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七 痢病諸候（凡四十論）
隋 巢元方
水穀痢者，由體虛腠理開，血氣虛，春傷受於風，邪氣留連在肌肉之內，後遇脾胃大腸虛弱，而邪氣乘之，故為水穀痢也。
脾與胃為表裡，胃者，脾之腑也，為水穀之海；脾者，胃之臟也，其候身之肌肉。而脾氣主消水穀，水穀消，其精化為榮衛，中養臟腑，充實肌膚。大腸，肺之腑也，為傳導之官，變化出焉。水穀之精，化為血氣，行於經脈，其糟粕行於大腸也。肺與大腸為表裡，而肺主氣，其候身之皮毛。春陽氣雖在表，而血氣尚弱，其飲食居處，運動勞役，血氣虛者，則為風邪所傷，客在肌肉之間，後因脾胃氣虛，風邪又乘虛而進入於腸胃，其脾氣弱，則不能克製水穀，故糟粕不結聚而變為痢也。
又新食竟取風，名為胃風。其狀，惡風，頭多汗，膈下塞不通，食飲不下，腹滿，形瘦腹大，失衣則 滿，食寒則洞泄。其洞泄者，痢無度也，若胃氣竭者，痢絕則死。
診其脈微，手足寒，難治也；脈大，手足溫，易治。下白沫，脈沉則生，浮則死。身不熱，脈不懸絕，滑大者生，懸澀者死，以臟期之也。脈絕而手足寒者死，脈還手足溫者生，脈不還者死。脈緩時小結生，洪大數者死。懸絕而澀者死，細微而澀者、緊大而滑者死，得代絕脈者亦死。
《養生方》云︰秋三月，此謂容平。天氣以急，地氣以明，早臥早起，與雞俱興。使志安寧，以緩秋刑。收斂神氣，使秋氣平。無外其志，使肺氣清。此秋氣之應也，養收之道也。逆之則傷肺，冬為飧泄。
又云︰五月勿食未成核果及桃棗，發癰癤。不爾，發寒熱，變黃膽，又為泄痢。
夫久水穀痢者，由脾胃大腸虛弱，風邪乘之，則泄痢。虛損不複，遂連滯涉引歲月，則為久痢也。
然痢久則變嘔噦。胃弱氣逆不下食，故嘔逆也。氣逆而外冷氣乘之，與胃氣相折不通，故噦也。
嘔又變為，蟲動食受於五臟也。凡諸蟲在人腹內，居腸胃之間。痢則腸胃虛弱，蟲動侵食，若上食受於臟，則心悶，齒齦紫黑，唇白齒齦生瘡；下食受於肛門，則穀道傷爛而開也。
亦有變為水腫。所以然者，水氣入胃，腸虛則泄。大腸金也，脾土也，金土母子也。脾候身之肌肉，性本克消水穀也。痢由脾弱腸虛，金土氣衰，母子俱病，不複相扶，不能克水，致水氣流溢，浸漬肌肉，故變腫也。
亦有不及成腫而五臟傷敗，水血並下，而五臟五色隨之而出，謂之五液俱下也。凡如此者多死，而嘔、噦、腫、，治之時有瘥者。若五液俱下者必死，五臟傷敗故也。
凡痢皆由榮衛不足，腸胃虛弱，冷熱之氣，乘虛入客於腸間，腸虛則泄，故為痢也。然其痢而赤白者，是熱乘受於血，血滲腸內則赤也；冷氣入腸，搏受於腸間，津液凝滯則白也；冷熱相交，故赤白相雜。重者，狀如膿涕而血雜之；輕者，白膿上有赤脈薄血，狀如魚脂腦，世謂之魚腦痢也。
久赤白痢者，是冷熱不調，熱乘受於血，血滲腸間，與津液相雜而下。甚者腸虛不複，故赤白連滯，久不瘥也。
凡痢久不瘥，脾胃虛弱，則變嘔噦。胃弱氣逆，故嘔也；氣逆而外有冷折之，不通故噦亦變為，蟲食人五臟也。三尸九蟲，常居人腸胃，腸胃虛則動，上食受於五臟，則心懊而悶，齒齦、唇口並生瘡；下食受於腸，則肛門傷爛，而穀道開也。輕者可治，重者 <目錄>卷之十七\痢病諸候（凡四十論）
此由腸胃虛弱，為風邪所傷，則挾熱，熱乘受於血，則血流滲入腸，與痢相雜下，故為赤
久赤痢者，由體虛熱乘受於血，血滲腸間，故痢赤。腸胃虛，不平複，其熱不退，故經久不瘥。胃氣逆，則變嘔噦也。胃虛穀氣衰，蟲動侵食，則變為 。
血痢者，熱毒折受於血，血滲入大腸故也。血之隨氣，循環經絡，通行臟腑，常無停積。
毒熱氣乘之，遇腸虛者，血滲入於腸，腸虛則泄，故為血痢也。身熱者死，身寒者生。
診其關上脈芤，大便去血，暴下血數升也。
此由體虛受熱，熱折受於血，血滲入腸，故成血痢。熱不歇，胃虛不複，故痢血久不瘥，多變嘔噦及為濕 。
夫春陽氣在表，人運動勞役，腠理則開。血氣虛者傷受於風，至夏又熱氣乘之，血性得熱則流散。其遇大腸虛，血滲入焉，與腸間津液相搏，積熱蘊結，血化為膿，腸虛則泄，故成膿血痢也。所以夏月多苦膿血痢，腸胃虛也。
診其脾脈微澀者，為內潰，多下血膿。又脈懸絕則死，滑大則生。脈微小者生，實急者死。脈沉細虛遲者生，數疾大而有熱者死。
久膿血痢者，熱毒乘經絡，血滲腸內，則變為膿血痢。熱久不歇，腸胃轉虛，故痢久不斷，皆變成濕 及嘔噦也。
冷痢者，由腸胃虛弱，受於寒氣，腸虛則泄，故為冷痢也。凡痢色青、色白、色黑，並皆為冷痢。色黃、色赤，並是熱也。故痢色白，食不消，謂之寒中也。
診其脈，沉則生，浮則死也。
久冷痢者，由腸虛而寒積，故冷痢久不斷也。而廩丘公說云︰諸下悉寒也。凡人腸中大便，有寒則常鴨溏，有熱則儐硬。人見病身體發熱而下，便謂熱下，非也。平常恆自將節，飲食衣被調適，其人無宿寒者，大便自調。強人適發越，薄衣冷凍飲料食，表有熱不覺裡冷，而胃內潛冷，冷即下也。今始發熱而下，當與理中湯加大附子一枚，連服三四劑，重覆令微汗出，微汗出則熱除，不複思冷，胃氣溫暖，下與發熱俱瘳矣。
宿寒之家，其人常自患冷。躡濕地，若足踏凍地，或衣被薄，皆發。風下最惡，何謂風下？當風吹腰腹，冷氣徹裡而暴下者，難治也。
久痢，胃虛氣逆則變嘔；嘔而氣逆，遇冷折之，氣逆不通則變噦。亦變濕 也，胃虛蟲動故也。
此由腸胃虛弱，風邪挾熱乘之，腸虛則泄，故為熱痢也，其色黃。若熱甚，黃而赤也。
此由腸虛熱積，其痢連滯，故久不瘥也。痢久，胃氣虛則變嘔；嘔而氣逆，遇冷折之，氣不通則變噦。亦變濕 也，胃虛蟲動故也。
夫冷熱痢者，由腸胃虛弱，宿有寒，而為寒熱所傷，冷熱相乘，其痢乍黃乍白是也。若熱搏受於血，血滲腸間，則變為血痢也。而冷伏腸內，搏津液，則變凝白，則成白滯，亦變赤白痢也。其湯熨針石，別有正方，補養宣導，今附於後。
《養生方‧導引法》云︰泄下有寒者，微引氣，以息內腹，徐吹息。以鼻引氣，氣足複前即愈。其有熱者，微呼以去之。
雜痢，謂痢色無定，或水穀，或膿血，或青，或黃，或赤，或白，變雜無常，或雜色相兼而痢也。挾熱則黃赤，熱甚則變膿血也；冷則白，冷甚則青黑，皆由飲食不節，冷熱不調，胃氣虛，故變易。
休息痢者，胃脘有停飲，因痢積久，或冷氣，或熱氣乘之，氣動受於飲，則飲動，而腸虛受之，故為痢也。冷熱氣調，其飲則靜，而痢亦休也。腸胃虛弱，易為冷熱，其邪氣或動或靜，故其痢乍發乍止，謂之休息痢也。
白滯痢者，腸虛而冷氣客之，搏受於腸間，津液凝滯成白，故為白滯痢也。
痢如膏者，是由臟腑虛冷，冷氣入於大腸成痢，冷氣積腸，又虛滑，脂凝如膏也。
此由歲時寒暑不調，則有濕毒之氣傷人，隨經脈血氣，漸至受於臟腑。大腸虛者，毒氣乘之，毒氣挾熱，與血相搏，則成血痢也。毒氣侵食受於臟腑，如病蠱注之家，痢血雜膿瘀黑，有片如雞肝，與血雜下是也。
腸蠱痢者，冷熱之氣入在腸間，先下赤，後下白，連年不愈，侵傷受於臟腑，下血雜白，如病蠱之狀，名為腸蠱痢也。
腸垢者，腸間津汁垢膩也。由熱痢蘊積，腸間虛滑，所以因下痢而便腸垢也。
夫四方之氣，溫涼不同，隨方嗜欲，因以成性。若移其舊土，多不習伏。必因飲食以入腸胃，腸胃不習，便為下痢，故名不伏水土痢也，即水穀痢是也。
嘔逆吐痢者，由腸胃虛，邪氣並之，臟腑之氣自相乘克也。《脈經》云︰心乘肝則吐痢。心，火也；肝，木也；火木，子母也。火乘受於木，子扶母也，此為二臟偏實也。大腸，金也；胃，土也；金土，母子也。大腸虛則金氣衰微，不能扶土，致令胃氣虛弱，此兩腑偏虛也。木性克土，火性克金，是為火木相扶，心肝俱盛；而金畏受於火，土畏受於木，則為腸胃皆弱。腸虛弱則泄痢，胃虛弱則嘔吐，故嘔逆而複吐痢也。
診其關上脈數，其人吐。跗陽脈微而澀，微則下痢，澀即吐逆也。
春傷受於風，邪氣留連，因飲食不節，腸胃虛弱，邪氣乘之，則變為痢。痢則腑臟俱虛，水氣相並，上乘受於心，心氣不宣暢，痞滿在內，故令痢而兼煩者也。
夫水穀之精，化為血氣津液，以養臟腑。臟腑虛，受風邪，邪入於腸胃，故痢。痢則津液空竭，腑臟虛燥，故痢而兼渴也。渴而引飲，則痢不止，翻益水氣，脾胃已虛，不能克消水，水氣流溢，浸漬肌肉，則變腫也。
凡痢，口裡生瘡，則腸間亦有瘡也。所以知者，猶如傷寒熱病，胃爛身則發瘡也。此由挾熱痢，臟虛熱氣內結，則瘡生腸間；熱氣上沖，則瘡生口裡。然腸間、口裡生瘡，皆胃之虛熱也。胃虛穀氣弱，則九蟲、三尸發動，則變成 。
痢兼腫者，是痢久脾虛，水氣在於肌肉之所為也。脾與胃合，俱象土，脾候身之肌肉，胃為水穀之海，而以脾氣克消水穀也。風邪在內，腸胃虛弱，則水穀變為痢也。膀胱與腎合，俱象水，膀胱為津液之腑。小腸與心合，俱象火，而津液之水行於小腸，下為小便也。土性本克水，今因痢，脾胃虛弱，土氣衰微，不能克製受於水，致令水得妄行，不流於小腸而浸漬臟腑，散流皮膚，與氣相搏，腠理壅閉，故痢而腫也。
是由風冷客於腸胃，腸胃虛則痢。痢久腸虛，風邪客於肛門，邪氣與真氣相搏，故令腫
夫體虛受風冷，風冷入於腸，故痢。痢後虛煩者，由腑臟尚虛，而氣內搏之所為也。水穀之精，以養臟腑，痢則水穀減耗，致令腑臟微弱。痢斷之後，氣未調理，不能宣暢，則膚腠還相搏臟腑。臟腑既虛，而使氣還相搏，故令虛煩。
痢後腫，由脾胃尚虛，肌肉為風水所乘故也。脾胃虛弱，受於風邪，則水穀變成痢。脾與胃為表裡，俱象土，胃為水穀之海，脾候肌肉，土性克水。而痢者，則脾胃虛弱，土氣衰微，不能克水，令水妄行，散溢肌肉。痢雖得斷，水猶未消，肌肉先受風邪，風水相搏，膚腠閉密而成腫也。
痢後不能食，由脾胃虛弱，氣逆胸間之所為也。風邪入於腸胃而痢，痢則水穀減耗，脾胃虛弱。痢斷之後，脾胃尚虛，不勝受於食，邪搏受於氣，逆上，胃弱不能食也。
痢後腹痛者，體虛受風冷，風冷入於腸胃，則痢後腹痛。是臟氣猶虛，風冷餘熱未盡，臟腑未平腹，冷氣在內，與臟腑相搏，真邪相擊，故令腹痛也。
痢後而心下逆滿，此由臟虛，心下有停飲，氣逆乘之所為也。風邪入腸胃則下痢，下痢則腑臟虛弱。痢斷之後，腑臟猶未調和，邪氣尚不消盡，邪乘受於氣則氣逆，與飲食相搏而上，故令心下逆滿也。
脫肛者，肛門脫出也，多因久痢後大腸虛冷所為。肛門為大腸之候，大腸虛而傷受於寒，痢而用氣□，其氣下沖，則肛門脫出，因謂脫肛也。
夫風冷在內，入於腸胃則成大下。下斷之後，脾胃虛，氣逆，遇冷折之，其氣不通，則令噦也。
穀道、肛門，大腸之候也。大腸虛熱，其氣熱結肛門，故令生瘡。
穀道蟲者，由胃弱腸虛而蟯蟲下乘之也。穀道、肛門，大腸之候。蟯蟲者，九蟲之內一蟲也，在於腸間。若腑臟氣實，則蟲不妄動，胃弱腸虛，則蟯蟲乘之。輕者或癢，或蟲從穀道中溢出，重者侵食肛門瘡爛。
穀道癢者，由胃弱腸虛，則蟯蟲下侵穀道。重者食受於肛門，輕者但癢也。蟯蟲狀極細微，形如今之蝸蟲狀也。
肛門為大腸之候，其氣虛，為風熱所乘，熱氣擊搏，故令穀道赤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