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說 卷十 | 南宋 張杲 |
許叔微，少嘗以登科為禱，一夕夢神告曰，汝欲登科，須憑陰德，叔微自念家貧無力，惟醫乃可，於是精意方書，久乃通妙，人無高下，皆急赴之，既而所活愈多，聲名益著，複夢其神受以一詩曰，藥有陰功，陳樓間處，堂上呼盧，喝六作五，是年登第六名，進士第上一名，陳祖言下一名，樓材及注闕用，升甲恩如第五名。授職官以歸，與詩中之言無一字瘥，此則濟人之病急者也。
儀州華亭人聶從志良醫也邑丞妻李氏病垂死治之得生李氏美而淫慕聶之貌他日丞往旁郡 李偽 稱疾使邀之伺其至語之曰我幾入鬼錄賴君複生顧世間物無足以報德願以此身供枕席之奉聶驚 懼趨而出迨夜李複盛飾而就之聶絕袖脫去乃止亦未嘗與人言後歲餘儀州推官黃靖國病陰吏逮 入冥症事且還行至河邊見獄吏 一婦人剖其腹濯其腸而滌之傍有僧語曰此乃子同官某之妻也 欲與醫者聶生通聶不許可謂善士其人壽止六十以此陰德遂延一紀仍世世賜子孫一人官婦人減 算如聶所增之數所以蕩滌腸胃者除其淫也靖國素與聶善既蘇密往訪之聶驚曰方私語時無一人 聞者而奔來之夕吾獨處室中此唯婦人與吾知爾君安所得聞靖國具以告聶死後一子登科其孫圖 南紹興中為漢中FS 縣丞屬仙井喻迪孺汝礪作隱德詩數百言以發潛德此不複載(夷堅志)
王居安秀才，久苦痔疾，聞蕭山有善工，力不能招致，遂命舟自烏程走錢塘，舍於靜邸中，使人迎醫，醫絕江至杭，既見欣然，為治藥餌，且云請以五日為期，可以除根本，初以一藥放下大腸數寸，又以一藥洗之。徐用藥線結痔，信宿痔脫，其大如桃，複以藥餌調養數日，遂安此工，初無難色，但放下大腸，了方議報謝之物。病者知命懸其手，盡許行橐所有為酬，方肯治療，又玉山周僅，調官京師，舊患膀胱氣，外腎偏墜，有貨藥人云：只立談間，可使之正，約以萬錢及三縑之報，相次入室中施一針，所苦果平，周大喜，即如數負金帛而去，後半月，其疾如故，使人訪醫者，已不見矣！古之賢人，或在醫卜之中，今之醫者急於聲利率，用詭道以劫流俗，殆與穴坯挾刃之徒無異。予目擊二事，今書之以為世警(泊宅編)。
當塗外科醫徐樓台，孫大郎于紹興八年，療溧水縣蠟山富民江舜明背疽，因邀謝錢三百千之外，複覓銀二十五兩未許，遂以紙捻點藥入瘡痛，甚致，斃不一年徐，病熱哀叫不絕，但云舜明莫打我，數日死，其子隨母改嫁，其醫遂絕(丁志)。
宣城符裡鎮人符助，教治癰疽，操心亡狀病者，瘡不毒，先以藥發之，忽一黃衣卒，來持片紙，示之云陰司追汝以藤杖點其背符大叫痛黃衣曰汝元來也知痛隨手成大疽而死
宣城管內水陽村醫陸陽，字義，若以技稱建炎中朱莘老編修妻避寇驚憂致疾陸誤投以小柴胡 湯殺之溧水高淳鎮李氏子病瘵，召之，用功未效，從出娼家飲索錢並酒饌，不與投以剛劑數十粒，又殺之，紹興九年，陸暴病呼曰：朱宜人、李六郎，休打我，我便去也，旬日死(同上)。
溫州醫僧法程，字無枉，少瞽百端，治之不愈，但晝夜誦觀世音菩薩名號，如是十五年，夢中聞菩薩呼之使前，若有物縶其足，不可動，菩薩嘆曰：汝前世為灸師，誤灸損人眼，今生當受此報，嘆以免，但吾憐汝誠心，當使汝衣食豐足，遂探懷中，掬寶珠滿手與之，既寤醫道大行，衣缽甚富，至七十餘猶在。(甲志)
京師有一婦人，姓白有美容，京人皆稱為白牡丹，貨下胎藥為生，忽患腦疼，日增其腫，名醫治之皆不愈。日久潰爛臭穢不可聞，每夜聲喚，遠近皆聞之，一日遂說，與家中云，我所蓄下胎方，盡為我焚之，戒子弟曰：誓不可傳此業，其子告母云：我母因此起家，何棄之有？其母曰：我夜夜夢數百小兒，咂我腦袋，所以疼痛叫喚，此皆是我以毒藥壞胎，獲此果報。言訖遂死。(名醫錄)
宜興 承務，醫術精高，然貪顧財賄，非大勢力者不能屈，致翟忠惠公居常熟，欲見之不可，諉平江守梁尚書邀之始來．既回平江，適一富人病來謁醫 曰：此病不過湯藥數劑可療，然非五百千為謝不可，其家始許半酬，拂衣去，竟從其請別，奉銀五十兩為藥資，求益至百兩，乃出藥為治，數日愈，所獲西歸中塗，夜夢一朱衣曰：上帝以爾為醫，而濃取賄賂，殊無濟物之心，命杖脊二十，遂敕左右而鞭之，既寤覺脊痛，呼仆視之，捶痕宛然，還家未幾而死。(己志)
明州人家女既嫁歸寧媵外家幽蘭從群婢往後園挑菜忽悶眩仆地言語無倫如有憑附扶至房半日方醒 問其故曰吾必死矣吾前生是河北眼科醫有村媼獨處病赤目吾陰利其貲投轉藥殺之盡掩室中之 藏外無一知者媼訴諸東岳命逮治而吾冥數未竟不可尋索後二十年前身死又注生此州媼久抱恨 泉壤複往訴岳帝憐之擇健 文書詣天下郡縣求訪殆遍末乃到浙東既至此將入城閽卒呵問示 以文書卒曰是檄城隍符耳吾城中事乃鮑君大王主之城隍無預拒不得入 與媼迤邐至城外三十里高橋下潛伏累日別有鬼吏從西來亦駐橋邊與岳 更問訊吏曰吾正隸鮑君為急足近往洞庭君山廟投書回幸此相遇吾極念汝能從吾行當祈城卒令入也二人拜謝偕往果得入徑詣鮑君殿下呈檄鮑君展視曰此檄城隍神也汝何自而入 悉以實告鮑君呼曩吏曰只差汝同追吏聲喏挾 媼同出數日不值一夕到秋家巷聞老婦燒夜香者祝云有女子在某宅為從嫁其詞云云媼欣然曰冤家可得矣趨至吾居而門神不納又伏藏後園適方審認已為冥中所錄行且就逮宿世冤債定無脫理家人欲 召巫史救之未暇媵自持刀剔雙目而死(戊志)
宣和間有一士人抱病經年百治不瘥有何澄者善醫其妻召至引入密室中告之曰外家以良人抱 疾日 久典賣殆盡無以供醫藥之資願以身相酬醫正色拒之曰小娘子何為出此言但放心當為調治取效 切不可以此相污萬一外人知之非獨使某醫藥不效不有人誅必有鬼責未幾其夫疾愈何澄一夕夢 人引 入神祠有判官語之汝醫藥有功不于艱急之際以色欲為貪亂良人婦女上帝令賜汝錢五萬貫 官一資未數月東宮得疾國醫不能治有詔召草澤醫澄乃應詔進劑而愈朝廷賜錢三千貫與初品官 自後醫道盛行京師號為何藥院家
醫者當自念云人身疾苦與我無異凡來請召急去無遲或止求藥宜即發付勿問貴賤勿擇貧富 專以 救人為心冥冥中自有 之者乘人之急故意求財用心不仁冥冥中自有禍之者吾鄉有張彥明善醫 僧道貧士軍兵及貧者求藥皆不受錢或反以錢米與之人來請召雖至貧下亦去富者以錢求藥不問 多寡必多與藥期于必愈未嘗萌再攜錢來求藥之心病若危篤亦多與好藥以慰其心終不肯受錢予 與 處甚久詳知其人為醫而口終不言錢可謂醫人中第一等人矣一日城中火災周回 盡煙焰中獨存 其居一歲牛災尤甚而其●上獨全此神明 助之其子讀書乃預魁荐孫二三人皆龐濃俊爽亦天道 福善之信然也使其孜孜以錢物為心失此數者所得不足以償所失矣同門之人可不鑒哉 伏讀張君季明醫說無非濟人挾物之事而將之FS 至誠三世授受相傳一脈是可嘉尚也已余來 新安恨識之晚將虛心而訪以求衛生之經云嘉定甲申春三月中浣星江彭方書於古歙歲寒堂 醫意也果可以紙上索乎雖曰不知書而曰我知醫余不信也知書矣而未之廣猶不知書也張君 季 明示余醫書一編載古今事跡至纖悉蓋其生平目覽耳聽凡涉於醫者必錄錄必以其類今老矣搜訪 尚不輟將成一家之書以傳於世張世以醫名世者季明用心之勤如此其能世其世可知也季明有子 字九萬隸業郡庠性敏而能文使以季明勤於醫之心而勤于學其能為張氏大門戶亦可知也噫季明 之用心如此其必有子以大門戶又可知也是則季明末編報應之說嘉定甲申首夏末浣四明李(以 製)書 上張季明醫說季明儒生也集是說以傳於世人多笑其流於伎不知真儒生之用心也使世醫 者皆 以季明之心為心雖庸醫足以為良醫苟以駔儈之心處之雖良醫且庸矣況本庸耶近世士夫所以每 嘆所在無良醫人之疾病不得盡其理而死者亦眾然豈真無良醫耶不仁之心壞之也季明之伯祖子 充以醫術受知于忠宣范公名滿京洛察脈語症妙出意表略無毫發隱情諸公待之如神人蓋已能儒 其心矣季明父祖能世其業季明又能力學以求古人之用心則凡有可以廣人之聞見使其知所趨避 以自免於疾與夫參稽已驗之效有疾而自能處其疾不為庸醫所誤是季明之仁術也則是說之集安 可以伎而笑之耶況季明之於醫自有得其伯祖之秘傳以是心而行是伎季明其儒醫之良者也使 其得科第而登仕籍其仁民之心又當如何耶此予所以喜之而與題其後云開禧丁卯七夕建安江疇 跋 余曩讀千金方間遇一二奇症扣諸醫莫能識疑蓄既久因念華佗不世出將終無所質究及分教 新安 始得張君季明所謂醫說者而閱之於是前者之疑渙然釋豁然悟而且嘆曰是說其有濟於世也博矣 按其伯祖子克生於皇朝元符間嘗從蜀王朴學太素能知人貴賤禍福受其衣領秘藏素書甚詳 後以此活人不可勝計季明其傳也夫奈近世醫道之壞謬悠無恥之徒崇飾疑誤援據臆說欺世盜名 至附以隱僻奇怪使人不易通曉季明疾之因博采傳記考古援今遠追昔人素書之遺近質當世 聞之妄推見至真開悟後學紀次殆千餘條或由夢感或與神遇積眾口已效之傳而病症方論若合 符 契略無一事 牾其視余子之淺近迂誕者不可同年而語矣昔楊子云憫百氏之爭鳴獨推五經以為 眾說郛然則季明之書其亦說郛之謂歟若夫用志之勤推心之濃增衍陰 以昌大厥嗣是又無可疑 者故書此以遺之寶慶丁亥十二月望日東陽徐杲書 越帥待製汪公鎮越累年未嘗不以濟人救物為心興利除害為事一日以張氏醫說巨編示興俾 校正 其訛謬將鋟梓以廣其傳興因整襟肅容而觀之見其敘醫家之本末疾病之精微無慮數十萬言吁何 其詳且博也夫醫之道大矣自神農黃帝岐伯雷公而下無非聖哲開其源賢智導其流故能拯黎元之 疾苦贊天地之生育世道既降士大夫以此為技藝不屑為之而升之凡流故以至精至妙之理而出於 至卑至淺之思其不能起人之疾反以夭其命者多矣此范文正公所以自謂不遇則顧為良醫前輩亦 雲治病而委之庸醫比之不慈不孝也抑興思之自昔卓然名家者如和緩扁鵲淳于意張仲景孫真人 及脈訣等書其論醫也莫不以保養為先藥石為輔至於察形診脈必致辦于毫芒疑似之末而深痛夫 世之醫者苟簡虛驕之習也是書所載大略舉矣而以序冠其前者顧乃以醫之伐病如將之伐敵當用 背水陣以決勝是徒見夫華佗之說時出其間而或有以奇捷之方拯人之危者爾愚觀近世賢士有為 症類本草者其說謂道經略載扁鵲數法其用藥猶是本草家意至漢淳于意及華佗等方今時有存者 皆條理藥性惟仲景一部最為眾方之祖但其善診脈明氣候以意消息之爾至如刳腸剖臆刮骨續筋 之法乃別術所得非神農家事至哉為論足以發明是書之大旨矣興既為辨其舛誤芟其蕪類而間以 所聞于記錄者稍附益之且以其管見複於公庶幾不負委屬之意云紹定改元孟夏望日門下士山陰 諸葛興謹書
張杲醫說十卷四庫著錄自明以來翻刻改訂者有嘉靖癸卯鄧正初本嘉靖甲辰顧定芳本嘉靖 丙午沈藩本萬歷己酉張堯直本朝鮮活字本日本翻印本周恭續編本其宋刊原本見於著錄者只此黃 蕘圃汪閬源丁松生舊藏今在盔山書庫之十卷及群碧樓鬻之中央研究院之九卷經籍訪古志所載九十兩卷今存日本圖書寮者耳鄧正暗得於廠肆者無第二卷以明刻配補固不逮丁書之具足十卷丁書 亦有殘損嘗以它本抄補字跡既劣與目錄亦不盡合丁氏嘗以沈藩十行本與此宋刊對勘惜其未見 顧定芳本不能推見諸刻遞嬗之跡也今年春館中又購得顧本其行格一準宋本參校三書得失具見 爰就宋本闕字依顧本補寫其全葉均脫者以顧本配之亟付景印以餉學人儻亦黃丁諸先生所欣許 乎杲之家世見第三卷太素之妙條可補宋史方伎傳是書取材之富槧印之精提要及訪古志言之綦 詳固今日治國醫研故書者所當胝沫抑吾聞時賢盛倡抽印四庫珍本之說妄謂閣書 錄校勘率未 精采似宜依據提要訪求公私藏庋初刻精印為之流布當愈於四庫抄胥之本謹舉此以為先河云癸 酉夏五月鎮江柳詒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