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吐血、衄血,脈洪滑而長,或上入魚際,此因熱而胃氣不降也,以寒涼重墜之藥,降其胃氣則血止矣。
生赭石(六錢,軋細) 清半夏(三錢) 蔞仁(四錢,炒搗) 生杭芍(四錢) 竹茹(三錢) 牛蒡子(三錢,炒搗) 粉甘草(錢半)
《金匱》治心氣不足吐衄,有瀉心湯,大黃與黃連、黃芩並用,後世未窺仲景製方之意,恆多誤解。不知所謂心氣不足者,非不足也,若果不足,何又瀉之?蓋此証因陽明胃腑之熱,上逆衝心,以致心中怔忡不安,若有不足之象。仲景從淺處立說,冀人易曉,遂以心氣不足名之。故其立方,獨本《內經》吐血、衄血,責重陽明不降之旨,用大黃直入陽明之腑,以降其逆上之熱,又用黃芩以清肺金之熱,使其清肅之氣下行,以助陽明之降力,黃連以清心火之熱,使其元陽潛伏,以保少陰之真液,是瀉之實所以補之也。且黃連之性肥腸止瀉,與大黃並用,又能逗留大黃之力,使之不至滑瀉,故吐衄非因寒涼者,服之莫不立癒。且愈後而瘀血全消,更無他患,真良方也。即使心氣果系不足,而吐衄不止將有立危之勢,先用瀉心湯以止其吐衄,而後從容調補,徐複其正,所謂急則治標,亦醫家之良圖也。乃世人竟畏大黃力猛,不敢輕用,即或用之,病家亦多駭疑。是以愚不得已,擬此寒降湯,重用赭石,以代大黃降逆之力,屢次用之,亦可隨手奏效也。
或問︰後世本草謂血証忌用半夏,以其辛而燥也。子所擬寒降湯,治吐衄之因熱者,何以方中仍用半夏,獨不慮其辛燥傷血乎?答曰︰血証須有甄別,若虛勞咳嗽,痰中帶血,半夏誠為所忌。若大口吐血,或衄血不止,雖虛勞証,亦可暫用半夏以收一時之功,血止以後,再徐圖他治。蓋吐血之証,多由於胃氣挾衝氣上逆,衄血之証,多由於胃氣衝氣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內經》厥論篇曰︰陽明厥逆、喘咳身熱、善驚衄、嘔血。煌煌聖言,萬古不易。是治吐衄者,原當以降陽明之厥逆為主,而降陽明胃氣之逆者,莫半夏若也。
一童子,年十四,陡然吐血,一晝夜不止,勢甚危急,求為診視。其脈洪長,右部尤重按有力。知其胃氣因熱不降,血隨逆氣上升也。為擬此湯,一劑而癒,又服一劑,脈亦和平。
一人,年十八,偶得吐血証,初不甚劇。因醫者誤治,遂大吐不止。診其脈如水上浮麻,莫辨至數,此虛弱之極候也。若不用藥立止其血,危可翹足而待。遂投以此湯,去竹茹,加生山藥一兩,赭石改用八錢,一劑血止。再診其脈,左右皆無,重按亦不見。愚不禁駭然。詢之心中亦頗安穩,惟覺酸懶無力。忽憶呂滄洲曾治一發斑証,亦六脈皆無,滄洲謂︰脈者血之波瀾,今因發斑傷血,血傷不能複作波瀾,是以不見,斑消則脈出矣。遂用白虎加人參湯,化其斑毒,脈果出(詳案在青盂湯下)。今此証大吐亡血,較之發斑傷血尤甚,脈之重按不見,或亦血分虛極,不能作波瀾歟?其吐之時,脈如水上浮麻者,或因氣逆火盛,強迫其脈外現歟?不然聞其診畢還裡(相距十里),途中複連連嘔吐,豈因路間失血過多歟?躊躇久之,乃放膽投以大劑六味地黃湯,減茯苓、澤瀉三分之二,又加人參、赭石各數錢,一劑脈出。又服平補之藥二十餘劑,始複初。
[按︰]
因寒因熱,皆可使胃氣不降。然因熱胃氣不降者,人猶多知之,因寒胃氣不降者,則知者甚鮮。黃氏論胃氣不降,專主因寒一面,蓋有所感觸而言也。曾有一少婦,上焦煩熱,不能飲食,頻頻咳吐,皆系稀涎,脈象弦細無力。知系脾胃濕寒,不能運化飲食下行,致成留飲為恙也。詢其得病之初,言偶因咳嗽懶食,延本處名醫投以栝蔞、貝母、麥冬之類,旋愈旋即反複,服藥月餘竟至如此。遂為開苓桂朮甘湯,加乾薑、半夏(細觀理飲湯後跋語自知),且細為剖析用藥之意。及愚旋裡,其藥竟不敢服,複請前醫治之,月餘而亡。夫世之所謂名醫者,其用藥大抵如此,何不讀黃氏之論,而反躬自省也哉﹗
門人高××實驗一方︰赭石、滑石等分研細,熱時新汲井泉水送服,冷時開水送服,一兩或至二兩,治吐衄之因熱者甚效。高××又在保陽,治一吐血証甚劇者,諸藥皆不效,診其脈浮而洪,至數微數,重按不實。初投以拙擬保元寒降湯,稍見效,旋又反複。高××遂放膽投以赭石二兩、台參六錢、生杭芍一兩,一劑而癒。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天津曹××,年二十五歲,自春日患吐血証,時發時愈,不以介意。至仲冬,忽吐血較前劇,咳嗽音啞,面帶貧血,胸中煩熱,食少倦怠,屢治罔效,來寓求診。左脈細弱,右脈則弦而有力,知其病久生熱,其胃氣因熱上逆,血即隨之上升也。為開寒降湯方,為其咳嗽音啞,加川貝三錢,連服二劑,病大輕減。又服二劑,不但吐血已止,而咳嗽音啞諸病皆癒。
安徽當陽吳××來函︰
孟夏二十三日,赤日晴天,鑠人臟腑。有陶××者,因業商,斯日出外買糧,午後忽於路中患吐血,迨抵家尚嘔不止。凌晨來院求治。診其脈象洪滑,重按甚實,知其為熱所迫而胃氣不降也。因夫子嘗推治吐血《金匱》瀉心湯為治吐衄良方,遂俾用其方煎湯,送服黑山梔細末二錢。服後病稍癒而血仍不止,診其脈仍然有力,遂為開寒降湯,加廣三七細末三錢,俾將寒降湯煎一大盅,分兩次將三七細末送服。果一劑而癒。
治吐衄脈虛濡而遲,飲食停滯胃口,不能消化,此因涼而胃氣不降也,以溫補開通之藥,降其胃氣,則血止矣。
白朮(三錢)清半夏(三錢)生山藥(六錢)乾薑(三錢)生赭石(六錢,軋細)生杭芍(二錢)川濃朴(錢半)生薑(二錢)
或問︰此湯以溫降為名,用藥宜熱不宜涼矣。乃既用乾薑之熱,複用芍藥之涼,且用乾薑而更用生薑者何也?答曰︰脾胃與肝膽,左右對待之臟腑也。肝膽屬木,中藏相火,其性恆與熱藥不宜。用芍藥者,所以防乾薑之熱力入肝也。且肝為藏血之臟,得芍藥之涼潤者以養之,則寧謐收斂,而血不妄行。更與生薑同用,且能和營衛,調經絡,引血循經,此所以用乾薑又用生薑也。
《內經》厥論篇謂陽明厥逆衄嘔血,所謂陽明者,指胃腑而言也,所謂厥逆者,指胃腑之氣上行而言也。蓋胃以消化飲食,傳送下行為職,是以胃氣以息息下行為順,設或上行則為厥逆;胃氣厥逆,可至衄血、嘔血,因血隨胃氣上行也。然胃氣厥逆因熱者固多,因寒者亦間有之。
歲在壬寅,邑之北境,有學生劉××者,年十三歲,一日之間衄血四次。診其脈甚和平,詢其心中不覺涼熱。因思吐衄之証熱者居多,且以童子少陽之體,時又當夏令,遂略用清涼止血之品。衄益甚,脈象亦現微弱,知其胃氣因寒不降,轉迫血上逆而為衄也。投以拙擬溫降湯,一劑即癒。
隔數日又有他校學生,年十四歲,吐血數日不癒,其吐之時,多由於咳嗽。診其脈,甚遲濡,右關尤甚。疑其脾胃虛寒,不能運化飲食,詢之果然。蓋吐血之証多由於胃氣不降,飲食不能運化,胃氣即不能下降。咳嗽之証,多由於痰飲入肺。飲食遲於運化,又必多生痰飲,因痰飲而生咳嗽,因咳嗽而氣之不降者更轉而上逆,此吐血之所由來也。亦投以溫降湯,一劑血止,接服數劑,飲食運化,咳嗽亦癒。
近在沈陽論及此事,李××謂,從前有老醫徐××者,曾用理中湯治癒歷久不癒之吐血証,是吐血誠有因寒者之明征也。然徐××但用理中湯以暖胃補胃,而不知用赭石、半夏佐之以降胃氣,是處方猶未盡善也。特是藥局製藥,多不如法,雖清半夏中亦有礬,以治吐衄及嘔吐,必須將礬味用微溫之水淘淨。淘時,必於方中原定之分量外,多加數錢,以補其淘去礬味所減之分量及藥力。
又︰薛立齋原有血因寒而吐者,治用理中湯加當歸之說。特其因寒致吐血之理,未嘗說明,是以後世間有駁其說者。由斯知著醫書者宜將病之原因仔細發透,俾讀其書者易於會悟,不至生疑為善。不惟吐衄之証有因寒者,即便血之証亦有因寒者,特其証皆不多見耳。鄰村高某,年四十餘,小便下血久不癒,其脈微細而遲,身體虛弱,惡寒,飲食減少。知其脾胃虛寒,中氣下陷,黃坤載所謂“血之亡於便溺者,太陰不升也。”為疏方︰乾薑、于朮各四錢,生山藥、熟地黃各六錢,烏附子、炙甘草各三錢。煎服一劑,血即見少。連服十餘劑,痊癒。此方中不用肉桂者,恐其動血分也。
治因吐衄不止,致陰分虧損,不能潛陽而作熱,不能納氣而作喘。甚或衝氣因虛上干,為呃逆、為眩暈。心血因虛甚不能內榮,為怔忡、為驚悸不寐。或咳逆、或自汗諸虛証蜂起之候。
生山藥(一兩)清半夏(三錢)淨萸肉(五錢)生赭石(六錢,軋細)牛蒡子(二錢,炒搗)生杭芍(四錢)甘草(錢半)
治吐血過多,氣分虛甚,喘促咳逆,血脫而氣亦將脫。其脈上盛下虛,上焦兼煩熱者。
生山藥(一兩)野台參(五錢)生赭石(八錢,軋細)知母(六錢)大生地(六錢)生杭芍(四錢)牛蒡子(四錢,炒搗)三七(二錢,細軋藥汁送服)
一叟,年六十四,素有勞疾,因勞嗽太甚,嘔血數碗。其脈搖搖無根,或一動一止,或兩三動一止。此氣血虛極,將脫之候也。診脈時見其所嗽吐者,痰血相雜。詢其從前嘔吐之時心中發熱。為製此湯,一劑而血止,又服數劑脈亦調勺。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河間裘××,年二十八歲。患咳嗽吐血,且咯吐甚多,氣分太虛,喘息迫促,上焦煩熱,其脈大而無力,右部尤甚,蓋血脫而氣亦將脫也。急用保元寒降湯,加青竹茹、麥門冬各三錢。一劑血止。至第二劑,將台參五錢易為西洋參一錢,服之而癒。方病相投,效如影響,洵不誤也。
治吐衄証,其人下元虛損,中氣衰憊,衝氣胃氣因虛上逆,其脈弦而硬急,轉似有力者。
野台參(五錢)生赭石(八錢,軋細)生芡實(六錢)生山藥(六錢)生杭芍(六錢)牛蒡子(二錢,炒搗)甘草(錢半)
附錄︰
友人毛××曾治一少年吐血証。其人向經醫者治癒,旋又反複。毛××診其脈弦而有力,知其為衝胃之氣上逆也。遂於治吐血方中,重用半夏、赭石以降逆,白芍、牡蠣(不)以斂衝瀉熱,又加人參以補其中氣,使中氣健旺以斡旋諸藥成功。有從前為治癒之醫者在座,頗疑半夏不可用,毛××力主服之。一劑血止,再劑脈亦和平,醫者訝為異事。毛××曉知曰︰“此証乃下元虛損,衝氣因虛上逆,並迫胃氣亦上逆,脈似有力而非真有力,李士材四字脈訣所謂︰直上直下,衝脈昭昭者,即此謂也。若誤認此脈為實熱,而恣用苦寒之藥涼其血分,血分因涼而凝,亦可止而不吐,而異日瘀血為恙,竟成勞瘵者多矣。今方中用赭石、半夏以鎮衝氣,使之安其故宅,而即用白芍、牡蠣以斂而固之,使之永不上逆。夫血為氣之配,氣為血之主,氣安而血自安矣,此所以不治吐血,而吐血自止也。況又有人參之大力者,以參贊諸藥,使諸藥之降者、斂者,皆得有所憑借以成功乎。”
治肝鬱多怒,胃鬱氣逆,致吐血、衄血及吐衄之証屢服他藥不效者,無論因涼因熱,服之皆有捷效。
川大黃(一錢細末)油肉桂(一錢細末)生赭石(六錢細末)
上藥三味,將大黃、肉桂末和勻,用赭石末煎湯送下。
一婦人,年近三旬,咳嗽痰中帶血,劇時更大口吐血,常覺心中發熱。其脈一分鐘九十至,按之不實。投以滋陰寧嗽降火之藥數劑無效。因思此証,若用藥專止其嗽,嗽愈其吐血亦當愈。遂用川貝九錢,煎取清湯四茶盅,調入生山藥細末一兩,煮作稀粥。俾於一日連進二劑,其嗽頓止(此方可為治虛嗽良方),吐血証亦遂愈。數日後,覺血氣上潮,肺複作癢而嗽,因此又複吐血。自言夜間睡時,常作生氣惱怒之夢,怒極或夢中哭泣,醒後必然吐血。據所云云,其肝氣必然郁遏,遂改用舒肝(連翹薄荷不可多用)瀉肝(龍膽楝子)之品,而以養肝(柏子仁生阿膠)鎮肝(生龍骨生牡蠣)之藥輔之,數劑病稍輕減。而猶間作惱怒之夢,夢後仍複吐血。欲辭不治,病家又信服難卻。再四躊躇,恍悟平肝之藥,以桂為最要,肝屬木,木得桂則枯也(以桂作釘釘樹,其樹立枯),而單用之則失於熱。降胃止血之藥,以大黃為最要(觀《金匱》治吐衄有瀉心湯重用大黃可知),胃氣不上逆,血即不逆行也,而單用之又失於寒。若二藥並用,則寒熱相濟,性歸和平,降胃平肝,兼顧無遺。況俗傳方,原有用此二藥為散,治吐血者,用於此証當有捷效。而再以重墜之藥輔之,則力專下行,其效當更捷也。遂用大黃、肉桂細末各一錢和勻,更用生赭石細末煎湯送下,吐血頓癒,惱怒之夢,亦從此不作。後又遇吐血者數人,投以此方,皆隨手奏效。至其人身體壯實而暴得吐血者,又少變通其方︰大黃、肉桂細末各用錢半,將生赭石細末六錢與之和勻,分三次服,白開水送下,約點半鐘服一次。
治虛勞証,痰中帶血。
鮮茅根(四兩,切碎)鮮藕(四兩,切片)
煮汁常常飲之,旬日中自愈。若大便滑者,茅根宜減半。再用生山藥細末兩許,調入藥汁中,煮作茶湯服之。茅根善清虛熱而不傷脾胃,藕善化瘀血而兼滋新血,合用之為涵養真陰之妙品。且其形皆中空,均能利水,血亦水屬,故能引泛濫逆上之血徐徐下行,安其部位也。
至於藕以治血証,若取其化瘀血,則紅蓮者較優。若用以止吐衄,則白蓮者勝於紅蓮者。
堂兄××,年五旬,得吐血証,延醫治療不效。脈象滑數,搖搖有動象,按之不實。時愚在少年,不敢輕於疏方,因擬此便方,煎湯兩大碗,徐徐當茶溫飲之,當日即見愈,五六日後病遂脫然。自言未飲此湯時,心若虛懸無著,既飲後,覺藥力所至,若以手按心,使複其位,此其所以愈也。
治同前証兼有虛熱者。
即前方加鮮小薊根二兩。
大、小薊皆能清血分之熱,以止血熱之妄行,而小薊尤勝。凡因血熱妄行之証,單用鮮小薊根數兩煎湯,或榨取其自然汁,開水沖服,均有捷效,誠良藥也。
小薊莖中生蟲,即結疙瘩如小棗。若取其鮮者十餘枚搗爛,開水沖服,治吐衄之因熱者甚效。鄰村李××曾告愚曰︰“余少年曾得吐血証,屢次服藥不效,後得用小薊疙瘩便方,服一次即癒。因呼之謂清涼如意珠,真藥中之佳品也。”
治咳血,兼治吐衄,理瘀血,及二便下血。
花蕊石(三錢,存性)三七(二錢)血餘(一錢,存性)
共研細,分兩次,開水送服。
世醫多謂三七為強止吐衄之藥,不可輕用,非也。蓋三七與花蕊石,同為止血之聖藥,又同為化血之聖藥,且又化瘀血而不傷新血,以治吐衄,愈後必無他患。此愚從屢次經驗中得來,故敢確實言之。即單用三七四五錢,或至一兩,以治吐血、衄血及大、小便下血皆效。常常服之,並治婦女經閉成瘕。至血餘,其化瘀血之力不如花蕊石、三七,而其補血之功則過之。以其原為人身之血所生,而能自還原化,且之為炭,而又有止血之力也。
曾治一童子,年十五,大便下血,數月不癒,所下者若爛炙,雜以油膜,醫者諉謂不治。後愚診視其脈,弦數無力。俾用生山藥軋細作粥,調血餘炭六七分服之,日二次,旬日痊癒。
治咳血吐血,久不癒者。
生龍骨(一兩,搗細)生牡蠣(一兩,搗細)萸肉(一兩,去淨核)三七(二錢,研細藥汁送服)服之血猶不止者,可加赭石細末五六錢。
張景岳謂︰“咳嗽日久,肺中絡破,其人必咳血。”西人謂︰胃中血管損傷破裂,其人必吐血。龍骨、牡蠣、萸肉,性皆收澀,又兼具開通之力(三藥之性詳既濟湯來復湯與理郁升陷湯清帶湯下),故能補肺絡,與胃中血管,以成止血之功,而又不至有遽止之患,致留瘀血為恙也。又佐以三七者,取其化腐生新,使損傷之處易愈,且其性善理血,原為治衄之妙品也。
咳血之原由於肺,吐血之原由於胃,人之所共知也。而西人於吐血,論之尤詳。其說謂︰胃中多回血管,有時潰裂一二處而血出,其故或因胃本體自生炎証,爛壞血管,或因跌打外傷,胃中血管斷裂,其血棕黑而臭穢,危險難治,但此類甚少。常見之証,大概血管不曾潰裂,其血亦可自管中溢出,其血多帶黑色。因回血管之血色原紫黑,而溢出在胃,胃中酸汁又能令血色變黑也。若血溢自胃中血管,即時吐出,其色亦可鮮紅。其病原,或因胃致病,或因身虛弱血質稀薄,皆能溢出。有胃自不病,或因別經傳入於胃,如婦女倒經,是子宮之血傳入於胃。又如肝脾脹大,血不易通行,回血管滿溢,入胃則吐出,入大小腸則便出。便與吐之路不同,其理一也。
或問︰《內經》謂︰陽明厥逆,則吐衄。西人謂︰胃中血管損傷破裂出血,則吐血。此二說亦相通乎?答曰︰陽明厥逆,胃腑氣血必有膨脹之弊,此血管之所以易破也。降其逆氣,血管之破者自閉。設有不閉,則用龍骨、牡蠣諸收澀之藥以補之,防其潰爛,佐以三七、乳香、沒藥諸生肌之品以養之。此拙擬補絡補管湯所以效也。設使陽明未嘗厥逆,胃中血管或因他故而破裂,則血在胃中,亦恆隨飲食下行自大便出,不必皆吐出也。此方原無三七,有乳香、沒藥各錢半。偶與友人××談及,××謂︰“余治吐血,亦用兄補絡補管湯,以三七代乳香、沒藥,則其效更捷。”愚聞之遂欣然易之。
××又謂︰“龍骨、牡蠣能收斂上溢之熱,使之下行,而上溢之血,亦隨之下行歸經。至萸肉為補肝之妙藥,凡因傷肝而吐血者,萸肉又在所必需也。且龍骨、牡蠣之功用神妙無窮。即脈之虛弱已甚,日服補藥毫無起象,或病虛極不受補者,投以大劑龍骨、牡蠣,莫不立見功效,余亦不知其何以能然也。”愚曰︰人身陽之精為魂,陰之精為魄。龍骨能安魂,牡蠣能強魄。魂魄安強,精神自足,虛弱自愈也。是龍骨、牡蠣,固為補魂魄精神之妙藥也。
邑有吐血久不癒者,有老醫于××,重用赤石脂二兩,與諸止血藥治之,一劑而癒。後其子××向愚述其事,因詰之曰︰“重用赤石脂之義何據?”其子曰︰“凡吐血多因虛火上升,然人心中之火,亦猶爐中之火,其下愈空虛,而火上升之力愈大,重用赤石脂,以填補下焦,虛火自不上升矣。”愚曰︰“兄之論固佳,然猶有剩義。赤石脂重墜之力,近於赭石,故能降衝胃之逆,其粘澀之力,近於龍骨、牡蠣,故能補血管之破。兼此二義,重用石脂之奧妙,始能盡悉。是以愚遇由外傷內,若跌碰致吐血久不癒者,料其胃中血管必有傷損,恆將補絡補管湯去萸肉,變湯劑為散劑,分數次服下,則龍骨、牡蠣,不但有粘澀之力,且較煎湯服者,更有重墜之力,而吐血亦即速愈也。”其子聞之欣然曰︰“先嚴用此方時,我年尚幼,未知詳問,今聞兄言貺我多矣。”
曾治滄州馬氏少婦,咳血三年,百藥不效,即有愈時,旋複如故。後愚為診視,其夜間多汗,遂用淨萸肉、生龍骨、生牡蠣各一兩,俾煎服,擬先止其汗,果一劑汗止,又服一劑咳血亦癒。蓋從前之咳血久不癒者,因其肺中之絡,或胃中血管有破裂處,萸肉與龍骨、牡蠣同用以澀之斂之,故咳血亦隨之愈也。
又治本村表弟張×,年三十許,或旬日,或浹辰之間,必吐血數口,浸至每日必吐,亦屢治無效。其脈近和平,微有芤象,亦治以此方,三劑痊癒。後又將此方加三七細末三錢,煎藥湯送服,以治咳血吐血久不癒者,約皆隨手奏效。若遇吐血之甚者,宜再加赭石五六錢,與此湯前三味同煎湯,送服三七細末更效。
邑張某家貧佣力,身挽鹿車運貨遠行,因枵腹努力太過,遂致大口吐血。臥病旅邸,恐即不起,意欲還裡,又乏資斧。乃勉強徒步徐行,途中又複連吐不止,目眩心慌,幾難舉步。腹中覺飢,懷有乾餅,又難下咽。偶拾得山楂十數枚,遂和乾餅食之,覺精神頓爽,其病竟愈。蓋酸者能斂,而山楂則酸斂之中,兼有化瘀之力。與拙擬補絡補管湯之意相近,故獲此意外之效也。
附錄︰
江蘇崇明縣蔡××來函︰回憶畢業中學時,勞心過度,致患吐血,雖家祖世醫,終難療治。遍求名醫延醫,亦時止時吐。及肄業大學時,吐血更甚,醫者多勸輟學靜養,方可望痊。乃輟學家居,服藥靜養,病仍如舊。計無所施,自取數世所藏醫書遍閱之,又汗牛充棟,渺茫無涯。況玉石混雜,瑜瑕莫辨,徒增望洋之嘆也。幸今秋自周小農處購得《衷中參西錄》,閱至吐衄方補絡補管湯,知為治仆病的方。抄出以呈家祖父,命將藥劑減半煎服,頗見效驗。遂放膽照原方,兼取寒降湯之義加赭石六錢,連服三劑痊癒。從前半月之間,必然反複,今已月餘安然無恙,自覺身體漸強,精神倍加。
治力小任重,努力太過,以致血瘀膈上,常覺短氣。若吐血未癒者,多服補藥或涼藥,或多用諸藥炭,強止其血,亦可有此病,皆宜服此藥化之。
三七(二錢,搗細)鴨蛋子(四十粒,去皮)
上藥二味,開水送服,日兩次。凡服鴨蛋子,不可嚼破,若嚼破即味苦不能下咽,強下咽亦多嘔出。
一童子,年十四,夏日牧牛野間。眾牧童嬉戲,強屈其項背,納頭中,倒縛其手,置而弗顧,戲名為看瓜。後經人救出,氣息已斷。俾盤膝坐,捶其腰背,多時方蘇。惟覺有物填塞胸膈,壓其胸中大氣,妨礙呼吸。劇時氣息仍斷,兩目上翻,身軀後挺。此必因在中悶極之時努掙不出,熱血隨努掙之氣力上溢,而停於膈上也。俾單用三七三錢搗細,開水送服,兩次痊癒。
一人,年四十七,素患吐血。醫者謂其虛弱,俾服補藥,連服十餘劑,覺胸中發緊,而血益不止。後有人語以治吐血便方,大黃、肉桂各五分軋細,開水送服,一劑血止。然因從前誤服補藥,胸中常覺不舒,飲食減少,四肢酸懶無力。愚診之,脈似沉牢,知其膈上瘀血為患也。俾用鴨蛋子五十粒去皮,糖水送服,日兩次,數日而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