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論》大陷胸湯後,又有小陷胸湯以治結胸之輕者,蓋其証既輕,治之之方亦宜輕矣。
《傷寒論》原文︰小結胸病,正在心下,按之則痛,脈浮滑者,小陷胸湯主之。按心下之處,注疏 家有謂在膈上者,有謂在膈下者,以理推之實以膈上為對。蓋膈上為太陽部位,膈下則非太陽部位。且小結 胸之前(百三十九節)謂︰“太陽病重發汗,而複下之,不大便五、六日,舌上燥而渴,日晡所小有潮熱,從心下至少腹,硬滿而痛不可近者,大陷胸湯主之,”觀此大陷胸湯所主之病,亦有從下之文,則知心上仍屬胸中無疑義也。
【小陷胸湯方】黃連一兩,半夏半升湯洗,栝蔞實大者一枚。
上三味,以水六升,先煮栝蔞取三升,去渣,納諸藥,煮取二升,去渣,分溫三服。 此証乃心君之火熾盛,鑠耗心下水飲結為熱痰(脈現滑象,是以知為熱痰,若但有痰而不熱,當現為濡象矣),而表陽又隨風內陷,與之互相膠漆,停滯於心下為痞滿,以杜塞心下經絡, 俾不流通,是以按之作痛也。為其病因由於心火熾盛,故用黃連以寧熄心火,兼以解火熱之團結,又佐 以半夏開痰兼能降氣,栝蔞滌痰兼以清熱,其藥力雖遠遜於大陷胸湯,而以分消心下之痞塞自能勝任有餘也。 然用此方者,須將栝蔞細切,連其仁皆切碎,方能將藥力煎出。
此証若但痰飲痞結於心下,而脈無滑熱之象者,可治以拙擬蕩胸湯,惟其藥劑宜斟酌減輕耳。小結胸之外,又有寒實結胸,與小結胸之因於熱者迥然各異,其治法自當另商。《傷寒論》謂︰宜治以三物小陷胸湯。
又謂︰白散亦可服。三物小陷胸湯《傷寒論》中未載,注疏家或疑即小陷胸湯,謂系從治之法。不知所謂從治者,如純以熱治涼,恐其格拒不受,而於純熱之中少用些些涼藥為之作引也,若純以涼治涼,是猶冰上積冰,其凝結不益堅乎?由斯知治寒實結胸,小陷胸湯斷不可服,而白散可用也。爰錄其方於下。
【白散方】桔梗三分,巴豆一分去皮心熬黑研如脂,貝母三分。
上三味為散,納巴豆,更於臼中杵之,以白飲和服,強人半錢匕,羸者減半,病在膈上必吐,在 膈下必利,不利進熱粥一杯,利過不止,進冷粥一杯。
按︰方中幾分之分,當讀為去聲,原無分量多少,如方中桔梗、貝母各三分,巴豆一分,即桔梗、貝母之分量皆比巴豆之分量多兩倍,而巴豆僅得桔梗及貝母之分量三分之一也。巴豆味辛性熱以攻下為用,善開冷積,是以寒實結胸當以此為主藥,而佐以桔梗、貝母者,因枯梗不但能載諸藥之力上行,且善開通肺中諸氣管使呼吸通暢也。至貝母為治嗽要藥,而實善開胸膺之間痰氣鬱結。至巴豆必炒黑而後用者,因巴豆性至猛烈,炒至色黑可減其猛烈之性,然猶不敢多用,所謂半錢匕者,乃三藥共和之分量,折為今之分量為一分五厘,其中巴豆之分量僅二厘強,身形羸弱者又宜少用,可謂 慎之又慎也。
白散方中桔梗、貝母,其分量之多少無甚關系,至巴豆為方中主藥,所用僅二厘強,縱是藥力猛烈,亦難奏效,此蓋其分量傳寫有誤也,愚曾遇有寒實結胸,但用巴豆治癒一案,爰詳細錄出以征明之。
一人年近三旬,胸中素多痰飲,平時呼吸其喉間恆有痰聲。時當孟春上旬,冒寒外出,受涼太過,急急還家,即臥床上,歇息移時,呼之吃飯不應,視之有似昏睡,呼吸之間痰聲漉漉,手搖之使醒,張目不能言,自以手摩胸際,呼吸大有窒礙。延醫治之,以為痰厥,概治以痰厥諸方皆無效。及愚視之,撫其四肢冰冷,其脈沉細欲無,因曉其家人曰︰此寒實結胸証,非用《傷寒論》白散不可。遂急購巴豆去皮及心,炒黑搗爛,紙裹數層,壓去其油(藥局中名為巴豆霜,恐藥局製不如法,故自製之),秤準一分五厘,開水送下,移時胸中有開通之聲,呼吸頓形順利,可作哼聲,進米湯半碗。翌晨又服一劑,大便通下,病大輕減,脈 象已起,四肢已溫,可以發言,至言從前精神昏憒似無知覺,此時覺胸中似滿悶。遂又為開 乾薑、桂枝尖、人參、濃朴諸藥為一方,俾多服數劑以善其。
如畏巴豆之猛烈不敢輕用,愚又有變通之法,試再舉一案以明之。
一婦人年近四旬,素患寒飲,平素喜服乾薑、桂枝等藥。時當嚴冬,因在冷屋察點屋中家具為時甚久,忽昏仆於地,舁諸床上,自猶能言,謂適才覺涼氣上衝遂至昏仆,今則覺呼吸十分努力氣息始通,當速用藥救我,言際忽又昏憒,氣息幾斷。時愚正在其村為他家治病,急求為診視,其脈微細若無,不足四至,詢知其素日稟賦及此次得病之由,知其為寒實結胸無疑,取藥無及,急用胡椒(辛熱之品能開寒結)三錢搗碎,煎兩三沸,徐徐灌下,頓覺呼吸順利,不再昏厥。遂又為疏方,乾薑、生懷山藥各六錢,白朮、當歸各四錢,桂枝尖、半夏、甘草各三錢,濃朴、陳皮各二錢,煎服兩劑,病愈十之八九。又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多服數劑以善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