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廬醫話 補編─醫范

清 陸以湉


醫宗四大家

新安羅養齋(浩)《醫經余論》云︰醫宗四大家之說,起於明代,謂張、劉、李、朱也。材輩,指張為仲景,不知仲景乃醫中之聖,非後賢所及,況時代不同,安得平列?所謂張者,蓋指子和也。觀丹溪《脈因症治》,遇一症必首列河間、戴人、東垣之說,餘無所及,其斷症立方,亦皆不外是,知丹溪意中,專以三家為重。《格致余論》著補陰之理,正發三家所未發,由是攻邪則劉、張堪宗,培養則李、朱已盡,皆能不依傍前人,各舒己見,且同系金元間人,四大家之稱,由是而得耳。此說足以正數百年相傳之訛。

(炳章)按︰金元四大家,以劉河間、張子和、李東垣、朱丹溪為是。仲景乃創始方劑療病之祖,為醫中之聖;四大家繼起發明,亦不愧為醫賢。且仲景學說,得中正之道,無偏寒偏熱

何書田

青浦何書田茂才其偉,居北竿山下,工詩,家世能醫,書田益精其業,名滿大江南北。林文忠公則徐撫蘇時,得軟腳病,何治之獲痊,贈以聯云︰菊井活人真壽客,竿山編集老詩豪。由是投分甚密,而何介節自特,未嘗干以私,人皆重之。

(炳章)按︰何公法從葉派,善能變化,著有《醫藥妙諦》三卷。其自著方,皆從經驗發明,敘病源病狀,亦據實際,治虛癆各法,頗得葉氏心法,言簡意賅,切合實用。(炳)擬刊入《續編醫學大成》中。

張夢廬

同邑張夢廬學博千里,醫名隆赫。道光間,應閩浙總督無錫孫文靖公之聘,至閩時,公患水脹已劇,猶篤信草澤醫,服攻水之藥,自謂可痊。張乃詳論病情,反複數千言,勸其止藥。私謂其僚屬曰︰元氣已竭,難延至旬日矣。越七日果卒。其論大略云︰專科以草藥為醴,峻劑逐水,或從兩足滂溢,或從大腸直瀉,所用之藥,雖秘不肯泄,然投劑少而見效速,其猛利可知。夫用藥猶用兵,攻守之法,參伍錯綜,必主於有利而無弊,從未有病經兩年,發已數次,不辨病之淺深,體之虛實,只以峻下一法,為可屢投而屢效者。蓋此症之起,初因飲啖兼人,胃強脾弱,繼則憂勞過度,氣竭肝傷,流之壅,由乎源之塞,若再守飲食之厲禁,進暴突之劫劑,不帝剿寇用兵而無節製,則兵反為寇;濟師無餉而專驅迫,則民盡為仇。公何忍以千金之軀,輕供孤注之擲耶?彼草澤無知,守一己之師傳,圖僥幸於萬一,以治藜藿勞形之法,概施諸君民倚賴之身,效則國之福,不效則雖食其肉,猶可追乎?此余之所痛心疾首,而進停藥之說也。語殊切直,特錄之以告世之溺惑於庸醫者。張有謁孫宮保句云︰身思報國仔肩重,病為憂民措手難。見所刊《閩游草》中。

(炳章)按︰夢廬醫號千里,桐鄉人,家居後珠村,少工詩文,長精醫術,就診之舟,日所百計,不事置產,聚書萬卷,著有醫案多種傳世。

《赤水玄珠》

孫文垣《赤水玄珠》,闡發醫理,有裨後學。惟載製紅鉛之法,為白圭之玷。又推重石鐘乳,以《本草》有久服延年益壽之說,遂譏朱丹溪不可過服之言為非。不知《本草》稱延年之藥,如蒲黃、石龍芻、雲母、空青、五石脂、菖蒲、澤瀉、冬葵子等味,未必皆可久服。《本草》又稱水銀久服,神仙不死,而服之者,鮮不受其害,是豈可過泥其辭乎?善乎繆氏仲淳之言曰︰自唐迄今,因服石乳而發病者,不可勝紀,服之而獲效者,當今十無二三。《經》曰︰石藥之性悍。真良言也。尊生之士,無惑方士有長年益壽之說,而擅服之,自取其咎也。大抵服食之品,宜取中和,方免偏勝之害。

(炳章)按︰孫公文垣,論病理則發明處甚多,如辨三焦命門,亦多闡發深義奧理,惟論藥,確有過泥古人夸獎之處,是其闕點耳。

《難經經釋》

徐靈胎《難經經釋》,辨正誤謬,有功醫學,其釋“分寸為尺,分尺為寸”云︰關上分去一寸,則餘者為尺,關下行去一尺,則餘者為寸。詮解明晰,可謂要言不煩。

(炳章)按︰徐靈胎,雍乾時人,篤信漢唐以前方書。《難經經釋》,以經解經,參以實驗發明,有功醫林之作,乃雍正五年所注。

《醫學源流論》

徐靈胎《醫學源流論》云︰有病固當服藥,乃不能知醫之高下,藥之當否,不敢以身嘗試,莫若擇至易輕淺,有益無損之方,以備酌用。如偶感風寒,則用蔥白蘇葉湯取微汗;偶傷飲食,則用山楂麥芽湯消食;偶感暑氣,則用六一散,廣藿湯清暑;偶傷風熱,則用燈心竹葉湯清火;偶患腹瀉,則用陳茶佛手湯和腸胃。如此之類,不一而足,即使少誤,必無大害。又有藥似平常,而竟有大誤者。如腹痛嘔逆之症,寒亦有之,熱亦有之,暑氣觸穢亦有之,或見此症,而飲生薑湯,如果屬熱,不散寒而用生薑熱性之藥,與寒氣相斗,已非正治,然猶有得效之理,其餘三症飲之必危。曾見有人中暑,而服濃薑湯一碗,覆杯即死,若服紫蘇湯,寒即立散,暑熱亦無害,蓋紫蘇性發散,不拘何症,皆能散也。按︰此論懲藥誤而發,微病用之,最為穩善,養生家不可不知。

(炳章)按︰《源流論》二卷,乃乾隆十九年時作,針砭陋俗,辨証謬誤,可為醫俗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