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針秘傳 |
袁總統身體素來甚好,其思想與記憶力亦遠過常人。冬日不怕寒,頭更不畏冷,在小站練兵時,於溯風凜烈之中,常光頭出外。初不以為意,後因受風過久,時覺頭痛,一遇思想太過即發。民國初年,遇有不如意事更甚,但不過數日即瘥。三年之春,因某項事逆意,而痛增劇至三十餘日不愈。南通張季直先生電保石屏先師,力言可愈此疾。得京電複時,適慎庵在滬,師囑隨行。其病系前後腦痛,第一日針百會,第二日針風池、風府,皆以泄風泄熱為主。每一針刺入,袁即感覺腦中發有大聲沖牆倒壁而出,再針如服巴豆、大黃直扶腸胃而下。
師曰︰此即風散熱降之象,應手而愈。袁總統稱奇不置,濃謝而歸。
南通張澀老,中年即痿而不興,其時尚未生子。病原由於幼年用腦過度,可見性與腦最有關系,不盡由於性病也。耳石屏師名,情托請治。其時石屏師為富安場鹽大使,情不可卻。為針腎俞、關元、氣海、中極數穴,即日見效。後每覺疲勞時,必延往治。石屏師罷官後,常駐於通,皆澀老為東道主也。一次隨師往,見其僅針關元一穴。因詢一針足乎?師曰︰此補精而活其氣,不宜太過,過之則興奮,過甚反於年老陽強陰弱之體不宜。予亦承賜一聯(能以金針引 起 曾從黃石受書來),並長跋於側,今尚什襲藏之耳。
戊辰之秋,張盛全病中風不語。在中西醫束手之時,余為之針百會一穴而蘇,其時人皆以余為善治中風。其實中國之針,何病不可治。己巳春,櫪城曹幼珊先生,忽中風而神昏不語,由張盛全急邀余往,脈已停止,兩目緊閉,呼之不應。詢其家人知病發僅一小時,數日前已覺口眼歪斜。此乃實症,不可誤認為虛,乃為針肩井、三里等處,其脈立出,口已能言。詢其本人,則云四肢麻甚。余複針頭之風府。足之湧泉,三日即能起坐。複刺口角之地倉而口正,刺目 之睛明而眼不斜,七日即康複如常。八年來體健身輕,雖七十有一,視之如五十許人也。曾以神針壽我四字為贈。
臂痛不能舉,在醫理上緣因甚多,虛實寒熱皆可使其病也。初起人不留意,後至半身不遂,全體不用,大病造成,治之已遲,此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也。褚德彝先生之夫人,臂痛經年,中西雜治,百藥無靈,最後就診於余。其右手不能平肩,日夜酸楚無寧息,斷為肺絡之痰阻滯血脈。為針曲池、合谷,應手而瘥。是以褚先生贈聯( 石名言徵呂覽 針俞神術闡倉公),有一針而愈之跋,所以紀實也。
吳興陸連奎先生體健無疾,惟左手常麻,曾經中西雜治而不效,皆云防作風疾。前年其夫人因患偏頭風痛為余治愈。而信金針必可療斯疾,針手三里即愈。是以本書序文中曾道及也。凡手足微麻,人都不在意,而不知風症之初多有此類現狀。如不即早圖之,引起他症以至不救者甚多,如腦充血、腦裂、心臟病等。在中醫醫理上追本窮源,皆中風一症之分門別類也。
庚午冬,余受蘇州朱姓之請,頻行有竺氏者來延治盲腸炎,有急不待緩之勢。而朱姓之中風又不能略遲,不得已允以當夜歸來。夜返申時,在站為其迎往。病患年三十許,服務於滬寧鐵路。道其家人曾患盲腸炎剖腹而死。其父羲庵先生年七十有八,見其子病而焦灼,惶急之象,溢於言表。病象在右少腹奇痛,右足不能伸。予只針歸來、三里、氣海數穴,其痛立時即止,足亦能直。三次後即行走如常,來寓就診,五日其病如失。羲庵先生仁和旺族,善繪事而能詩。因其子鹿奇先生之疾,即寫竹屏四幅,中有一詩,“橫截風煙竹兩竿,黃山白岳出群看,金針度盡人間厄,太乙真傳不用丹”之句,乃見其子大病之愈出乎意外,極其高興,故詩畫皆生氣勃勃也。
師君蘭亭老而健,某年來滬,寓於浦應仙家。夜半睡醒,忽口眼歪斜,語言難出而半身肢體同時麻痺。延西醫王某治之,謂此病西法並無專藥。如延余診,當有效。師仍游疑,複請某國醫博士,多方療治,猶不見輕,乃請余治。予謂病在少陰,痱症也。為針氣海、環跳、腎俞等穴。頃刻之間,麻痺半身即能自行轉側,十日即完全告愈。某西醫聞之曰奇矣。師君時已六十有三,次年又生一子。
書家顏二民患腸癖十餘年,其苦萬狀,中西醫治終未能愈。乙丑余由陝軍謝職歸,遇於邗上,殷殷求治。為針手陽明數穴,以瀉其熱而通其壅,數日而愈。顏書一聯(鐵騎威邊徼 金針度世人)以志感謝。腸癖之症,虛實並有,顏乃實,故效速。如屬虛症,則養陰補脾,清胃固脫,缺一不可。甚矣,同一用針,同一治病,而其難易相差如此。是故學針易,識症難也。
甲戌春,往上海某醫院,為某姓治第四期梅毒入絡。因其心臟衰弱,該院無法療治,而由某君求余針之,是以間日必一往。一日聞女病室中,有北方口音之女子,嚶嚶作泣。余問故,某君謂此是警局董隊長之妻,今將鋸腿,是以悲泣。詢其病狀,則云腳面紅腫而痛,已住院六月不瘥。某君慫恿予為之設法,余憐此婦如無足幾等於死,即往詳詢病情,始知由郁熱而兼外感,邪留經絡,中西雜治,藥石亂投。斷以溫補之劑,邪不能出,下注於足,以致紅腫大痛,氣上沖心,日夜不安,寢食俱廢者數月。余謂此病無需鋸腿,可用別法以救之。而該院之某醫,謂君能愈此病乎?余云中西醫皆能愈,獨君不識此症耳。先以提毒散瘀外治之法,即在委中放毒血盈升,針三里、懸鐘、三陰交等穴,次日即安,十日大愈。節至中天,惠我角黍金丸,夫妻同來,叩謝再生之恩也。
葉氏媼,六十又三,患肩背痛,由頸循督脈而下七八寸,轉側不能,因此兩臂亦痛不能舉,日夜呼號,慘不忍聞。診其脈沉遲,舌絳滑。《靈樞》云氣勝有餘肩背痛,適在督脈之上,肺實可知。先瀉其肺俞,當夜即能安睡,再針肩井、肩 、曲池而愈。
朱右,年四十二,體素弱,中脘常隱隱作痛已十餘年,時發時愈。近月連痛不已,甚且至於昏厥。初以手按之,痛可暫止,繼則拒按,似覺有一氣塊由下而上,如至鳩尾處則大痛,再至咽間則厥矣。脈大而數,舌黃黑且垢膩,斷為濁陰之氣結於胃脘不散。為針中脘、三里而痛漸止,再刺關元、照海,即下黑色如栗之矢若干粒而愈。
老友解梅生兄之夫人,少腹中硬痛拒按,某西醫謂為子宮生岩。一再檢驗,確定無疑,舍解剖之外更無生理,以此病商之餘。余謂子宮岩乃新病名,其實乃氣血所凝,到處皆可成岩,不獨子宮,宜以氣化之。為針氣海、腎俞諸穴,當日痛止,更數日而塊消。凡有形之病,皆宜設法消散為上策,實在不能消散,再設他法以解之。去塊之法甚多,有急治,有緩治,病實無妨用猛劑以攻之,病虛亦有助其中氣,使其輔正祛邪,亦可漸收大效。
南海莫君敏莊,僑居燕北有年,平生喜藏金石,是以搜羅甚富。庚午以臂痛不舉,向余求治。見其行動即喘,脈大而空,兩尺尤少力,入夜則口渴咽乾,小溲頻數。余告以君之本病,乃腎氣不能收納,其臂痛不舉,乃標症也。如不根本治之,花甲之年,豈有腎虛而能延壽者。即針腎俞、關元等穴,並書專門補斂腎氣之方為丸治之。二月之後,本標各病全愈。莫君以其收藏之歷代帝王玉璽印成四屏,並跋予為治病經過以留記念云。
宋子良先生患左臂痛,連帶至手,延至三年,百方醫治而無效。後由某外醫為之解剖,先後六次,痛勢仍不少減,且不能確指此症究屬何病。最後延余治之,身強體壯,一望而知為康健之體,脈亦堅實,飲食起居,無一不好。惟右手掌背之肌肉瘦削異常,僅余皮骨,以虎口萎縮尤甚。多處穴道,無法下針,只好先針曲池,去針以後,云甚鬆快。次日告余曰︰往日多為痛醒,今晨居然醒而不痛。計針三日,痛勢全愈。惜合谷一穴,因肌肉縮盡,僅余上下二層皮,無受針之餘地。蓋解剖之術只能施之於有形,可以割而棄之。若經絡之氣為邪所傷,無形無影,於此而加以剖割,此在高明之西醫或可優為之,而在中醫之治法中,則殊不能贊一詞也。
丙寅春,余來游滬,時下榻同益公。其司賬何紹全,邗人也,素有心癢病,聞余至,欣然向予求治。自述病起於八年前,初覺癢時,異常難受,百治不效。後為癢所逼,狂奔多時,居然癢止。起初二三月一發,後即愈來愈勤,現下一日一夜之中亦屢發不止。雖嚴冬亦不暇著衣,癢發時,非速奔不快。予謂此乃心氣鬱結,血液過膩所致。狂奔則結氣解散,血亦轉清,此所以有效也。為針肺經云門,心包絡天池、內關各穴,專用瀉氣散血之法。二次以後,癢不複發,此亦奇疾之一也。
甘鏡先律師,留歐美有年,飲食起居皆有西洋化,以致遇有疾病,亦無不用外醫。一日其夫人病腰痛不能輾轉,注射電療諸法無不用盡,終歸無效。余素與甘友善,甘乃詢以斯疾足下金針能愈否。余答金針無病不治,何況區區腰痛。乃刺腎俞,一補而瘥,鏡先以神術目之。夫腰痛之起因甚多,虛實寒熱皆有,須看準病原,自然發無虛射。甘夫人乃腎虛腰痛,如認為實症,用力去邪,殆矣。如孫東吳俞逸芬諸子,皆患此病,無不病隨針去,而針法亦各不同。蓋皆按照各人病原針之,不是千篇一律也。
姚守仁先生之夫人,肝木不和,體又素弱,於歸十載,未經生育,以此肝脾之病影響於胃,發生膈症。三年來不能進粒米,僅以流汁度其生命,咽中如有物窒塞,腹雖覺飢而不能下咽,夜來必有潮熱,經亦不調而多帶。細思非舒肝和脾,不能開其生機,徒治胃病,如以石投水。乃先刺期門,再針膈俞、白環俞、中脘、中極等穴,食欲大增,升能經調帶止。今年已育麟兒,此乃病理中應有之效,並非出乎意外也。
曾則生任滬保安處副處長時,曾病胃疾,食不甘味,中脘作痛,日漸瘦削,臥床數月,幾無生理。解震皋先生與則生有師生之誼,往探其病,而則生淚出,以為生機絕望。震皋先生以其侄梅生兄曾有痼疾,為余所愈,令延予治之。詢其經過,中西雜治,補瀉兼施,終無起色。予只為針中脘、關元諸穴,其疾良已。蓋曾君之病,不過胃陽不足,消化不良,以致失其營養。治法雖多,毫不中病,誅伐無過,安得生機。予不過為之撥動機關,令其胃陽暢遂而已,豈有其他妙巧哉﹗
蠱症江浙不多見,余隨宦在川滇及游歷兩廣,曾有聞見放蠱害人之說。謂由五毒蠱合而為一,飲食起居坐臥之地,皆能傳毒,此齊東野語,不見經傳之談。然亦有受山嵐瘴氣,腹中便爾成形,或水土不宜,初到水遠山遙之地,體質與風土不合,亦易發生此病。庚午,奧人陳姓,肢痛治愈後,其家一區姓媼云有胃疾,余以為普通胃病,囑其來寓針之可也。越日媼來求治,自云病已七年,而中脘墳起,腹飢則痛,多吃不易消化之物則安。七年來,日漸加重,人則奇瘦,其脈大小不一,頃刻異狀,其舌滿布紅白相間,雜之小點,而如蒙以一層灰白之薄苔,斷為蠱症無疑,試針數處。次日再來,云不針尚可,針後雖多食而痛不能止。即為再針中脘,不十分鐘而狂呼大痛,欲自拔其針,禁之則云要吐,口即噴出奇臭之水,隨出一物,類似蛇形,長逾一尺。蠕蠕而動。同時診室中之病者,皆帶針而逃,一時秩序大亂,而區媼暈矣。頃刻即蘇,七年痼疾,經此一針,病根全去,良深快慰。憐其貧困,乃以藥物助其調理,不久即平複如常。
曹女年十七,忽停經九月,人漸瘦,脈沉實,舌白,口渴心燒,中脘痛,少腹左脅下痛而拒按,夜來潮熱盜汗,便結溲少而熱,微咳無痰,皮膚枯燥,肌如甲錯,無一不是乾血癆之症狀。但室女停經與婦人稍異,治法亦各有不同,較之曾經生育之婦人尤為棘手。乃一方用去瘀之法,刺其肝脾各經之穴,其腹痛拒按之狀漸解,一方又以培養新血之法,從期門等穴啟其生機,心燒潮熱等症亦退。前後月餘,其經複至,諸病霍然。
一日在蔣某家治疾,有附診者一。三十許之婦人,云日來偶覺胃納不健,請書一開胃方劑,按其脈大異之。詢其有無他狀,云無。余未書方而告其家人曰︰殆矣。其脈二十至必一停,停後不能複還,繼而複動,則與前後不能接續。經云一息不運則生機窮。此在脈法中謂之代脈,雖無大病,必難久存。蔣某以余故神其說,未之信。十餘日後,忽患氣塞而沒,是乃氣脫,非真窒塞也。至此方信余言之不謬。
名畫師金健吾,乙丑春病小腸氣,左囊腫大,寒熱交作,轉側不能者有日矣。余因嗜畫,耳其名,由友人之請托而往診。乃為針歸來、腎俞、氣海諸穴,數日即愈,今已十餘年而未一發。夫小腸氣之病,雖似有形,而實為氣所結,其氣一散,其形立消。今之醫家,誤認為實。在有形之病,可以割而棄之,豈知此等病朝割去而夕複生,屢生屢割,不死不止。不揣其本而齊其末,即在他事,且猶不可,況病關生死,豈可草率從動,用剖割草菅人命。因論小腸氣,而可悟其他類似之病狀治法矣。
黃金榮先生病齒痛二十餘日,遍服清瀉苦降之劑,始終不效,寢食為之不安。余適有他事往謁,問此病針法能治否?余謂舍蛀齒外皆可治也。即為針合谷、呂細等穴,針去痛除。先生云金針治病如此神速,悔不早用之,致多受二十餘日之痛楚云。
中外醫家商討金針醫學時,有同文書院院長大內暢三先生在坐,詢及金針能治年久腰痛否?余曰可。間日邀診,謂余年六十有二,病已十又三年,平日起居坐臥均感不便,惟陰雨之先,節氣之前,不但不能轉側,且腰部膚冷如冰。中西雜治,終未離去痛苦。前曾一度歸國,請其國中著名針灸家治之,亦無大效。言次即以手臂腰腿等處之灸疤出視。余謂《內經》云太陽所至為腰痛。太陽,膀胱府也。又云腰為腎之府,轉側不能,腎將憊矣。今既不能轉搖,而腰部肌肉又異常覺冷,其為腎陽衰敗無疑,宜溫通腎府,以去寒濕而助元陽。即針腎俞,腰部立覺奇暖,去針後即起立如常,謂十餘年之痛苦去於一針,何神速乃爾,即書東亞神術四字為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