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序
烏程林子憲百,著《四診抉微》成,郵寄問序於余。余不知醫,何以序林子之書為?雖然,余固不知醫,余竊久知林子之志於醫。蓋林子為余桐崗徐夫子之族甥,昔年侍側,夫子每向余嘖嘖道林子之醫。少即專精篤嗜,博極群書,寒暑不輟,且遨游四方,遇岐黃宿碩名酬報,貴賤貧富,惟一體視。每遇疾病危急之家,諸醫盈座,唯相向束手無策,或且唯唯諾諾,隨人可否,林子獨憑幾出定見製方,病者立起死回生。以故夫子視學中州,日延林子至署,一時當路公卿,爭聘無虛日,藝術之神,吾裡士大夫迄今能道之。噫,林子之醫,其學業彰彰若是。其所著述,不即可決其信今而傳後哉。故不敢以不知醫辭,而為之序。
固始柯喬年拜手題
自序
夫詣泰華者,非濟勝之具,不能以登其巔。涉江漢者,非舟楫之用,未足以達其源。是以師曠不廢律呂以作樂,般 難舍繩墨以在宗匠亦必借資於物,而成其工巧。技藝之士,又豈能舍規矩而成方圓者哉?余嘗游於藝,因維醫之為道,先哲往往比類於鹽梅,此無他,以其調燮之功,與操鼎鼐者埒耳,上古有熊御極,咨詢六臣,闡微窮奧,首重於診;諄諄三複,亦以其審陰陽,察虛實,視表裡,莫不由於此也。如臨河問津,舍梁筏又烏能飛渡耶?然診有四在,昔神聖相傳,莫不並重。自典午氏以後,作述家專以脈稱而略望聞問,後人因置而不講,大違聖人合色脈之旨矣。殊不知望為四診最上乘工夫,果能抉其精髓,亦不難通乎神明,聞問亦然,終是缺一不可。譬如人之行立坐臥,何者可廢耶?余因不揣固陋,翻繹往籍,搜剔先聖之微言,造詣期登於神聖,鉤致往哲之精華,指趨希抵於工巧,取義理之精確而有據、明白易曉者,匯而成帙,間附一得之愚,顏之曰《四診抉微》。出以問世,使後之習是業者,有所憑藉,庶足以操司命之權,而拯斯世之諸疾苦,或未必無小補云爾。
雍正元年嘉平月苕東逸老林之翰書於玉映堂中
凡例
- 四診為岐黃之首務,而望尤為切緊。後賢集四診者,皆首列切診,而殿望聞問於後,簡略而不能明辨,使後學視為緩務,置而不講久矣。今余輯是編,先集經文,繼附先哲之神髓,複分部而詳之,於望遵《素》《難》之次序,用望為四診之冠,欲學人,知所重而深求其義,則超上乘而進乎技,又何難哉?
- 望診在兒科尤為切要。口不能言,古稱啞科,以其無從發問,而窮詰病因,惟賴望色察紋以驗証,實難事也。臨証之際,啼號躁擾,亦難聆音聲之清濁長短,以究病情;至於切脈,更為難言。從古相沿,小兒半歲之際,《心鑒》有按眉端之法,兼辨脈紋以斷病;三歲以下,始以脈診焉,然亦不過以一指按高骨,分其三部,定其息數而已,外此無可憑藉。至前人有謂小兒肌膚嫩薄,浮絡易以呈形,以察虎口三關,為非是。必如其說,使業兒科者,何從下手而活幼乎?錢仲陽曰,小兒若憑寸口之浮沉,必橫亡於孩子,蓋亦有見。余因搜采小兒望診而詳其說,使來裔有所依倚而為之范,則非蛇足也。
- 聽聲審音,可察盛衰存亡,並可征中外情志之感。《樂記》云︰其聲 以殺者,哀心之感;其聲 以緩者,樂心之感;其聲發以散者,喜心中,而聲應於外者,有若桴鼓之捷也。顧聲音之道理亦淵深,義複宏邃,詎可不講之有素乎,見先哲次於望而名之曰聖,洵非虛稱,攻是業者,不可視為細務而忽略之,若能深自體察,則心領神會,超凡入聖之基,階於此矣。(○,音焦。殺,音帥,言音之燥清而低怯。注云︰ 則竭而無澤,殺則減而不降可見矣。,音闡,寬綽之音又紓緩也。)
- 問為審察病機之關鍵。病家皆諱疾忌醫,而不告醫者,避嫌恥問而緘默,均失之矣。
蘇長公云︰吾有病悉以告醫者,不以困醫為事,旨哉言乎。若不問則無以悉病之因,多問則病者生煩而取厭。即有能問者,而所問皆泛,亦與不問者等耳。近代惟張景岳先生著《十問篇》,詳略得中,綱舉目張,有體用兼該之妙,可為後學之程式。余喜其切要,故錄其全篇。學者果能熟玩而深思,則病之陰陽表裡虛實,朗然炳照,已思過半矣。
- 切診前人往往編成歌,以括其要,無非便初學之誦讀,由淺入深也。諸家歌訣,未愜人意,惟李瀕湖脈學,包括義理,可稱美善,固為諸家之翹楚。余因取以弁之首,重抉往哲之精微,次第遞附,前後互印,相得益彰。由是而深造,則何難登軒岐之堂奧,而入四氏之室哉?
- 卷中多採取四言訣附入,亦便初學之記誦使然也。
- 管窺附餘於後者,以一己之臆見,或理有未當,欲質正於時賢,故不敢混廁先哲之嘉言,恐遺 亂玉之譏,以取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