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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醫現代化同中醫西醫化,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但是有些同志卻認為中醫西醫化,就是中醫現代化。如果這樣來理解,那麼中醫就會變成不倫不類的西醫(社會上已出現這種現象)。
這樣不但對中醫現代化造成阻力,而且會導致中醫自身的消亡。這的確是令人擔憂的。
祖國醫學是偉大的寶庫,已為人們所公認。其特點和優點,對後學的啟示,其功非少。我們在學習古人的臨床經驗時,如能運用巧思,則常會獲得意想不到的療效。茲舉兩個病例。
一名男孩4歲,患肺膿瘍,經西醫用大量抗生素及體位引流術後,熱毒已退,膿瘍基本控制,但兩個月來數次胸透,患者右上肺膿瘍空洞始終不能吸收;且因體弱,不宜外科手術,於是改請中醫治療。經過仔細觀察,見其毛髮焦枯,拔之即起,苔膩口臭,腹滿便泄,胃口不開。追問知其早有諸症,故診斷其疳積在前,肺癰在後。推理而論,脾胃早虛,其肺空洞之不吸收,乃脾胃土虛不能生肺金也。於是使用消疳扶脾之法,同時幾次針刺四縫穴,放出多量粘液。兩周以後,再胸透,空洞完全癒合,患者形體豐潤,痊癒出院。這叫培土生金法。
另一個病例,是塑膠廠女工,32歲。患乾咳月餘,日夜不輟。用西藥抗生素、止咳劑,甚至可待因等,以及用中藥宣肺清肺法,而咳始終不止,困頓萬狀,求治于餘。細察病情,舌脈無變,形體無損,胸透正常,只是乾咳。但自訴性情躁急,這一提示,悟及尤在涇所言“乾咳無痰,久久不愈,非肺本病,乃肝木撞肺也”。其方用烏梅、牡蠣、當歸、白芍、川連、茯苓、甘草,藥只7味,且無止咳之品。師其法而僅服3劑,月餘乾咳就此得安;再服3劑,其咳霍失,這是制木安金法,想想古人誠不我欺也。由上二例,可以一隅反三。至於其他疑難疾病,前賢觸類旁通的不計其數,足證祖國醫學的特點和優點。
也有人說,中醫只能治慢性雜病,不能治急性熱病。這是片面的。中醫治熱病,方法很多,但重在給病邪以出路。傷寒病邪在表以發汗,實熱在腑用下法,濕熱內滯則滲利,實邪逗留膈上用吐法,它如麻疹齊透而毒泄,痘瘡結痂而毒盡,等等。這些都是對熱病給出路,中醫叫做開門逐盜,邪祛而安,這樣遺患很少。
當然,時代在進步,科學在發展,我們不能墨守成規,囿於一隅,而必須吸收新知識。余認為,中醫要現代化,首先中醫本身要加強,要堅定不移地站穩中醫的立場。我們應對中西醫學不同的理論體系保持清晰的頭腦,使之逐步地結合,進而殊途同歸。如果離開歷經千錘百煉的古典論述,而欲完成中醫現代化,猶似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中醫治病,重在理法方藥,其方其藥,都需由醫生根據理法來指揮。但長久以來,醫藥界卻存在著由藥物來指揮醫生的流弊。把一病一方羅列案前,按圖索驥;也有簡單化地把某藥某方製成“成藥”,固定地來治某症或某病,而拋棄了中醫辨證論治的原則。這種不要中醫傳統的做法,是另一種將中醫西醫化的表現,即使一時取效,也是偶合,對此,亦須引起重視。
總之,疾病的發生和發展,有其初期、中期和末期的過程。特別是急性熱病在這三期中變化更多而迅速;其每期的轉化,決不會全然一樣,有因人因時因地之差異。醫生在處理上,難道可以以不變應萬變嗎?前哲對各種疾病在不同階段中,就有不同的方法和措施,我們不能刻舟求劍,膠柱鼓瑟。
中醫確是我國的國寶,我們不能把她當做古董,更不應在研究中說什麼守舊、復古。只要我們堅持不斷地推陳出新,祖國醫學這顆學術明珠,一定會重放光芒,永葆青春。
育兒誠難,醫之治小兒病為尤難。以呱呱繈褓,啼哭無端,疾病屙癢,不能自白。且藏府柔弱,易虛易實,易寒易熱,用藥一或不當,最易變起倉卒。昔閻孝忠有“五難”之歎,張景嶽則曰:甯治十男婦,莫治一小兒。於此可見兒科業醫者之不易也。然而天下之父母者,孰不愛其子女,偶罹疾患,必求諸醫,則醫者之責,不亦重且巨乎。餘操斯業也,已50年矣。自思倘能以幼吾幼之心,推而及之於幼人之幼,兢兢業業,不敢自怠。因之施方用藥勤求古訓,博采眾法。尤以芽嫩之質,藏氣清靈,隨撥隨轉,峻烈之劑,未敢輕投,況一有藥誤,禍患無窮也。有鑒於斯,歷經琢礪,爰擬用藥六字決,為後學者備之以作參考。
1 “輕”。輕有兩端,其一為處方應輕,如外感風寒,表實麻黃湯,表虛桂枝湯,前以散寒,後以和營,則邪祛表和,其熱自解。如是感受風溫風熱,則桑葉、薄荷、荊防連翹之類清涼解肌,疏化即可退熱。此均輕可去其實之輕也。常見寒閉熱盛而驚厥者,此因高熱不能勝任也。不可投鎮驚之品,反能引邪入裡;因其病在太陽,必須解表,方為正治。當然,乙腦、腦膜炎則須另法治之。
其二為用量應輕。小兒腸胃嬌嫩,金石重鎮,慎需考慮。即藥量過重,亦犯胃氣。小兒之生長發育全賴脾胃生化之源,況百病以胃氣為本。如胃氣一耗,能使胃不受藥,病既不利,抑且傷正。然必根據其病情,輕重適宜,以不能影響其胃氣為必要。
2 “巧”。巧者,巧妙之謂也。古人治病每多巧思,往往於眾人所用方中加藥一味即可獲效。如《冷廬醫話》記述,宋徽宗食冰太過,患脾疾(即腹瀉),楊吉老進大理中丸;上曰:服之屢矣。楊曰:疾因食冰,請以冰煎,此治受病之源也。果愈。實質上此即仲師白通湯加膽汁人尿之變法也。又,徐靈胎治一人患嘔吐,醫曾用二妙丸不效,徐加茶子四兩煮湯服之遂愈。因其病茶積,故用此為引經藥也。近人程門雪氏,為一代名家,早年治一慢性泄瀉病人,用調理脾腎法醫治,久而無效。後病者帶程之方,到滬上名醫王仲奇處診治,王氏索閱程方,凝思片刻,在原方上提筆批曰:此方可服,再加蛇含石四錢,揮之使去,病者未便多問,照方服用。不料這張屢服不效的藥方,僅增一味後,只服數劑,多年宿疾,竟告痊癒(摘自上海中醫藥雜誌中“裘老論醫篇”)。說明匠心巧裁,令人嘆服。余於臨床,嘗治頑固之嬰兒泄瀉,中西藥治無效;遂從母乳方面考慮,對乳母作了蹲踞、踝膝反射試驗,測知有隱性腳氣病存在,致使患兒缺乏維生素B1而久泄不愈。停服母乳,調治即愈。此亦法外之法也。這類病兒臨床很多,尋索巧思,明其病因,見效如神。
3 “簡”。簡者,精簡之謂也。醫之治病,用藥切忌蕪雜。蕪雜則藥力分散,反會影響療效。
嘗見,以為病之不痊也,藥量不足也而倍之,藥味不敷也而增之。此捨本逐末,宋人揠苗助長之蠢舉也。醫能明其理,熟其法,則處方也簡,選藥也精。前輩名哲,每多三、五、七味,對症發藥;雖危重之候,獲效迅速。以餘之實驗,確是如此。
4 “活”。中醫治病,首重靈活。同一病也,既有一般,又有特殊。如果見病治病,不分主次,不知變化,籠統膠著,甚或按圖索驥,對號入座,慢性病或可過去,急性病必誤時機。尤以幼兒弱質,病症變化更多,朝雖輕而暮可重,或粗看尚輕而危機已伏;反之,貌似重而已得生機,比比皆是。凡此種種,醫者當見微知著,病變藥變,則可減少事故,而操必勝之券也。
5 “廉”。余平生用藥,從不濫施昂貴之品;雖在舊社會時,亦不以珍珠、犀羚、人參、鹿茸來取寵于官僚貴閥,或有錢富室。新社會則為勞動人民著想,更因制度之優越,藥價下降,所以處方之廉,病家初多疑之,終則奇之。事實上人之患病,以草木之偏性來補救人身之偏勝,但求療疾,毋論貴賤。而價廉效高,反能取信于廣大病家也。
6 “效”。病人對醫生的要求,主要是望其病之速愈。醫生對病人之治疾,最重要的是要高度的責任感,要處處有推己及人的想法,所以謂急病人之所急,痛病人之所痛。輕病人則駕輕就熟,較易見效;重病人則因其變化多端而需思索周到,盡情關切,以期治癒。這是我生平之旨趣也。然“效”之一字,不是唾手可得,必須諳之於醫理,嫻之於實踐,更須有仁者之心,靈變之術,方可無負於人民賦予的崇高職責。
1 麻疹是小兒急性傳染病之一,其治療原則,首重透發。根據祖國醫學理論,麻疹的病因,內因為“胎毒”,外因為天行時氣,內外相因,因而發病。
“胎毒”這一概念,及其與本病的關係,古人有許多看法。如明·王肯堂就認為“胎毒”與“疫癘”有所不同;清·吳鞠通、章虛穀等均認為“胎毒”是麻疹的根源,並指出了與一般外感風溫的出疹有所不同。
祖國醫學對麻疹的論證,是從陰陽、臟腑及其所表現的形能上來分析的。在病理機制上有疹毒屬陽,蘊蓄於肺脾(胃)二經,發自六腑,五臟皆有病症而肺經見病獨多等論點。例如麻疹大多發熱,疹色紅,先見於身體的上部與外側,故云:疹毒屬陽。疹形隱隱於皮膚之下,磊磊於肌肉之間,因脾主肌肉、肺主皮毛,故認為:其毒蘊伏於肺脾(胃)二經。患者小便多赤澀,或大便泄瀉,或抽搐驚惕,這些症象,與小腸、膀胱、大腸、膽諸腑有關,故云發自六腑。又如:熱則從心,寒則從腎,嗽而氣上則從肺,風從肝,瀉從脾;泄瀉而見咳嗽氣上,則為肺脾同病等,其症可涉諸臟,故云:五臟皆有病症。
再從臨床中所見的若干主症,也與肺的關係獨多。如肺有鬱火則咳;喉為肺之竅,故喉痛;肺火太盛則為喘、為痰;肺與大腸相表裡,故有腹痛泄瀉等,因而說肺經見病獨多。這些,都是從實踐中概括出來的最基本的機理。因此,有善治疹者,惟以宣肺透毒為主,其它諸症不過兼治而已的結論。
基於以上所述,“內蘊胎毒,外感天行”,是為主要病因。“先發于陽,後歸於陰”,“毒興于脾,熱流於心”,“臟腑皆有病證,肺經見病獨多”,是為本病的發病機制。
2 “透發”的意義,就是掌握了“疹性喜透”和“自內達外”的自然規律,採取“順其規律,因勢利導”而不拂逆其自然的治療措施。古人明白指出:“疹宜發表透為先”。又說:“疹毒從來解在初,形出毒解即無憂”,更說明了“毒解”是基於“形出”的道理,所以“透”是治療本病的經驗總結。
“透表”必須掌握時間性,古人有“三日前宜升、四日後宜降”的說法,這就是大體上而說的,當然不能拘泥。根據麻疹的症情,其演進有常亦有變,一般可分為初、中、末三期。自初熱至見形而到收沒,這是“常”,然其中有順、逆、險三型之“變”,逆與險中又有緩、急、驟之分。順證的皮疹,是按照次序、部位而發,其形如芥,其色似丹,潤澤而點勻。逆證則先發于陰位,疏密不均,色暗淡或紫褐,或未出齊即收,或一出即沒。險證是由於逆證的進展:情勢比較緩慢的,則遷延時日,逐日進展,亦有進展急迫的。這種情況,在初期固多,而中期則更多。更有突然轉變而使措手不及之勢者,例如一出即沒的白麵痧等。總的來說,逆證、險證的“緩”、“急”、“驟”之變,是由於在不同程度上不能很好地透發所造成的,所以說,麻疹能發透,則毒從外泄,變化就少;若發不透,毒向內陷,則發生各種不同的合併症就多。
3 “透”法的具體措施,必須掌握辨證施治的原則,並非單純的依靠幾張透達的方劑,呆板套用而能取得較高效果的。對發熱初起,或乍寒乍熱、咳嗽、麻疹已見,舌苔薄白,脈數者,可以葛根解肌湯(葛根、前胡、荊芥、羌活、大力子、赤芍、鉤藤、連翹、蟬衣、木通、象貝、甘草)作一般透表之用。茲據證分述如下:
(1)風寒阻表:惡寒發熱,頭痛無汗,肢冷,咳嗆,疹見或未見,苔薄白,脈浮緊而數。治方:三拗湯(麻黃、杏仁、甘草),加荊芥、防風、生薑。時在冬令而指冷,可酌加桂枝尖1克。
(2)風溫阻表:發熱,無汗或有汗,頭痛,口渴,咽痛,咳嗽不爽,便秘或溏、溺赤,舌尖紅,苔薄黃,脈浮數。治方:銀翹散(銀花、連翹、桔梗、薄荷、竹葉、生甘草、荊芥、淡豆豉、大力子)。
(3)濕熱積滯:發熱不高,咳嗽納呆,胸悶,腹痛,口渴,便秘或溏臭,苔厚膩,脈滑數。治方:宣毒發表湯(薄荷、葛根、防風、荊芥、連翹、大力子、木通、枳殼、竹葉),加陳皮、神曲、焦山楂、荷蒂、川樸。
(4)氣血不和:疹色淡白,或澀紫兼斑,身熱神倦,咳不爽,煩擾不安,舌紅無苔,脈弦數。治方:解毒活血湯加減(歸尾、紅花、赤芍、川芎、桃仁、葛根、生甘草)。若有紫斑,可加生地、銀花、連翹、石膏、知母、紫草。
(5)血虛陽衰:面色蒼白,疹淡不明,倦怠嗜睡,汗多,咳逆氣急,大便泄利,小溲清長,舌淡紅無華,脈軟數無力,或細弱。治方:養血湯(生地、當歸、紅花、甘草、葛根),加淡附片、陳皮、荷蒂。先天性心臟病患兒,附片慎用。
(6)泄瀉痧險:大便泄瀉,小溲短少,疹點不透,身熱,口渴,咳少,苔薄膩,脈數帶沉。治方:升麻葛根湯(升麻、葛根、赤芍、甘草),加荷蒂、木通。
(7)暑天出疹:夏令暑氣,疹出不透,熱重煩躁,口渴汗出,溺赤,便溏,舌紅,苔薄,脈洪數。
治方:加味香薷飲(香薷、扁豆衣、連翹、薄荷、藿香、鮮佩蘭、荷葉、西瓜翠衣)合六一散(滑石、甘草)。
(8)燥氣淫金:秋天出疹,咳嗽氣急,面赤煩渴,便閉溺赤,痧不能透,熱重咽痛,舌絳乾燥,脈弦數。治方:清肺湯(元參、知母、麥冬、桑葉、枇杷葉、桔梗、甘草、大力子、白茅根、蘆根、荷蒂、連翹)。
後列數方,可作一般應用:
①如無特殊情況,麻疹已見點,用西河柳9克、櫻桃核9克、煎水服;
②如痧子色淡不明,用西河柳9克、杜紅花6克,煎水服;
③外用熏洗藥,可以西河柳、生麻黃、浮萍、芫荽子各15克,水煎,乘熱加酒擦身,或蒸氣熏於室內。
4 關於使用活血藥問題,是值得研究的。由於疹毒之發,與血分有密切關係,如疹色淡白或紫黯,面色灰暗;或斑疹互見,面色紅赤,都見壯熱不退,氣急鼻煽,甚則昏迷嗜睡等,此為血熱和血瘀所致。由於心主血而肺主氣,氣行則血行,血滯則氣亦滯,故用活血以行氣,可使疹發而毒解。因之,活血藥常為透發上所酌量採用。活血的作用,一方面是為毒邪打開出路,另一方面也是幫助解毒藥發揮更大的威力。常用的有桃仁、紅花、歸尾、赤芍、川芎、紫草等。這些藥物,都為血分要藥,且涼血活血,通瘀行滯而不礙於氣分。如疹淡不明,或色黯形紫,或素體不足以及先天性心臟病,血運有阻而疹發不透者,在透劑中參用上藥三二味,確有良效。明·劉舟仙《袵述》、鄭蔔年《保赤金丹》,都採用活血方藥以透痧解毒。王清任的《醫林改錯》中,活血解毒諸方,對我們的啟發更大。在透發中,配合“活血通絡”,均獲良效。
5 董氏在1960年冬至1961年春麻疹工作中,收治麻診患兒600余人,根據以“透”為基本原則的治療措施,搶救了許多嚴重病例。茲就46例,經過整理,在施治方法上大體可分為三類:計用辛涼透表為主者22例;辛涼解表與活血同用者14例;活血解毒透痧者10例。46例中,均有嚴重合併症,其中以支氣管肺炎占絕大多數,部分患兒合併腸炎,心力衰竭,營養不良等。體溫在40℃以上者19例,絕大多數均在39℃以上,39℃以下者僅3例,病情是比較嚴重的。
痢疾古稱腸𧗤,或曰滯下,為夏秋季流行之腸道傳染病。究其原因,內因飲食不潔,生冷不忌,脾胃先戕,凝滯停積;外則貪涼冒暑,暑濕內合,疫邪干正而發。本病多見於小兒,蓋因小兒臟腑嬌嫩,氣血怯弱,易受六淫外侵,飲食內傷,夏日每每恣啖瓜果冷飲,內傷腸胃,複感濕熱疫毒之氣致病。是症腹痛頻頻,便下粘液,紅白膿血,裡急後重,若有高熱驚厥來勢急驟者,為疫毒痢。
治痢之法,端緒不一,臨床按證型分類,濕熱者宜清利之,積滯者宜導下之,因於氣者調其氣,因於血者和其血;新病屬實者須通因通用;久痢因虛者,雖有“痢無止法”之訓,仍可考慮塞因塞用;有表證者兼解表邪,終須辨證求因,審因論治。
臨床以熱痢為多,症見發熱腹痛,下利窘迫,裡急後重,肛門灼熱,小溲短赤,舌苔薄膩,脈滑帶數,董氏主以清熱解毒,消積導滯。初期常採用程鐘齡的治痢散加味(葛根、酒炒苦參、陳皮、陳松蘿茶各500克、酒炒赤芍、炒麥芽、炒山楂各600克研細末),每服20克水煎,飲服,小兒減半。無效,加川連200克,施治療效良好。中期選用葛根芩連湯合白頭翁湯。兩方原為治熱痢主方。葛根芩連湯專療協熱下利,便夾膿血之症;白頭翁湯則直清血分濕熱,解毒治痢。
董氏每于方中加入馬齒莧一味,謂其性味酸寒既具清熱解毒之功,又有涼血利腸之力,是為治痢要藥,隨方參入應用,輒能應手。他如香連丸、芍藥湯、枳實導滯丸等,均可隨症選用,有表證者兼以疏肺,甚者用荊防敗毒散,即喻嘉言之謂逆流挽舟法也,然須確診而方能投治之。
培土生金法是祖國醫學在臨床應用的一種治則,常用於疾病後期見有脾虛肺弱、大便溏泄、胃納不振、中州不能散精上布者,可根據土能生金的五行學說,用本法治療。臨床上遇到這類病案不少,如小兒肺炎後期,炎症不能吸收,羅音始終存在,以及肺癰空洞,久久不能癒合者,在辨證之下,應用培土生金法,效果很好。今舉二案:例一陳某,男,15月齡,住院病史摘錄:患兒發熱咳嗽氣急2天,腹瀉1天(共4次,為不消化物)。體檢:身熱385℃,毛髮稀疏,營養較差,有明顯方頭,形體消瘦,肝觸及,咽充血。X線示右下支氣管肺炎。白細胞15100/mm3,中性40%,紅細胞375萬/mm3,血色素105g/dl。
診斷為支氣管肺炎,佝僂病。經用多種抗生素後熱退,但肺中濕羅音仍不消散,X線示右下肺炎尚存。乃停用抗生素,改服中藥。症見疳久脾虛,消化不良,形色枯萎,毛髮稀疏,經治身熱雖和,咳嗽痰多,羅音未消,舌苔厚膩,針四縫穴有多量粘液,此乃肺脾兩虛,標本俱病,病已後期。《內經》謂:“飲入于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標症已去,肺氣未複,以脾虛不能散精上布。治療應重治本,消疳健脾。處方:黨參45克、炒青皮45克、佛手45克、炒于朮6克、清甘草24克、陳皮3克、薑半夏9克、醋炒五穀蟲9克、神曲9克。服藥6劑,中土漸複,大便已調,面色豐潤,唯舌心膩,脾運未健,再以培補脾胃。處方:黨參6克、炒于朮6克、炒青皮6克、炮薑15克、陳皮3克、煨木香3克、焦甘草3克、煨肉果9克、神曲9克,再服4劑。藥後疳清脾健,土能生金,肺氣一足,其痰自消。形豐色潤,毛髮亦澤,胸透肺炎已消失,於1月22日痊癒出院。此補脾即所以杜其生痰之源,是亦前人“見痰休治痰”,治病求本之謂也。
例二沈某,男,4歲,住院病史摘錄:患兒發熱咳嗽氣急2天而入院。體檢:身熱39℃,面色蒼黃,外貌貧血,形體消瘦,咽略紅。X線示右上肺內側浸潤及液平(1~2前肋間隙,直徑約2 cm圓形透明區)。血檢:紅細胞240萬/mm3,血色素5g/dl;白細胞6500/mm3,中性50%,淋巴48%,診斷:肺膿瘍;繼發性貧血。經抗生素治療後,熱毒已退,續用抗生素及體位引流等,效果不佳。右上肺空洞依然存在,因考慮患兒體弱,不宜外科手術,故由中醫治療。觀其舌苔厚膩,口氣臭濁,腹部膨滿,毛髮焦枯,拔之易起,針四縫穴有粘液,脈軟滑。症屬肺癰,素有疳積,脾虛已久。擬肺脾同治。處方:陳皮3克、寒食曲9克、醋炒五穀蟲9克、薑半夏9克、冬瓜子9克、杏仁6克、生米仁24克、魚腥草12克、炒青皮45克、川象貝各45克。服藥4劑,腹滿漸軟,面色較潤,舌苔已化,口臭亦減,針四縫穴粘液量多,再以扶土,脾胃既和,肺氣亦複。處方:太子參45克、焦白朮9克、茯苓9克、醋炒五穀蟲9克、寒食曲9克、薑半夏9克、懷山藥9克、清甘草3克、陳皮3克、魚腥草12克,再服5劑。藥後脾胃已健,形色轉潤,毛髮亦澤,腹軟便調,舌潔脈和,針四縫穴粘液已少。再以補土生金法。上方白朮易于朮,去五穀蟲、寒食曲、魚腥草,加炒穀芽9克、炒米仁12克、百合9克、炒扁豆9克。5劑後口臭除,肺膿瘍情況已好轉,諸恙均和,惟大便先乾後溏。調治2周後胸透示肺膿瘍空洞消失,周圍無明顯炎症可見,面色紅潤,形神活潑,再連上方數劑後痊癒出院。
其初起為“風傷皮毛,熱傷血脈”,致蓄結癰膿,雖迭經西醫治療,然其空洞依然不消。中醫會診時見其形瘦面黃、毛髮稀枯,以為肺癰病程久長所致,故按常法處理,但效果不佳。經詳細辨證,結合舌苔厚膩、口氣臭濁、腹膨有蟲、便泄不化等,特別是針四縫穴只有粘液,顯系疳積明征,且其病根較深。推知當是疳積在前,肺癰在後,疳積為本,肺癰為標。補脾消疳,培土生金,得到了預期療效。
有關人體氣機的斡旋、運轉、升降、開合等內容,是祖國醫學學術思想中的精華部分之一,對於臨床上的辨證立法與制方用藥均有一定的意義。早在《內經》中有云:“升降出入,無器不有”,故“無不出入,無不升降”;認為“非出入,則無以生長壯老已”(《素問·六微旨大論》),充分說明了氣機的動靜在生命過程中的重大作用。金元時期的補土學派,特別重視脾胃作為一個氣機升降的樞紐,分析了升降失常的病機及治法,使氣機學說得到很大的發展。其後不少前賢陸續有所發揮,對於我們今天不無啟發。下面,通過幾個病例的辨證施治來談談董氏對氣機學說的見解。
(一)疏達樞機李某,男,7歲。1974年8月22日初診:患兒因脘腹疼痛,久治無效,後服小建中湯,其痛始解。然近日低熱陣發,脘腹又見作痛,出汗較多,納少作惡,脈細帶弦,舌苔薄白。原屬土虛裡寒,今又熱結少陽。故擬小建中小柴胡合方以溫建中土,外達樞機。處方:桂枝24克、白芍9克、生薑3片、紅棗3枚、清甘草24克、飴糖30克(沖)、黨參45克、柴胡45克、條芩45克、半貝丸9克(包),4劑。藥後再診:低熱已平,腹痛大減,原法既效,仍予前方。7劑。藥後諸症均愈,隨訪未見復發。
按:氣機之條達通暢是人體維持正常生理的條件之一。若有外邪侵犯,在產生種種病變的同時,亦必阻滯氣機;因此,疏解達邪在治療不少外感病中是一個基本治則。尤在伏邪潛藏的情況下,只有逐步疏鬆透達,轉動氣機,才能使邪外解。吳又可達原飲之類用檳、朴以疏達氣機,即是此理。同樣的,少陽樞機不利時亦可見;仲景柴胡諸方及後世溫膽、清膽之屬,亦為疏通氣機而和解泄邪。本例則是另一情況,因患兒久久腹痛裡急,曾投小建中湯而得初安,其後腹痛又作,伴有低熱作惡,脈弦,從氣機動靜分析,乃太陰寒邪勢欲外解,而少陽樞機阻結不利。
故宗經旨:“傷寒陽脈澀,陰脈弦,法當腹中痛,先與小建中湯;不差者,小柴胡湯主之”(《傷寒論》102條),即予小建中小柴胡合方,一以溫裡散寒,一以和解少陽,使寒邪隨氣機之條達而疏泄外解,其症自愈。
(二)開合得宜袁某,男,7歲,門診號22747。1981年10月14日初診:久哮有根,歷年必發,現咳多而喘,喉癢嗆嗽,夜間尤甚,面色不華,便下澀滯,脈濡帶滑,舌苔薄而膩。為寒飲在肺,氣上沖逆,治宜化飲止嗽。處方:細辛2克、乾薑3克、五味子2克、陳皮3克、半夏9克、紫菀9克、款冬花9克、蘇子9克、百部9克、甘草3克,7劑。二診:喘哮已平,夜半尚有咳嗽,胃納已增,大便通調,舌苔薄潤。二陳湯加杏仁、百部、紫菀、款冬花等續服而安。
按:肺氣之功,在於宣肅。外邪內飲,必發咳嗽喘逆、痰阻不爽諸症,其治當在宣肅。古方中有疏宣肺氣為主者,如麻黃湯、三拗湯、麻杏石甘湯之類;有以清肅降逆為主者,如定喘湯、蘇子降氣湯諸劑。臨床根據症情,掌握肺氣之宣肅開合而給以適當的處治,是取得療效的一大關鍵。本例之病,宿哮已久,裡有伏飲;而其證候表現重在嗆嗽夜甚,咳多而喘,故應以化飲降逆、溫肺散寒為治。主方取二陳湯、止嗽散之意,以蘇子、百部、紫菀、款冬肅肺止咳,陳皮、半夏化痰降氣;比較特殊的是配入乾薑、細辛、五味子三藥,以乾薑、細辛升散而祛寒,五味子斂肺而平喘,是仲景用於痰飲喘咳之要品。本方諸藥,升降兼顧,開合得宜,故其喘哮旋平。
(三)升清降濁張某,男,1歲,住院號250202,1981年3月9日一診:患兒發熱腹瀉已近一月。現症泄瀉不止,發熱未清(38℃左右),舌紅少苔,唇朱口燥,食納尚可,腹滿脹氣,腸鳴轉矢,小溲不多,四肢清冷。通過補液,啼哭有淚。經西醫按消化不良症治療後,病情有所減輕,但仍內熱下泄,細察之下,此為虛中夾實,升降失職,病勢尚處反復。法當升清降濁,泄熱和瀉,略扶其正。處方:煨葛根6克、條芩45克、廣木香3克(後下)、懷山藥10克、米炒黨參6克、扁豆衣9克、炒枳殼45克、花粉9克、銀花9克、乾荷葉30克,3劑。二診:熱毒已淨,形神活潑,舌潤口滋,四肢溫和,腹滿較軟,矢氣減少,大便成形,小溲通長,但胃納不振,偶有嘔惡,病情好轉,再以清養和中。處方:皮尾參45克(另燉)、生扁豆9克、懷山藥10克、銀花6克、清草3克、煨葛根6克、乾荷葉30克、川石斛9克、廣木香3克、炒穀芽9克,3劑。隨後病癒出院。
泄瀉有因脾胃氣機的升降失常頗為常見,本例比較特殊。其症泄瀉近月,遷延未愈,而腹滿轉氣、發熱溲少、四肢不溫、唇朱口燥。據經云:“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月真脹”(《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故從陽氣內鬱、清濁混淆論治,以荷葉、葛根、銀花、扁豆衣輕靈升清為主,配以木香、枳殼寬中,條芩、花粉清熱,黨參、芍藥健脾,即獲初安。其泄和、肢溫、舌潤,為清陽已升之象;腹鬆、脹減、溲長,為濁陰下泄之征。二診時承前意而重在清養,其病即告痊。
東垣所創補氣升陽諸方側重於氣虛而清陽下陷之症;葉天士則補充了胃氣潤降之法。除雜病外,臨床上在治療濕熱之邪逗留氣分之時,往往合用芳化、通降、淡滲之法,亦是從氣機之疏鬆透泄而立方。
(四)澀中寓通陳某,女,3歲,門診號:28286,1981年11月25日。患兒夜間時有遺尿,白晝小溲頻數,形體較薄,面色萎黃,睡中露睛,易見寢汗,胃納一般,大便如常,舌苔薄淨。是為膀胱不約,先予固澀下元為主。處方:菟絲子9克、覆盆子9克、蓮須9克、桑螵蛸9克、縮泉丸9克(包)、茯苓9克、苡仁9克、川石斛9克、炒穀芽9克,7劑。後又連服7劑。
二診:夜遺已少,尿頻亦減,胃納略差。舌苔薄潤。原法見效,增以健脾。處方:菟絲子9克、縮泉丸9克(包)、桑螵蛸9克、黨參9克,焦白朮9克、陳皮3克、神曲9克、苡仁9克、炒穀芽9克,7劑。此後即獲夜遺止,尿頻和矣。
按:下焦之開合功能失常,時須運用伸此絀彼之法,如泄瀉而見小便不多者,當利尿以止瀉,此開支河也。於遺溺尿頻之症,可參用古方腎氣丸、地黃丸、五子衍宗丸等,其組成提示了開合有度、澀中寓通之理。蓋人體之隧道經脈,貴在氣機流通,雖下焦不約,治宜收澀,但仍不可呆補蠻澀,常宜反佐一二流動滲利之品,使補而不塞,特別可避免濕熱相火之留結貽害。本例為下元不固之證,故以止澀為主,但佐入茯、苡,藥後甚效。若症兼濕熱者,則更應加入澤瀉、萆揁、車前子、車前草等品,其方義則為另一格局矣。
綜上可見,領會古賢關於氣機升降、動靜的學術思想,對於臨床辨識病機,抑或指導選方遣藥,都有裨益。其中之理論精義,尚需深入探討。
醫之良者,其心必仁,而其術必精,此所以有“仁心仁術”以歌頌者。所謂“仁”,即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之精神,不計私利,不圖虛名,不競逐榮勢,不企踵權豪,孜孜汲汲,惟學問是務,精益求精,必使工其術,而後可濟世拯厄,為病人造福也。
然為良醫,豈容易哉。既須扎扎實實的理論基礎,又須有成千上萬的臨床實踐,始能以病合理,以理合法,對症發藥,效如桴鼓也。此所以前哲諄諄教導後人:“凡為醫之道,必先正己,然後正物。正己者,謂能明理以盡術也”。(《小兒衛生總微論方》)醫而無術,則不足以生人。故孫思邈云:“學者必須博極醫源,精勤不倦,不得道聼塗説,而言醫道已了,深自誤哉。”如今個別醫者,不勤求古訓,而競尚時風,按脈則尺不及寸,處方則雜亂無序,一病一方,按圖索驥,手冊一本,對號如座;見其不愈也,則藥愈多而量愈重,即偶爾獲痊,亦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若或講求《內經》,則曰復古;勤讀《傷寒》,叱為守舊。數典而忘祖,舍本而逐末。宜乎見熱病而畏怯,逢疑難而束手。渾渾噩噩,敷衍塞責,不希有功,但求無過。此所以中醫道衰,而昧者日眾也。
毛主席遺訓猶在耳。醫學寶庫,必須發掘,西醫同志,競相學習。然而人來學你也,須有使人可學之處,則學者有味,興趣倍增。設或自身装装,徒暴其醜,令人失望,退而卻步。此亦中西結合之一大障礙也。
更有不自檢點,動輒唬人,輕病說重,重病說危。藥而愈,歸功於我;病而死,可不任咎。也有隨口便說,此兒為缺鈣,此兒為軟骨;也有因高熱持續不退的,則曰敗血症。信口診斷,危言聳聽。要知病家最信醫生,經此一說,憂急之餘,不是妄投藥物,就是奔走覓醫。既妨礙家長的生產,又影響病兒之安危。有德之醫,豈肯若斯乎?孫真人謂:為醫之道,“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悽愴”,臨床診治,“勿避衞袜,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如此可為蒼生大醫”。陳修園亦指出:“若一涉利心,則貧富歧視,同道相攻,偽藥欺售,置人命於腦後矣”。凡此均應認真記取。
醫之宅心仁者,必德高而術精,而術之精,自非一朝一夕輕易可得,必也勤學苦練,深入造詣,則根深而葉茂,源遠而流長。此為理之常也。任何科學,其發展和發達,必自基礎始,從而逐漸開拓而至新領域,產生出新東西。中醫是一門帶有哲理的科學,著重於辯證唯物,古人早已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匯成典籍,反復垂訓。歷代醫家,無不從原有基礎上來研究汲取而創新立異,但亦不能泥古不化。當然不似有些人說,舊而“無用論”,可以“取消論”。我們說,如果不從基礎學起,加以利用,加以研究,而欲其有所突破,不亦難乎?所謂浮空架屋,不能築成大廈也。換言之,猶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學不深湛,臨陣狐疑,生死安危,重任系之,豈醫者之所宜草率從事哉?從現代科學而言,核子物理的原子彈,鐳元素的放射線,推動醫學和其它科學的發展。這些事實證明,何莫非在基礎科學的研究上加強而取得成果耶?所以要發展祖國醫學,也就必先深入鑽研基礎理論,既不守舊,又要突破,然後才能有所發現,有所發明,有所創造,有所前進,做一個既有道德、又精通業務技術的良醫。誠如吳鞠通氏所言:“天下萬事,莫不成於才,莫不統於德;無才固不足以成德,無德以統才,則才為跋扈之才,實足以敗,斷無可成”。此所以餘之日以自勖,並持此以教後學也。願世之有心之士,其亦共起而贊許者乎!八、醫教“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這是孔子教徒之訓辭也。意思是說,如果沒有恒心來學習的話,就連做那些九流之一的醫生,也是學不成的。
中醫傳統,傳授學生,邊帶邊教,《內經》、《傷寒》、《金匱》、《本經》,四部經典,必須細讀;各家學說,分析研究。汲取精華,揚棄糟粕。老師本身,以身作則,擅長本科,盡情授教,旁及其它,亦應指導。服務態度,更為重要,負起責任,悉心治療。推己及人,以人喻我,自能端正思想,不以草率從事。昔孫思邈祝醫者曰,膽欲大而心欲細,智欲圓而行欲方。則醫者之責,庶可盡焉。
所謂膽大,不是無原則的膽大妄為,必須有扎實的理論基礎,掌握辨證規律和治療規律。
在比較正確的判斷之下,進行適當的大膽措施,達到治癒的目的。是必“析理詳明,勿持兩可”,“補即補而瀉即瀉,熱斯熱而寒斯寒”。對危急病人,進行搶救,不能猶豫,當機立斷,大膽用藥,是以“抵當承氣,時用回春;薑附理中,恒投起死”。
心細,是在大膽前提下,望聞問切,仔細研究,精密觀察,慎重考慮,作出治療方案。既要細心,才可大膽。應該想到患者疾病的進退,生命的出入,委之於醫,豈可粗心大意、草菅人命乎!智圓,是隨機應變之意。疾病的發生和發展,不會千篇一律,而是變化很多。要從整體觀點作出各種分析,結合到體質強弱,年齡大小,病期久暫,時令季節,疾病兼夾,前後過程;並能在複雜情況下,分清主次,而病變法亦變,更須靈活運用。這就是需要醫者“見微知過”,活潑潑地法隨機變。所謂知常達變,能神能化。
行方,這是要求醫者首先端正思想,方向明確,全心全意為人民群眾服務。只要我們想病人所想,急病人所急,才能為病人千方百計想出辦法,達到治療要求。即使自己力不能及,亦應對病家說老實話,決不可敷衍塞責,自欺欺人。更應克服各種私心雜念和名利思想,至於吹牛撒謊,文過飾非,見上奉承,對下傲慢,這些庸俗作風,是腐朽沒落的資產階級意識形態,是與人民醫生應有的品質所不相容的。
以上幾方面,老師恪守,學生遵教,醫療隊伍必能兢兢業業,在衛生戰線作出成績,為中醫事業的蓬勃發展而奮鬥!九、如何對中醫下一代傳幫帶“四害”橫行10餘年,中醫形成了後繼乏人的趨勢。如果不加緊培養,再過些年,迨老一輩凋謝殆盡,那時中醫不淘汰也自淘汰了。衛生當局,有鑒於斯,三令五申,作出雙搶措施。既要搶救老一輩,又要搶救下一代,必使祖國醫學綿亙延續,發揚廣大,確系英明決策,只要我們急起直追,補牢未晚也。
目前有三支力量的提法,即中醫、西醫與中西醫結合這三支力量。對中醫來說,不但理論要學深學透,更重要是臨床功夫。在臨症實踐中,認識,再認識,熟能生巧,學問無窮。
為此,作為老一輩的中醫,不能不注意對下一代傳、幫、帶的問題。如何做好傳幫帶,願就此談個人所識。
傳。有一定的選擇條件,因材施教,量體裁衣,則不會事倍功半。任何科學,能夠學有所獲,既要有毅力,又要有靈機,更需端正思想,終身不懈,則很少有不能成功的道理。祖國醫學有自己的獨特辨證論治理論體系,有陰陽辨證、臟腑辨證、經絡辨證、舌脈辨證,進而至於五行辨證和方藥辨證等。需諄諄傳教,隨時隨地誘導深入,五年十年,並不為過。
幫。是幫助其不懂到懂,由淺入深。餘據數十年醫療經驗,再度強調臨診的“九點”:
(1)明理。簡單地說,把經典著作,各家學說,擇其要者,逐步深入,參透其病理、方理、藥理、舌脈之理,這是至關重要的基礎理論,必須扎扎實實,狠下功夫,務使鞏固。
(2)識病。醫之識病,猶人之識人,非一朝一夕所能洞察。必須在臨床上無數次悉心觀察、細研,日積月累,逐一地識別各種疾病的規律。明理而不識病,則不切實際,是一位空頭理論家。
(3)辨證。臨床診病,先觀其“病形”,次察其“病能”,通過其外形的表現,以測其內在的變化。疾病的發生與發展是邪正盛衰、陰陽消長相互轉化的過程。運用四診作出診斷和治則,是祖國醫學診治疾病的辯證法。
(4)求因。在辨證要點之下,又必須求其發病的原因。人身的內部與外部、局部與整體之間均能互相影響,病情變化亦相當複雜,在治療上不能見症治症,不究本質,不探病因,否則會失卻主次,藥不及病。
(5)立法。“明理”、“識病”是反映醫者在醫學理論方面的修養程度;而“辨證”、“求因”則屬於觀察、研究、分析、綜合的能力;接下去就應是採取什麼方法來祛除病痛。確定正確的治療方法,既是一個實踐問題,又是一個理論問題。中醫通過從外到內,見證推理,以常衡變的診斷,從而確定治療的基本法則,這就是所說的“立法”。
(6)選方。有法必有方,古今方劑都是歷代醫家臨床實踐的總結。但“千方易得,一效難求”。要應用前人的經驗理論,通過臨床實踐加以識別,從中增添新知識,創造新方法。選方並不是執一方以治一病,而是要深究其旨,慎思選用。因人、因時、因地明確辨證,靈活運用,方能曲盡中醫之妙。
(7)配伍。中醫處方大都是多味藥組成,每味藥的配合,有其不同意義。藥物之間有主次輔佐,或制或引,以發揮它們的綜合作用。如果把方中藥物從配伍中割裂出來,單味去研究,這種做法是片面的,甚至是錯誤的。這背離祖國醫學的基本原則———整體和辨證的觀點。常見處方由於夾雜了不必要的一二味藥,往往因牽制而失卻效用。相反,運用得當,加一味或減一味,可以對某病變無效為有效。前人筆錄,臨床實踐,確非虛妄。至於補瀉同用,寒熱互施,更須參透奧旨,才可大膽運用。
(8)適量。藥量的重輕,確也重要。病重藥輕,則藥不及病,延誤時機;病輕藥重,則藥過病所,誅伐無過,反致益疾。一方之藥,除有其配伍意義外,用量亦有一定規繩。既要分清其主次,又要適合病情。藥證相當,見效可必。因療效不高而隨便遞加藥量,甚至超過常用極量,這是違反原則的,切須注意。
(9)知變。疾病的發生發展,有常有變。在發展的各個階段中,既要知其常,又應達其變。
在治療上不僅要掌握常法,且需隨機應變。所謂“因病知變,因變知治”,就是這個意思,也確是臨床辨證論治中很重要的一環。
上述諸點,如能深入理解,當有一定收穫。
帶。帶的要點,還在於教。教有身教、言教,身教應重於言教。老師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對下一代影響很大,所以應以身作則。病人生死,委之於醫,必須對患者有高度的責任心,私字要少,眼光放遠,推己及人。在辨證論治過程中,切忌主觀片面。
世之父母,必愛子女,這是天性。出生以後,希望日長夜大,白胖健壯,多麼快樂。然而愛也要有個分寸,否則就是溺愛。溺愛,反會造成多病,愛之實則害之。
我國實行計劃生育,生得獨子獨女,滿心歡喜,特別寶貝,既然寶貝,就要很好護養,才能正常生長。兒科醫者,應為家長出些主意,指導護養,使下一代少生疾病,對工作有利,對革命有利。提幾點切合實際的意見,供大家參考。
古人云:吃熱,吃軟,吃少則不病;吃冷,吃硬,吃多則多病。
又云:忍三分寒,吃七分飽,頻揉肚,少洗澡。
又歌曰:四時欲得小兒安,常要三分饑與寒,但願人皆依此法,自然諸病不相干。
解釋:首先要明確,初生之兒,腸胃脆弱,肌膚嬌嫩,在這時期,一定要護養得法。所以在飲食方面,必須適當慎重。嬰幼兒的疾病,最常見的是外感發熱、咳嗽、肺炎(呼吸系病)和內傷飲食、腹瀉、疳積(消化系病)。因此,做父母的最需注意這兩個方面。如能明確理解,隨時注意,確可使小兒不病,或少病。
為何要吃熱、吃軟、吃少?吃熱是為說明消化需要的熱力;吃軟是為容易消化;吃少是為減輕消化道的額外負擔。這樣能使脾胃正常運行,水穀乳食的營養物質就會吸收,從而使小兒得以生長發育;即使是先天不足的小兒,得到後天的調補,亦能健壯成長。
如果經常吃冷、吃硬、吃多,即對消化不利,這是大家都知曉的。但是目前最突出的問題,且對小兒健康影響極大的,就是在啖冰飲冷方面,實在太無節制了。經云:形寒飲冷則傷肺。
實質是損傷脾胃,不是導致嘔吐泄瀉,就是咳嗽氣喘,頻頻發作。至於吃硬之不易消化,吃多之妨礙消化,都要隨時加以注意。
所謂“常要三分饑與寒”者,“饑”謂節其飲食也;“寒”謂適其寒溫也。是為勿令太飽太暖之意,自非不食不衣之謬說也。有一譬喻:花卉草木,施肥太過,反使枯萎,也是同樣的道理。
另外,頻揉肚是為了幫助腸胃蠕動促使其容易消化,但手法必須輕柔;少洗澡,並不是說不要洗澡,乃是因為小兒肌腠薄弱,多洗澡則易有感邪機會。當然炎熱盛夏,又當別論焉。
常見小兒之父母,唯恐兒寒,蓋被過多,著衣過厚,或冬月爐炕過暖,以致小兒每易出汗;汗多亡血,而肝主血,血足則筋柔,血虛則體弱,本臟自病,常多發驚,由於汗出表虛,更易受外邪矣。所以告誡家長,勿令過暖,致汗多耗血,實可無形中減少諸多疾患,此亦治未病之旨也。
望診為兒科醫者臨床診察中重要的關鍵問題,除舌診外,茲再以察兒形色方面的體會簡要分述之。
高陽生有面部形色賦,陳飛霞頗推重而分注之。夏禹鑄則曰,審顏色察苗竅可知表裡之寒熱虛實。此均為望診之經驗總結。
小兒之病,雖發於內,必顯形於外,可從外而察知其內之著也。小兒不能自訴,即語也不確。因此,醫者特別須在望診上狠下功夫。即認真地望形色,察苗竅,從而掌握直觀素材,然後結合問、聞、切,以達到對病情及病源比較全面的瞭解,作出正確診斷,求得治療效果。
“望以目察”。經驗豐富的兒科醫者,既能看體相,又能看病相。簡言之,臨床上先要根據平時體質之強弱,再結合發病時病情的淺深,作出區別對待。一般說,體實者處理較易,體弱者顧慮就多。
(1)從體相來說,嬰兒頭角豐隆,髓海足也;脊背平滿,藏府實也;腹皮寬厚,脾胃強也;耳目口鼻,七竅平正,形象全也。而脾足則肉實,肝足則筋強,腎足則骨堅,哭聲清亮為肺氣壯,笑音正常為心氣足。他如發澤而黑,氣實血足;肌肉溫潤,營衛調和;腎囊堅小,根株固也;溲清便滋,裡氣和也。上述形相,多為無病易養。反之,顱破項軟,陽衰於上;䙛小腳蹬,陰衰於下;面色白光白,青筋散露,發稀色枯,鼻孔乾燥,兩目細小,唇縮流涎,哭聲短澀,種種不足,必多病而難養。以上為辨其壽夭之體相也。
(2)再談病相。病相為發病時所表現的不同形症和病態。每一種病變,當其發病的過程中都有其不同的形態顯露於外,醫者就能從其所表現如何來分析判斷其病情的進退,隨機處理,以達到治療目的。
譬如麻疹,其發病初期,目淚汪汪,發熱咳嗽,噴嚏鼻涕,雖然頗似傷風感冒,但另有特點。
即牙齦上必見紅赤,間有白色乳頭點,則確為麻疹已無疑義。此法比觀察咽峽的科氏斑尤為便捷。其次是布點的部位如何,可知其順逆。如果頭部疹見而兩顴蒼白,必非順症,就須慎重考慮了,不可因形態暫且尚安而忽略。
又如發熱驚厥,為小兒所常見者。但同為驚厥,而病變不同,就鬚根據外部形症分析判斷。
如厥時項強囟凸,應考慮腦膜炎、乙腦等分別辨治。如厥後如常,此為幼兒不耐高熱,引起中樞神經的反應所致;中醫認為素有風痰,受邪激發,此為發熱性驚厥症,雖無大礙,但應治療,免其再作。至於無熱而厥,痰聲漉漉,時發時止,發無定期,此為痰癇,治應豁痰制癇;失治則將時發不已。
再如小兒疳積,色必枯萎,體必羸瘦,食欲不振,或口饞喜嗜零食,或喜食異物,或腹滿便泄,或面現蟲斑,或發如枯穗,拔之即起;重則兩目遮翳,或走馬牙疳,那就比較難治了。
又如初生兒目黃膚黃,小溲亦黃,名曰胎黃。有三種不同情況:一種是生理性黃疸,不藥可愈。另有兩種病理性的,其一屬阻塞性黃疸,除目黃膚黃外,尚有大便色白如陶土,而無肝脾腫大;其二屬溶血性黃疸,見目膚尿黃,並有貧血,可有急性發作現象,發則可見智力魯鈍。這種胎黃在治療上較為困難。
小兒泄瀉,最為常見。急性瀉下多兼嘔吐,每易傷津(脫水),可見眼眶凹陷,囟門低陷,哭而無淚,煩渴不安,此時病情嚴重,急需救治為要。另有乳兒,生後泄瀉,持續三、五月不愈,但無失水現象;只見神情軟慢,或眼皮下垂,他無嚴重變化。此往往與母乳有關,為乳母患有隱性腳氣病之故。即應斷奶,人工餵養,其瀉可愈。
醫林中有人焉,處方多至20餘藥,用量動輒以兩(30克)計,煎煮需大鍋,服者若牛飲。即使胃能承受,而藥已過病所。設或胃不勝藥,無異戕傷胃氣,促其衰竭。況且,溫清補瀉,無所不包,升降浮沉,淆惑莫辨;自詡面面俱到,侈談“統籌兼顧”。究其療效,實多浮誇。
要知四時百病,首以胃氣為本,何況久病弱質,那堪藥雜劑重,隱患非淺,貽害無窮。非敢妄議,乃憐蒼生也。若強撰理論,以此誨人,使聽者装装,學者茫茫。唯因方出上層,群信不疑,致中西後學,依樣葫蘆,競相效尤,氾濫成風。值此藥源緊張,屢見供不應求,倘更無謂浪費,需者反致匱乏。有鑒於斯,惴惴不安。此殆徐靈胎所謂“醫者誤人無罪論”歟?客有問曰,古之醫何嘗無藥眾量重者,子何言耶?答曰,前輩名哲,用藥精簡,處方清靈,每多三、五、七味,主次分明,絕不蕪雜;量亦幾錢數分,對症發藥,效如桴鼓。至於偶有藥味眾多,鹹為丸散合劑,日服不過數錢,乃久病緩治之法。湯液重量,則是分煎分服,自非頓飲可比。幾千年來,累積經驗,臨床運用,較為理想。
客又問曰,發明創造,應時而生,子何迂腐乃爾?應之曰,醫之有理法,猶匠之有繩墨也。
匠之巧,不能逾越其規矩;醫之技,豈無一定之範疇。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應當說,以味多量重的方藥治病,已經十餘年了,自有一定數量的病例,應該拿出整理、總結,供大家討論、研究。擺事實,講道理,通過檢驗,得出真理,對病人有利,于後學有益。
致理:學醫首先明理,治病必須識病,辨證務需求因,然後立法選方,藥物配伍,用量適宜,而病變法變,更應明曉。能掌握以上幾點,雖不中亦不遠焉。
求本:一病一方、一病一藥,確可療疾,但只能治正面病,而不能治反面病。換言之,能解決比較簡單的單純性疾病,而不能解決病因掩蓋著的複雜疾病。如果機械不變,就無從獲效,可能會有相反作用。此所以治病必求於本也。
正反:諸事物均可一分為二,醫學上亦是如此。僅舉《內經知要》所列的病機十九條,那一條不是以二點論來闡發精義。所以中醫臨床診病,隨時要從正反兩方面來考慮,從而治法上也就有從治、逆治之不同了。
難全:醫者必曰“辨證論治”,且也必曰“治病必求於本”。但是,為什麼知者往往辨證不確,論治不當,要走彎路?為什麼在求本方面,有時很明顯的病因擺在眼前,而不認識?這是什麼道理呢?一因粗枝大葉,草率從事;二因閱歷有限,不能鑒別;三因師承關係,囿於一隅;四因讀書不多,思路狹窄。此所以欲為求全之中醫,不亦難乎。
慎思:古為今用,洋為中用。這兩句毛主席的話,我們“要用腦筋好好想一想,多想出智慧來,去掉濃厚的盲目性”,方才不會厚古薄今,崇洋輕己,這對於發展中醫具有指導性的意義。
源流:吾輩的一切智識,都是由實踐經驗而得;而一切的實踐經驗,又都由前人的啟發而來。所以沒有《內經·熱論》,就沒有仲景《傷寒論》,也就沒有後世的溫病學說。這些基本功,願後學者,一定要好好學習,務必全面掌握,方能臨陣不亂。
學醫:著書者列舉治癒的病案,前後有序,理法俱明,確可作為後學學習資料。然而要真正得到深刻體會,殊非在臨床中親身追隨,以及接觸到全過程,則很難識得個中奧妙的。
操術:讀章虛穀一段自白,感慨很深。他說:“或曰,觀子各篇辯論,闡發經義,反復詳明,雖古名醫不能過也。然子之名,不著于時,見子治病,不能即愈,得非如跛腳發師之能說不能行乎?餘對曰,然也。豈不見秀才家,操筆成文,經綸滿紙;及其登第,從政臨民,往往手足無所措。餘亦如是也。……可知明道猶易,操術為難也。”我們則謂,未有不明醫理者,而能精其術也。然必須有實踐才能與理論相結合耳。所以必經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此之謂歟。
定識:“發熱待查”,這是西醫病史語。中醫則不然。面對病人,俄傾之間,作出判斷,便處湯劑。此時此刻,非有定識于平時,曷克有定力於片刻耶。
取捨:理化診斷,對臨床上幫助很大,但當有取捨之處,不能被其框限。有時因患者本元虛弱,雖用大量抗生素藥物,不能制其繁殖,反生黴菌。用中藥調元培本,菌反自滅。這就是中醫所謂“扶正逐邪”之法也。
十綱:陰陽表裡寒熱虛實,是辨證的八綱。但八綱之外,不能忘記氣血兩大綱。雖然陰陽兩綱中包含氣血,但不如明白列出,較為醒目。
權宜:病有久暫,邪有淺深,體有強弱,年有長幼,時有四季,這些都需臨症制宜,乃是古聖遺訓。事實上在處理時,確有必要都應考慮進去。
驚搐:小兒之驚,其因有二,遇物觸而驚者,由於外也。由於外者可靜以安之,不藥可愈。
因病而驚者,動於中也。動於中者,須隨證而施治矣。
熱病:大凡熱病,都屬傷寒之類,但有傷寒與溫病之區別。所以先從六經分辨,再從衛氣營血考慮,則自不難分清其為傷寒耶、溫病耶。然必對傷寒溫病下過一番功夫,才能眼明心亮。
邪正:治外感熱病,中醫有兩條理法。一條是為病邪找出路,一條是給病人存津液。病邪初入,當汗時而汗之;邪熱傳裡,當下時而下之;濕熱阻滯,當滲利時而滲利之。這些都是給邪出路,使邪毒排除後,表裡得和,津液自保。即使因病受損,病去亦可緩複。西醫滅菌輸液之法,亦與中醫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有直接與間接之不同耳。
接方:一成不變的東西是沒有的。疾病也是如此,因之病變,法亦當變。陸九芝說:“書本不載接方,以接方之無定也。然醫則全在接方上見本領。”此所以醫者必須隨機應變,靈活運用也。
慎藥:藥物各有偏性,故有不藥為中醫之說。此“中”字,乃謂若用藥不當反受其害不如不服,是為中庸之道也。每見個別公費勞保病人,不善自調攝以卻病,但求常服補劑以強身。渠意服藥總比不服為好,此真其愚不可及也。
停乳:嬰兒急性泄瀉,大便檢驗,每多脂肪球。當此時,假令不是堅囑停奶二三天,雖有對症良藥,亦不易見功。
袴機:小兒伏邪用藥,惟宜輕清靈通之品,緩緩撥醒其氣機,疏透其血絡,見功較易。以其嬌柔之質,非驟用重劑所能勝任也。
頸核:小兒頸下或耳前後有結核,摸之活動者,此兒稟體多弱,且內有熱也。切不可作瘰鬁治,須慎之戒之。如需服藥,可用消結散:黃芩(酒炒)45克、炒黃連3克、山梔仁45克、象貝45克、昆布(酒洗)45克、海藻(酒洗)45克、桔梗45克、麥芽45克、元參6克、連翹6克、瞿麥6克、薄荷葉45克,共為末,日每服6克,溫湯調下。
頭汗:小兒頭汗,不必治也。小兒純陽之體,頭為諸陽之會。汗為心液,心屬火;頭汗者心火上炎也,乃清陽發越之象,故不必救治。
自汗:小兒晝夜自汗者,氣血俱熱,營衛虛也。宜當歸六黃湯加減主之。方用黃芪以補其衛,當歸、生地以益其營,芩、連、柏以瀉其氣血之火,用浮小麥為引入肺以除其皮毛之熱。此治諸汗之要方也。
益黃散:錢氏益黃散,餘常用治脾胃虛冷而嘔吐瀉利者,見效迅速。但此為脾胃虛寒太甚之主劑,若云以補脾胃之虛者則誤矣。前賢有云:丁香辛熱助火,若火旺則土更虛。青陳皮瀉肝,亦瀉肺與大腸,更虛其土。故脾胃虛者,須用錢氏異功散之類為妥善焉。
馬兜鈴:馬兜鈴能湧吐,人多不知,本草書中很少記載,但黃宮繡《本草綱目》中明白指出。
故小兒肺炎以後,肺氣虛耗,濁痰滿壅,一二月不愈者(西醫謂二肺滿布濕羅音)選用青、鏈、紅黴素不能見功,我們治以錢氏補肺阿膠散(改為湯劑),服二三劑,每有湧吐濃痰盈碗,即獲見效。錢氏此方,有馬兜鈴、阿膠、糯米、杏仁、大力子、甘草。雖經湧吐,而有阿膠、糯米清熱降氣,既補肺陰,又護胃氣,則濁痰蠲除,肺臟自安。所以用得其當,效真如神。
柴胡、葛根:葉天士嘗謂:“柴胡劫肝陰,葛根竭胃汁”。這是指夏秋暑熱,不宜再予疏泄而言。而章虛穀則曰,凡溫病熱盛,有時因過投寒涼,遏其欲出之勢,熱反盛而不退者,此時應以柴葛泄邪而去熱,《內經》所謂“火鬱發之”之理也。我們每遇此等情況,效法運用,再加辛涼清熱之品,確有療效。是則要在醫者之不拘執偏見耳。
人參:人參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余在寧波時,曾治一殷商之7月小兒,因瀉而脫,已棄於地,適過其門,強之進視,決其死否。按腹尚溫,診脈不得,啟口觀舌,則有啼聲,知其雖脫未絕。餘謂能亟市野山人參壹錢(5克),試之以觀效否。家屬售歸急燉服,次日來報,兒已活矣。
再經治療,得到回生,致謝不已。此人參活人之一事也。但服之不合其證,或不得其法,亦能害人。曾目睹於抗日前,一富孀子,年十八歲,為因出門肄業,意欲兒體健壯,將家藏壹兩(50克)人參,不諳服法,一次頓服。從此胸悶煩擾,三晝夜不食不寐,焦急萬分。送醫院救治,知是人參關係,除補液以外,別無他法。歸商于餘,囑急市生蘿蔔二斤(1000克),搗汁予服。連進二天,下大量宿糞後,得以解化,困頓即安,調理而愈。此又一事例也,識之以作殷鑒。
尿青:有一個3歲女孩,尿出其色如青水,著肉處即潰瘍成瘡。父母憂之,求治於余。余謂此肝火挾心火下灼而潰爛也。用導赤散加梔子、條芩、龍膽草、甘草梢、黃柏,五劑而安。
單方:單方驗方,應用得當,確有奇效。夏秋季節,小兒患黃水瘡者(俗名天泡瘡),其水甚毒,蔓延遍體,日夜不安,大人亦可感染。我們用農村土方,二三天即能解決。方用鮮絲瓜葉搗汁,調六一散敷於瘡面,乾則再敷,毒水攝盡,其瘡即平。但敷藥時,不能洗浴,此為避免反復感染也。
中醫的抗老保健學說源遠流長,富有特色,是祖國醫學的組成部分。它基本上符合科學原理,在實踐中也行之有效,有很高的價值,這裡談一下個人的點滴體會。
清靜養心,得神者昌。重視精神情志對身體的影響,是中醫的傳統和特點。調攝精神主要是不使情志變動過分。《素問·疏五過論》指出:“離絕菀結,憂怨喜怒,五藏空虛,血氣離守”;《湯液醪醴論》說:“嗜欲無窮,而憂患不止,精氣弛壞,榮泣衛除。”說明嚴重的精神變動,會導致臟腑氣血的紊亂。《千金方》提出了戒十二多、宜十二少,如少怒、少憂、少悲、少思之類,即為了保持“形與神俱”,《醫抄類編》所謂:“養心在凝神,神凝則氣聚,氣聚則形全。若日逐勞攘憂煩,神不守舍,則易於衰老”。當然,少思並不意味著連正常的腦力活動也不能進行,曹庭棟在《老老恒言》中說:“心不可無所用,非謂必如槁木死灰,方為養生之道”就是此意。
余稟性耿直,心胸坦蕩,即使偶有情緒激動,也能很快平復;平日考慮業務多,計較物質條件少。在遭到“四人幫”迫害時,因自己一生治病救人,問心無愧,精神上仍能保持穩定,這些在客觀上都符合中醫的精神調攝要求。
節食養脾,戒除偏嗜。飲食的調理,重點在清淡,適量,不要偏嗜。《素問·藏氣法時論》說:“五穀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氣味合而服之,以補精益氣”;《五常政大論》說:“穀肉果菜,食養盡之,無使過之,傷其正也”。體味經義,一方面食譜宜廣,不可挑食;另方面也說明應避免過量。《醫方集解》引蘇東坡《養生頌》說:“已饑方食,未飽先止”,這一點在老人尤應注意。《千金方》提倡“食欲數而少”,認為“夜飽損一日之壽”,告誡“廚膳勿使脯肉常盈”,“老人腸胃皮薄,多則不消,彭亨短氣”,是飲食不節易致腹脹食滯,妨害健康。
古人對五味有精湛的研究,《素問·生氣通天論》說:“謹和五味,骨正筋柔,氣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則……長有天命”。若久嗜專味,形成臟氣偏勝,如嗜辛喜辣,內火較亢,易致傷陰;偏好酸味,每有嘈雜,甚則胃病;多食肥甘,易患脾癉,發為消渴;尤其是鹹味,經言多食則心氣抑、脈凝澀,現在知道,過鹹對心血管系統確有害處,故《千金方》提倡“常學談食”。
酒有通脈辟穢之功,但當戒酗酒。《呂氏春秋》說:“無以烈味重酒”,《千金方》說:“多飲酒者,傷神損壽”。確實,嗜酒往往是許多疾病的起因,總以少飲不飲為宜。
餘不飲酒,不抽煙;飲食較少,定時定量,選易於消化之物,炙、厚味從不多吃;冰飲之類,非盛夏不入口,經言形寒飲冷則傷肺,實亦傷脾,小兒、青年猶禁恣啖,何況老人。節飲食以保胃乃攝生延年不可或缺的一個環節。
起居有常,動靜合宜。葆養精氣,有賴於起居、生活習慣的調攝,《千金方》認為宜雞鳴後起床,盥洗進食,徐步庭院,“心無妄念,身無妄動”。同時節欲也很重要,經言“入房過度則傷腎”,養生以不傷為本,老子所謂唯嗇,則“莫知其極”,此即“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蓋腎為先天之本,精為生命之基,若精氣虧虛,腎元大傷,勢必致早衰、夭亡。
《呂覽》以“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為喻,說明適當的運動十分重要。華佗亦謂:“人體欲得勞動,但不當使極耳”。過勞過逸皆有害,經旨五勞所傷,既有不當久行、久立、久視,又云久臥傷氣、久坐傷肉;並提出了逸者行之,及“疏其血氣,令其條達,而致和平”(《素問·至真要大論》),這對攝生延年也很重要。
餘長期保持步行的習慣,藉以作為一項運動,鍛煉體力。在勞累時也採取靜坐,作為精神的休息,不那麼強調姿勢、呼吸,只是排除雜念,似亦不失為簡便易行的方法。
未病早防,藥餌抗老。中醫強調“不治已病治未病”的預防思想,提出“虛邪賊風,避之有時”。老年氣血虛衰,患病之後,易見病邪深入而變症蜂起,故應重視預防;已病之後,更應及早治療,這是養老所不可輕忽的。《中藏經》說:“基本實者,得宣通之性必延其壽;基本虛者,得補益之情必長其年”,說明用藥餌培本固元,調和氣血,對抗衰老有一定的作用。但藥物究屬補偏救弊,不能無的放矢地亂服久服。
餘已年屆九旬,體力腦力有所減退,但只在病時服藥,冬令略進滋補,至今身體尚可,除臨診外,還擔負單位的顧問工作,從事著述和講學,且有不少社會活動。所以能夠如此,是日常生活有合於養生之道也。個人管見,僅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