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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辨病論治從醫學發展的觀點分析,“辨病論治”當早於“辨證論治”,因為醫者對疾病的認識是逐步深入的,深入到一定階段,又希望能得到刪繁就簡的證治規律,從治療學的觀點,就是尋求更切合病證、便於在辨病論治中廣泛應用的“通治方”。如《素問·腹中論》治療鼓脹用“雞矢醴”方,屬於辨病論治;後世有將臌脹分為數種證型予以分別處治,重在辨證論治。《內經》除臌脹病外,以生鐵落飲治狂病,四烏骨一茹丸治“血枯”病等,亦均具有辨病論治的特點。早于《內經》成書年代的《五十二病方》,載述了“蠱者,燔‘扁輻’(蝙蝠)以荊薪,即以食邪者”;《內經》以後的《武威漢代醫簡》載有“治諸(即‘癃’)……皆同()治之”。按漢晉以前,癃、淋不分,此處“諸”系指諸種淋證,包括石淋、血淋、膏淋、泔淋等。說明那時對於這些病證在診治方面貫穿了辨病論治的原則。
東漢張仲景《傷寒雜病論》中也有不少辨病論治的闡述,特別是《金匱要略》在這方面有鮮明的特色。如烏頭湯治曆節;黃芪桂枝五物湯治血痹;腎氣丸治消渴;茵陳五苓散治黃疸;甘草粉蜜湯治蛔蟲病;桂枝茯苓丸治婦人症病;膠艾湯治胞阻;甘麥大棗湯治臟躁等。
晉·葛洪《肘後備急方》,介紹了有關辨病論治的內容,如對卒心痛、傷寒、痢疾、天行疫癘、溫疫、瘧病、黃疸、沙虱、乳癰等病,基本上不以分型論治的形式鋪敘,便於讀者在倉卒之間按病索方。嗣後,《千金》、《外台》、《聖惠方》等多種唐、宋方書,由於方治搜羅廣博,則有更多屬於辨病論治的方藥。宋、元以後,值得著重提出的是明·孫志宏《簡明醫彀》(現人民衛生出版社出版了余瀛鰲等點校本),該書對於200餘種各科病證,均列“主方”一項,不同的病證只列一個主方,多附有較詳細的加減法,甚便於讀者查閱選用。這部著作體現了孫氏對於辨病論治的深入探索,是臨床“辨病論治”的重要參考文獻。
(二)通治方現今市售多種中成藥方,大致具有辨病論治的特色。這些成藥的主治病證較為明確,較易據方議治,屬於所述主治病證的通治方。古代的通治方,是經過發展逐步得到充實的。前面提到《內經》、《五十二病方》、《武威漢代醫簡》等所記述的辨病論治與通治方,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我國漢代以前的診療概況。張仲景在論述黃疸時,有“諸黃,腹痛而嘔者,宜柴胡湯”;“諸黃,豬膏發煎主之”。亦即對“諸黃”(多種黃疸)擬訂了通治方。更明顯的是,仲景謂“婦人六十二種風,腹中血氣刺痛者,紅藍花酒主之”,點出此方廣泛的通治範圍。《金匱要略》甚至在保健方面也有通治方的介紹,如“婦人妊娠,宜常服當歸散主之”,“妊娠養胎,白朮散主之”,這是我國產前保健方的較早記述。《肘後備急方》在搜集通治方方面著力尤深,如葛洪認為“傷寒有數種,人不能別,令一藥盡治之……”提出用蔥豉湯為主加減施治。他又以黃連、黃柏、當歸、龍骨四藥煎煮入蜜,治療痢疾,明示“天行諸痢悉主之”通治方的性質。其它如“辟溫疫藥乾散”、“辟天行疫癘方”、“辟溫病散方”、“治瘧病方”、“治一切瘧烏梅丸方”(注意:與仲景烏梅丸方的方藥及主治不同)、“治黃疸方”、“治一切惡毒腫方”、“乳癰方”、“諸疽瘡膏方”、“療犬咬人方”、“療沙虱毒方”、“神黃膏療諸惡瘡、頭瘡、百雜瘡方”等,均為葛氏所收編的通治方。
前面提到的《簡明醫彀》,在綜合性醫著中不僅宣揚並突出辨病論治,更是提供各科病證通治方的重要文獻。該書所列200餘首“主方”,立方精審,配伍謹嚴,讀者易學易用,雖無方名,但“通治方”的特色昭著。試以該書“自汗”為例。
主方:人參、黃芪(蜜炒)、白朮、茯苓、當歸、黃連、白芍、棗仁(炒,研)、牡蠣(煆)各一錢,桂枝七分,甘草(炙)五分。右加浮小麥一撮、烏梅一個、棗二枚,水煎服。
不止加五味子、肉桂、麻黃根,煎成調龍骨末;虛人加山茱萸、肉蓯蓉;濕勝者,澤瀉、茯苓、防風、白芷;陽虛加制附子;火盛倍黃連;熱極者,另煎涼膈散;甚不止,浮小麥半升,煎汁去麥,用汁煎藥。兼痰盛氣滯等,隨證加減。
上方是自汗的通治方,詳述了加減用法,在此方後,又分別介紹了不同因、證的“自汗”治療。如用黃芪建中湯治虛勞自汗;大補斂汗湯治氣虛自汗;玉屏風散治表虛自汗等。末附若干“簡便方”亦具通治性質。
在中醫各類方書及綜合性醫書中,類似的通治方多不勝數,這是各科臨床家多年的醫療實踐或廣泛采輯所得的寶貴內涵,應在臨證中加以篩選整理、對比觀察,檢測其治效,使其中較為成熟的治法和方藥得到肯定和推廣。
(三)辨病論治的實踐性古今很多醫家,在其醫療實踐中往往自覺或不自覺地在重視辨證論治的同時,尋求辨病論治,注重方藥與病證的合拍,這在絕大部分中醫臨床文獻中都能得到反映。如先祖父奉仙公治“常瘧”凡屬太陰證者,用自訂“新六和湯”(草果、知母、厚樸、杏仁、半夏、生薑)加減施治取效。
又如治葡萄疫(患者以少年及學齡兒童居多,症見皮膚“錦紋點點,大小不齊,大者如青錢、指甲,小者如粟米、豆瓣;色青而紫,或如胭脂。察其脈象多芤,大小不一,有緩有數;其神志亦不甚為苦,縱熱不熾,雖渴不煩……”)由於此病多預後不良,先祖父“經數十年悉心研究”,指出此病緣於“幼年血氣未定,正元不充,或當病後,或體素薄,或食冷物,逼其隱伏之熱,使惡癘之氣直犯血脈”所致。後以自擬“新訂消斑活命飲”(大黃酒炒、黃芩酒炒、連翹、甘草、山梔炒黑、蘇荷、板藍根、青黛、西洋參隔湯燉、當歸酒洗、大生地炒、廣郁金、紫背浮萍、紫菊花或根)等方施治獲得良效。
先父余無言先生1935年在上海治一仁濟醫院張姓職工,患水臌,病情重篤,須經常抽腹水以求緩解。先父鑒於過去治臌,採用張子和、危亦林、張景岳、孫一奎等治法,均不夠理想,診後夜讀《傅青主男科》,見書中有“決流湯”(黑醜、制甘遂、上肉桂、車前子)治水臌,是方亦見於陳士鐸《石室秘錄》,遂以此方加味治之,消水頗見捷效,並無不良反應。先父細繹其配伍、組成,認為決流湯“大有經方之遺意,以醜、遂行水治其標,以肉桂溫陽培其本,藥味少而效力專……”(見《翼經經驗錄》),後以此方施治多人,於水臌消腫,堪稱良方。但在消水後必繼以香砂六君子湯調中以善其後。1960年,我診治了多例急慢性腎炎,我認為急性腎炎與中醫所說的“風水”相近,遂確立用“發表祛風利水法”施治,擬訂了“風水第一方”(麻黃、蘇葉、防風、防己、陳皮、炙桑皮、大腹皮、丹皮、豬苓、茯苓、澤瀉、木通、車前子)主治急性腎炎遍體水腫、頭痛、血尿等症,有較好的治效(見秦伯未原編、余瀛鰲重訂《內經類證》)。又如對於病毒性肺炎,目前西醫缺乏捷效藥物,我根據臨床所見,琢磨了一個“麻杏石甘加味方”(麻黃、杏仁、生石膏、生甘草、黃芩、生地、板藍根、忍冬藤)應用於臨證,便結者加大黃、蔞仁;口渴甚者,加花粉、麥冬;痰多,去生地,加川貝、黛蛤散;咽痛,加元參、桔梗;胸痛,加枳殼、橘絡……。如發燒超過39℃,一天宜服兩劑。此方具有實效,便於掌握應用,如配合必要的輸液及西藥,可以縮短療程,提高效驗。
總之,辨病論治是臨床醫學發展比較重要的組成部分,深切希望中醫界的同仁能給以適當的注意。當然,通治方的應用,有時尚需根據病情而予以變通,使理論治法、立方遣藥更為契合,這又是“辨病論治”中貫穿“辨證論治”的思路與方法。
(四)簡化辨證,開展中醫“通治方”研究目前所編的有關中醫內科學教材,存在分型偏於繁雜,不太切於臨床實用的缺陷。我一貫主張對於常見多發病宜在可能範圍內,簡化辨證。根據中醫臨床文獻所反映的實際情況,對各科病證宜從辨病論治與辨證論治相結合。《內經》中生鐵落飲治療狂證,四烏骨一茹丸治療經閉,均具有“通治方”的性質。奠定我國臨床醫學基礎的《傷寒雜病論》也有較多通治方,如:“黃疸病,茵陳五苓散主之”;“婦人妊娠,宜常服當歸散主之”;“婦人六十二種風及腹中血氣刺痛,紅藍花酒主之”。晉·葛洪《肘後備急方》認為:“傷寒有數種,人不能別,令一藥盡治之……”葛氏並提出以蔥豉湯加減施治,對於瘧、痢、溫病、溫疫等病,他也主張選用通治方與治。
後世醫學著作,基本上都是反映“辨病”和“辨證”相結合的特色,而明代孫志宏所撰《簡明醫彀》(以內科雜病為主,兼列其它各科病證)對每一病證均列主方(通治方),並附加減法;同時也結合辨證論治及單驗方治療,使讀者較易掌握。清初張璐《張氏醫通》之三痹湯(治風寒濕痹)、《倪涵初瘧痢三方》都是突出辨病論治之方劑(均為通治方)。現代醫家總結個人臨床經驗,亦頗多辨病論治之效方,有利於繼承發揚,推廣應用。
腎炎為常見疾病之一,臨床以浮腫、高血壓、血尿、管型、蛋白尿為主要表現。屬於中醫的“水氣”、“腫脹”病範疇。餘氏臨證多從肺、脾、腎入手,急性腎炎,重在肺腎之治;慢性腎炎,重在脾腎之治。形成了一套卓有成效的治療方法。
(一)急性腎炎治重肺腎治病自擬三方餘氏認為急性腎炎與《金匱》風水頗多相合,仲景治風水諸方用於急性腎炎也多有效驗。
但臨證餘氏主張對某些病證,應盡可能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摸索出一些治療規律。所以其潛心研究,在總結急性腎炎治療經驗的基礎上,擬定了3張行之有效的處方。
1風水第一方:主治急性腎炎,遍身水腫,頭痛,小便短赤等。以祛風利水為主,藥用:麻黃6克(先煎),蘇葉(後下)、防風、防己、陳皮、炙桑皮、大腹皮、豬苓各9克,木通5克,丹皮、雲苓、車前子(包)各12克。
2風水第二方:主治急性腎炎水腫,兼有咳逆上氣等呼吸道感染症狀。宗前法祛風利水為治,兼以寧嗽。藥用:麻黃6克(先煎),光杏仁、蘇葉(後下)、防風、陳皮、茯苓、豬苓、丹皮各9克,法半夏6克,車前子(包煎)12克。
如患者肺胃熱盛,上述二方中酌加生石膏以治之。
3風水協力廠商:適用于急性腎炎諸證悉緩,水腫消減而尿液、血化驗檢查仍未完全恢復正常者。法為扶脾益腎。藥用:炙黃芪15~20克,熟地12克,茯苓、山藥、山萸肉各9克,丹皮6克,附片5克(先煎)。
餘氏治療急性腎炎,一般分2個階段論治,先用風水第一方,或第二方,待其症狀基本緩解,續進協力廠商以收全功。此協力廠商,實系金匱腎氣丸之加減方。考薛己治水氣、浮腫多選腎氣丸,療效卓著。趙獻可於《醫貫》中贊此方“補而不滯,通而不泄,誠治腫之神方也”。餘氏自擬之協力廠商,于溫腎益氣外,尚有調中之功。此方在患者症狀消失,化驗正常後還要續服1月,或予金匱腎氣丸服1~2月,以鞏固療效,且防其病轉為隱匿型。
在臨證治療中,有時可見浮腫較甚,小便短赤,但無脈浮、惡風等症,從虛實辨證上看,亦無明顯證候,所謂“不大虛”或“不大實”者。對此可採用明·李中梓“先以清利見功,繼以補中調攝”之法,餘氏常用四苓散、五皮飲(去生薑皮、茯苓皮)合方加生地、丹皮、赤苓、白茅根與治。
其中生地、白茅根二味用量宜大,一般生地20克,白茅根30克。取其“滋腎以制水,使肺得清化之源”之功。後以五味異功散加山藥、山萸肉、制附片,補中為主,兼以溫腎而收殊功。
病案舉例:祝某,男,22歲。
患者周身浮腫半月,顏面肢體為甚,頭痛重於兩顳,溺少色呈黃赤,脛腫按而不起,胸腹腰部亦有壓痕。兼有口乾唇燥,咳逆上氣,腰腿酸痛,舌淨無苔,脈浮而弦。化驗檢查:二氧化碳結合力438%,非蛋白氮418毫克%,尿蛋白(+++),尿顆粒管型2~6/高倍視野,紅細胞10~15,白細胞1~2。體重645千克,血壓299/173kPa。診為急性腎炎。證屬風水,水邪浸肺,溢於肢體,治以發表祛風利水,佐以寧嗽之法。處以風水第二方。
經上方加減治療4周,患者尿量顯著增多,水腫全消,體重減為54千克,頭痛除,血壓恢復正常。餘證均緩,脈象轉濡。化驗檢查,血中非蛋白氮略高,尿蛋白(+),遂改為風水協力廠商施治,又服2周而化驗指標恢復正常。囑患者帶金匱腎氣丸,出院後再服1月,後經隨訪病已痊癒且未再復發。
(二)慢性腎炎治重脾腎據病分段論治一般典型的慢性腎炎患者,如症見遍身浮腫,腹脹,小便不利而無任何表證現象,體質又不算太弱者,我們的治療一般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主要淡滲利水,佐以行氣通陽,五皮飲與五苓散通常為這個階段的基礎方。如患者一入院就有重度水腫兼有腸胃症,治療就應從實脾飲及香砂胃苓湯中斟酌選用;另有一些患者,入院時顏面浮腫較甚,就應在處方中增入風藥。
第一階段所以要著重淡滲利水,目的是要較快地消腫,但僅用一派滲利藥尚嫌不足,必須加用一些行氣的藥,如木香配陳皮,可以幫助利水,調整氣機;體虛脈濡,應加黨參等藥以扶正氣。
第二階段:腫勢消減,尿量增多,食欲轉佳時,當以助陽扶正,佐以健脾滲濕,常用加減方劑,有防己黃芪湯、防己茯苓湯、六君子湯、八味腎氣丸等;脾虛顯著者,當以實脾飲加減,而黨參與黃芪在這一階段尤所必需,黨參為扶正之要藥,黃芪不但適於陽虛患者,對陰虛者亦宜。
同時這一階段,在用利尿藥方面亦應有所選擇,像豬苓、木通等“有瀉無補”的滲利藥物,就應該少用,因陰虛患者多用則易傷陰;陽虛患者多用則易傷陽之故。
在這一階段,臨床上往往可以看到患者遺留局限性水腫,我們的處理是見證選藥。
頭皮腫:用羌防等風藥,如不效可用炙桑皮配芪黨。
腹部腫:茯苓皮、大腹皮、陳皮、扁豆皮。
腰腫:五苓散加杜仲、川斷,陽虛者加桂附。
足腫:防己、苡仁、牛膝、車前子。
第三階段:諸證悉減,腫勢基本消除,當以溫腎、兩益氣血為主。根據古人看法,水腫其標在脾肺,其本在腎,這一個階段也就是治本的時候,應用八味腎氣丸為基礎配合四君、四物、八珍、十全等劑以收全功。
急性腎炎,重在肺腎之治,而慢性腎炎則重在脾腎之治,在治療中又當根據病情,分段論治。餘氏個人經驗,先宜淡滲利水,行氣通陽,多以五皮飲與五苓散合方為基礎加減治之。其中尤宜重用茯苓、車前子等滲利而不走氣,兼有強陰益腎之功的利水藥,另加用木香、陳皮以行氣利水,調節氣機。於體虛脈濡者,又當加人參(或以黨參、或以太子參代)、黃芪等藥以益氣扶正。待腫勢漸消,尿量增多,食欲轉佳時,則當改以溫腎補脾,此為治本,鞏固效驗之法。選藥組方大抵以五味異功散、金匱腎氣丸或濟生腎氣丸、防己黃芪湯諸方中藥物斟酌配伍。脾虛甚者,又宜選實脾飲加減,兼入益氣溫陽之品,於補脾中兼用補腎,此正趙獻可對脾虛水腫的治法在《醫貫》中所言:“亦須以八味丸兼補命門。蓋脾土非命門火不能生,虛則補母之義。”慢性腎炎經治後,有的人殘留頑固性、局部性水腫,對此治療當重視分部選藥。餘氏的經驗是頭面腫,選防風、羌活等祛風藥配合滲利之品,如乏效改用炙桑皮配黃芪、黨參;腹部腫,選茯苓皮、大腹皮、陳皮;腰部腫,選五苓散加杜仲、川斷,若陽虛者加肉桂、附子;足脛腫,選茯苓、車前子大其劑而配防己、牛膝、苡仁。
有些慢性腎炎患者,水腫較重,尤以腹腫較甚者用一般淡滲利水乏效時,如患者正虛不著,可考慮加用黑醜9克、甘遂6克以泄利水邪。但當詳審其腫勢。陳士鐸謂:“必須以手按之而如泥者,始可用此二味正治……隨按而皮隨起者……當作氣虛、腎虛治多。”此真經驗之談。對慢性腎炎水腫,如醜、遂等逐水峻劑,理應慎用,不可輕投。否則雖可取效于一時,而易致弊害,後患無窮。
對慢性腎炎水腫亦可配合食療,如以稻米加赤小豆,或黃芪、或苡米煮粥常服,於小便不利者,可煮食冬瓜湯,或以白茅根30克煎湯飲服。此類單方,即有一定效驗,又是平和營養之品,久服而無害。
病案舉例:萬某,男,29歲。
患者3月前曾腹瀉旬日,繼而腹脹腸鳴,顏面四肢浮腫,口淡納差,時作噯氣,溲少色淡,夜尿頻頻,周身乏力,大便時溏,頭暈耳鳴,腰微酸痛,脈濡,苔白膩,面色無華。尿中蛋白(+++),並有少量顆粒管型、膿細胞及白細胞;血中非蛋白氮405mg%;酚紅試驗50%,血紅細胞420萬/mm3。
此證以脾腎兩虛為本,水泛肌膚為標。治宜先利水消腫,健脾滲濕,以治其標。方以五皮飲、五苓散加減,藥用:炙桑皮、大腹皮、生薑皮、茯苓、車前子、澤瀉、豬苓、陳皮、木香、桂枝、土炒白朮、白茅根。藥後,水腫漸消,腹脹稍減,仍有頭暈腰酸、食後噯氣、脘脹腸鳴等症,遂改用健脾益氣,溫陽滲濕以調其中,藥用胃苓湯加黨參、黃芪、附片。藥後諸證漸消,尿檢蛋白少量,血中非蛋白氮降至正常;酚紅試驗為62%,血紅細胞470萬/mm3。據此轉用溫腎健脾之法治其本,方以金匱腎氣丸合參、苓、術、芪長期服用。此後1年中連查10次,尿蛋白均為陰性而告愈。
餘氏十分讚賞清·陸定圃有關肝病立方遣藥的見解,“蓋此證初起即宜用高鼓峰滋水清肝飲(地黃、萸肉、山藥、丹皮、澤瀉、茯苓、當歸、白芍、柴胡、梔子、炒麥仁)、魏玉璜一貫煎(北沙參、麥冬、乾地黃、當歸、枸杞子、川楝子)之類稍加疏肝之味,如鱉血炒柴胡、四制香附之類,俾腎水涵濡,肝木肝氣得舒,肝火漸熄而痛自平。若專用疏泄則肝陰愈耗,病安得痊”。反對遇肝炎脅痛動輒使用疏肝利氣之品,當精確辨證,據證加減施治。其認為肝炎患者,右脅肋下疼痛較甚者還可選用清·林佩琴《類證治裁》所載述之二方。因于肝鬱者,用清肝湯(白芍、當歸、川芎、柴胡、丹皮、山梔);怒傷肝而脅痛加重者,用香附湯(香附、當歸、川芎、柴胡、青皮)加減。如屬肝燥脅痛,不宜浪用青皮、枳殼、香附、豆蔻等藥,亦不宜用大劑龍膽草苦寒瀉肝之品。
慢性肝炎有明顯肝脾腫大者,可用滋水清肝飲加減施治,主法當以軟堅、滋陰、疏肝相結合。
病案舉例:顧某,男,39歲。
症狀:2年前患無黃疸型乙型肝炎,經某醫院西醫診療,肝大脅下25 cm(右葉),脾大3 cm,久治乏效,近1月來,肝區經常疼痛,形體消瘦,食穀欠馨,時有噫氣上逆,腑行先硬後溏,1~2日一解。肝功能:麝濁16單位,穀丙轉胺酶174單位。
望診:面色黃褐,舌質紫黯,舌面少津。
脈診:偏於弦細。
辨證:從問診中獲知患者久服香燥利氣之品,肝陰耗損,肝氣鬱結,久則瘀滯於肝脾,漸則腫大,食穀欠馨,噫氣不除,胃氣上逆;腑行先硬後溏,系兼有脾虛之征。
治法:疏肝軟堅,育陰化瘀,和中健脾。
方藥:滋水清肝飲加減。
鱉甲20克(先煎),柴胡10克,丹參15克,乾地黃30克,赤白芍各10克,紅花6克,香附10克、青陳皮各5克、莪白朮各10克,太子參12克,雲苓10克,淮山藥18克,代赭石12克(先煎)方義:方用鱉甲、莪朮軟堅消腫;柴胡、香附、青陳皮、赤白芍、丹參、紅花以疏肝化瘀;大劑地黃以滋陰;太子參、山藥、白朮、雲苓、代赭石以健脾、調中、降逆。
用此方加減四月餘,諸證悉緩,肝功能趨於正常,肝脾大小基本上恢復正常。
關於肝硬化腹水(中醫稱“臌脹”、“單腹脹”)的治法,余氏先父無言先生曾用傅青主決流湯(《傅青主男科》方:黑醜二錢,甘遂二錢,肉桂三分,車前子一兩)加減施治,取得良好效果。其曾先後應用多種古方,經臨床比較,傅氏決流湯仍以消水迅捷、效驗明顯著稱。但具體臨床應用,須在“祛邪”與“扶正”治法上尋以協調,消腹水鬚根據腹水多少和體質狀況予以酌定方藥及其用量,“祛邪”(通利水邪)以後,則應扶正調中以善其後。
病案舉例:李某,男,46歲。
症狀:10年前曾患乙型肝炎,未予認真治療,後由急性轉為慢性。近1年來,時有右脅脹痛,神疲肢倦,消瘦(四肢更顯著)色蒼,腹漸膨隆,臍部突出,腹筋(指腹壁靜脈)曲張,上氣微喘,納減厭油,溺少便結。近數月曾有兩次便血,並抽過一次腹水(1100ml)。肝功能:麝絮(++),麝濁10單位,穀丙轉胺酶320單位,並有輕度貧血。
望診:面色蒼白,腹部膨隆,有肝掌及頸膺部蜘蛛痣,舌質及唇部呈紫絳色。
脈診:沉弦。
辨證:肝氣夾瘀久郁,形成癥結,脾胃失於和降,食飲不能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氣化不利,腸津外溢,水濕滲入于腹,積久形成單腹脹。
治法:以瀉水、消症為大法。
方藥:傅氏決流湯加味。
黑醜10克,甘遂8克,車前子30克(包煎),上肉桂2克(另燉沖),丹參15克,桂枝8克。
方義:以醜、遂、車前子瀉水消症、通利二便,肉桂溫中通絡,桂枝溫經利濕,丹參調肝活瘀。
服藥後排尿甚多(第一日達3500ml),大便泄瀉(以水瀉為主)數次,腹脹減,腹圍漸小,喘氣亦覺明顯緩解。後以抉和中胃、疏肝養正活絡之劑(太子參、雲苓、炒白朮、炙甘草、木香、砂仁、青陳皮、香附、丹參……)與決流湯加減方間隔服用。具體服法:先服決流湯加減方2劑,接服後方2~3劑;又服決流湯加減方,再服調理方……如此往復,俟腹水基本消減後,再連服逍遙散合香砂六君子湯加減方,或結合當時見症予以靈活用方。
此例經上述治法五月餘,諸症悉除,腹水亦消,肝功能逐漸好轉,肝大肋下15 cm。從餘氏經治多例的經驗,病情多有不同程度的緩解。
余氏一貫重視從古文獻或醫案著作中尋求疑難病證的治法與效方。30年前,曾研習清·王旭高所撰《西溪書屋夜話錄》,此編載述作者治療肝病的豐富學術經驗。王氏在治法上的多種手段和圓機活法,當前國內一些以擅長治療肝病的醫家,大多取法於此,或從王氏治法中予以變通獲效。
余氏治崩中遵古而不泥古,擇善而從,並重視中西醫結合(一)著意辨析寒熱、虛實及有無兼夾之證餘氏診治崩中,尤著意辨析寒熱、虛實及有無兼夾之證,此為確立治法的辨證依據。余氏指出西醫亦有“血崩”病名,多指月經週期不改變,節律正常,失血量正常;但於每一週期之間有陰道流血。所不同者,中醫所論“崩中”,涵義較廣,它還包括西醫之出血性子宮病,子宮或卵巢的多種腫瘤等。以臨床所見,似以“血熱”和“中氣虛陷”兩種證型較為常見,中醫對此二型頗有效方。但新病、正氣猶未大傷者較易奏效;久病虛羸、元氣虧損者,則一時難以獲痊,須在“澄源”與“復舊”方面精心調治。
例案:王某某,女,41歲,1965年2月下旬求診。主訴3個月前先有閉經,過期1月後,突發陰道流血,漸次增多(倍於月經期之經血),色暗紅,少腹不適,腰部酸楚,煩熱口渴,心微悸,暈眩,夜眠欠實,唇舌乾燥,苔黃,脈滑數。兩周前在某醫院婦科求治,診為出血性子宮病(病理檢查:子宮內膜厚,呈息肉樣;右側卵巢含有囊腫之濾泡),給以注射針劑及服藥均無效。診為“血熱型崩中”,治以清血熱為主,兼以養陰調經止血。處以“茅地治崩湯”(自訂方):白茅根30克,生地30克,杭芍(酒炒)9克,黃芩15克,蒲黃(炒)6克,小薊根12克,生石斛18克,益母草12克,椿根白皮9克,阿膠(烊化)12克。另加十灰散12克,水煎服。
服上方4劑後,血量大減,諸證悉緩;又服1周,崩血漸止。後以調理脾胃、補氣益血法以竟其功。
余氏治崩中因於熱者用方經驗為:白茅根、生地二藥用量宜大,否則不足以挽崩中之急,黃芪用量亦宜多於其它諸味。血熱重者尚可加黃連6克、黃柏9克,以加強清血熱、涼血療崩之效。在多年臨證實踐中體會到先賢治崩之三法符合臨證現實。但又不宜拘執,重在詳辨患者的體質和證候,虛實寒熱及有關兼夾之病理。臨床醫生須多臨證、多思考。
(二)治崩巧用炭類藥餘氏治崩用炭類藥重在“辨證用炭”,又不宜過於拘執。如氣虛,加蓮房炭、藕節炭、升麻炭;陰虛,加血餘炭、陳棕炭、丹皮炭;陽虛,加艾炭、薑炭、百草霜(或另加伏龍肝等藥);血熱,加地榆炭、苦參炭、側柏炭;血瘀,加茜草炭、艾葉炭。
治療輕證血崩或漏下,善用簡效方藥:其一為前賢用炭類藥的變化方(蓮房炭、百草霜、荊芥炭各6克,棕櫚炭9克。共研、和勻,分二次酒調服或米飲調服);其二是《羅氏會約醫鏡》中的一個驗方,藥用艾葉、黑炭、阿膠(烊化)各15克,水煎服。
(三)重視中西醫結合在診斷方面,余氏認為患者須注意及早到醫院作婦科檢查。臨床所見患者中,有一些是屬於子宮、卵巢腫瘤患者。其認為某些子宮肌瘤、卵巢囊腫所致之崩中,用中醫辨證治療頗有效驗;子宮頸癌(特別是菜花型)所致崩中,一般只能以“塞流”(止血)治法暫時取效,故仍當爭取中西醫結合施治,以免延誤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