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張從正
戴人出游,道經陽夏,問一舊友,其人病已危矣。戴人往視之。其人曰︰我別無病。三年前,當隆暑時出村野,有以煮酒饋予者,適村落無湯器,冷凍飲料數升,便覺左脅下悶,漸痛結硬,至今不散。針灸磨藥,殊不得效。戴人診其兩手,脈俱沉實而有力。先以獨聖散吐之,一涌二、三升,色如煮酒,香氣不變;後服和脾散、去濕藥。五、七日,百脈波和,始知針灸無功,增苦楚矣。
顯慶寺僧應公,有沉積數年,雖不臥床枕,每於四更後,心頭悶硬,不能安臥,須起行寺中,習以為常,人莫知為何病,以藥請於戴人。戴人令涌出膠涎一、二升,如黑礬水,繼出黃綠水,又下膿血數升。自爾胸中如失巨山,飲餌無算,安眠至曉。
一緇侶,好茶成癖,積在左脅。戴人曰︰此與肥氣頗同。然瘧不作,便非肥氣。雖病十年,不勞一日。況兩手脈沉細,有積故然。吾治無針灸之苦,但小惱一餉,可享壽盡期。先以茶調散,吐出宿茶水數升;再以木如意又涌數升,皆作茶色;次以三花神 丸九十餘粒,是夜瀉二十餘行,膿水相兼,燥糞瘀血,雜然而下;明日以除濕之劑,服十餘日,諸苦悉蠲,神清色瑩。
蹙張承應,年幾五十,腹如孕婦,面黃食減,欲作水氣。或令服黃耆建中湯及溫補之劑,小溲涸閉,從戴人療焉。戴人曰︰建中湯,攻表之藥也。古方用之攻裡,已誤也,今更以此取積,兩重誤也。先以涌劑吐之,置火於其旁,大汗之;次與豬腎散四錢,以舟車丸引之,下六缶,殊不困;續下兩次,約三十餘行,腹平軟,健啖如昔。常仲明曰︰向聞人言,瀉五、六缶,人豈能任?及聞張承應,渠雲誠然。乃知養生與攻,本自不同。今人以補劑療病,宜乎不效。
王亭村一童子,入門,狀如鞠恭而行。戴人曰︰氣也。令解衣揣之,二道如臂。其家求療於戴人。先刺其左,如刺重紙,剝然有聲而斷。令按摩之,立軟。其右亦然。觀者感嗟異之。或問,曰︰石關穴也。
沈丘王宰妻,病胸膈不利,口流涎沫,自言咽下胃中常雷聲,心間作微痛,又複發昏,胸乳之間灸瘢如棋。化痰利膈等藥,服之三載,病亦依然。其家知戴人痰藥不損,來求之。一涌而出雪白蟲一條,長五、六寸,有口鼻牙齒,走於涎中,病者忿而斷之,中有白發一莖。此正與徐文伯所吐宮人發瘕一同,蟲出立安。
戴人過醮都營中飲會,鄰席有一卒,說出妻事。戴人問其故。答曰︰吾婦為室女,心下有冷積如覆杯,按之如水聲,以熱手熨之如火聚,來已十五年矣。恐斷我嗣,是故棄之。戴人曰︰公勿黜也。如用吾藥,病可除,孕可得。卒從之。戴人診其脈沉而遲,尺脈洪大而有力,非無子之候也,可不逾年而孕。其良人笑曰︰試之。先以三聖散吐涎一斗,心下平軟;次服白朮調中湯、五苓散;後以四物湯和之。不再月,氣血合度,數月而娠二子。戴人常曰︰用吾此法,無不子之婦,此言不誣矣。
果菌劉子平妻,腹中有塊如瓢,十八年矣。經水斷絕,諸法無措。戴人令一月之內,涌四次,下六次,所去痰約一、二桶。其中不化之物,有如葵菜者,爛魚腸之狀,涌時木如意 之,覺病積如刮,漸漸而平。及積之既盡,塊痕反窪如臼,略無少損,至是而面有童色,經水既行。若當年少,可以有子。
陽夏張主簿之妻,病肥氣,初如酒杯,大發寒熱。十五餘年後,因性急悲感,病益甚。惟心下三指許無病,滿腹如石片,不能坐臥,針灸匝矣,徒勞力耳。乃敬邀戴人而問之。既至,斷之曰︰此肥氣也。得之季夏戊己日,在左脅下,如覆杯。久不愈,令人發瘧。
散投之,五更,黃涎膿水相半五、六行,凡有積處皆覺痛;後用白朮散、當歸散、和血流經之藥。如斯涌泄,凡三、四次而方愈。
汴梁曹大使女,年既笄,病血瘕數年。太醫宜企賢,以破血等藥治之,不愈。企賢曰︰除得陳州張戴人方愈。一日,戴承語至汴京,曹大使乃邀戴人問焉。戴人曰︰小腸遺熱於大腸,為伏瘕,故結硬如塊,面黃不月。乃用涌泄之法。數年之疾,不再旬而效,女由是得聘。企賢問誰治之?曹大使曰︰張戴人。企賢立使人邀之。
一婦從年少時,因大哭罷,痛飲冰水困臥,水停心下,漸發痛悶。醫氏咸以為冷積,治之以溫熱劑,及禁食冷物。一聞茶氣,病輒內作,如此數年。燎針燒艾,瘡孔數千。
十餘年後,小便赤黃,大便秘悶,兩目加昏,積水轉甚,流於兩脅。世謂水癖,或謂支飲,□、漆、棱、朮,攻磨之藥,竟施之矣。食日衰,積日茂,上至鳩尾,旁至兩脅及臍下,但發之時,按之如水聲,心腹結硬,手不可近者。月發五、七次,甚則欲死,諸藥皆厭,二十餘年。求戴人發藥。診其脈,寸口獨沉而遲,此胸中有痰。先以瓜蒂散涌痰五、七升;不數日,再越痰水及斗;又數日,上涌數升。凡三涌三下,汗如水者亦三,其積皆去。以流濕飲之藥調之,月餘大瘥。
寄西華縣庠山東顏先生,有積二十年。目視物不真,細字不睹,當心如頑石,每發痛不可忍,食減肉消,黑□滿面,腰不能直。因遇戴人。令涌寒痰一大盆,如片粉;夜以舟車丸、通經散,下爛魚腸、葵菜汁七、八行,病十去三、四;以熱漿粥投之,複去痰一盆,次日又以舟車丸、通經散,前後約百餘行,略無少困。不五、六日,面紅去,食進目明,心中空曠,遂失頑石所在,旬日外來謝。
修弓杜匠,其子婦年三十,有孕已歲半矣。每發痛則召侍媼待之,以為將產也。
一、二日複故,凡數次。乃問戴人。戴人診其脈澀而小,斷之曰︰塊病也,非孕也。《脈訣》所謂澀脈如刀刮竹形,主丈夫傷精,女人敗血。治之之法,有病當瀉之。先以舟車丸百餘粒;後以調胃承氣東加當歸、桃仁,用河水煎,乘熱投之;三、兩日,又以舟車丸、桃仁承氣湯瀉,青黃膿血,雜然而下,每更衣,以手向下推之揉之則出;後三、二日,又用舟車丸,以豬腎散佐之;一、二日,又以舟車丸,通經如前,數服,病十去九;俟晴明,當未食時,以針瀉三陰交穴。不再旬,塊已沒矣。此與隔腹視五臟者,複何異哉?
胡王之妻,病臍下積塊,嘔食面黃,肌瘦而不月。或謂之乾血氣,治之無效。
戴人見之曰︰孕也。其人不信,再三求治於戴人。與之平藥以應其意,終不肯下毒藥。後月到,果胎也。人問何以別之?戴人曰︰尺脈洪大也。《素問‧陰陽別論》所謂陰搏陽別
戴人在西華,眾人皆訕以為吐瀉。一日,魏壽之與戴人入食肆中,見一夫病一瘤,正當目之上網內,色如灰李,下垂,覆目之睛,不能視物。戴人謂壽之曰︰吾不待食熟,立取此瘤。魏未之信也。戴人曰︰吾與爾取此瘤何如?其人曰︰人皆不敢割。戴人曰︰吾非用刀割,別有一術焉。其人從之。乃引入一小室中,令俯臥一床,以繩束其,刺乳中大出血,先令以手揉其目,瘤上亦刺出雀糞,立平
郜城,戴人之鄉也。一女子未嫁,年十八,兩手背皆有瘤,一類雞距,一類角丸,腕不能釧,向明望之,如桃膠然。夫家欲棄之。戴人見之曰︰在手背為膠瘤,在面者為粉瘤,此膠瘤也。以針十字刺破,按出黃膠膿三、兩匙,立平,瘤核更不再作。婚事複成。非素明者,不敢用此法矣。
新寨婦人,年四十餘,有癭三瓣。戴人令以咸吐之,三涌三汗三下,癭已半消,次服化癭之藥,遂大消去。夫病在上者,皆宜吐,亦自有消息之法耳。
趙君玉常病痔,鳳眼草、刺皮、槐根、狸皆用之。或以乾薑作末,塗豬肉炙食之,大便燥結不利,且痛。後數日,因病黃,大涌瀉數次,不言痔作。麻先生偶記而書之。君玉自識戴人之後,痔更不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