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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氏在臨床診治中,善於運用祖國醫學陰陽氣血理論指導臨床實踐。他指出,辨證論治首當辨明陰陽,因為病因、脈證與藥性皆有陰陽,陰陽既明,則治之無訛。
(一)首辨陰陽,崇尚陰中求陽,陽中求陰從外科臨床所表現的證候群中,可以辨別出陰陽的屬性。如發病迅速,皮損淺表,紅腫熱痛明顯,腫勢根腳收縮、腫塊軟硬適度,瘡瘍潰後膿出稠厚,並症見初起形寒發熱,大便秘結,小便短赤者屬陽;而發病緩慢,病程較長,病變部位較深,皮色暗紫或不變,膚熱不顯,腫勢平塌,根腳漫散,腫塊堅硬如石或柔軟如棉,疼痛不顯,瘡瘍潰後膿水稀薄或純為血水,並伴有初起無明顯症狀,中期潮熱、顴紅,或面色白光白、神疲乏力、自汗、盜汗等症者屬陰。所以臨床辨證,審別陰陽是首要的環節。在論治方面,當考慮到病有陰陽氣血的偏盛偏衰,藥物的寒涼溫熱之性,在施治上以陰藥治陽病,以陽藥治陰病。以陰陽來審別疾病的性質、病變的部位、體質的強弱、邪正的盛衰等,指導臨床辨證用藥,從而調節機體失和之陰陽,達到治癒疾病的目的,也即《內經》所謂“寒者熱之,熱者寒之”,“虛者補之,實則瀉之”,“陰平陽秘”之義。
陸氏常告誡學生,在臨證辨治時,病情往往是複雜變化著的,不要拘泥於一點,而要綜合參考分析,一個病往往是多個症狀組合而成,不可能單純表現為純陰證或純陽證,往往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陰陽交錯,而且隨著病情發展到一定階段,陰陽的屬性也會隨之而產生相應變化,所以要從疾病發展的整個過程去辨別陰陽,抓住主要的症狀,掌握疾病的性質,施治方可有的放矢。如在治療乳癖時擅用仙茅、仙靈脾、肉蓯蓉、鹿角片等補助腎陽,同時常在助陽藥中酌加山萸肉、枸杞子、天冬、生首烏等滋陰補腎,以期治陽顧陰,收陰生陽長、陰陽平補之功。在乳癌術後,病人往往氣血兩虧,複因化療、放療耗竭陰液,故術後多重在調補氣血,養陰生津,常用黃芪、黨參、白朮、茯苓等健脾益氣,當歸、白芍、枸杞子、生地、玄參、麥冬等養血滋陰,使正氣得複,陰精不竭。又如乳癌術後部分患者卵巢切除,更年期症狀提前出現,表現為心煩易怒,面顴紅赤,熱升火,汗出陣陣,咽喉乾燥等一派陰虛火旺之象,陸氏則以二仙湯為主,平補腎陰腎陽,收陰陽互補、平衡陰陽之功。
(二)再論氣血,強調氣血貴充裕、調暢氣與血是構成人體的基本物質。在生理上,氣與血既是人體臟腑各種生理功能活動的物質基礎,又是臟腑功能活動的產物;在病理上,臟腑發生病變可以影響氣血的變化,而氣血的病變亦必然導致某些臟腑功能活動的異常。陸氏認為:在一般情況下,人體的正氣旺盛,外來之邪就不易侵犯,所謂“正氣存內,邪不可幹”,當人體氣機紊亂,正氣相對薄弱時,則抵禦外邪能力減弱,而致人體發病,所謂“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故陸氏在臨床上十分重視扶助正氣,常以四君子湯,益氣健脾,以固根本,對生黃芪的用量尤為講究,經常用至60克。陸氏認為,黃芪用量非大不可,否則,難以起到扶助正氣的功效。如在治療甲狀腺功能亢進和復發性口腔炎時,黃芪常用量為60克,配合養陰方藥,症狀很快就能得到控制,而有時黃芪用量不足時,往往效果不明顯。陸氏善用黃芪,認為黃芪乃補氣類之要藥,用於久病氣虛體弱者,常與黨參、白朮配伍而達補氣健脾之效;用於衛外陽氣不固者,常與防風、白朮同用,取玉屏風散之意,達固密腠理,益衛固表之效;用於氣虛脾弱水腫者,常與防己、白朮配伍而行氣利水;用於氣血不足,瘡瘍膿成不潰,或潰後久不斂口者,與穿山甲、皂角刺、白朮、茯苓、黨參等配伍,達補養氣血,生肌托毒之功;用於氣虛伴血瘀者,常與桃仁、丹參、三棱、莪朮合用,達行氣活血作用。陸氏認為黃芪具有增加機體免疫功能,消除機體水腫,改善皮膚血液迴圈的作用。在扶助正氣的同時,陸氏也非常重視精血的調理。他認為,氣與血共同來源於脾胃化生,氣中有血,血中有氣,兩者相互依附,相互為用,共同滋養溫煦臟腑。在臨診時,症見面色萎黃髮白,頭暈目眩屬血虛者,常以當歸、白芍、熟地、阿膠、川芎、雞血藤等,四物之義調補氣血;對症見皮膚瘙癢乾燥,脫屑等血虛生風者,常以生熟地、當歸、肉蓯蓉、防風、肥玉竹等養血祛風潤燥。在臨床上往往氣血同病,故常採用氣血同治的方法,如補氣攝血,行氣活血,補氣活血等,而氣血病變表現在外科臨床上,多見於氣滯血瘀,氣虛血瘀,氣不攝血等。如在治療甲狀腺病時,由於肝氣鬱結,橫逆犯脾,脾失健運,而致氣滯痰瘀凝聚於頸部而成腫塊;往往採用疏肝理氣化痰活血等法,使腫塊得以消散。又如帶狀皰疹後遺神經疼痛,常多發于年老體弱患者,在皮損痊癒後仍有持續性的劇烈疼痛,陸氏認為多因患者年老體弱有正氣不足,氣不運血之本虛,同時又兼有氣血瘀滯之邪實,故治當標本兼顧,扶正以祛邪,益氣活血而化瘀。再如,乳衄一症,多由肝氣不舒,鬱久化火,迫血妄行而致,也有病久體虛,氣不攝血而致,故臨床亦多以瀉肝涼血和補氣攝血等治療。
古人曰:“善補陽者,必于以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化生無窮;善補陰者,必于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助,而用之不竭。”陸氏集多年臨床經驗,從眾多的中藥中篩選出:黃芪、黨參、白朮、茯苓最善補氣健脾;當歸、熟地、首烏、枸杞補血生血效果最佳;仙靈脾、仙茅、巴戟肉、肉蓯蓉等最宜溫腎助陽;玄參、麥冬、石斛、沙參、女貞子、天花粉最善補陰生津;柴胡、制香附、鬱金、延胡索等疏肝理氣;桃仁、丹參、三棱、莪朮等活血化瘀。總之,陸氏治療氣血之病,大多以行氣活血,益氣活血,補益氣血,益氣攝血等相兼併用,這些治法應用於臨床確實收到了滿意的效果。
陸氏強調臨床診治首先識病,把辨病與辨證結合,成為其臨床思維特色。
(一)臨床診治,首先辨病辨證論治是中醫的特色,但中醫不僅講辨證,也強調辨病。辨病就是辨識具體的疾病。清代《蘭台軌範·序》:“欲治病者,必先識病之名,能識病名而後其病之由生,知其所由生又當辨其生之因各不同,而病狀所由異,然後考其治之法,一病必有主方,一方必有主病。”陸氏認為中醫外科的疾病大多以外在的局部病變來表現,是可以直接觀察到的疾病,這樣就需要綜合四診的望、聞、問、切,運用正確的思維方式,根據臨床的特點,通過與相關疾病的鑒別、區分相似的症狀,首先做出疾病的診斷、確定的病名,這樣才能掌握疾病發生發展及轉歸預後,使病名和理、法、方、藥之間形成了相對應的聯繫,其中所精煉出的診斷、治療要點以及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法,對診治疾病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例如,一30歲男性患者,因“右側頸部腫塊一月餘”就診。
問診發現患者1月前曾因右側頸部疼痛並出現腫塊、發熱,經用抗生素後2天熱退。2周後局部疼痛消除,腫塊略有縮小,因腫塊較硬有醫者疑為腫瘤。曾作頭顱CT、胸部X攝片、局部腫塊活檢未見腫瘤細胞。檢查發現右側頸部胸鎖乳突肌前緣上1/3處腫塊約35 cm X 4 cm,皮色如常,邊界清楚,表面尚光滑,質硬固定,無壓痛,無灼熱感。首先考慮為急性淋巴結炎,由於大量抗生素的運用形成慢性遷延性炎症,但須與結核性淋巴結炎、腫瘤相鑒別。結合患者情況及病變特徵,可以排除上述其他疾病,從而慢性遷延性炎症成立。在治療上如繼續給予抗生素或清熱解毒之品,非但無效,而腫塊會更趨堅硬。陸氏認為此階段屬外感熱毒之邪已去,而瘀滯未消,需用活血化瘀藥治之,瘀化而塊自消。本病治療尚屬及時,愈後良好,如病期延長至3~6月以上,腫塊就較為難消。若是瘰鬁或腫瘤其轉歸預後截然不同,必須及早辨明。因此,臨床上一旦確診疾病,就可以對其整個發展過程、治療要點、預後有明確的認識。故在外科領域中辨病尤為重要。
(二)辨病基礎上加以辨證在外科中首先強調辨病,其目的在於明確疾病的診斷及必然出現的局部病變和由此產生的典型症狀,從而揭示疾病的演變規律。辨證的目的在於揭示患者機體的具體發展階段的個體特殊性,經同病異證、異病同證的辨別分析,把握疾病發展現階段的主要矛盾,使診斷更加深入細緻。經綜合收集與疾病有關的臨床資料,分析內外致病因素及病位所在,與患者的個體情況結合,通過八綱辨證、臟腑辨證、經絡辨證以及外科特有的腫痛癢膿麻、潰瘍色形、善惡順逆的辨證,進行綜合分析和歸納,進而對病變的病因病位、病變機理、功能狀態及演變趨勢等作出綜合評定,從而確定證,以進一步指導治療。
陸氏認為在辨證過程中,不要拘泥於一點,要全面綜合分析。由於每一個病的症狀表現複雜,而且病情又在不斷發展和變化。所以一個病所表現的症狀,往往是許多症狀綜合在一起,因而就不會純粹地表現出陽證和陰證,且疾病的屬陽屬陰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隨著病情的變化而轉化。如有一高年有頭疽的患者,局部瘡形平塌漫腫,本因正氣不足,不能托毒外出,在治療中若誤行汗下,或過敷寒涼藥物,病邪即可由表入裡,以致腫而難消,潰而難斂。有頭疽本屬陽證,但因誤治由陽證轉為陰證;或因病久膿血大泄而正虛不復,從而由陽轉陰,反之也因治之得法,病邪由裡向外,使正虛漸複,由陰轉陽。因此,在辨陰證陽證的過程中,不能僅從一時表面現象著眼,要作深入的分析,瞭解症狀的主要方面、疾病的性質及全部過程,從各方面掌握辨證方法。這樣才不會被一時的假像所掩蓋,作出正確辨證,以提供有效的治療方法。
辨病之後,基本上瞭解了疾病演變趨勢的基礎上進一步辨證,把辨證與該病所有的治療方法和方藥緊密聯繫,使治療方法個體化,並可對疾病的預後進行判斷,從而達到提高療效的目的。例如:一38歲女性患者,因右乳房反復紅腫疼痛潰破3月就診,問診發現患者右乳頭素有凹陷,平素有豆渣樣分泌物自乳頭溢出,3月前患者出現右乳房腫痛,繼紅腫擴大,無發熱,局部先後三次切開引流,並經清創及抗生素治療。刻下潰口已愈,但局部仍有疼痛。檢查發現右乳頭凹陷,乳房除內下象限均皮膚暗紅、微腫,上有四處疤痕,觸之有堅硬結塊,脈濡,苔薄白,舌質暗紅。綜合上述四診資料,根據發病為非哺乳期,有先天性乳頭凹陷,化膿時腫塊紅腫但全身炎症不典型,局部切開引流後紅腫反復發作,創口癒合後疤痕形成,局部組織堅硬不平,乳頭更現凹陷等症狀,首先考慮為漿細胞性乳腺炎,但須與乳腺癌、急性乳腺炎、乳房結核、導管內乳頭狀瘤相鑒別。結合患者發病特點,可以排除上述其他疾病,漿細胞性乳腺炎的診斷成立。本病多有先天性乳頭凹陷,臨床上可分溢液期、腫塊期、瘺管期。辨證分型上大致有肝氣鬱結型、肝鬱化熱型,須配合疏肝活血、清熱解毒等中藥配伍治療。外治以清熱消腫為治則。
手術療法分期論治,管道被掛開或切開後首先要腐蝕管壁,然後提膿去腐,再生肌收口。本病預後屬良性病變,病程較長,可有反復發作的情況,多數經切開手術治癒,手術切開治療的關鍵是切開通向乳頭孔的瘺管或擴張的乳腺導管。但須警惕是否有癌變的可能性。在上述對本病的較全面的認識基礎上,進一步根據病史、體征、辨證、分期,使治療方法具體化,從乳房反復紅腫切開後疤痕形成,局部堅硬不平,乳頭凹陷,可以認為目前屬瘺管期,證屬肝氣鬱結、氣滯血瘀,治以疏肝理氣、活血軟堅,藥用柴胡、當歸、赤芍、三棱、莪朮、桃仁、丹參、半枝蓮、白花蛇舌草、生山楂、虎杖等。以目前的辨證分析,局部堅硬不平結塊,且皮色暗紅微腫,可以判斷本病經內服中藥待皮色暗紅好轉,局部僵塊縮小後給予切開,預後良好,可不必作乳房切除。由此可見,中醫外科診治疾病首先強調先辨病,往往從疾病的主要症狀入手,在辨病的基礎上進一步辨證,把辨病與辨證相結合,兩者相輔相成,使診斷更具體精確。
祖國醫學歷來重視審證求因,辨證論治。《素問·至真要大論》就有“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的論述,陸氏根據自己多年診治經驗得出:疾病的產生,必有其根本的原因,病機的變化,也有其關鍵所在,疾病證候雖然繁亂複雜,也有其主次真偽可辨,在疾病的發生發展過程中,必然會產生一些與其相關的症狀與體征,這些客觀的指征是疾病外在的現象,在臨診中運用四診和辨證辨病相結合的手段,並對其加以綜合分析,找出疾病在某一階段的病變本質,這就是審因求本的關鍵所在。
(一)審證求因,善調脾腎陸氏治病強調治病求本,重視調補肝腎脾胃之先後天之本。認為腎為先天之本,先天之精所藏之處,元陰元陽寓於其中,是生命之根,為臟腑陰陽之本,而脾為後天之本,主運化,故人體生命活動的持續和氣血津液的生化都有賴於脾胃運化的水穀精微奉養周身。腎氣的盛衰,則關係到疾病的發生和發展。如腎陰腎陽失調,會導致其他臟腑的陰陽失調。同樣,其他臟腑的疾病,日久也必然影響到腎,損耗腎中精氣,所謂久病及腎,故治療用藥尤其強調調理脾腎。如在乳癖的治療中立調攝衝任法為治療大法,包括補腎助陽,養血和營等等。認為腎為先天之本,腎氣化生天癸,而激發衝任的通盛,腎氣不足則天癸不充,衝任不盛,乳房受累而致乳癖;又因衝任隸于陽明,衝任血海之盈虧又與脾胃後天之本有關,故脾胃虛損時,不能濡養衝任而致衝任失調產生乳癖,故在診治中,調補脾腎有其重要意義。曾治一年輕女子,患乳房脹痛達2年,每於經前或疲勞後,疼痛加劇,經後症狀減輕,在外屢治無效。檢查:兩乳房各象限捫及結節狀腫塊數十個,觸痛明顯,與皮膚無粘連,兩腋下未及腫大淋巴結。本例乳癖之腫塊脹痛之消長與月經週期關係密切,陸氏認為此與衝任失調有關,採用調攝衝任,溫腎助陽為治療大法,方用仙茅、仙靈脾、肉蓯蓉、鹿角片等溫陽補腎氣而調補衝任,對於經前乳房脹痛劇烈者,並不刻意於疏肝理氣或活血化瘀,而是在方中適量加入巴戟肉、鎖陽、蛇床子等,並取得了止痛的效果,至於腫塊質地偏硬,可在方中酌加三棱、莪朮、桃仁、鬱金、香附等理氣活血之品。經服藥2月,乳房脹痛明顯減輕。結塊變軟,續服上方三月餘,症狀全消。在乳癌術後的治療中,常調理脾胃生化之源。同時,陸氏處方用藥中時時顧護胃氣,用藥中病即止,以免過劑而損傷脾胃,因脾胃之氣的盛衰往往關係到疾病的轉歸和預後,所以在臨床上特別注重脾腎二臟的調理。
(二)治病求本,詳明標本在臨診時,陸氏又詳明標本,找出病證的根本原因,抓住疾病的本質,分清病變過程中所表現出的症狀的主次關係,指出標根於本,標是現象,本才是實質,只要解除病本,病標則隨之而解。如治療一癤病患者,來診時,鼻尖、背部、臀部遍發癤腫,皮損膿頭未出,腫脹疼痛,常此起彼愈,反復發作。此屬濕熱蘊阻肌膚,先擬清熱和營化濕,方用黃芩、生山梔、紫地丁、銀花、連翹、半枝蓮、生山楂等,服藥7貼,濕熱漸化,癤腫紅色漸淡,遂以益氣養陰為主,佐以清熱化濕。
原方去生山梔、銀花、連翹,增入生黃芪、生地、天花粉、玄參、麥冬等服藥1月而愈。陸氏認為,治療癤病以一般常法而言,多予清熱利濕之劑,雖病可取效一時,但難以控制其復發,而癤病反復發作主要與皮膚抵抗力有密切關係,用益氣養陰法使正氣足而衛表固,外邪不易入侵,陰液足而肌膚得養。治療上,陸氏詳辨主次,審因求本,究其要害,故施治常常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