瘍醫大全 | 清 顧世澂 |
純陽初起必 腫,更兼身熱有微寒,頂如尖字高凸起,腫似彎弓根有盤;七日之間多 痛,二七之期膿漸漫,動息自寧食知味,二便調勻無瀉干,腫消膿潰精神爽,腐脫新生氣血完;五善自然臻並至,七惡全無半點干,痛隨膿減,腫退肌寬,此屬純陽俱易治,百人百可保全安。(《正宗》)
初起,頂高根活,色赤發熱, 腫疼痛,日漸高腫者順。已成, 痛,皮薄光亮,飲食如常,二便調和,身溫者順。已潰,膿稠,色鮮不臭,腐肉自脫, 腫易消,身輕者順。潰後,膿濃稠黃,新肉易生,瘡口易斂,飲食漸進者順。
純陰初起不知瘡,粟米之形疙瘩僵,不紅不腫不知痛,少熱少 少提防;七朝之後身體倦,瘡根平大喜洗湯,頂不高兮根不活,色不光兮腐不穰,軟陷無膿空結聚,脈浮數大細飛揚,飲食不餐身戰戰,嘗湯止許意茫茫,瘡上生衣如脫甲,孔中結子似含芳,膿多臭穢身難便,舉動愴惶韻不長;瘡形成紫黑,面色變青黃,精神昏憒多鼾睡,言語無人自發揚,口乾多舌強,痰喘定身亡,此屬純陰俱不治,百人百可到泉鄉(《正宗》)
初起,頂平根散,色暗微腫,不熱不疼,身體倦怠者險。已成,腫堅色紫,不作膿,不腐潰,惟口乾多煩躁者逆。已潰,皮爛肉堅不腐,腫仍不減,心煩者逆。潰後,膿水清稀,腐肉雖脫,新肉不生,色敗臭穢者死。
陰陽之証二相交,生死相兼事可昭,微熱微寒微赤腫,半昏半爽半平高,脈來雖數多無力,飲食雖餐便不調;腫而不潰因脾弱,潰而不斂為膿饒,大便多溏小便數,上身有汗下體焦,五善雖兼有,七惡未全逃;口渴喜茶腸腹痛,面浮厭飲足心高,心煩不穩睡,神亂怕音焦,投方應命方為妙,陰轉為陽漸可調,逢之任是神仙手,半死余生定莫逃。(《正宗》)
澄曰︰癰疽之候,純陽固多,純陰原少,惟半陽半陰之証最多,全在醫者留心,不可忽略。蓋陰陽兼半之証,若從辛溫之劑內服外敷,則陰氣潛消,轉為陽証;若從清涼外敷,或用冷蜜蛋清調藥塗敷,內投苦寒敗毒之劑,則陽氣冰伏,變為純陰之証,吉凶反掌,醫家病家均宜警省。
經曰︰諸痛癢瘡瘍,皆屬心火。但亦有初起色紫赤而腫痛,脈沉細數而惡寒喜暖,非真寒也,乃火極似水,陽極生陰,亢則害,承乃製之理。或平時富貴,享用濃味,服金石等藥致之,故陽極似陰,始熱終寒之變,宜順其時而內服疏托瀉心等劑治之,則愈矣。
澄曰︰假寒者,火極似水也。凡瘡瘍初起,熱甚失於汗解,以致陽邪亢極,郁伏於內,則邪自陽經傳入陰分,故為身熱發厥,神氣昏沉,或是畏寒,狀若陰証;凡真寒本畏寒;而假寒亦畏寒,此熱深厥亦深,熱極反兼寒化也。大抵此証,必聲壯氣粗,形強有力;或唇焦舌黑,口渴飲冷,小便赤澀,大便秘結,或因多飲藥水,以致下利純清水,而其中仍有燥糞及失氣極臭者,察其六脈,必皆沉滑有力,此陽証也。若雜証也,假寒者,亦或為畏寒,或為戰栗,此以熱極於內,而寒侵於外,則寒熱之氣,兩不相投,因而寒栗,此皆寒在皮膚,熱在骨髓,所謂惡寒非寒,則是熱証。但察其內証,則或為喜冷,或為便結,或小水之熱澀,或口臭而躁煩,察其脈必滑實有力,凡見此証,即當以涼隔、芩連之屬,助其陰而清其火,使內熱既除,則外寒自伏,所謂水流濕者,亦此義也。故凡身寒厥冷,其脈滑數,按之鼓擊于指下者,此陽極似陰,即非寒也。
夫瘡之始發,於陰於陽,豈有定規,調護失宜,致令陰陽偏勝,即有變生之患。如毒之初起,筋攣骨痛之時,經曰︰此寒氣之腫,八風之變,當以表散之,使邪易散,而毒易消。不知治此,再以內疏之劑,敷以寒涼,或食冷物,使瘡毒內陷,陰極而方生,陽氣漸悶,令人煩悶,譫語微渴,其脈沉細而數,治宜補中益氣湯,而加溫暖之藥治之,斯為上工矣。
張景岳曰︰陰極反能躁熱,乃內寒而外熱,即真寒假熱也。假熱者,水極似火也。凡癰疽有原素稟虛寒,偶感邪氣而然者;有過於勞倦而致者;有過於酒色而致者;有過於七情而致者;有原非火証,因誤服寒涼而致者。凡真熱本發熱,而假熱亦發熱,其証則亦面赤躁煩,亦為大便不通,小便赤澀,或為氣促,咽喉腫痛,或為發熱,脈見緊數等証,昧者見之,便以為熱,妄投寒涼,下咽必斃。不知身雖有熱,而裡寒格陽,或虛陽不斂者,多有此証,但其內証而口雖乾渴,必不喜冷,即喜冷者,飲亦不多,或大便不實,或先硬後溏,或小水清頻,或陰枯黃赤,或氣短懶言,或色黯神倦,或起倒如狂,而禁之則止,自與登高罵詈者不同,此虛狂也。或斑如蚊跡,而淺紅細碎,自與紫赤熱極者不同,此假斑也。凡假熱之脈,必沉細遲弱,或雖浮大緊數,而無力無神,此乃熱在皮膚,寒在臟腑,所謂惡熱非熱,實陰証也。凡見此內頹內困等証,而但知清涼攻邪敗毒,則無有不死,急當四逆、八味、回陽湯之類,倍加附子填補真陽,以引火歸原,但使元氣漸複,則熱必退藏而病自愈,所謂火就燥者,即此義也。故凡見身熱脈數,按之不鼓擊者,此皆陰盛格陽,即非熱也。
東垣曰︰面赤目赤,煩躁引飲,脈七八至,按之則散者,此無根之火也。以薑附東加人參主之。
仲景曰︰治少陰証,面赤者,以四逆東加蔥白主之。
《外台秘要》曰︰陰盛發躁名曰陰躁,欲坐井中,宜以熱藥治之。
凡診視癰疽,施治必須先審陰陽,乃為醫道之綱領,陰陽無謬,治焉有差﹗醫道雖繁,而可以一言蔽之者,曰陰陽而已。故証有陰陽,脈有陰陽,藥有陰陽,以証而言,則表為陽,裡為陰;熱為陽,寒為陰;上為陽,下為陰;氣為陽,血為陰;動為陽,靜為陰;高聳為陽,平塌為陰; 腫為陽,灰白為陰,收束為陽,散漫為陰;疼痛為陽,麻木為陰;有膿為陽,無膿為陰;多言者為陽,無聲者為陰;喜明者為陽,欲暗者為陰;陽微者不能呼,陰微者不能吸;陽病者不能俯,陰病者不能仰。以脈而言,則浮大滑數之類,皆陽也;沉微細澀之類,皆陰也。以藥而言,則升散者為陽,斂降者為陰;辛熱者為陽,苦寒者為陰;行氣分者為陽,行血分者為陰;性動而走者為陽,性靜而守者為陰;此皆醫中之大法。至於陰中複有陽,陽中複有陰,疑似之間,須辨的確,此而不識,極易差訛,是又最為緊要,然總不離於前之數者。但兩氣相兼,則此少彼多,其中便有變化,一皆以理測之,自有顯然可見者。若陽有餘而更施陽治,則陽愈熾而陰愈消;陽不足而更用陰方,則陰愈盛而陽斯滅矣。設能明徹陰陽,則醫理雖玄,思過半矣。
道產陰陽,原同一氣,火為水之主,水即火之源,水火原不相離也。何以見之,如水為陰,火為陽,象分冰炭,何謂同原?蓋火性本熱,使火中無水,其熱必極,熱極則亡陰,而萬物焦枯矣。水性本寒,使水中無火,其寒必極,寒極必亡陽,而萬物寂滅矣。此水火之氣,果可呼吸相離乎﹗其在人生,是即元陰元陽,所謂先天之元氣也。欲得先天,當思根柢,命門為受生之竅,為水火之家,此即先天之北闕也,舍此他求,如涉海問津矣。學人宜識之。
凡人之陰陽,但知以氣血臟腑寒熱為言,此特後天有形之陰陽耳。至若先天無形之陰陽,則陽曰元陽,陰曰元陰;元陽者,即無形之火,以生以化,神機是也,性命系之,故亦曰元氣。元陰者,即無形之水,以長以立,天癸是也,強弱系之,故亦曰元精。元精元氣者,即化生精氣之元神也,生氣通天,惟賴於此。經曰︰得神者昌,失神者亡,即此之謂。今之人,多以後天勞欲,伐及先天,今之醫,只知有形邪氣,不知無形元氣。夫有形者,跡也,盛衰昭著,體認無難;無形者,神也,變幻倏忽,挽回非易。故經曰︰粗守形,上守神。嗟乎﹗又安得有通神明而見無形者,與之共談斯道哉﹗
天地陰陽之道,本貴和平,則氣令調而萬物生,此造化生成之理也。然陽為生之本,陰實死之基,故道家曰︰分陰未盡則不遷,分陽未盡則不死。華元化曰︰得其陽者生,得其陰者死。故凡欲保生重命者,尤當愛惜陽氣,此即以生以化之元神,不可忽也。曩自劉河間出,以暑火立論,專用寒涼戕此陽氣,其害已甚,賴東垣先生論脾胃之火,必須溫養,然尚未能盡斥一偏之謬。而丹溪複出,又立陰虛火動之論,製補陰大補等丸,俱以知柏為君,寒涼之弊,又複盛行。夫先受其害者,既去而不返,後習而用者,猶迷而不悟。嗟乎﹗法高一尺,魔高一丈,若二子者,謂非軒岐之魔乎﹗非敢誹謗先輩,實冀夫盡洗積陋,以蘇生民之厄耳。
經曰︰東西南北中,五方人之土產濃薄,居處高下,風寒暑濕,各地不同,日用谷 頗異。所以黃帝舉五方之問,岐伯進五治之功,針砭 淋灸之法,乃五方得宜之用,兼之年力衰壯,稟賦濃薄,五土之別,學人當詳察之,不可不備也。
澄曰︰歷觀古人書集,有專主辛溫者,有專主寒涼者,有專主施攻伐者,有純用補益者,豈各成一家耶?皆緣五方風土不齊,西北方苦寒,故多主辛溫;東南方炎熱,多主寒涼;地土強濃者,堪以攻伐;水土薄弱者,固多補益。是以聚覽群書,必須體會各家著書義旨,以廣其用。故醫者經歷其地,必先察其風土濃薄,並須留心四時氣候,如春當溫而反寒,夏當熱而反涼,秋當涼而反熱,冬當寒而反溫,皆為四時不正之氣,必多遏郁於中,又當看天時,久陰久亢,及非時之雷霧,乍寒乍熱,有是氣必有是病,臨病體察天時人事,五方風土,當溫當涼,當攻當補,自無不當矣。
夫肥人多濕、多痰、多氣虛,形體外實者,外雖多肉,其實內虛,凡體豐氣虛之人,瘡瘍故多癰。癰者,壅也。屬陽在表,氣虛即表虛,故多浮腫於外,皮薄色赤,宜內托之,使邪毒不內陷,則易潰而易斂。丹溪云︰肥人宜二陳東加參、耆、歸、朮、銀花、連翹等類治之,無出於此。又曰︰大凡體肥則肉潭於氣,加之斫喪,則真氣不足以維持,平日語言氣短,行動喘急,一遇膿血出多,空火陡發,精散神離,每多暴脫。
夫瘦人多火,多血虛,血虛即陰虛,陰虛則火盛,火盛則發熱,筋骨瘦而不勝於寒,蓋皮寬肉緩,如生瘡瘍則多疽。疽者,沮也。屬陰,因榮血受邪,凝注不從,正是陰滯於陽,血滯於氣,則為疽也。又云︰疽乃五臟之毒,癰為六腑之毒,故疽多附于骨,肉色不變,故難於潰,潰而難斂,治宜八珍湯中加金銀花、連翹、附子之類加減治之。
嬰孩之輩,乃氣血未充,筋骨未堅,脾胃尚脆,凡有癰疽,多是胎毒,或母不慎調護,致令血氣壅滯,多生瘡腫,只宜內托內疏湯劑,和緩之藥,不可用大猛峻之劑,有傷胃氣。外有無辜疳毒,不同大人治法,只宜消疳大補之劑即安。
澄曰︰嬰孩皮肉嬌嫩,不可輕用白降丹,不但疼痛難經,且易 腫嚇人。
又曰︰小兒瘡毒,切勿妄用水銀、輕粉、硫黃,收斂毒氣,每致殺人。
或問小兒痘已出盡,胎毒已化,複生瘡疽疔毒,是何氣使然?答曰︰胎毒雖化,氣血已虧,皆由失於調護,致令陰陽壅塞經絡,營氣不從,逆於肉裡,乃生癰腫疔毒,變生異証,亦皆有之,何況瘡瘍乎?故痘後不可不慎調護也。
澄曰︰每見小兒痘後,月餘忽發癰疽,咸謂痘漿不足,餘毒為害;殊不知痘後氣血未複,脾胃失調所致,若妄用敗毒清涼之品,內服外敷,則鮮有不危者。必須培補氣血,扶脾內托,可消自消,即潰亦易於斂口。
大凡婦人有孕,忽生瘡疽疔毒,始發當已潰未潰之時,須知雙身而用藥,豈比常人,如砒、 、巴、麝之類,有犯於胎禁,及硝黃大下之藥,焉可混用。止宜調氣養血,安胎托裡之劑,可保無虞。此乃攸關生死之大要,不可不知也。
澄曰︰凡看婦人瘡瘍,須先問明月信,如已懷孕,不得妄用皂針、山甲、桃仁、紅花、冰麝、大黃、巴霜等味,冀其消散,設經水適至,亦不得大發其汗。
大凡婦人生產之後,氣血大虧之際,而感受七情六淫,致令營衛不行,逆於肉裡,乃生癰腫。況元氣不足,豈可輕投巴 悍之劑,只宜大補氣血,托裡八珍湯丸內少加溫暖藥,使營衛通行,毒氣消散,無不安矣。不然反致虛損,瘡亦敗壞,潰而不斂,多致不救。
新產半月左右,忽發癰腫於四肢胸腹者,是敗血不盡,流滯經絡,或氣血虛弱,營氣不從,逆於肉裡也。如敗血瘀滯者,則腫赤痛,而脈弦洪有力,當補血行血之中,佐以導瘀疏氣為主。如氣血虛弱,營澀衛逆者,則平塌散漫,而脈虛微無力,當大補氣血為主;如十全八珍之屬,以固本元,扶胃氣,氣壯血和,其毒自解。若以毒治,而用清涼解毒,勢必不膿不潰,變成壞証矣。
此輩雖云牝體,豈異於妻外家乎?雖無房室,常有憂思之苦,欲心蒙而不遂,有失交歡,氣血欠和,陰陽乖戾,凡有瘡瘍治法亦異。雖內托補中,必須調經舒郁安神之藥,隨証治之為當。
澄曰︰此等人所患癰疽、瘰癧、失營、乳痞、陰 等証,生於厥陰、少陽部位者居多,皆緣抑郁不舒,所求不遂,群火沸騰,真陰銷爍,施治之法,專主養血舒郁寧神,兼用托裡排膿之品,庶可保無變証。更有愆期處女,鬱結於中而成瘡瘍者,又當勸其父兄,早為完配,俾天地和而雨澤降,夫婦和而家道成,畢姻之後,未潰者每多消散,久不斂者,亦易於收功矣。
三因者,內因、外因、不內外因,此說從于先古。其詞意尚有發而未盡者,內因者,皆起於七情,蘊結於內,又兼濃味膏粱,熏蒸臟腑,房欲勞傷,虧損元氣,乃五臟受之,其病由此內發者,但發之多在富貴人及肥胖者,十有八九。其見証瘡多堅硬,根蒂深固,二便不調,飲食少進,外軟內堅,平陷無膿,表實裡虛,毒多難出,得此者,即病証之內傷也,故曰內因。外因者,皆起於六淫,體虛之人,夏秋露臥,當風取涼,坐眠濕地,以致風寒濕氣襲於經絡;又有房事後得之,其寒毒乘虛深入骨髓,與氣血相凝者,尤重;或外感風寒,發散未盡,遂成腫痛,此肌肉、血脈、筋骨受之;其病由此外來者,發之多在不善調攝,澆薄勞碌人,十有八九。見証多寒熱交作,筋骨疼痛,步履艱辛,濕痰流毒,以及諸風癱瘓,口眼歪斜,半身不遂,風濕風溫,天行時毒等証得此者,即疾病之外感也,故曰外因。又有不內外因,內無七情干內,外無六淫傷外,何由來也?其病得之於飢飽勞役,喜怒不常,飲食者,冷熱不調,動作者,勤勞不惜,以致臟腑不和,營衛不順,脾胃受傷,經絡凝滯,故為疾者,外無六經形証,內無便溺阻隔,其病多生於膜外、肉裡、肌膚之間,如瘰癧、痰注、氣痞、癭瘤之屬,治法不必發表攻裡,只當養氣血,調經脈,健脾和中,行痰開鬱治之,法為最善。此是三因,理之盡矣。
薛立齋曰︰大抵病有淺深,效有遲速,亦有陰虛陽實,呼吸轉移,醫者須要膽大心小。膽欲大者,有決斷之才,識見之能,當刺則刺,當攻則攻,不宜攻刺者止之,則能知標本矣。心欲小者,有救義之心,無苟取之念,富者辭之傷廉,貧者取之傷惠,須要見利思義,庶稱醫職。
澄曰︰膽欲大者,非不辨虛實陰陽,不察穴道虛怯,妄施刀針,溷投攻伐,橫行放膽,罔顧病患性命,必須臨証時,先看初起時病者元氣虛實,次看瘡之陰陽險否,然後用藥調治,當攻即攻,可補便補,不可因循耽誤,致令變態不虞,認得真確,膽量方可放大,若臨証不多,妄用刀針,亂施攻補,則誤事不淺矣。
王肯堂曰︰人身之有經絡,猶地理之有界分,治病不知經絡,猶捕賊不知界分,其能無誅伐無過之咎乎﹗況手足十二經絡,有氣血多少之分,如手少陽三焦、足少陰腎、足太陰脾,多氣少血;手厥陰心包絡、手太陽小腸、足太陽膀胱,多血少氣;手陽明大腸、足陽明胃,多氣少血,此其大較也。多血少氣者,易愈,多氣少血者,難療。氣多之經,可行其氣;血多之經,可破其血,不可執一也。
朱丹溪曰︰臀居小腹之後,而又在其下,此陰中之陰也,其道遠,其位僻,雖曰太陰經多血少氣,多血氣運不到,氣既不到,血亦罕來。中年已後,不可生癰,才有痛腫,參之脈証,但見虛弱,便與滋補,血氣無虧,可保終吉,若用尋常驅熱拔毒舒氣之藥,虛虛之禍,如指諸掌,可不慎歟﹗(《心法》)
又曰︰諸經惟少陽厥陰經瘡瘍,務宜預防,以其氣多血少也。其血本少,肌肉難長,少陽更有相火,遽用破毒之劑,以伐陰血,禍不旋踵。
劉濃宗曰︰凡瘡瘍,不系膏粱丹毒火熱之變,只因虛勞氣鬱所致,止宜補形氣,調經脈,其瘡當自消散,蓋不待汗之、下之而已也。其不詳脈証,經絡受病之異者,下之先犯病禁經禁,故致失手如此。
又曰︰且夫火熱為病,亦有微甚,所謂君火、相火是也。瘡瘍所發,有癰疽、癤輕重淺深不同,或止發於一經,或兼二經者,止當求責于一二經,不可干擾餘經也,若東垣處方用藥是已。
申斗垣曰︰夫分經審位用藥,當知氣血多少,多則易愈,少則難痊,外科明此大理,不致有犯禁忌,頹敗壞逆之失也。如手少陽三焦經、手少陰心經、手太陰肺經、足少陽膽經、足少陰腎經、足太陰脾經,此六經皆多氣少血,凡有瘡瘍,最難收口。如手厥陰心包絡經、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足厥陰肝經,此四經皆多血少氣,凡有瘡瘍,宜托裡。足陽明胃經、手陽明大腸經,此二經氣血俱多,初宜內消,收功易得,故特表而明之,不可一概而論治也。(《啟玄》)
決曰︰多血多氣君須記,手經大腸足經胃,多氣少血有六經,三焦膽腎心脾肺,多血少氣心包絡,膀胱小腸肝無異。記此則知氣血多少之異矣。
頭部
巔︰足太陽、厥陰、督脈。頭角直耳上︰中是少陽。中行︰前直鼻上巔後,直須中上巔,督脈。第二行︰足太陽一寸五分,各開二傍為頭。第三行︰足少陽。
面部
額︰足少陽、陽明。鼻︰手陽明、太陽、足陽明、督脈。人中︰督脈,手足陽明。唇︰足陽明、足太陰。唇內足厥陰。承漿︰足陽明,任脈。上齒︰足陽明。下齒︰手陽明。舌︰足太陰、少陰。目內 ︰手足陽明,手足太陽。目銳 ︰手太陽、手足少陽。眉至額︰直鼻而上督脈,直目內 而上足太陽,直目瞳子而上足少陽,直銳而上手足少陽。頰︰直目內 而下足陽明,直目瞳子而下足陽明。頰車︰足少陽、陽明。耳︰手足少陽、手太陽。目系︰手少陰、足太陽。
頸項部
項中間︰督脈。拔項大筋中︰足太陽。當完骨下︰手少陽,項大筋之前,耳之後也。當耳下︰足少陽。當曲頰下︰手太陽。曲頰前一寸︰手陽明。挾喉兩旁動脈︰足太陽、陽明。缺盆中︰任脈。咽︰手太陰、少陰,足太陰。喉嚨︰足少陰、陽明。喉嚨後︰足厥陰。
肩部
前廉︰手陽明。後廉︰手太陽。上廉︰手足少陽。
背部
中行︰督脈。第二行︰足太陽。第三行︰足太陽。第四行︰足太陰。
膺 部
中行︰任脈。第二行︰足少陰。第三行︰足陽明。第四行︰足太陰。
腹部
中間行︰任脈。第二行︰足少陰。第三行︰足陽明。第四行︰足太陰。
腋下
中間︰手厥陰。前︰手太陽。後︰手太陰。
脅
腋直下髀樞︰足少陽。
(自肩至肘曰 。)
前廉︰手陽明。後廉︰手太陽。外廉︰手太陽。內廉︰手太陰。內前廉︰手太陰。內後廉︰手少陰。
臂
上廉︰手陽明。下廉︰手太陰。外廉︰手少陽。內廉︰手厥陰。內上廉︰手太陰。內下廉︰手少陰。
股脛
前廉︰足陽明。後廉︰足太陽。外廉︰足少陽。內廉︰足厥陰。內前廉︰足太陰。
蔣示吉曰︰頭為諸陽之首,面為三陽之交。
腦之正中︰督脈。背之居中︰督脈。項之居中︰督脈。尾閭居中︰督脈。腦與背之兩旁︰屬足太陽膀胱。頭頂︰屬足太陽膀胱。面︰屬足陽明胃。頸項︰屬足厥陰肝。鬢︰屬手少陽三焦、足少陽膽。眉︰屬手太陽小腸、足太陽膀胱、手少陽三焦、足少陽膽。頤髭︰屬手陽明大腸、足陽明胃。腮頷︰屬手陽明大腸。顴︰屬手太陽小腸。耳為腎竅︰屬足少陰腎。繞耳之旁︰屬足少陽膽。唇為脾竅︰屬足太陰脾。舌乃心苗︰屬手少陰心。鼻為肺竅︰屬手太陰肺。目大小 ,屬心,又為火輪。
黑珠屬肝,又為血輪,又為風輪。
上胞下瞼屬脾,又為肉輪。
白珠屬肺,又為氣輪。
瞳人屬腎,又為水輪。
胃通於乳,乳房屬胃。
乳外屬足少陽膽。
乳頭乃足厥陰肝經所主。
乳傍乃手三陰經所起。
喉癰、臍發、穿襠屬任脈。
跨馬、囊癰,屬足厥陰肝。
從手背赤肉至臂走至面,屬手三陽。
從胸走至手心白肉,屬手三陰。
手背為陽。
手心為陰。
足之外跗為陽,足之三陽,從足走至頭。
足之內跗為陰,足之三陰,從足走至腹。
督脈通乎背脊,居中是奇經督脈之道。
脊背分五行︰中間是奇經督脈,兩旁四行乃足太陽膀胱經之部分。
腹分七行︰從前陰起由臍中,上咽喉至承漿而止,是奇經任脈所主。臍旁左右一行,各一寸,屬足少陰腎。臍旁左右各三寸一行,屬足太陰脾、足厥陰肝。臍旁左右各二寸一行,屬足陽明胃。
脅肋,足少陽膽,行身之側。
手足心,內應心經。
背為諸陽。
腹為諸陰。
頭面背脊,陽維經。
頤項胸腹肢股內廉,陰維經。
一切癰疽,須分是何部位,屬何經絡,用何藥向導,施治庶易於奏效也。
太陽︰上羌活,下黃柏。陽明︰上白芷、升麻,下石膏。少陽︰上柴胡,下青皮。太陰︰上桔梗,下白芍。厥陰︰上柴胡,下青皮。少陰︰上獨活,下知母。
蔣示吉曰︰用藥引經,庶藥力直攻患處,如太陽用防風、羌活,陽明用白芷、升麻,少陽用柴胡,太陰用白芍、升麻,少陰用獨活,厥陰用柴胡、青皮,佐之以桂。
隨經者,引經必要之藥也。引者,導引也,引領也。如將之用兵,不識其路,縱兵強將勇,不能取勝,如賊入無抵,腳不能入其巢穴,叩之箱簣,此理也。故用引經藥,不可不知。太陽經瘡疽,生於巔頂之上,必用羌活、 本、麻黃,在下黃柏。少陽經耳前上用升麻、柴胡,下用柴胡、連翹。陽明經面上用葛根、白芷、黃芩,下用花粉。太陰經中府、雲門、尺澤,上用條芩、連翹,下則箕門、血海,用蒼朮、防己。少陰經少沖、少海,上用細辛,下湧泉、照海,用知母。厥陰經中沖、內澤,上用川芎、菖蒲,下大敦、曲泉,柴胡之類。上則言其手經,下則言其足經,當察其此。
《靈樞》曰︰伏兔一、腓二、(腓者, 也,即足肚。)背(三)、五臟俞(四)、項(五),此五部有癰疽者死。
王海藏曰︰腦、頤、須、鬢,亦為癰疽必死之處也。
《鬼遺方》云︰不可患癰疽者七處︰眼後虛處一,頤接骨處二,耳門前後、車骨接處(三),陰根上毛間,胯與尻骨接處(四),諸因小腹風水所成癰疽(五),頷骨下,近耳後虛處(六),鼻骨中(七),並能害人,但以諸法療之,或有得瘥,惟眼後虛處最險。
蔣示吉曰︰險惡瘡生背上有九處︰入髮際為玉枕,又為舌本(一),頸項節(二),第三椎為崇骨(三),第四大椎為五臟(四),第五椎脊骨兩旁肺俞(五),第六夾脊兩旁,脾俞及肝俞(六),第七脊骨兩旁腎俞(七),第八後心對鳩尾(八,鳩尾,即心蓋骨。)鳩尾骨穴(九)。
又曰︰正面有六處︰喉骨為垂膺(一),當胸為神舍(二),心鳩尾(即心蓋骨,三,)兩乳穴(四),臍中為神闕(五),臍下二寸,為陽屈曲間(六)。
又曰︰側面有三處︰耳下近耳後,牙車尖缺陷中,為喉脈(一),當膊下為肩骨(二),承山上三寸, 腸(三)。
又曰︰忌生惡毒部位︰腦、伏兔、髭、腓 、鬢、背、頤、項、迎香、瞳子 、舌、五臟俞,患則多險。
《五臟別論篇》曰︰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此五者,天氣之所生也。其氣象天,故瀉而不藏,此受五臟濁氣,名曰傳化之腑,此不能久留而輸瀉者也。所謂五臟者,藏精氣而不泄,故滿而不能實。六腑者,傳化物而不藏,故實而不能滿。所以然者,水穀入口,則胃實而腸虛,食下則腸實而胃虛,故曰實而不滿,滿而不實也。《陰陽應象大論》云︰穀氣通於脾,六經為川,腸胃為海,九竅為水注之器。九竅者,五臟之官也,皆得胃氣,乃能通利。《通評虛實論》云︰頭痛耳鳴,九竅不利,腸胃之所生也。胃氣一虛,耳目口鼻俱為之病。《經脈別論》云︰食氣入胃,散精於肝,淫氣於筋,食氣入胃,濁氣歸心,淫精於脈,脈氣流經,經氣歸肺,肺朝百脈,輸精於皮毛,毛脈合精,行氣於腑,精神明,留於四臟,氣歸於權衡,權衡以平,氣口成寸,以決生死。飲入於胃,游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合於四時五臟陰陽,揆度以為常也。又云︰陰之所生,本於五味,陰之五官,傷在五味,至於五味,口嗜而欲食之,必自裁度,勿使過焉,過則傷其正也。謹和五味,骨正筋柔,氣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則骨氣以精,謹道如法,是有天命。《平人氣象論》云︰人以水穀為本,故人絕水穀則死。脈無胃氣亦死。所謂無胃氣者,非肝不弦,腎不石也。歷觀諸篇而參考之,則元氣之充足,皆由脾胃之氣無所傷,而後能滋養元氣,若胃氣之本弱,飲食自倍,則脾胃之氣既傷,而元氣亦不能充,而諸病之所由生也。《內經》之旨,皎如日星,猶恐後人有所未達,故《靈樞經》中複申其說。經云︰水穀入口,其味有五,各注其海,津液各走其道。胃者水穀之海,其輸上在氣衝,下至三里,水穀之海有餘則腹滿,水穀之海不足則飢不受穀食。人之所受氣者,谷也;谷之所注者,胃也;胃者水穀氣血之海也;海之所行雲氣者,天下也;胃之所出氣血者,經隧也;經隧者,五臟六腑之大絡也。又云︰五穀之入於胃也,其糟粕、津液、宗氣分為三隧。故宗氣積於胸中,出於喉嚨,以貫心肺,而行呼吸焉。營氣者,泌其津液,注之於脈,化而為血,以營四末,內注五臟六腑,以應刻數焉。衛氣者,出其悍氣之剽疾,而行於四末、分肉、皮膚之間,而不休者也。又云︰中焦之所出,亦並胃中,出上焦之後,此所受氣者,泌糟粕,蒸津液,化為精微,注於肺脈,乃化而為血,以奉生身,莫貴於此。
聖人諄複其辭而不憚煩者,仁天下後世之心,亦 矣。故飲食失節,寒溫不適,脾胃乃傷,此因喜怒憂恐,損耗元氣,資助心火,火與元氣不兩立,火勝則乘其土位,所以病也。《調經篇》云︰病生陰者,得之飲食居處,陰陽喜怒。又云︰陰虛則內熱,有所勞倦,形氣衰少,穀氣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氣熱,熱氣熏胸中,故為內熱。脾胃一傷,五亂互作,初病遍身壯熱,頭痛目眩,肢體沉重,四肢不收,怠惰嗜臥,為熱所傷,元氣不能運用,故四肢困怠如此,聖人著之於經,謂人以胃土為本,成文演義,互相發明,不一而止,粗工不解讀,妄意施用,本以活人,反以害人,今舉經中言,病從脾胃所生,及養生當實元氣者,條陳之。《生氣通天論》云︰蒼天之氣清淨,則志意治,順之則陽氣固,雖有賊邪,勿能害也。此因時之序,故聖人傳精神,服天氣而通神明;失之,內閉九竅,外壅肌肉,衛氣散解,此謂自傷,氣之削也。陽氣者,煩勞則張,精絕辟積於夏,使人煎厥,目盲耳閉,憒憒乎若壞都,故蒼天之氣貴清靜,陽氣惡煩勞,病從脾胃生者,一也。《五常政大論》云︰陰精所奉其人壽,陽精所降其人夭。陰精所奉,謂脾胃即和,穀氣上升,春夏令行,故其人壽,陽精所降,謂脾胃不和,穀氣下流,收藏令行,故其人夭,病從脾胃生者,二也。
《六節藏象論》云︰脾、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者,倉廩之本,營之居也,名曰器,能化糟粕,轉味而出入者也,其華在唇四白,其充在肌,其味甘,其色黃,此至陰之類,通於土氣,凡十一臟,皆取決於膽也。膽者,少陽春生之氣,春氣升則萬化安,故膽氣春升,則餘臟從之,膽氣不升,則飧泄腸 ,不一而起矣。病從脾胃生者,三也。經云︰天食人以五氣,地食人以五味,五氣入鼻,藏於心肺,上使五色修明,聲音能彰。五味入中,藏於腸胃中,味有所藏,以養五氣,氣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謂之氣者,上焦開發,宣五穀味,熏膚充身澤毛,若霧露之溉,氣或乖錯,人何以生?病從脾胃生者,四也。豈特四者,天地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臟六腑,乃形氣俱虛,乃受外邪,不因脾胃虛弱,賊邪不能獨傷人,則病從脾胃而生者愈明矣。聖人意旨,重見疊出,詳明如此,且垂戒云︰法於陰陽,和于朮數,飲食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由是言之,則人之飲食起居之際,可不慎哉。
夫瘡疽膿潰腫毒浸淫証候危惡者,須辨虛實,況夫虛者難補,實者易瀉,補瀉之法,不可輕用,若或少差,利害甚大。然而虛實多端,有瘡之虛實,有臟腑虛實,有血氣虛實,又有上實下虛,真虛邪實者,不可不辨也。夫腫起堅硬膿稠者,瘡疽之實也;腫下軟漫膿稀者,瘡疽之虛也。瀉利腸鳴,飲食不入,嘔吐無時,手足並冷,脈弱皮寒,小便自利,或小便時難,大便滑利,聲音不出,精神不爽者,悉臟腑之虛也;大便硬,小便澀,飲食如故,腸滿膨脹,胸膈痞悶,肢節疼痛,口苦嗌乾,煩躁多渴,身熱脈大,精神昏塞者,悉臟腑之實也。如膿水清稀,瘡口不合,聚腫不赤,肌寒肉冷,自汗色脫者,氣血之虛也;腫起色赤,寒熱疼痛,皮膚壯熱,膿水稠粘,頭目昏重者,氣血之實也。頭痛鼻塞,目赤心驚,咽喉不利,口舌生瘡,煩渴飲冷,睡語切牙者,上實也;精滑不斂,大便自利,腰腳沉重,睡臥不寧者,下虛也。肩項不便,四肢沉重,目視不正,睛不了了,食不知味,音嘶聲敗,四肢浮腫者,真氣之虛也; 腫尤甚,痛不可近,積日不潰,寒熱往來,大便秘澀,小便如淋,心神煩悶,恍惚不寧者,邪氣之實也。又曰︰真氣奪則虛,邪氣盛則實。又曰︰諸痛為實,癢為虛也。又曰︰診其脈洪大而數者,實也,微細而軟者,虛也。虛則補之,和其氣,托裡也。實則瀉之,疏利而自導其氣也。《內經》謂︰血實則決之,氣虛則掣引之。元戎云︰若人氣血壅盛,營衛充滿,抑遏不行,腐化而為癰者當泄之,以奪盛熱之氣。若人飲食少思,精神衰弱,營衛短澀,寒搏而為癰者,當補之,以接虛怯之氣,此治虛實之大法也。瘡疽,動息自寧,飲食知味,脈証俱緩,緩則治本,故可以王道和平之藥,徐而治之,亦無不愈。若脈實 腫,煩躁寒熱,脈証俱實,非硝黃猛烈之劑不能除,投以王道之劑,則非也。若瘡瘍聚腫不潰,潰而膿水清稀,或泄利腸鳴,飲食不入,嘔吐無時,或手足並冷,此脈証俱虛,非大補之藥,不能平投,以硝黃攻伐之劑,亦非也。故治其証者,當辨表裡虛實,隨宜治之,庶得萬全。(《準繩》)
程山齡曰︰或問癰疽五善七惡,何謂也?答曰︰五善者,飲食知味,一也;便溺調勻,二也;膿潰腫消,膿水不臭,三也;神氣清爽,動息自寧,四也;脈息有神,不違時令,五也。七惡者,大渴發熱,泄瀉淋閉,一也;膿潰仍腫,膿水臭穢,二也;目睛無神,語聲不亮,三也;食少不化,服藥作嘔,四也;恍惚嗜臥,氣短乏力,背如負石,五也;唇青鼻黑,面目浮腫,六也;脈息無神,或躁動不和,七也。
古語云︰五善得三則吉,七惡得四則凶,不待四矣。然而急救之法,正不容以不講,大抵熱渴淋閉,喘急內熱,皆真陰受傷;宜用六味東加麥冬、五味,如不應,用八珍東加麥冬、五味,更不應,用十全大補湯,兼服六味地黃丸,此補陽生陰之說也。若氣促倦怠,昏憒乏力,飲食不化,乃陽虛之候,宜用補中益氣湯;若睡臥不寧,宜用歸脾湯;若飲食減少,面目浮腫,宜用香砂六君子湯;若兼脾胃虛寒,更用理中湯;腎氣虛寒,須用桂附八味丸,兼用十全大補東加附子;此溫補回陽之法也。若癰疽潰後,膿血太多,變為角弓反張,手足搐搦,肢體振搖而發癰者,急宜用參、耆、歸、朮、附子等藥以救之;如不應,用十全大補湯,間有可生者。當此時勢,性命急如懸縷,司命者,宜叮嚀反複,熟思而審處之耳。(《十法》)
蔣示吉曰︰五善七惡,方書俱載,然亦不止於此也。如膿成不自出,失導引者死。膿成不針烙,反敷藥者死。熱痛正甚,失治則毒內攻者死。毒內攻後,不服藥,反針烙者死。潰而至於透內膜者死。遺喉者死。未潰而陷,面青唇黑,便污者死。陰入腹、入囊者死。高腫不托裡,反用下藥者死。漫腫不內托,反用寒涼攻利者死。潰後,誤用寒涼,致瘡紫黑者死。潰後誤用辛散,發 者死,穿膜穿腮者死。上蝕鼻梁,下穿咽喉者死。故治者不可不早,亦不可不審也。(《說約》)
李東垣曰︰大抵証候,瘡疽之後,虛中見惡証者,不可救也;實証無惡候者,自愈。大凡膿潰之後,而煩疼尚未痊者,診其脈,洪滑粗散者,難療,微澀遲緩者,易痊,此善惡之証于診候之中,亦可知矣。發背腦疽及諸惡瘡,則有五逆之証者,白睛青黑而眼小,服藥而嘔,傷痛渴甚,膊項中不便,音嘶色敗者是為五逆。其餘熱渴痢嘔,蓋毒氣入裡,臟腑之傷也,當隨証以治之。(《十書》)
薛立齋曰︰夫瘡瘍之証,有五善,有七惡,五善見三則瘥,七惡見四則危。夫善者,動息自寧,飲食知味,二便調勻,膿潰腫消,膿鮮不臭,神彩精明,語聲清朗,體氣和平是也;此屬腑証,病微邪淺,更能慎起居,節飲食,勿藥自愈。惡者,乃五臟虧損之証,多因元氣虛弱,或因膿水出多,氣血虧損;或因汗下失宜,營衛消爍;或因寒涼克伐,氣血不足;或因峻厲之劑,胃氣受傷;以致真氣虛而邪氣實,外似有餘而內實不足,法當純補胃氣,多有可生,不可因其惡,遂棄而不治。若大渴發熱,或泄瀉淋閉者,邪火內淫,一惡也;竹葉黃耆湯;氣血俱虛,八珍湯加黃耆、麥冬、五味、山萸;如不應,佐以加減八味丸,煎服。膿血既泄,腫痛尤甚,膿色敗臭者,胃氣虛而火盛,二惡也,人參黃耆湯;如不應,用十全大補東加麥冬、五味。目視不正,黑睛緊小,白睛青赤,瞳子上視者,肝腎陰虛而目系急,三惡也,六味丸料再加炒山梔、麥冬、五味;如不應,用八珍湯加炒山梔、麥冬、五味。喘粗短氣,恍惚嗜臥者,脾肺虛火,四惡也,六君子東加大棗、生薑;如不應,用補中益氣湯加麥冬、五味;心火刑克肺金,人參平肺散;陰火傷肺,六味丸加五味,煎服。肩背不便,四肢沉重者,脾腎虧損,五惡也,補中益氣湯加山藥、山萸、五味;如不應,用十全大補東加山茱萸、山藥、五味。不能下食,服藥而嘔,食不知味者,胃氣虛,六惡也,六君子東加木香、砂仁;如不應,急加附子。聲嘶色敗,唇鼻青赤,面目四肢浮腫者,脾胃俱虛,七惡也,補中益氣湯加大棗,生薑;如不應,用六君子東加炮薑;更不應,急加附子,或用十全大補東加附子、炮薑。腹痛泄瀉,咳逆昏憒者,陽氣虛,寒氣內淫之惡証也,急用托裡溫中湯,後用六君子東加附子,或加薑桂溫補,此七惡之治法也。此外,更有潰後發熱惡寒,作渴或怔忡驚悸,寤寐不寧,牙關緊急,或頭目赤痛,自汗盜汗,寒戰切牙,手撒身熱,脈洪大,按之如無,或身熱惡衣,欲投於水,其脈浮大,按之微細,衣濃仍寒,此氣血虛極傳變之惡証也。若手足逆冷,肚腹疼痛,泄利腸鳴,飲食不入,呃逆嘔吐,此陽氣虛,寒氣所乘之惡証也。若有汗而不惡寒,或無汗而惡寒,口禁足冷,腰背反張,頸項勁強,此血氣虛極變痙之惡候也,急用參、耆、歸、朮、附子救之,間有可生者。大抵虛中見惡証者難治,實証無惡候者易治。宋時齊院令雖嘗纂其狀,而未具其因;陶節庵雖各立一方,亦簡而未悉,余故補其缺云。
胡公弼曰︰癰有証合七惡,皮緊急而知善,氣足而血未附也,疽有証合五善,皮緩虛而知惡,血附而氣未充也。
夫瘡瘍初起,未潰膿時,有發熱惡寒者,乃營衛不行,經絡阻塞,瘡毒 發之所為也。如已潰之後,膿血大泄,未有不虛者也。經曰︰陽微即惡寒,陰弱還生熱是也。丹溪曰︰惡寒非寒,是衛氣虛衰,不能溫分肌肉,實于腠理而惡寒者;又有上焦之邪鬲絕,營衛不能升降,出於表而惡寒者。東垣曰︰夜則惡寒,晝則安靜,是陰血自旺於陰分也;有日夜惡寒,而不發熱者,是重陰無陽也;當泄其陰而峻補其陽也。又夜則安靜,晝則惡寒,是陰盛而上溢於陽分也,如晝則發熱,夜則安靜,是陽氣自旺於陽分也;晝則安靜,夜則發熱,是陽氣下陷入陰分也,名曰熱入血室;如晝夜俱發熱煩躁,是重陽而無陰也;當亟泄其陽,而峻補其陰。王注云︰病熱而脈數,按之不鼓動,乃寒盛格陽而致之,非熱也。形証俱寒,而脈鼓擊於手下者,此為熱甚拒陰而生病,非寒也。如脈浮數而弱,惡寒者,陽氣虛也,宜補氣;如脈澀而熱者,血虛也,宜補血;又午前發熱,宜補氣;午後發熱,宜補血;如脈浮數,發熱而痛者,邪在表,宜散之;脈沉數,發熱而痛者,邪在裡,宜下之。又法︰候之以手,捫摸分輕重五法,以輕手按之於皮毛間熱者,肺熱也;微重於肌肉間熱者,脾熱也;再微少重於血脈間熱者,心熱也;又重手按之,於血脈之下筋骨之間者,肝熱也;又至重按之於骨分,其熱蒸手如火,其人骨蘇蘇如蟲食其骨,困熱不任其身,亦不能起於床者,腎熱也。又一法,十二經候之於十二時中,發熱形証可推,亦隨証施治,無不驗耳。
薛立齋曰︰夫瘡瘍發熱煩躁,或出血過多,潰膿大泄,或汗多亡陽,或下多亡陰,以致陰血耗散,陽無所依,浮散於肌表之間,而非火也。若發熱無寐,血虛也,用聖愈湯。兼汗不止,氣虛也,急用獨參湯。發熱煩躁,肉 筋惕,氣血虛也,用八珍湯。大渴面赤,脈洪大而虛,陰虛發熱也,用當歸補血湯。肢體微熱,煩躁面赤,脈沉而微,陰盛發躁也,用四君子東加薑附。東垣曰︰晝發熱而夜安靜,是陽氣自旺於陽分也。晝安靜而夜發熱,是陽氣下陷於陰中也。如晝夜俱發熱者,重陽無陰也,當峻補其陰。故王太仆云︰如大寒而甚,寒之不寒,是無水也,熱動複止,倏忽往來,時動時止,是無水也,當助其腎,是心盛則生熱,腎盛則生寒。腎虛則寒動於中,心虛則熱收於內。又熱不勝寒,是無火也;寒不勝熱,是無水也。夫寒之不寒,責其無水;熱之不熱,責其無火。熱之不久,責心之虛;寒之不久,責腎之弱,治者當深味之。
汪省之曰︰凡瘡瘍膿血大泄,當大補氣血為先,雖有他証,當末治之。故癰疽潰後發熱惡寒者,皆屬氣血虛甚,若左手脈不足,補血藥當多於補氣藥,右手脈不足者,補氣藥當多於補血藥,切不可發表以犯虛虛之禍,故東垣曰︰七情皆能動火,各經之熱不同,宜分治之。
戴院使曰︰未潰之際,憎寒壯熱,狂言妄語,如見鬼神,膿去已多,而大熱不休者,似為難治。蓋毒之得膿,猶傷寒表証之得汗,汗已而反大熱,則為壞傷寒矣。
又云︰患癰毒人,膿血已潰,所去過多,津液枯竭,多病於渴,縱有發熱躁擾等証,不可妄治。宜用益榮生津之劑,若大熱不止者,難治。
李東垣曰︰癰疽發熱惡熱,大渴不止,煩躁肌熱,不欲近衣,脈洪大,按之無力,或目痛鼻乾者,非白虎湯証也。此血虛發躁,宜當歸補血湯主之。
張景岳曰︰用手摸熱,有三法︰以輕手捫之則熱,重按之則不熱,是熱在皮毛血脈也;重按之至筋骨之分,則熱蒸手極甚,輕手則不熱,是邪在筋骨之間也;不輕不重按之而熱,是熱在筋骨之上,皮毛血脈之下,乃熱在肌肉也。
張仲景曰︰脈虛則血虛,血虛生寒,陽氣不足也。
又曰︰寸口脈微,為陽不足,陰氣上入陽中,則洒淅惡寒;尺脈弱,為陰不足,陽氣下陷入陰中,則發熱也。
又曰︰陽虛則外寒,陰虛則內熱。陽盛則外熱,陰盛則內寒。
又曰︰陽氣有餘為身熱無汗。(此言表邪之實也。)又曰︰陰氣有餘為多汗身寒。(此言陽氣之虛也。)又曰︰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又曰︰極寒反汗出,身必冷如冰。(此與經旨義相上下。)
經曰︰陰勝則陽病,陽勝則陰病,陽勝則熱,陰勝則寒。
張仲景曰︰寒邪在表者,必身熱無汗,以邪閉皮毛也。
又曰︰寒邪客於經絡,必身體疼痛,或拘急而酸者,以邪氣亂營氣,血脈不利也。
又曰︰寒邪在表而頭痛者,有四經焉,足太陽經脈最長,挾於頭頂,其痛居多,足陽明脈上至頭維,足少陽脈上行兩角,三陰經無頭痛,三陰至頸而還,何得頭痛?厥陰脈與督脈上會於巔頂,都攝諸陽,故有頭痛也。惟太陰少陰,皆無頭痛之証,然厥陰頭痛,亦不常見,必嘔吐涎沫,內無熱証,乃直中也,當溫之。
又曰︰寒邪在表,多惡寒者,蓋傷於此者必惡此,所謂傷食惡食,傷寒惡寒也。
又曰︰太陽經脈起自內 ,上頂巔,下項挾脊行腰 ,故邪在太陽者,必惡寒發熱,而兼頭項痛,腰脊強,或膝 酸痛也。
又曰︰陽明經脈起目下,循面鼻,行胸腹,故邪在陽明者,必發熱微惡寒,而兼目痛、鼻乾、不眠也。
又曰︰少陽為半表半裡之經,其脈繞耳前後,由肩井下協肋,故邪在少陽者,必發熱而兼耳聾脅痛,口苦而嘔,或往來寒熱也。
又曰︰身雖微熱,而 汗出不止,及無身體酸痛拘急,而脈不緊數者,此熱非在表也。
又曰︰証似外感,不惡寒,反惡熱,而絕無表証者,此熱盛於內也。
又曰︰表實者,或為發熱,或為身痛,或為惡熱掀衣,或為惡寒鼓栗;寒束於表者無汗,火盛於表者有瘍;走注而紅痛者,知營衛之有熱,拘急而酸痛者,知經絡之有寒。
又曰︰陽實者,多熱惡熱,陰實者,為痛結而寒,氣實者,氣必喘粗,而聲色壯厲,血實者,血必凝聚,而且痛且堅。
又曰︰表虛者,或為汗多,或為肉戰,或為怯寒,或肢體多見麻木,目暗羞明,耳聾眩暈。
又曰︰陽虛者,火虛也,為神氣不足,為眼黑頭眩,或多寒而畏寒。陰虛者,水虧也,為亡血失血,為戴陽,為骨蒸勞熱。
又曰︰病患身大熱,反欲得近衣者,熱在皮膚,寒在骨髓也。身大寒,反不欲近衣者,寒在皮膚,熱在骨髓也。若內熱之甚者,亦每多畏寒,此當以脈証參合察之。
又曰︰陽邪在表,則表熱,陰邪在表,則表寒;陽邪在裡,則裡熱,陰邪在裡,則裡寒;邪在半表半裡之間,而無定處,則往來寒熱。
又曰︰邪氣在表發熱者,表熱裡不熱也,宜溫散之,邪氣在裡發熱者,裡熱散而達於外也,宜清之。
又曰︰陽不足,則陰氣上入陽中,而為惡寒,陰勝則寒也,宜溫之。陰不足,則陽氣陷入陰中,而為發熱,陽勝則熱也,宜清之。
又曰︰寒熱往來者,陰陽相爭,陰勝則寒,陽勝則熱也。蓋熱為陽,寒為陰;表為陽,裡為陰;邪之客於表者,為寒邪與陽相爭,則為寒栗;邪之傳於裡者,為熱邪與陰相爭,則為熱躁;其邪在半表半裡之間者,外與陽爭則為寒,內與陰爭則為熱,或表或裡,或出或入,是以寒熱往來也,此半表半裡之証也。故凡寒勝者,必多寒,熱勝者,必多熱,但審其寒熱之勢,則可知邪氣之淺深也。
經曰︰陽微則惡寒,陰弱則發熱。
仲景曰︰人身外為陽,為表,寒屬陰邪,今表虛為寒所乘,名曰陰盛陽虛,蓋陽不能溫其膚,衛於外,致令空虛,雖居密室,亦引衣自蓋,謂之惡寒,陰盛陽虛,汗之自愈,故惡寒屬表。假熱在肌膚,必裸體煩躁,是曰惡熱,又焉得為惡寒﹗若見惡寒,知寒在肌膚,急投甘辛之劑可也。
又曰︰寒郁腠理則閉塞而發熱,翕翕然烙手,此熱止在皮膚,而內無熱,名曰表病裡和。《內經》諸証亦論,凡風寒客人,使人毫毛畢直,皮膚閉而為熱,當汗。又云︰體若燔炭,汗出而解。又《熱病論》云︰人傷於寒則為熱病,若大汗其熱解矣。(以上各條,瘡瘍而兼外感者,當以此辨之。)
經曰︰諸痛癢瘡瘍者,皆屬心火。火之為物,能消爍萬物,殘敗百端故也。蓋人之肌膚附近火灼則為瘡,若肉近火則痛,微遠則癢,此火之用也。或有癢痛如針尖輕刺者,猶飛迸火星灼之然也。然瘡瘍時炙之以火,漬之以湯,而癢轉甚者,是微熱助之所使也。有因而不癢者,是熱令皮膚舒緩,腠理開通,陽氣得泄,熱氣易散矣,故不癢也。有癢用冷水沃之,暫時少退,良久複大癢者,乃寒主收斂,陽氣鬱結,不得散越,沸熱內作,故複癢轉甚也。又癢得抓而解者,抓主動,動為陽,陽屬火化,故輕輕抓而能癢,亦火之微也。重重抓則癢去者,是皮膚抓得辛辣,而屬金化,辛能散,故金化見火力而解,故不癢也。經曰︰痛者為實,癢者為虛,非為虛寒之虛,乃火熱微甚之意也。又有瘡瘍麻木而不知痛癢者,是氣虛而不運,又兼瘡毒壅塞,經絡不通,致令麻木,而不知有無也,亦分輕重耳。蓋麻者,木之輕,木者,麻之重也。假如人坐久之,腿膝木而不知有無,少頃舒伸,良久複疏,則麻乃壅之少,氣通血複行之意也。大抵未潰之先,有麻木者,毒塞輕重之分也。已潰之後,而有麻木者,乃肌肉腐爛,血氣已虧,是虛之輕重也。
張景岳曰︰凡癰毒 腫,赤痛之甚者,雖內治之法,已具於前,然煎劑功緩,而痛急難當者,必須外用敷藥,既欲其止痛,必欲其敗毒,則無如降癰散之神妙也。又曰︰膿出反痛者,虛也。
李東垣曰︰夫瘡疽之証候不同,寒熱虛實,皆能為痛,止痛之法,殊非一端,世人皆謂乳沒珍寶之藥,可住痛疼,殊不知臨病製宜,自有方法。蓋熱毒之痛者,以寒涼之劑折其熱,則痛自止也;寒邪之痛,以溫熱之藥熨其寒,則痛自除矣。因風而有痛者,除其風;因濕而痛者,導其濕;燥而痛者,潤之;塞而痛者,通之;虛而痛者,補之;實而痛者,瀉之;因膿郁而閉者,開之;惡肉侵潰者,引之;陰陽不和者,調之;經絡秘澀者,利之。臨機應變,方為上醫,不可執方而無權也。(《十書》)
澄曰︰癰疽疼痛有五種,初起者,氣凝血聚也,宜活血行氣。已成跳痛者,此肉腐作膿也,宜內托排膿。將潰誤敷涼藥痛者,宜用芳香之藥淋 之;已潰膿出反痛者,虛也,宜補氣血;潰後穢氣所觸而痛者,宜乳沒解之,其痛自止。
竇漢卿曰︰夫瘡瘍作渴,若 痛發熱,便利調和者,上焦熱也,用竹葉石膏湯。腫痛發熱,大便秘澀者,五內熱也,用四順清涼飲。焮腫痛甚者,熱毒蘊結也,用仙方活命飲。漫腫微痛者,氣血虛壅也,用補中益氣湯。若因胃火消爍,而津液短少者,用竹葉黃耆湯。若因胃氣虛而不能生津液者,用補中益氣湯。若因胃氣傷而內亡津液者,用七味白朮散。若因腎水乾涸作渴,或口舌乾燥者,用加減八味丸最妙。
或先口乾作渴,小便頻數,而後患疽,或疽愈後,口渴飲水,或舌黃乾硬,小便數而疽生者,尤其惡也。苟能逆知其因,預服加減八味丸、補中益氣湯,以滋化源,可免是患。疽安服此丸則渴止,安而未渴者,服此丸,永不發渴,或未疽而先渴者,服此丸,不惟渴止,而疽亦不作。
朱丹溪曰︰夫瘡瘍作渴,不言食味起火,怒氣生火,房勞激火,吾恐渴亦未易言止也。
《精要》曰︰口渴與口乾不同,不宜妄用丹藥鎮墜,禍如反掌;惟取桑枝同五味子煎湯飲之,以救陰水甚妙。
馮魯瞻曰︰夫癰疽愈後,忽發渴而不救者,十有八九,或先渴而患疽者,尤為難治。故宜多服八味丸,非特杜絕渴疾,抑亦大滋氣血,生長肌肉。
申斗垣曰︰夫渴者,乃消爍津液,因熱極生渴,心火煎燔所致。如瘡瘍未潰而作渴者,是瘡毒熾盛,其心肺脈必洪數實大者,宜降火清金,芩連內疏之劑;如尺脈洪大而無力者,宜滋陰降火,大補氣血等藥,或獨參湯;如潰後氣血大虛,而生渴証者,十有八九,宜用黃耆六一湯、加減八味丸;但癰疽已發,已潰未潰,加減八味丸治之,均有大效。如無癰疽,而肺脈洪數甚,作渴者,必發癰疽,此其候也。
伍氏云︰瘡作渴甚,急與神仙追毒丸,取下惡物,如利後仍渴,卻用生津藥,津液生,氣血充,渴自止。(《精要》用嫩桑枝,細切一升炒,水煎,日服五七劑,更止大渴,多服尤妙。如治腎水枯涸,口燥舌乾,用五味子湯,即 草六一湯、生脈湯合用,其效如神。)
張景岳曰︰凡內熱之甚,則大渴喜冷,冰水不絕而腹堅便結,脈實氣壯者,此陽証也。
又曰︰凡口雖渴,而喜熱不喜冷者,此非火証,中寒可知,既非火証,何以作渴,乃水虧故也。
又曰︰凡病患問其渴否?則曰︰口渴。問其欲湯水否?則曰︰不欲。蓋其內無邪火,所以不欲湯水,真陰內虧,所以口無津液,此口乾也,非口渴也,不可以干作渴治。
又曰︰凡陽邪雖盛而真陰又虛者,不可因其火盛喜冷,便云實熱,蓋其內水不足,欲得外水以濟,水涸精虧,真陰枯也。必兼脈証細察之,此而略差,死生立判。余嘗治垂危最重傷寒,有如此者,每以峻補之劑,浸冷而服,或以冰水、人參、熟附等劑,相間迭進,活人多矣。常人見之,咸以為奇,不知理當如是,何奇之有﹗然必其乾渴燥結之甚者,乃可以參附涼水並進,若無實結,不可與水,如癰疽亦不可與涼水並進也。
又曰︰裡熱熏灼臟腑,必口渴便閉,或下利腸垢,而小水短赤。
薛立齋曰︰夫瘡瘍作嘔,不可泥於毒氣內攻,而概用敗毒等藥。如熱甚 痛,邪氣實也,仙方活命飲解之。作膿 痛,胃氣虛也,托裡消毒散。膿熟脹痛,氣血虛也,先用托裡散,後用針以泄之。_痛便秘,熱蘊於內也,內疏黃連湯導之。若因寒藥傷胃而嘔者,托裡建中湯。胃寒少食而嘔者,托裡益中湯。虛寒淫而嘔者,托裡溫中湯。肝木乘脾而嘔者,托裡抑青湯。胃脘停痰而嘔者,托裡清中湯。脾虛自病而嘔者,托裡益黃湯。鬱結傷脾而嘔者,托裡越鞠湯。若不得詳究其源,而妄用攻毒之藥,則腫者不能潰,潰者不能斂矣。丹溪雖曰腫瘍時嘔,當作毒氣攻心治之,潰瘍時嘔,當作陰虛補之,殊不知此大概之言耳。即《內經》諸痛癢瘡,皆屬心火之意。況今之熱毒內攻而嘔者寡,脾胃虛寒而嘔者多,豈可執前聖之言,而藥今人之病歟﹗劉河間曰︰夫瘡瘍時嘔,當作濕氣侵胃,倍用白朮。
朱丹溪曰︰諸逆上沖,嘔噦,皆屬於火。然治嘔須分先後,腫瘍時,當作毒氣上攻治之;潰瘍後,當作陰虛補之。
馮魯瞻曰︰夫癰疽嘔逆有二︰一因初起失於內托,伏熱在心;一因脾氣不正,伏熱在脾。在心者則心煩身熱, 腫作痛;脾氣不正者,則不煩熱,但聞穢氣便嘔。故治癰疽,多用香藥者,蓋氣血聞香則行,聞臭則逆,瘡瘍多因營氣不從,逆於肉裡,郁結為膿,得香則氣血流行。凡瘡本腥穢,又聞臭觸則愈甚,若毒入胃則嘔噦,古人用之,可謂有理。即如飲食,亦須調令香美,以益脾土,養其真元,可保無虞矣。
申斗垣曰︰夫嘔者,有聲無物謂之嘔,是氣病也。有物無聲謂之吐,是血病也。凡瘡瘍腫痛之時,即有嘔聲或吐,當診其脈,如洪數實大,或便秘不喜冷凍飲料者;宜降火清中,黃連解毒湯。如喜熱飲而惡寒者,作嘔便利如常,宜養胃調中湯。如脈微細,腸鳴腹痛,作泄而嘔者,托裡溫中湯、二神丸。再以香砂六君子湯治之,飲食頓進,十全大補湯亦可。有患瘡瘍未潰,而作嘔及惡心者,乃瘡毒之甚內攻,胃氣原虛,故有此証,宜六君子東加香砂、生薑治之。如瘡瘍已潰,而作嘔作惡心者,或不食痞滿,腸鳴腹痛,大便利,作嘔及噦聲不絕,不得安眠,昏憒時發,宜托裡溫中湯治之。
《內經》曰︰寒淫於內,治以辛溫,佐以苦溫,薑附能溫中外陽氣,自裡之表,故為君;羌活苦辛溫,能透關節耳。
竇漢卿曰︰夫呃逆,乃胃中虛冷之極,宜香、附、丁、沉。
丹溪曰︰內托散性涼,治嘔,有降火之理。(即護心丹。)
《精要》云︰嘔逆有二証︰一証謂初發不曾服內托散,伏熱在心,宜內托;一証謂氣虛,脾氣不正,宜嘉禾散。
朱丹溪曰︰治嘔須分先後,腫瘍時當作毒氣上攻治之,潰後當作陰虛治之,若年老因疽潰後,嘔逆不食者,宜參 白朮膏峻補取效。
薛立齋曰︰熱毒內攻而嘔者寡,脾胃虛寒而嘔者多,當脈証辨之。
楊氏曰︰鼻衄初愈,不曾表汗,毒在經絡,則背發大疽,自肩下連腰脅,腫硬如石,其色紫黑,以涼藥投之,終夜大嘔,連進內托散嘔止。
李東垣曰︰嘔吐無時,手足厥冷,臟腑之虛也。
婁全善治一男子腫瘍,嘔,諸藥不止,用獨參湯一服,嘔即止。
薛立齋曰︰喜熱惡寒而嘔者,宜溫養胃氣;喜寒惡熱而嘔者,宜降火。
南院使戴元禮曰︰如惡心者,無聲無物,欲吐不吐,欲嘔不嘔,雖曰惡心,實非心經之病,皆在胃口,止宜用生薑,蓋能開胃豁痰也。
張景岳曰︰予嘗飲食少思,吞酸噯腐,諸藥不應,惟服理中湯,及附子理中丸有效。蓋此証,皆因中氣虛寒,不能運化郁滯所致,故用溫補之劑,使中氣溫和,自無此証矣。
胡公弼曰︰若氣血兩虛發嘔,而舌尖乾燥者,必死。
蔣示吉曰︰脾胃將傾,則飲食作嘔,宜六君子東加木香、砂仁,不應加附子(《說約》)
經曰︰諸吐嘔酸水,及水液混濁者,皆屬熱,諸嘔吐涎,澄澈清冷者,皆屬寒。如天寒則水清,天熱則水濁之義。又有胃熱胃寒之分,辨之以口渴與不渴耳。
王肯堂曰︰癰疽喘急,恍惚嗜臥,此心火刑肺金,宜用人參平肺散,面赤者不治。(《準繩》)
夫瘡瘍大便泄瀉,或因寒涼克伐,脾氣虧損;或因脾氣虛弱,食不克化;或因脾虛下陷,不能升舉;或因命門火衰,不能生土;或因腎經虛弱,不能禁止;或因脾腎虛寒,不能司職。所主之法,若寒涼傷脾,用六君子加木香、砂仁送二神丸。脾虛下陷,用補中益氣送二神丸。命門火衰,用八味丸料送四神丸。腎虛不禁,用薑附東加吳萸、五味。脾腎虛寒,用參附湯送四神丸。《病機》云︰脈沉而細,身不動作,睛不了了,飲食不下,鼻準氣息者,薑附湯主之。身重四肢不舉者,參附湯主之。仲景云︰下痢腸鳴,當溫之。脈遲緊,痛未止,當溫之。大孔痛,當溫之。心痛當救裡,可與理中、附子、四逆輩。《精要》云︰癰疽嘔瀉,腎脈虛者,不治。此發《內經》之微旨也。凡此實難治之証,如按前法治之,多有可生者。
東垣云︰瘡瘍熱毒深固,嘔 心逆,發熱而煩,脈沉而實,腫硬木悶,大便秘結,此毒在臟,宜疏通之;故曰︰疏通其內,以絕其源。又曰︰瘡瘍及諸病面赤,雖伏火熱,不得妄攻其裡,而陽氣拂郁,邪氣在經,宜發表以去之;故曰︰火鬱則發之。凡大便不通,飲食雖多,肚腹不脹,切不可通。若腹痞脹而不通者,乃直腸乾涸也;宜用豬膽導之。若腸胃氣虛血涸而不通者,宜用十全大補湯培養之。若瘡証屬陰,或因入房傷腎,而不通者,宜用前東加薑附回陽,多有得生者。經云︰腎開竅於二陰,藏精於腎,津液潤則大便如常,若潰瘍有此,因氣血虧損,腸胃乾涸,當大補為善。設若不審虛實,而一于疏利者,鮮有不誤。
又曰︰凡病患大腸乾燥,當用蜜導法,或膽導法,聽其在床,隨便出之,不可扶起。若大腸乾燥,脹掙則瘡口鮮血突出,此肝不藏血故也。
申斗垣曰︰大凡瘡瘍,皆由五臟不和,六腑壅滯,則令經絡不通而生焉。瘡初起未潰之先,腫 大痛,脈洪數實大,欲作膿時,大便秘結,宜托裡,倍加硝黃,即發表攻裡之劑是也。如已潰後,脈微芤數澀者,乃膿血出多,氣血衰弱,宜八珍湯、聖愈湯內加桃仁、火麻仁、當歸,少加熟地以潤之。如弱甚,以膽汁導之更妙。切不可以巴豆、牽牛驅逐峻厲之藥,複傷元氣,致生變証。
薛立齋曰︰若飲食雖多,大便不通,而肚腹不脹者,此內火消爍,切不可通之,若肚腹痞脹,而直腸乾涸不通者,宜用豬膽汁導之。若誤行疏利,複傷元氣,則不能潰斂。
張景岳曰︰後陰乃大腸之門,而其通與不通,結與不結,可察陽明之虛實。凡大便熱結,而腹中堅滿者,方屬有餘,通之可也。若新近得解,而不甚乾結,或旬日不解,而全無脹意者,便非陽明實邪。觀仲景曰︰大便先硬後溏者,不可攻。可見後溏者,雖有先硬,已非實熱,矧夫純溏而連日得後者,又可知也。若非真有堅燥痞滿等証,則原非實邪,其不可攻也,明矣。
又曰︰大便通水穀之海,腸胃之門戶也。小便通血氣之海,衝任水道之門戶也。二便皆主於腎,本為元氣之關,必真見實邪,方可議通議下,否則最宜詳慎,不可誤攻。使非真實而妄逐之,導去元氣,則邪之在表者,反乘虛而深陷。病因內困者,必由泄而愈虧,所以凡病不足,慎勿強通,最喜者小便得氣而自化,大便彌固者彌良。營衛既調,自將通達,即大腸秘結旬餘,何慮之有﹗若滑泄不守,乃非虛弱者所宜,當首先為之防也。
蜜導法 用白蜜四兩,火上煎熬四五沸,其色黃,取出干磁盆內待其凝,急分四分,每分手搓作棗子形狀,長一寸,其蜜導頭須要光滑,恐傷肛門,用油潤之,徐徐塞入,少頃再加一條,旋增以去後為度。
膽導法 用豬膽一枚,膽口中放鵝毛管一根扎緊,以一頭鵝毛管,插入肛門,逞勢一捻,其膽汁沖入肛門,大便即行矣。
又方 生藥何首烏四兩,石臼搗碎,沖滾湯絞汁,隔湯燉熱,頓服即通。
治五六十日大便秘結不通 用鮮蘆根一籮,搗汁澄清,煨多年老鴨,吃湯即解。
竇漢卿曰︰夫瘡瘍小便淋漓,或莖中澀者,腎經虧損之惡証也。宜用加減六味丸以補陰。足脛逆冷者,宜用八味丸以補陽。若小便頻而黃者,宜用四物湯加參、朮、麥冬、五味,以滋肺腎。若小便短而少者,宜用補中益氣加山藥、麥冬、五味,以補脾肺。若熱結膀胱而不利者,宜用五淋散以清熱。若脾氣燥而不能化者,宜用黃芩清肺飲以滋陰。若膀胱陽虛、陰無以化者,宜用滋腎丸。腎虛之患,多傳此証,非滋化源不救。若用黃柏、知母,反瀉其陽,以速其危。若老人陽痿思色,元精內敗,莖中作痛而不利者,用加減八味丸加車前、牛膝。不應,更加附子,多有複生者。若精已竭,而複耗之,大小便中牽痛,愈痛則愈便,愈便則愈牽痛,以前藥加附子,亦有複生者。王太仆云︰無陰則陽無以化,無陽則陰無以生,當滋其化源,苟專用淡滲,複損真陰,乃速其危也。
張景岳曰︰傷寒而小水利者,以太陽之氣未劇,即吉兆也。
又曰︰凡小便,人但見其黃,便謂是火,而不知人逢勞倦,小水即黃;焦思多慮,小水亦黃;瀉痢無期,小水亦黃;酒色傷陰,小水亦黃。但非有或淋或痛,熱証相兼,不可因黃便謂之火,余見逼枯汁而斃人者多矣。經曰︰中氣不足,溲便為之變。義可知也。若小水清利者,知裡邪之未甚,而病亦不在氣分,以津液由於氣化,氣病則小水不利也,小水漸利,則氣化可知,最為吉兆。
夫瘡瘍潰後無寐,發熱煩躁,血虛也。聖愈湯。自汗不止,無寐,氣虛也。四君子加黃耆、五味子。發熱煩躁,肉 筋惕,血虛也,八珍湯。大渴面赤,脈洪大而浮,陰虛發熱也,當歸補血湯。肢體微熱,煩躁面赤,脈沉微,陰盛發躁也,四君子加薑附。
夫瘡瘍出血,因五臟之氣虧損,虛火動而錯經妄行也。當求其經,審其因而治之。若肝熱而血妄行者,四物加炒梔、丹皮、苓、朮。肝虛而不能藏血者,六味地黃丸。心虛而不能生血者,四物加炒連、丹皮、苓、朮。脾虛熱而不能統血者,四君加炒梔、丹皮。若脾經鬱結,用歸脾東加五味子。脾肺氣虛,用補中益氣加五味子。
氣血俱虛,用十全大補。陰火動,用六味丸加五味子。大凡失血過多,見煩熱發渴等証,勿論其脈,急用獨參湯以補氣。經曰︰血生於氣,苟非參、耆、歸、朮甘溫等劑,以生心肝之血,決不能愈。若發熱脈大者,不治。凡患血証,皆當以犀角地黃湯為主。東垣曰︰形氣有餘,病氣有餘,當瀉不當補;形氣不足,病氣不足,當補不當瀉。
大凡癰疽潰後,筋糜肉爛,膿血大泄,陽隨陰散,或筋脈拘急,惡寒惕搦,甚者舌強口噤,項背反張,痰涎壅盛,便閉出汗,不時發熱,此氣血俱虛而傳變。雖與破傷風相類,而主治之法,當大補氣血。若果系風証,亦須以大補氣血為本,而兼以治風之藥。若不審是非,而妄藥之,則誤矣。
澄曰︰男婦小兒,但是額、顱、眉、囟、耳、項,無論是瘡是癤,潰後俱要用膏封貼,不可經風露。若不慎,頭面必發腫,宜外用紅升丹膏蓋提之,內服荊、防、僵蠶、天麻、白芷等味散之,自愈。
大凡氣血不調,經絡不通,複感六氣七情,故毒氣乘風熱而走是也。此証因風盛而生熱之証,熱極氣盛,氣因熱之極而走於四散,急宜疏風定熱,則風自息。若元氣盛,初發者,速以艾灸七壯,四圍敷藥,內服流氣飲,無不愈者。若流注於腿腳者,死無疑矣。
《圖經》古方療惡瘡癰腫,或連陰髀間疼痛,急攣牽入小腹,不可忍者,一宿則殺人,用茴香苗葉搗取汁,一升,服之,日三四,用其滓以貼上,冬月根亦可用。此海外方,永嘉以來用之起死神效。(《準繩》)
王肯堂曰︰癰疽目斜視上,黑睛緊小,白睛青赤,此肝挾火邪也。(《準繩》)
蔣示吉曰︰宜六味地黃丸料,加山梔、麥冬、北五味子治之。(《說約》)
夫瘡瘍發痙,因氣血虧損,外邪所摶,或內虛鬱火所致。其証牙關緊閉,四肢勁強,或腰背反張,肢體抽搐,其有汗而不惡寒者,曰柔痙。風能散氣,故有汗也,其無汗而惡寒者,曰剛痙。寒能澀血,故無汗也。皆由亡血過多,筋無所養,故傷寒汗下過多,與潰瘍產後多患之,乃敗証也。
若大補氣血,多有複生者。若作風治,速其危矣。
王肯堂曰︰四肢逆冷,乃胃氣虛寒也。(《準繩》)
澄曰︰寒熱之厥,辨在何處?蓋寒厥四肢逆冷,過乎肘膝,指甲青,脈沉細無力,有寒証見於外;若熱極而厥者,火極似水,雖厥而指甲尚溫,不似寒厥過乎肘膝,脈來沉實,大而有力,以此為辨。寒厥瘡必灰白下陷,熱厥瘡必紫暗乾枯。
王肯堂曰︰忿怒胸痞,肝氣滯也。倦怠胸痞,中氣虛也。胸滿多痰,脾氣虛也。(《準繩》)
書曰︰凡胸痞,身上半屬陽,身下半屬陰,胸前乃清陽之分,非物也;若腹滿者,是有物而非邪氣也︰但痞氣亦脹滿胸前,何以別之?曰︰痞氣因邪在表,誤用硝黃、巴豆、牽牛下之,以致胸脹,必問其人曾經下否?若經下過,即是痞氣,未經下而胸前脹滿者,即半表半裡証。
夫瘡瘍陽氣脫陷,或因克伐之劑,或因膿血大泄,或因吐瀉之後,或因誤而入房,若發熱頭疼,小便淋澀,或滑數便血,目赤煩喘自汗,發熱氣短,頭暈體倦,熱渴意欲飲水,投水惡寒,憎寒身熱惡衣,揚手擲足,汗出如水,腰背反張,鄭聲不絕,此無根虛火之假熱証。或畏寒頭痛,咳逆嘔吐,耳聵目蒙,小便遺難,瀉利腸鳴,裡急腹痛,玉莖短縮,冷汗時出,齒牙浮腫,肢體麻痺,或厥冷身痛,或切牙嚙唇,舌根強硬,此陽氣脫陷之真寒証。皆勿論其脈,勿論其瘡,但見一二,急用參附湯補之,多有複生者。大凡潰後勞碌,元氣虧損,或夢遺精脫,或滑數便血,或外邪乘之,或誤用寒涼,氣血脫陷而致斯証。治以前藥,亦有複生者。
梅氏曰︰凡治背瘡,肉長疾嫩,皮不及裹,見風即成僵肉,速以寒水石燒研為細末,傅瘡上,再用銅綠細末上之,肉即不作僵矣。(《準繩》)
凡瘡口黑暈而無血色者,乃涼藥太過,宜用沖和膏加肉桂、當歸,溫活死血,則黑暈自退也。如顏色未複原,仍以沖和膏敷之。
夫瘡之始發,肉色未辨,經絡初滯之時,宜表散,以托裡之劑,使經絡易通,而毒氣亦散,則毒氣引令外出,為順。《內經》云︰汗之則瘡已。俾營衛通行,妙在斯矣。有等庸俗之人,不知斯理,而自高傲,強自內疏,不知脈浮在表之理,反使邪毒內罨,如傷寒証,當汗而誤下之義同。以致外如麻而裡如瓜,憎寒壯熱,邪已內攻,惟有急以蒜灸以接其陽,引毒外出,更以托裡大劑治之,或有可生者。常見有瘡疥之人,熏燃捻子等藥,亦令入內,俱自取傷生之禍爾。
夫瘡瘍面赤,雖伏大熱,禁不得攻裡,為陽氣怫郁,邪氣在經,宜發表以去之。故曰︰火鬱則發之。雖大便秘結,只宜多發其表,以發散陽火,少加潤燥之藥。若見風脈、風証,只可用發表風藥,便可以通利也。若只乾燥秘澀,只宜潤之,亦不可下。
凡患瘡瘍,或泄瀉,或出汗,或不進飲食,或夜不寐,宜先治內証,內証一愈,則外証易痊,此乃急則治標之法,膏圍二藥,仍照舊用之,勿缺。
東垣云︰夫癰疽得之有內外之別,治之有寒溫之異,受之外者,法當托裡以溫,若反用寒藥,則是以皮毛之邪,引入骨髓矣。受之內者,法當疏利以寒,若反用溫劑托裡,則是以骨髓之病,上徹皮毛矣。是必表裡通潰,共為一瘡,助邪為毒,苦楚百倍,輕則令危,重則死矣。
夫人身氣血有虛實,瘡瘍所發有輕重,治療之法有攻補。元戎云︰若人氣血壅盛,營衛充滿,抑遏不行,腐化而為癰者,當泄之以奪盛熱之氣。若人飲食少思,精神衰弱,營衛短澀,寒摶而為癰者,當補之以接虛怯之氣。丹溪云︰腫瘍內外皆虛,宜以補接行散為主。大抵用藥之法,如執權衡,當察病勢輕重,邪蓄表裡,瘡毒腫潰,元氣虛實,若不詳究其因,率爾投治,實實虛虛,七惡之禍,不能免矣,治者審之。
嘗見治寒以熱,而寒彌甚,治熱以寒,而熱彌熾,何也?假如心實生熱者,當益其腎,腎水滋,熱自除。腎虛生寒者,補益其心,心火降,寒自退。此所謂寒之而熱者取之陰,熱之而寒者取之陽也。又寒因熱用,熱因寒用,要在通其理而已。又聞微者逆之,甚者從之,蓋治寒以熱,必涼藥以行之;治熱以寒,必溫藥以導之,此亦欲其藥性之調和也。其間有正有權者,因病有微甚,微者逆治,理之正也。甚者從治,理之權也。
仲景云︰治傷寒有汗、吐、下三法。東垣云︰治瘡瘍有疏通、托裡、和營衛三法。用之得宜,厥疾瘳矣。假如瘡瘍腫硬木悶,煩熱便秘,脈沉而實,其邪在內,當先疏其內以下之。_腫作痛,便利調和,脈浮而洪,其邪在表,當先托其裡以汗之。元戎云︰營衛充滿,抑遏而為癰者,當泄之以奪盛熱之氣;營衛虛弱,壅滯而為癰者,當補之以接虛怯之氣。東垣又云︰瘡瘍雖面赤伏熱,不得攻裡,裡虛則下利。仲景
又云︰瘡家雖身體疼痛,不可發汗,汗之則發痙,苟不審詳,妄為汗下,以致血氣虛損,毒反內陷,少壯者難以潰斂,老弱者多致不救。
夫附子,味辛而甘,氣溫大熱,有大毒。製法︰以童便煮而浸之,再用文武火以烈其毒,且可助下行之力,入鹽尤捷,此佐使之藥,通行諸經,其性善走而不守,浮中沉無所不致,陽中之陽,故行而不止。用之得宜,有奪旗斬將之功,用之不宜,有殺身殞命之禍。每人參一錢為君,止可下附子一二分為使,再加甘草以解其毒,內外之証,遇嚴寒時候,瘡口沉塌,四肢厥冷,寒濕疼痛,痿 拘攣,膝痛不能行步,腰脊風寒,伏陰傷寒,方可下附子,不審陰陽虛實,一概用之,使人服後,火鬱中焦,氣鬱下焦,咆哮喘急,頃刻而斃。凡用附子者,豈可不細審之乎。
又曰︰解附子毒,令多吸新水,連飲數碗,遂大嘔泄,方解其毒,此又不可不知也。
薛立齋曰︰經云︰諸痛癢瘡瘍,皆屬心火。若腫赤煩躁,發熱飲冷,便秘作渴,脈洪數實,是其常也,雖在嚴寒之時,必用大苦寒之劑,以瀉熱者。若脈細皮寒,瀉利腸鳴,飲食不入,嘔吐無時,手足逆冷,是變常也,雖在盛暑之時,必用辛溫之劑,以助陽氣。《內經》云︰用寒遠寒,用熱遠熱,有假者反之,雖違其時,必從其証。
王肯堂曰︰如腫赤煩躁,發熱引冷,便秘作渴,脈洪數實,是為五實,雖在嚴寒之時,必用大苦寒之劑,瀉其陽以救其陰。若脈細皮寒,瀉利腸鳴,飲食不入,嘔吐無時,手足逆冷,是為五虛,雖在盛暑之時,必用大辛熱之劑,散其陰以回其陽。若執泥常法,則誤矣。(《準繩》)
張景岳曰︰愚意羅先生以舍時從証之法,垂訓後人,誠百世不磨之要道也。但時之遷變,本所難知,而証之幽顯,尤不易識,何也?蓋常人之所謂時者,春夏秋冬之時也,歲歲時常之主氣也。誰不得而知之。而不知五六周環,則長夏有寒淫之令,三冬有炎暑之權,此則雖若舍時,而實以從時,昧者固能知此乎﹗又如察証之法,則凡脈細皮寒,泄瀉厥冷之類,是皆已見之寒証也,又誰不得而知之。不知其來有源,有甚有漸,即諸証未見之前,而本來已具,此際便難錯認,使必待焦頭爛額,而後曲突徙薪,則已晚矣。此羅先生之所以明已,然則余更為慮未然,蓋恐人之見之,遲而無及于事也。雖然余常見今人之於已然者尚不能見,而複欲其見未然,誠哉過矣﹗然余慨然之念,則不能不道其詳,而深望于知音者。
伍氏曰︰氣血聞香則行,聞臭則逆,大抵瘡瘍多因營氣不從,逆於肉理,故郁聚為膿,得香散藥則氣流行,故當多服五香連翹湯、萬金散、清心內固金粉散。凡瘡本腥穢,又聞臭觸,則愈甚者,若毒氣入胃,則為咳逆,古人用此,可謂有理。且如飲食調令香美,則益脾土,養真元,保其無虞矣。
澄曰︰脾喜馨香,藥品香燥,固能行氣散郁。若真陰不足,虛火上炎,素多痰火之人,又所當禁。
又曰︰潰後瘡瘍生肌藥中,務須少加冰麝,蓋冰麝香竄,多用則走泄真氣,反令瘡口難斂。
又曰︰潰後忌房內焚燒安息、沉香,燒則瘡口燥癢。
又曰︰潰後忌佩香囊、離宮錠等物,不獨耗散真氣,且恐引動相火遺泄。
薛立齋曰︰夫瘡瘍之作,由六淫七情所傷而痛也。因氣血凝滯所致,假如熱毒在內,便秘而作痛者,內疏黃連湯導之。熱毒熾盛, 腫而作痛者,黃連解毒散治之。不應,仙方活命飲解之。瘀血凝滯而作痛者,乳香定痛散和之。作膿而痛者,托裡消毒散排之。膿脹而痛者,針之。膿潰而痛者,補之。若因氣虛而痛,四君加歸、耆。血虛而痛,四物加參、耆。腎虛而痛,六味地黃丸。口乾作渴,小便頻數者,加減八味丸,此皆止痛之法也。丹溪云︰膿出而反痛,此為虛也,宜補之。穢氣所觸者,和解之,風寒所逼者,溫散之,若泥用乳沒,斯執方矣。
李東垣曰︰夫瘡疽之証候不同,寒熱虛實皆能為痛,止痛之法,殊非一端,世人皆謂乳沒珍寶之藥可住疼痛,殊不知臨病製宜,自有方法。蓋熱毒之痛者以寒涼之劑折其熱,則痛自止也。寒邪之痛者,以溫熱之藥,熨其寒,則痛自除矣。因風而有痛者,除其風,因濕而痛者導其濕,燥而痛者潤之,塞而痛者通之,虛而痛者補之,實而痛者瀉之,因膿郁而閉者開之,惡肉浸潰者引之,陰陽不和者調之,經絡秘澀者利之。臨機應變,方為上醫,不可執方而無權也。(《十書》)
今人有瘡瘍,不審元氣虛實,病之表裡,病者多喜內消,而醫者即用十宣散及敗毒飲、流氣飲之類。殊不知十宣散雖有參 ,然防風、白芷、濃朴、桔梗皆足以耗氣,況不分經絡時令,氣血多少,而概用之乎?敗毒散乃發表之藥,果有表証,亦止宜一二服,多則元氣反損,其毒愈盛,雖有人參,莫能補也。況非表証而用之乎?流氣飲乃耗血之劑,果氣結膈滿,亦止宜二三服,多則血氣愈傷,夫血氣凝滯,多由營衛氣弱,不能營運,豈可複用流氣飲以益其虛,況諸經氣血多寡不同,而流氣飲通行十二經,則諸經皆為所損,反為敗証,雖有 歸,亦難倚仗,若服之過度,則氣虛血耗,何以成膿,苟不察其由,而泛投克伐之劑,能無危乎﹗此三方者,其不可輕用亦明矣。
河間云︰凡瘡止於一經,或兼二經者,止當求責其經,不可干擾餘經也。
夫瘡瘍之証,當察經之傳受,病之表裡,人之虛實,而攻補之。假如腫痛熱渴,大便秘結者,邪在內也,疏通之。腫 作痛,寒熱頭痛者,邪在表也,發散之。
腫痛甚者,邪在經絡也,和解之。微腫微痛,而不作膿者,氣血虛也,補托之。漫腫不痛,或不作膿,或膿成不潰者,氣血虛甚也,峻補之。色黯而微腫痛,或膿成不出,或腐肉不潰者,陽氣虛寒也,溫補之。若泥其未潰,而概用敗毒,複損脾胃,不惟腫者不能成膿,而潰者亦難收斂,七惡之証蜂起,多致不救。丹溪云︰腫瘍內外皆壅,宜以托裡表散為主。如欲用大黃,寧無孟浪之非,潰瘍內外皆虛,宜以托裡補接為主。如欲用香散,未免虛虛之失,治者審之。
凡煎藥必須擇親信誠謹老實之人,洗淨新藥罐,用新汲甜水為上,慢火煎熬,紗絹濾渣,取清汁服之。不可近燈火之下吃藥,過口之物,酸味過口,則藥味甘甜,甜物過口,則藥味轉苦。又不宜服冷藥,脾喜熱,冷則不能營運。患在上,不厭頻而少,少服則滋榮於上;患在下,不厭頓而多,多服則峻補於下。病在頭面、頸項、臂膊者,先食而後藥;病在胸膈、心下、肚腹、膀膝者,先藥而後食;病在四肢者,陽中之陽,須服藥于旦;病在骨髓,陰中之陰,須服藥于夜。
凡病時,忌怒,忌疑慮,忌身體不潔人來看,忌魚、羊、鵝肉、燒酒、面食、生冷瓜果、腌臘等物,瘡口斂百日後,不作渴者,方可入房。
凡一切癰疽瘡腫毒証,將欲好之時,如往有喪人家吊孝,並拜望等項,其瘡腫即複發,切忌,切忌。
凡癰疽大証,雖有姬外家,不得艷裝相見,每見癰疽潰後,大肉已生,姬外家往來,雖無交接之事,而欲念一動,精已離宮,每致虛陷喘急而亡者數人。病者當惜生命,不可不為拒絕也。
凡視瘡瘍,穢氣甚臭,聞之則惡心難忍,毒深者,最能染人。須先用綿紙塞鼻孔,食薑、蒜、燒酒、充飽之物,以敵穢氣,切不可空心視之。吃蒜、酒後,不可口對瘡上,恐穢氣觸瘡上,令患者作痛。
凡揩膿水垢紙,必須入一竹籃中,掛透風處,但腐肉瘀膿,皆人之氣血所變者,日中晒之,則瘡口痛,放在濕處,則膿水不乾,待平愈之後,用干柴一束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