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 清 俞震篡 |
東垣云。李和叔中年得一子。至一歲。身生紅絲瘤。不救。後四子至三歲。皆病瘤而死問何緣至此。翌日思之。謂曰。汝乃腎中伏火。精中多有紅絲。以氣相傳。故生子有此疾。俗名胎瘤是也。汝試觀之。果如其言。遂以滋腎丸數服。以瀉腎中火邪。補真陰不足。忌酒肉辛熱之物。其妻以六味地黃丸養其陰血。受胎五月之後。以黃芩白朮作散服。後生子。前証不作。
一子年十六。生七個月。得淋病。五七日必一作。其發則大痛。水道方行。下如漆和粟者一盞方定。脈之輕則澀。重則弦。視其形瘦而長。青而蒼。意其父必服固下部藥。遺熱在胎。留於子之命門而然。遂以紫雪和黃柏末丸梧子大。晒極干。湯下百丸。半日。又下二百丸。食壓之。又半日。痛大作。連腰腹水道。乃行下漆和粟者碗許。痛減十之八。後與陳皮一兩。桔梗、木通各五錢。又下合許而安。父得燥熱。尚能病子。況母得之者乎。
江篁南治一兒產數日。常昏暈。一日五六見。醫作驚風治。不效。江以大補氣血之劑濃煎湯喂之。並飲乳母。多服漸減而愈。
立齋治李閣老子。潮熱。飲食如故。自申酉時甚。至子丑時方止。遍身似疥。大便秘結小便赤澀。熱渴飲冷。薛以為脾胃實熱。傳於肺與大腸。先用清涼飲四劑。結熱始退。又用四物、柴胡、黃連數劑。其瘡漸愈。彼欲速效。另用槐角丸之類。諸証益甚。仍以前藥更加桃仁、赤芍。至百劑而愈。
江篁南治一兒。生方兩月。時值酷暑。又久雨。濕令流行。遍身大熱。然初生小兒。腸胃脆窄。藥難區處。乃取干壁土舂碎撤地上。上以芭蕉葉鋪之。將兒臥葉上。又以芭蕉葉覆之。更少加干壁土於上。睡少時。其熱如失。
海藏治一子。自嬰至童。盜汗凡七年矣。諸治不效。與涼膈散、三黃丸。三日病已。蓋腎為五液。化為五濕。相火迫腎。腎水上行。乘心之虛而入手少陰。心火炎上而入肺。欺其不勝己也。皮毛以是而開。腠理元府不閉。而為汗出也。出於睡中者為盜汗。以其覺則無之。 故經云:寢汗憎風是也。先以涼膈泄胸中相火。相火退。次以三黃丸瀉心火以助陰,則腎水還本藏。元府閉。汗為之止矣。
景岳曰。予仲兒生未兩周。初秋感寒發熱。脈微緊。素知其臟氣屬陰。不敢清解。以芎蘇、羌、芷、細辛、生薑之屬。冀散其寒。一劑下咽。不惟熱不退而反大瀉作。連瀉二日又加氣喘。斯時也。將謂其寒氣盛耶。何以用溫藥而反瀉。將謂其火刑金耶。豈以清瀉連日而尚堪寒涼。將謂其表邪之未除耶,則何以不利於疏散。束手無策。且見其表裡俱劇。大喘垂危。又豈淺易之劑所能挽回。沉思良久。漸有所得。乃用人參二錢。生薑五片。煎湯。以茶匙挑與二三匙。即懷之而旋走室中。徐察其呼吸之進退。喘雖未減。亦不見增。又與三四匙。少頃,則覺其鼻息似乎少舒。遂與半小鐘。更覺有應。自午及酉。完此一劑。適一醫至。曰誤矣。大喘如此。豈可用參。速以抱龍丸解之。余不聽。複煎人參二錢五分。自酉至子盡其劑。劑完而氣息遂平。 大睡。瀉亦止而熱亦退矣。所以知其然者。觀其因瀉反喘豈非中虛。設有實邪。自當喘隨瀉減。是可辨也。向使誤聽彼醫。易以清利。中氣一脫。即當置之死地。必仍咎余之誤用參也。孰是孰非。何從辨哉。
立齋治一小兒。每飲食失節。或外驚所忤。即吐瀉發搐。服鎮驚化痰等藥而愈。後發搐益甚。飲食不進。雖參、朮之劑。到口即嘔。乃用白朮和土炒黃。以米泔煎數沸。不時灌半匙。仍嘔。次日灌之。微嘔。漸加至二三匙。遞加至半杯。不嘔。乃濃煎服而愈。
景岳治其季子。甫半歲。受寒。吐瀉大作。用溫胃和脾之藥不效。用理中湯。三日後加人參三錢。及薑、桂、吳茱萸、肉果。亦不效。至四五日,則隨乳隨吐。吐其半而瀉其半。腹中毫無所留。乃用人參六錢。製附子、薑、桂等各一二錢。下咽即吐。一滴不存。而所下之乳,則白潔無氣。仍猶乳也。斯証形氣之危。萬無生理矣。因思寒氣犯胃而吐瀉不止。若舍參、薑、桂、附之屬。尚何朮焉。再四思之。謂胃虛已極。而藥之氣味。略有不投。必拒而不納。矧附子味鹹。亦能致嘔。惟得甘辣可口之藥。庶乎胃氣可安。尚有生意。乃用胡椒三錢搗碎。加煨薑一兩。水煎。又令煎人參二兩。以參湯之十。入椒薑湯之一。茶匙挑與。竟咽而不吐。徐徐服之。乳藥皆安矣。四鼓服起。至次日未時服完。忽然躁擾呻吟。煩劇之甚。家人疑熱藥太過。燒斷肚腸。相與抱泣。景岳云:若藥果有難堪。何自四鼓至午前皆相安。而此時遽變若此。其必數日不食。胃氣新複。而倉廩空虛。飢甚則然也。取粥以示之。則張皇欲得。因與食之。竟至半碗。而寂然安臥矣。次日複加製附。始瀉止全愈。此因飢發躁。設用清涼一解,則全功盡棄。而初時用參數錢。毫無所效。倘不知藥未及病。改用苦寒亦必即死。旁觀者。仍歸罪于用參也。
呂滄洲治一幼女。病嗜臥。頰赤而身不熱。諸醫皆以為慢驚風。屢進攻風之劑。兼旬不愈。呂切其脈。右關獨滑而數。他部大小等而和。因告之曰。女無病。關滑為宿食。意乳母致之。乳母必嗜酒。酒後輒乳。故令女醉。非風也。及詰其內子。內子曰:乳母近掌酒庫鑰。竊飲必盡意。使人視之。臥內有數空罌。乃拘其鑰。飲以枳 子、葛花。日二三服。而起如常。
李寺丞子三歲。病搐。自卯至巳。數醫不效。錢乙視之。搐。目右視。大叫哭。李曰。何搐右。錢曰。逆也。李曰。謂何。曰。男為陽。本發左。女為陰。本發右。故男目左視。發搐時無聲。右視有聲。女發搐時。右視無聲。左視有聲。所以然者。左肝右肺。肺金肝木男目右視。肺勝肝也。金來刑木。二臟相戰。故有聲也。法當瀉其強。補其弱。心實者亦當瀉之。肺虛不可瀉。肺虛之候。悶亂哽氣。長出氣。此病男反女。故男治易於女也。假令女發搐。目左視。肺之勝肝者。病在秋。即肺兼旺位。肝不為任。故叫哭。當大瀉其肺。然後治心。續肝。所以俱言目反右視者。乃肝主目也。凡搐者。風熱相搏於內。風屬肝。故引見之於目也。錢用瀉肝湯瀉之。二日不悶亂。當知肺病退。後用地黃丸補腎。三服後。用瀉青丸、涼驚丸各二服。凡用瀉心肝藥。五日方愈。不妄治也。又言肺虛不可瀉者何。曰。設令男目左視。木反克金。肝旺勝肺。宜但瀉肝。若更病在春夏。金氣極虛,則當補肺。不可瀉也。
院使錢公瑛。宣德間。治寧陽侯孫。始生九月。患驚悸啼哭而汗。百方莫救。瑛最後視疾。乃命坐兒於地。使掬水為戲。驚啼頓止。人問之。曰。時當季春。兒豐衣重帷。不離懷抱。其熱鬱在內。安能發泄。使之近水則火邪殺。得土氣則藏氣平。疾愈矣。奚用藥為。
石山治一女。六歲。病左手不能舉動。三年矣。後複病癇。初用人參、半夏。或效或否汪診左脈浮洪。右脈頗和。曰。痰熱也。令以帛勒肚。取茶子去殼三錢。 碎。以滾湯一碗濾取汁。隔宿勿食。早晨溫服。吐痰三碗許。手能舉動。癇亦不作。
方蔭山治朱氏子。八九歲。寄食外家。以肉汁拌飯啖之。口含飯。未下咽。因疾走顛蹶遂口噤。手足搐動。醫治不效。延七日。甚至令人口含開關等藥。合其口噴入。僅能開牙關。而四肢搐動。發熱昏沉不語如故。脈洪滑。方至。以石膏、青黛、甘草、陳皮、南星、天麻、薄荷、豬苓、澤瀉、白朮、茯苓、兜鈴、元參、黃芩。加薑一片服。是夜熟寐不動。唯起溺一度。熱退身涼脈靜。再進一服而愈。
潛村治仙潭孫自范甥慢脾証。痰涎湧盛。咳嗽身熱。四肢抽搐。自汗。嗜臥露睛。撮空手振。屢進補脾兼消痰逐風藥。不應。以方就商于楊。楊曰。此証風自內出。本無可逐。痰因虛動。亦不必消。只補脾土。諸証自退。但據所示兼証,則其面必晃白。眼必散大。舌必胖滑。色必嫩白。頸必軟而頭必垂矣。曰誠然。然救虛而不應。究何故耶。楊曰。諸証皆屬寒而諸方止救虛者也。使天柱未倒。固能取效。尚須除去逐風消痰之品。今頸軟頭垂,則天柱已倒。而虛上加寒。確有顯據。非炮薑、肉桂。何以追已去之陽。而蘇垂絕之氣哉。乃寫參附養營湯。囑之曰。如阻以稚幼無陽。無補陽之法,則百不救一矣。服三劑。竟全愈。次用五味異功散加煨薑、白芍。調理而健。
立齋治一小兒。患癇。吐痰困倦。半晌而蘇。諸藥不效。年至十三而頻發。用肥濃紫河車。生研爛。入人參、當歸末搗丸。每服二錢。日進三五服。乳送下。一月漸愈。又佐以八珍湯全愈。
又一兒七歲。發驚癇。令其恣飲人乳。後發漸疏而輕。至十四歲。複發。用乳不效。亦用河車丸數具而愈。常用加減八味丸而安。後至二十三歲。複發而手足厥冷。仍用前法。佐以八味丸、十全大補湯而痊。
又治數小兒。皆以補中益氣、六君子、六味八味等。湯丸相間用之。皆得全愈。
錢乙治皇子病螈 。國醫莫能療。聞乙有異能。召之。進黃土湯而愈。神宗問此何以能愈此疾。對曰。以土勝水。木得其平,則風自止。帝悅。擢太醫丞。
江應宿治一富家兒。病手足螈 。延至二十餘日轉篤。江後至。曰。此氣虛也。當大補之。以參、朮、歸、 、茯、芍、黃連、半夏、甘草。佐以肉桂。助參、 之功。補脾瀉肝,一飲遂覺少定。數服而愈。所以知兒病者。左脈滑大。右脈沉弱。似有似無。右手主於氣,故曰氣分大虛。經所謂土極似木。亢則害。承乃製。脾虛為肝所侮而風生焉。証似乎風。治風無風可治。治驚無驚可療。治痰無痰可行。主治之法。所謂氣行而痰自消。血榮而風自滅矣。見肝之病。知肝當傳脾。故先實其脾土。治其未病。否則成慢脾風而危殆矣。
羅謙甫云。一兒季夏。身體蒸熱。胸膈煩滿。皮膚如潰橘之黃。眼中白睛亦黃。筋骨痿弱。不能行立。此由季夏之熱。加以濕令。而蒸熱薄於經絡。入於骨髓。使臟氣不平。故脾逆乘心。濕熱相合而成此疾也。蓋心火實則身體蒸熱。胸膈煩滿。脾濕勝則皮膚如潰橘之黃有餘之氣。必乘己所勝而侮不勝。是腎肝受邪。而筋骨痿弱不能行。內經云:脾熱色黃而肉蠕動。又言濕熱成痿。豈不信哉。所謂子能令母實,則瀉其子也。蓋脾土退其本位。腎水得複。心火自平矣。又經曰:治痿獨取陽明。正謂此也。乃以加減瀉黃散主之。方以黃連、茵陳各五分。黃柏、黃芩各四分。茯苓、梔子各三分。澤瀉二分。作一服煎。熱服食前。一服減半。待五日。再服而愈。內經曰:土位之主。其瀉以苦。又云:脾惡濕。急食苦以燥之故用黃連、茵陳之苦寒除濕熱為君。腎欲堅。急食苦以堅之。故以黃柏之苦辛寒強筋骨為臣。濕熱成煩。以苦瀉之。故以黃芩、梔子之苦寒。止煩除滿為佐。濕淫於內。以淡泄之。故以茯苓、澤瀉之甘淡。利小便。導濕熱為使也。
魏云。陽明為胃土。而方中獨瀉脾土。故曰:土位之主。其瀉以苦。所以清燥湯治痿。用黃連、黃柏。良有以也。治痿獨取陽明。不得專主人參、黃耆。
劉仲安治一兒。病癖積。左脅下硬如覆手。肚大青筋。發熱肌瘦。自汗咳嗽。日晡尤甚牙疳。口臭惡。宣露出血。四肢困倦。飲食減少。病甚危篤。先與沉香海金砂丸。一服。下穢物兩三行。次日。合塌氣丸服之。十日。複與沉香海金砂丸利之。又令服塌氣丸。如此互換。服至月餘。其癖減半。百日良愈。
明宗室富順王一孫。嗜燈花。但聞其氣。即哭索不已。時珍診之。曰。此癖也。以殺蟲治癖之藥丸服。一料而愈。
震按沉香海金砂丸乃牽牛頭末一兩。海金砂一錢。沉香、輕粉各一錢。獨囊蒜研泥丸之木香塌氣丸,乃陳皮去白、蘿卜子炒各五錢。草豆蔻、胡椒、木香、青皮各三錢。蠍尾去毒二錢五分。水法丸。所服丸數皆三十丸。多至四五十丸。出東垣十書。
陳孝廉自述云。其子痘疹後。患疳積病。骨瘦如柴。大便不固。偶得市人傳一方。用山楂一兩。白酒曲一兩。取多年瓦夜壺人中白最多者。將二物裝內。炭火 存性。研為細末。每服六分。滾水送下。藥未完而病愈。
黃上舍瑤台乃郎。患疳。肚大如箕。足細如管。眼生翳膜遮睛。幾不可為。在蘇州。得異人傳授一方。取雞蛋七枚。輕去殼。勿損衣膜。以胡黃連一兩。川黃連一兩。童便浸春秋五日。夏三日。冬七日。浸透煮熟。令兒服之。遂愈。後以治數兒。無不立效。
江應宿見丁氏兒醫。治疳積腹大腳小。翳膜遮睛者。用大蝦蟆十數個。打死。置小口缸內。取糞蛆不拘多少。糞清浸養。盛夏三日。春末秋後四五日。以食盡蝦蟆為度。為粗麻布袋一方。扎住缸口。倒置活水中。令吐出污穢淨。再取新瓦燒紅。置蛆於上。烙干。令病兒食之。每服一二錢。後服參苓白朮散。而愈。若兒稍大見疑。用炒熟大麥面和少蟲作餅或丸看兒大小壯弱。無不驗者。
一女六歲。才發寒熱一日。即腰脊中命門穴間骨節腫一塊。如大饅頭狀。高三四寸。自此不能平身而立。絕不能下地走動。已半年。人皆謂龜背痼疾。莫能治。即以幼科治龜背古方。亦不效。孫東宿曰。此非龜背。蓋龜背在上。今在下部。必初年乳母放在地上坐早之過彼時筋骨未堅。坐久而背曲。因受風邪。不覺其漸入骨節間而生痰涎。致令骨節脹滿而大不急治之。必成痼疾。今起未久。可用萬靈黑虎比天膏貼之。外以晚蠶沙醋炒絹包。于膏上熱熨之。一夜熨一次。再以威靈仙為君。五加皮、烏藥、紅花、防風、獨活水煎服。一月而消其半。骨節柔軟。不複腫硬。下地行走如初矣。人皆以為神奇。後三個月。驀不能行。問之。足膝酸軟。載身不起。故不能行。予知其病去而下元虛也。用杜仲、晚蠶沙、五加皮苡仁、當歸、牛膝、獨活、蒼耳子、人參、仙茅。水煎。服二十劑。行動如故。
一兒初如魚泡。又如水晶。碎則流水。用密陀僧羅極細。糝之。一小兒七歲。聞雷則昏倒。不知人事。以人參、當歸、麥冬。少入五味熬膏。盡一斤。後聞雷自若。建炎戊申。鎮江府民家兒生四歲。暴得腹脹疾。經四月。臍裂。有兒從裂中生。眉目口鼻。人也。但頭以下。手足不分。莫辨男女。又出白汁斗餘。三日。二子俱死。
有舟人生子。身全無皮。人莫能曉。適吳門葛可久過。眾告之。令就岸畔作一坎。置兒其中。以細土隔衾覆之。戒勿動。久而啟衾視之。已生皮矣。蓋其母懷妊舟中。久不登岸。失受土氣故也。
周恭曰。有懷胎即樓居不落地者。生子皆赤肉無皮。亦用此法按危氏得效方。宜用白早米粉干撲。候生皮方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