日常法師 (1996年5月)
資益摯友相仳異,
因他眷屬我挑離,
惡業利器回轉己,
離他眷行今莫繼。
在周圍對我們有益的人,我們會依靠他,但是突然之間他離開、背叛了我們,就是我們以前拆散別人的眷屬,造了這個惡業,現在利器之輪回報我們身上來了。所以要把這所有的惡,讓我愛執來承擔,以後一定不可以再造拆散人家的惡業。
這「眷屬」可以是夫婦、朋友、部下或弟子。我們在因地當中看見別人有非常好的因緣,我們就把他拆散。拆散的方法各式各樣,有些對現代人已經不稀奇了,不 但不覺得稀奇,而且還覺得是正常的手段,例如一般公司與公司之間會挖角。在這地方,還有一個實際的問題:譬如我們現在學了佛,我們遇見了不學佛的人,或是 學了佛但在不同團體的人,你告訴他:這個是最圓滿的佛法,使他自然而然跟原來學的團體離開了。而本來不學佛的,他世間做得很好,聽見你說佛法應該這樣,應 該那樣,他回去家裡也坐立不安了。你們說怎麼辦?假定我們不是為了世間的利益而去做這種事情,是可以的。老師舉了一個例子,佛在世的時候,佛的弟子們曾經 為了一些問題發生爭論,最後爭論越來越大,形成兩大派,連佛也沒辦法勸他們,於是兩派彼此就產生了意見分裂,這就是佛史上有名的毘舍離之爭,結果延續了兩 年最後兩派又和合了。佛的弟子就問佛陀原因,世尊說他在因地修行的時候,有一次看見一個外道,在教誡一大批弟子,世尊就使了一個計,讓外道的弟子都離開他 的上師。世尊的意樂是完全清淨的,但是他的確使人家產生離間的作用,現在他成了佛,儘管他有清淨的意樂,還會是產生這樣的一個效果。這告訴我們:世間任何 一點點業,只要造了一定會感果,讓我們對業產生一個絕對的勝解。何況我們前面講過,登地菩薩乃至於佛都還會生病,只是他不會痛苦,自己的身體尚且如此,何 況是外在的那些弟子。所以這裡特別是說,如果平常的時候,我們造了離間別人的事,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
若盡善士不喜我,
因曾捨彼依惡眷,
惡業利器回轉己,
今應捨離諸惡友。
如果好的人都不歡喜我,是因為以前因地當中,自己造了捨棄善知識、善友而親近惡知識、惡友的業,所以現在利器之輪又回到我們身上來了。我們應該怎麼辦呢?要很勇悍的下決心棄捨那些惡伴、惡友!
這裡的「善士」,是對修行人而言,譬如我們要依止師長,找了很有修行的人,但是不管我怎麼小心地侍候,他們仍不歡喜我,那是什麼原因?那是因為以前造了拋棄、遠離善知識的因,而且去親近非善知識的惡友,乃至於拋棄了講正法的人而去找講邪法的人。世間有酒肉朋友,大家坐在一起,吃飽了飯便坐著閒談,談得很高興,真正的善士、善友是不會這樣的。善士對我們特別需要,善士一定要比我們層次高,他會規勸我們,用種種方法讓我們改善無始以來的惡習,所以給我們的通 常都是苦口的良藥。平常我們容易聽不相干的好話,而該聽的話卻聽不進,因為這樣的關係,所以我們會遠離善士,反倒是惡友,我們最容易親近。有一個現象很有意思,這在寺院裡也有這種情形。我在南普陀時,常常規勸人:既然為是學習而來,應該多跟上座法師學,原則上儘量不要和新來的人多交談,因為一交談,學習的時間就耽擱了。我說了以後,往往對方聽了也會回答「是!是!」結果他看看周圍,還是找跟他相應的人在一堆。平常我們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也都是這樣的習慣。人人都會說來了新環境以後希望交幾個新朋友,可是很不幸,交的新朋友仍是換湯不換藥。所以那時候我就體會到《廣論》說我們都有破衣的過失—好的沾不上,而垃圾卻拿都拿不掉!所以說佛道要想走上去,自己要有相當的資糧,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如果你沒有資糧,自然而然就是物以類聚,假定我現在跑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跟我都是新來的,兩個人最談得來,這下就麻煩了。所以這種情況不僅是寺院如此,每個人都有這種經驗。可是我們的確是想要力爭上游,也希望改變原來的環境而到一個新的地方,可是跨進來卻換湯不換藥,那實在很可惜,也說不過去。所以我們的確要親近善士,遠離惡友。這「惡友」,我寧願用另外一個稱呼 ——「非善士夫」。
如果你親近的人能夠使你增長功德,增長智慧,就是善友;如果親近了以後,他使你造惡業、增邪執,就是惡友。不過理論上講很容易,我們是不是有能力去辨別,還是問題。善友、惡友包括前面講的眷屬,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如同學、夫婦、親子……都包括在裡頭。所以老師特別提出一件事情:你信佛而父母不信佛,那他們算什麼?惡友嗎?老師說,父母是一回事,善友、惡友是另外一回事情。很多人也問我:「師父啊,您不 是說要孝順嗎?我現在要孝順,父母卻叫我不要學佛,怎麼辦?」我只好讓他去看《廣論》。《廣論》說我們學佛是為了要想離苦得樂,要真正離苦得樂首先要對苦 樂有正確的認識,有了認識後,自己要去實踐,並且幫忙別人離苦得樂。假定今天你說要孝順父母所以不念佛了,那你是要把父母送下地獄永遠沈淪?還是要把他們救出輪迴?這是《廣論》裡的標準答案。不過要注意善巧,如果師長告訴我們的話不應理時,我們可以嚴肅而婉轉地跟他們談問題,但是內心上要很堅定,要有正確的認識來處理事情,這一點對我們特別重要。
「總攝一切教授首,是不捨離善知識」,善友、善知識,是要把我們世間習氣拿 掉,他們是拿了手術刀在我們身上把腐肉一塊一塊割下來,我們會感覺滿痛的。因此事前一定要曉得這件事情對我們的真正價值;還有,如果不去做會對我們有何過 患。功德、過患辨清楚了,我們就會下定決心,然後採用一種比較溫和的、和我們相應的、我們能接受的方式去做。所以認識清楚以後,決心是斷然的,但是方法本身是正確的,而且不是貿然的硬來。正確概念的建立要非常堅定、嚴密,斬釘截鐵,一點都不能討價還價,千萬不要含含糊糊。如果沒有斷然的決心,隨便走走碰碰,到時候心裡會覺得以前這樣也不錯嘛!所以去實踐的時候,先不要根據和你習性相應的點,然後再慢慢的有耐心地走,漸漸去做,這是我們目前安立的原則。
蒙他增損造罪時,
因於善士吾輕毀,
惡業利器回轉己,
今不輕蔑增損他。
上一偈與這一偈都是針對師長而言。前面偈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都是在講關於周圍的眷屬,也就是人際關係。現在這些都是從實際的修行方面而言,從 次第去看,這些也是一步一步的從總的原則開始進入問題的重心。第十八偈說:我們在很多情況下遭到別人的毀損,就是以前輕棄了善知識。前面一偈是我們接近善 知識,而他不歡喜我,現在是我遭到人家莫名其妙的毀謗,我也沒有做什麼壞事,人家卻來說我,甚至做了好事,他還是懷疑、不認同我做的事。這都是因為我以前 曾經輕毀或棄捨了善知識,現在利器之輪回報到我身上。所以以後我不再隨便的輕毀、輕蔑別人,乃至於損傷別人。
有的時候 我們會遇見這樣的情況:我做了一件不算大錯的事,卻遭到別人責備,而且非常嚴厲,乃至於有時候做對的事情,別人非但沒有看見我做對,還看成我錯了,而且還 說我的壞話來毀謗我。現在這裡告訴我們:這是利器之輪!為什麼?因為以前我們在因地捨棄了善知識,或聽不進去善知識的好言規勸與教誡,甚而輕蔑善知識。佛 在世時,有一次生了病,醫生用的藥非常的重,眾人很關心,擔心佛陀會受不了,結果佛吃下去,不但一點事也沒有,病也好了,所以大家更加對佛產生無比的景 仰。提婆達多曉得以後,他想:「這個老傢伙,專門騙人,我也去吃一下。」他不理會別人的勸阻,就吃了下去,果然痛苦得要命。佛陀便用神通,把手伸出去,在 提婆達多頭上一碰,提婆達多的病就消失了。如果是我們被治好病,會何等的感激!可是提婆達多卻說:「這個老傢伙處處地方賣弄他自己!」可見無始以來串習觀 過的力量有多強盛!所以有的時候我們去勸別人勸不醒,其實不是他勸不醒,是自己不醒,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反過來我們要常警惕自己:不要動不動就看別人的 壞處,如果你不怕阿鼻地獄的話,那是可以的。
老師還提到敦巴尊者的故事。阿底峽尊者到西藏的時候,他一個最重要的弟子 也來到拉薩,就是敦巴尊者。拉薩有個很有名的上座枯敦,對般若非常精通,所以有很多人跟著他,然而枯敦不喜歡敦巴尊者,處處地方指責他、或在後面毀謗他。 但是敦巴尊者很尊敬枯敦,處處讚美他、讚嘆他。有一次,枯敦的弟子問:「上師,您老是毀謗敦巴尊者,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奇怪?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枯敦說。「可是我覺得為什麼種敦巴一直讚嘆您,恭敬您,您卻一天到晚說他壞話?」弟子說。「哦!真有這回事?」「是啊!你可以問問旁人。」一問,果然如 此,枯敦就很慚愧,說:「既然如此,我要向他懺悔。」他就老遠的跑去找敦巴尊者,敦巴尊者那時候正在講佛法,而當時枯敦的名譽遠超過敦巴尊者,敦巴尊者遠 遠看見枯敦來了,馬上下座,老遠便向枯敦頂禮,枯敦一看,馬上下馬回拜,兩個人便一路上拜來拜去,拜得滿路的灰塵。敦巴尊者實際上對西藏佛法有非常大的貢 獻,當時有些人始終只看到壞的那一面,而枯敦尊者卻改變過來了。還好他周圍還有這麼一個弟子,如果你周圍有這種人,你還有機會可以改變。老師還特別說:遇 見這種特別情況的時候,是可以當面說出來,不過要委屈婉轉的規勸,尤其對師長。但是絕不能背後毀謗或挑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