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素問直解 卷之九

清 高士宗


著至教論第七十五篇

下凡七篇,皆黃帝語于雷公。著至教者,雷公請帝著為至教,開示諸臣,傳於後世也。黃帝繼神農而立極,故曰上通神農。黃帝上通神農,神農上通伏羲,故曰擬于二皇。蓋伏羲知天,神農知地,黃帝知人,三才之道,一脈相傳,故曰而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且以知天下,何難別陰陽,應四時,合之五行。帝從雷公之請,著為至教,備言三陽如天,陰陽偏害之理。公未悉知,誠切研求,是以此下複有《示從容》,《疏五過》,《征四失》,《陰陽類》,《方盛衰》,《解精微》,開示雷公,皆至教也。

黃帝坐明堂,召雷公而問之曰︰子知醫之道乎?

《黃帝素問》九卷,計八十一篇,上凡七十四篇,皆訪諸岐伯闡明醫道。此下七篇,則召雷公而証明其道也。

雷公對曰︰誦而頗能解,解而未能別,別而未能明,明而未能彰,足以治群僚,不足至侯王。

別,音逼,下俱同。誦而能解,知其義矣。由解而別,別而明,明而彰,可以互為闡明,今也未能。但足以治群僚之平等,為之講論,不足以至侯王之尊貴,為之彰明也。

願得受樹天之度,四時陰陽,合之別星辰,與日月光,以彰經術,後世益明,上通神農,著至教,擬于二皇。

上古樹八尺之臬,參日影之斜正長短,以定四時,故願得受樹天之度,以定四時之陰陽。即以四時陰陽,合之星辰日月,分別明辨,以彰璣衡之經術。使後世益明四時陰陽日月星辰之理,此上天之道,自古為然。故曰︰上通神農,願得著為至教,不但上通神農,且擬于二皇,二皇伏羲神農也。此伏羲神農黃帝之書,謂之三墳,一脈相傳,言大道也。

帝曰︰善。無失之,此皆陰陽表裡上下,雌雄相輸應也。而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可以長久,以教眾庶,亦不疑殆,醫道論篇,可傳後世,可以為寶。

帝善其請,著為至教,因以名篇,故曰無失之。雌雄者,陰陽之謂也。陽在表,陰在裡,陽在上,陰在下,此皆陰陽表裡上下,猶之雌雄之相為輸應也。而陰陽之道,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天文地理人事,其道相通,故可以長久。以此三才相合之道,教于眾庶,亦不疑殆。故著醫道之論以成篇。可傳後世,可以為寶,當守之而弗失也。

雷公曰︰請受道,諷誦用解。

請受天文、地理、人事之道,口諷誦而心用解,終身弗失。

帝曰︰子不聞陰陽傳乎?

傳,去聲。《陰陽傳》,上古書也。著之篇什,豈不聞乎?知《陰陽傳》,則知天文、地理、人事之道矣。

曰︰不知。

公欲受教于帝,故曰不知。

曰︰夫三陽,天為業,上下無常,合而病至,偏害陰陽。

陰陽之道,由陰而至於陽,從一而至於三。三陽者,太陽也。太陽為陽之極,極則無以加。故夫三陽,以天為業,業,功業也。三陽功業如天也。天氣在上,時行乎下,故上下無常。上下之氣,合而病至,則偏害陰陽,謂獨陽無陰,不得其平,陰陽偏害也。

雷公曰︰三陽莫當,請聞其解。

偏害陰陽,則三陽之氣,莫可以當。故曰三陽莫當,請聞其解。

帝曰︰三陽獨至者,是三陽並至,並至如風雨,上為巔疾,下為漏病,外無期,內無正,不中經紀,診無上下,以書別。

中,去聲。諸陽之氣,歸於三陽。故三陽為病,而三陽獨至者,是三陽合諸陽之氣而並至也。並至,如風雨之莫當,故並於上則為巔疾,而陽亢無陰。並於下,則為漏病,而陰盛無陽,不但上下莫當,其內外亦莫可當。並於外,則外無期,譬于墮溺,不可為期。並於內,則內無正,神轉不回,回則不轉,乃失其正。內無期,外無正,則不中經脈之紀,上巔疾,下漏病,則診無上下。書猶志也。別,不同也。所以志別,而不同於尋常之病也。

雷公曰︰臣治疏愈,說意而已。

說,作悅。治,理也。疏,遠也。謂理治其言,疏遠愈甚,不過悅其大意而已。公為此言,欲帝彰明較著以為至教也。

帝曰︰三陽者,至陽也。積並則為驚。病起疾風,至如霹靂,九竅皆塞,陽氣滂溢,干嗌喉塞。並於陰,則上下無常,薄為腸 。

陽至於三,極無以加。故三陽者,至陽也。諸陽之氣,歸於三陽,故積並則為驚。其病之起,有如疾風。其病之至,一如霹靂,疾風霹靂,則九竅皆塞。陽氣滂溢,九竅皆塞而病於上,其嗌則干,其喉則塞。陽氣滂溢而病於下,則陽並於陰,陽在上,並於陰,則上下無常,而薄為腸 。

此謂三陽直心,坐不得起臥者,便身全,三陽之病,且以知天下,何以別陰陽,應四時,合之五行。

三陽之氣如天,心為君主如日,此三陽積並為病,謂之三陽直心。三陽直心,亢害已極,故坐不得起臥。不得起臥者,不能開闔也,不能開闔,便身全,三陽之病。蓋太陽主開,陽明主闔,少陽主樞,而司開闔。是知直心之三陽,太陽也。不得起臥之三陽,太陽、陽明、少陽也。天下之大,陽氣主之,知直心之三陽,開闔樞之三陽,且以知天下,何難以別陰陽,應四時,而合之五行。帝為此言,著至教也。

雷公曰︰陽言不別,陰言不理,請起受解,以為至道。

至教之傳,非語言文字可盡。故言此以深求之。陽,猶明也︰陰,猶隱也。明言之,不能如黑白之別。隱言之,不能如經論之理,其中更有精微,請起受解,以為至道焉。

帝曰︰子若受傳,不知合至道,以惑師教。語子至道之要,病傷五臟,筋骨以消。子言不明不別,是世主學盡矣。

語,去聲。帝之著教,言淺旨深,皆至道也。故曰︰子若受傳,不知以餘言而合至道,心有所疑,以惑師教。此外欲更語子至道之要。必至病傷五臟,而筋骨以消,身且不保,何以授教。公雲陽言不別,陰言不理。故曰︰子言不明不別,是斯世主教之學盡矣。何以傳為,謂至教已著,無庸複言也。

腎且絕,惋惋日暮,從容不出,人事不殷。

從,音聰。餘篇從容俱同。史臣記雷公殫心帝教,而深思弗釋也。公聞帝教,既竭心思,求之不得,中心如焚,一似腎且絕,而不上濟其心者。惋惋,驚嘆貌,驚嘆至教之深。至於日暮,猶居明堂。從容不出,一切人事不殷,殷,猶勤也。此雷公殫心至教,而誠切研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