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律在家備覽 第二十九卷

常法師


請翻開《南山律在家備覽》第60頁,戒體門,這個戒體相狀、所發業體的顯立正義,那部分的最後一段。現在看60頁的第二段:

《業疏》云:「此門略辨三宗戒體少異。由來涉言語矣。」

這個地方是最主要的,是約略的,但也是最主要、綱略地把實法、假名、圓教三宗,對於戒體的這問題,很明確地做了一個辨別,這個裡邊有一點點各個不同。他最後是「由來涉言語矣」,前面就是說了很多。下面看:

《濟緣》釋云:「言略辨者,示不盡故。

實際上裡邊還有深細的內涵很多,所以叫「略辨」,但是它是綱要、最重要的部分,已經提示了。

言少異者,若據教宗,名義不濫,論其業體,畢竟常同。

「言少異者」,為什麼要說少少有一點不同呢?「若據教宗名義不濫,論其業體畢竟常同」,兩句先說。如果根據教、教宗,各個不同的教派,那現在這個地方的教派就是上面講的三宗,每一個人的所講的那個定義、宗旨、宗趣不一樣,所以他用的名字也不一樣,名字所指的內涵也不一樣。所以各個是各個,不能互相混濫。但是「名義」,所講的名字跟意義雖然不一樣,但是你講他所指的真正的內涵,就是戒的戒體,是「畢竟常同」,實際上還是一個。那為什麼有這個差別呢?這個裡邊他下面的說明:

當知細色,及以二非無非種子,但是如來隨宜異說耳。涉言語者,言其繁也。」

說實法宗講的色,實法宗講色就是細色不是粗色,粗色是我們看得見的。還有這個假名宗講的非色非心,不管他用的是什麼名字、怎麼講法,無非都是圓教宗所講的種子。為什麼一下說色、一下又這些,乃至於種子?這是因為世尊根據不同的根性,「隨宜」,在不同的根性怎麼適宜合適,那就用這樣的方便來引導他們,這個意思。最後的說「涉言語者」,說那地方講得很多。這個就是最後上面一步一步那個辨別了以後,最後的一個結說,這個是前面的。

下面我們再看下去。這裡有一行小字,那小字我們先唸一下,這個小字滿重要,請大家自己一起看一看:

由第四項顯立正義之初「《業疏》云:夫戒體者何耶?」至此段「由來涉言語矣」,乃《業疏》歷示三宗之文。為南山撰述中最精湛者。古今中外學者頗盛傳誦。但以記文與疏釐會,分割間隔,致令疏文散碎,不能融合貫通。惟冀讀者別錄此文,合為一卷,時以誦持。庶可窺見此文精妙,俾不負律祖示導之聖意耳。

這小字是弘一大師,《在家備覽》的作者,來勸勉策勵我們的。也就是說南山祖師在《業疏》當中最最精要、最最精要的這一部分,所以他告訴我們這一部分。我們文字很容易前面就解釋通了,但是實際上的內涵,諸位要好好地用功去體會。了解了以後,更重要的,怎麼樣將來的行持上面,更實在地依教奉行。我們再看下去,61頁:

  1. 示所歸
  2. 引證
  3. 勸修
    1. 躡上開悟
    2. 結勸奉持

《業疏》云:「今識前緣,終歸大乘。故須域心於處矣。 故經云:十方佛土唯有一乘,除佛方便假名字說。 既知此意。當護如命如浮囊也。故文云:我為弟子結戒已,寧死不犯。又如《涅槃》中羅剎之喻。」

《業疏》上面說:哦!現在了解了「前緣」,這個所謂前緣,就是我們道宣律祖是用唯識這個論來判、來衡準這個戒體。也就是說我們談戒,無非是心對境,以唯識來說心固然是識,境還是識,這個後面、前面都有說明。所以這個地方叫「終歸大乘」,前面兩個都是小乘,小乘是權宜方便之說,到大乘呢,那會權歸實,會通前面的權宜方便,然後歸到究竟的實質上面要指的內涵上面。但是實際上大乘不僅僅是唯識,大乘也有兩個最主要的兩支──唯識、中觀。唯識是說,不管是內心、外境都是識,所以既然都是識的話,你不必外求,曉得還從心裡上去找。所以故曉得「域心於處」,「域」那就是停的意思,那個心應該放在哪裡了。

請問:中觀怎麼講?中觀說法跟唯識不太一樣,深的我們不去管它,淺的我們簡單地了解。中觀是講心是心,色、外面的色是有的──色法。不過外面的色法,我們通常簡單地來說,這個主要的,雖然造任何業,心跟色兩樣東西,一樣,但最主要的還是在於內心這個主宰。如果你從正覺或者隨順著世尊的覺的那邊去看是一種,再不然你不能隨順著這個,緣著我們的迷去看是一種,產生的效果不一樣。

究竟說我們所緣的對象,那個境或者所緣的色又是什麼呢?根據中觀的說法,說這是假名安立,這個境還是假名所安立。那這個假名又是怎麼安立的呢?這個內涵比較深細一點,我不一定了解。可是我們把它解釋得比較淺近一點,所有一切眼前這個是都是業所感得,或者是名言安立,通常我們叫「假名安立」,是名言安立的。也就是說根據我們的認知,那也就是說十二因緣: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然後就慢慢、慢慢就感。裡邊是四大,總的,譬如說我們的身體,這外色無非是名言所安立。那個名言安立的根本主要的原因還在哪裡?就在你內心對這個境的時候的認知上頭。所以實際上不管是唯識、中觀,它中心你能把握住迷、悟的兩點的話,那一樣的。

所以在真正地要想辨別那大乘的究竟意義,那個是要唯識、中觀細辨;可是在我們學戒的過程當中,如果說用心,離不開覺迷之間──迷就是我們凡夫,覺就是聖人佛菩薩告訴我們的,只要我們把握住這個特點就可以。所以我們還是可以簡單地用中觀的概示,了解了前面所緣的對象,還是說名言安立的,而這個名言所以安立出來的根本原因,還是在覺、迷之間。既然覺迷之間,我們就了解大乘的根本意趣,那我們就是應該域心,這個心放在哪裡呀?隨著佛菩薩,就是隨著佛菩薩。至於說唯識他還是佛菩薩指出來,所以一樣的,不管唯識、中觀,一定還是從皈依三寶、依法來做,這個是他非常重要的地方。

為什麼明明有三乘,你說終歸大乘呢?所以他引經,這個不是我講的,是佛講的。這個地方的經是什麼?《法華經》。《法華經》,經自己說這是經中之王,說佛出世說法四十九年,最後臨走了,他就把究竟意趣說出來。所謂通常我們判教的,以《法華》來說──藏、通、別、圓,到最後的圓教,最究竟圓滿的時候說的,佛自己也這樣說。

佛在《法華》裡面說什麼呢?說我前面跟大家說的三乘,實際上不是的,真正究竟只有一佛乘。這個上面的四句話:「故經云」,就是《法華經.方便品》當中有這麼一個偈子:「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佛乘,無二亦無三,除佛方便說。」為什麼要方便呢?因為眾生根性不一樣,所以權巧方便,接引不同根機,幼稚園就得跟他談幼稚園的啦,小學、中學一路上來。就像我們現在學的《菩提道次第論》──下、中、上,下中是上士的共道,這究竟目的在上面,所以下中二士是上士的共道,這個就是它的方便。那這個地方就證明佛真正的用意是在大乘。那既然我們了解了以後,當然應該歸心,歸心到究竟的地方。

所以他下面說「既知此意」,既然了解了這個以後,那我們就應該很認真地護持,引佛經「當護如命、如浮囊」。這命是我們最珍貴的,這個絕對不能,這個。浮囊是一個比喻,《涅槃》上面,說我們現在要渡海,那渡過海的時候當然用船,現在這地方有個浮囊,就是可以浮起來的。結果有個羅剎跑得來要乞:「你給我這個浮囊!」「不行,給了你,我沒命。」「那你少給我一點,給我半個。」「不可以!」最後給他乃至於小小的一點點。這個浮囊如果挖一個洞還行不行呀?不行!所以你不想渡海則已,想渡海這個絕對不能少的。

現在這個比喻指什麼呢?我們也要渡海,渡什麼海?生死苦海!那個渡生死苦海真正要用的,戒定慧三學,戒定慧三學真正的基礎在戒。所以說這個浮囊必須用來憑藉著它渡過生死大海,少掉不可以,半個也不可以,哪怕只有缺一個洞,沒用!羅剎就是專門把我們、把他扣在這個生死此岸的,你現在要想過去,那必須要這樣護持得一點都不犯。所以真正地要修行,這個我們必須要把握住了。

因此,這個現在這個地方,文都是《涅槃》,所以「我為弟子結戒已」,既然結了戒,你為了持戒可以死,但是不要為了生命而活。原因很簡單:這個生命是無限的,真正的生命是法身慧命,法身慧命你必須依法行持。這肉體的壽命是總歸要死的,不管你用什麼方式,你為了護持破了戒以後,你的法身的慧命就完了,你就不能真正超越了生死大海。這是對我們非常重要的一個根本的原則,所以我們必須要把握住這個特點,所以必須「寧死不犯」!這個《涅槃》當中還有一個羅剎,這樣。

剛才說渡海到底是戒還是定?剛才已經說過了──三學,三學的基礎那是戒,這個我們必定要知道的。定也是共外道的,可這個地方我們的佛的戒跟佛的慧那個是完全是不共。當然真正地說起來,這個三學是有共通性,這裡不從這個地方去談。那下面我們看《濟緣》的解釋:

《濟緣》釋云:「初示所歸。識前緣者塵沙萬境,無邊制法,無始顛倒迷為外物故受輪轉。今知唯識,無有外塵。

就是前面《業疏》當中的第一段。「識前緣者塵沙萬境,無邊制法,無始顛倒迷為外物故受輪轉。」這個是唯識上的講法。「今知唯識,無有外塵。」所以唯識講唯識無境,外面的一切境界都是八識的相分所變。這裡,我想對這個唯識的概念,如果滿清楚你就了解;不太清楚呢,空下來可以自己稍微溫習一下。

故正受時,徧緣法界,勇發三誓,翻昔三障,由心業力結成種子目為戒體。

我們都了解,所以以唯識來講,法界整個的都是我們的唯識的相分所感,只是因為我們迷了。所以今天既然這樣的話,當然還是我們「從地倒者從地起」,我們以前就自己迷,現在聽了佛以後,還必須自己覺醒過來。那發「三誓」,然後翻以前的「三障」,於是由心的業力結成種子,這都已經講過。這個就是什麼呀?「目為戒體」。

應知能緣所緣,

應該了解「能緣所緣」,能緣的是心,所緣的是境。

能發所發,能熏所熏,無非心性。心無邊故體亦無邊,心無盡故戒亦無盡。當知即是發菩提心,

這個就是真正的覺心,沒有一點點遺漏,要涵蓋。

修大慈行,求無上果。此名實道,此即大乘。三世如來,十方諸佛,示生唱滅,頓開漸誘,百千方便,無量法門,種種施為,莫不由此。故曰:雖說種種道,其實為佛乘。此即行人域心之處。

三世十方的一切佛,不管他「示生」,到這個世界上來,然後度生盡了以後最後再離開,這是「唱滅」。不管是漸次的或者是,所謂「頓、漸」是法門,所以漸教跟頓教,像禪宗那所謂頓教,平常的教理一步一步來,漸教。那這個不管用什麼方式引誘,種種方便,都為了這個目的,來啟發我們,所謂轉迷起悟。所以「故曰:雖說種種道,其實為佛乘」,種種的三乘之道路乃至八萬四千法門,他總歸一個,就是為了這個究竟一乘。「此即行人域心之處」,我們了解了究竟的這個真實的,應該了解這個心安住在哪裡。

下面又有一個轉折:雖然如此,可是修行還需要條件。這下面是特別為這個說:

然而濁世障深,慣習難斷,初心怯懦,容退菩提。故須期生彌陀淨土。

通常現在淨土法門所以開,說末法了,五濁惡世很強烈,修行環境不好。所以通常從這個宋以後,很多大德漸漸、漸漸地這個佛法衰頹了嘛,都鼓勵大家多念佛,就像留學一樣,這地方很安樂,他是有他的道理的。

況復圓宗三聚,即是上品三心。

除了這個以外,還有一個,說他現在圓教宗發的「上品三心」,不是前面是說攝律儀戒、攝善法戒、攝眾生戒嗎?說這個上品三心:

律儀斷惡即至誠心,攝善修智即是深心,攝生利物即迴向發願心。既具三心,必登上品。

這個「三心」就是淨土三經當中告訴我們,往生淨土所謂九品,這個上中下每一個分三,所以三三得九。這個具足這種三心,那得到上品。所以假定我們真正持戒,能夠具足圓教宗所說的三樣東西,那得到上品。得到上品,見佛就聞法得無生法忍,所以說「必登上品」。

得無生法忍不待多生,成佛菩提了無退屈。此又行人究竟域心之處矣。

我們真正要的就是解決生死問題,所以「得無生法忍」。假定我們能夠很精嚴地持戒的話,實際上說末法了,大家要期生淨土,那就怕沒法,現在既然有這麼好的,祖師已經把這個戒本身開為圓教宗,圓教宗當中告訴我們的,這個戒本身說攝律儀、攝善法跟攝一切眾生,就是這個淨土三經當中的三品這種三心,以這個三心去念一定登上品,登上品一定能夠見佛,馬上聞法得無生法忍。這裡是怕退菩提而要期生淨土,只要你修的話,那一到那個時候馬上就可以證得,就不怕了。了解了這個,我們更清楚我們應該怎麼樣用心。那就是他對於這個識了大乘的域心於處,元照律師對我們的一個註解、策勵。

故下引證。即《法華》開顯文也。經云:『我此九部法,隨順眾生說。入大乘為本。』十二部中九部屬小乘同歸一佛乘故

「故下」,那就是上面說「故經云十方佛土」等等。「引證。即法華開顯文」,經上面說:「我此九部法,隨順眾生說。入大乘為本。」這個是《法華經.方便品》上面。諸位如果有興趣,你們可以翻一下就知道。

又云:『聲聞若菩薩,聞我所說法,乃至於一偈,皆成佛無疑。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十方皆爾,不獨釋迦 無二亦無三。大小相對為二,三乘相對為三 除佛方便說。但以假名字,引導於眾生,說佛智慧故。餘乘修證因果色非色等皆方便假名耳』

這個就是更完整一點的引證。

既下,

就是上面最後一段。

勸修二,初句躡上開悟。由識前緣,若起毀犯,即是犯自心故,增妄業故,淪生死故,污佛種故,退菩提故,失功德利故。

那很多。既然我們了解無非是自心,為什麼我們要不順著自心,要違背自己呢?這個是我們很清楚,我們人人為自己,明明是你自己的本性,你為什麼自己自傷呢?所以說了解了這個自然不願意。然後不但違背自己而且「增妄業」,這個業根本就是虛妄的、錯誤的、迷惑的。造了妄業有什麼害處呢?反而還要淪生死受種種痛苦。而這個佛,我們自己的本性是佛種,結果又要造虛妄迷糊,又要造淪生死之苦,又污染了自己的佛種,那自己的覺心也退,這個太划不來!我們本來可以得種種功德,反而失功德。所以:

大小經論廣勸奉持,雖不顯彰,聖意在此。

雖不非常強烈地說明,可是聖人,不管佛、菩薩等等,他意思就在這裡。

若不知此,得失尚微。

前面不了解這個道理,那本來不了解也就算了。現在呢?

既知此已,所獲既深,所失亦大。理須謹攝,不可微縱。

現在既然了解了這個道理以後,要了解不容易喔,非常不容易、非常不容易!也可以說既然得到了,真正獲得是已經非常難,就像我們說求寶,已經得到了這個寶藏的地圖、得到了工具,居然不用,反而還要失去,那這個所失太大了。所以不管於情於理,都應該很小心,不要千千萬萬稍微地放縱。這個地方稍微放縱,就是千萬保護這個浮囊,乃至於一點點的小孔都不要失去。

前面來乞浮囊的羅剎是什麼?就是我們煩惱,就是我們的迷妄的習氣,沒別的,就是為我們這個虛妄的業習氣所使。可是平常我們動不動都是隨順著自己的業習氣走,我們卻不容易真正地了解,真正為了自己,實在應該認清楚自己業習氣害自己。所以真正修行不是外面的事情,還是要尊重自己的佛性,以正確的方法對治自己,那個才是真正重要的。如果每一個同學真正了解了這一點,我想那沒有什麼好抱怨,唯一自己真正的就是尊重自己,這個很清楚,這個才是他非常重要的根本意趣。

假定說有人說人家來騙我,我心裡面很不高興,發脾氣。現在老兄,你是自己害你自己,自己騙你自己,你願意嗎?你自命為是一個丈夫、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結果做這種顛倒的事情,這個就是佛最重要的指出來,指出來告訴我們這個特點。那最後:

當下結勸奉持。

「當下」就是前面說「當護如命如浮囊」等等,是「結勸」,也就是說最後勸修當中的第二部分,來最後一個結論,勸我們「奉持」。

命與浮囊世人所重,且舉為喻。

「命與浮囊世人所重」,文字很容易懂。「且舉為喻」,拿這個作為比喻。

諸經論說鵝珠草繫海板比丘皆忘生護戒,

上面說的鵝珠、草繫、海板比丘,那幾個例子,這些佛經論當中的公案,我想就不去細說了,細說的話要花很多時間。總之也就是說,他寧願為了護戒,乃至於受到很大的傷害,損失了生命,他絕對不犯很輕微、很輕微的小小的戒,這個意思,所以說都是「忘生護戒」。

則壽命浮囊亦未足為重也。

所以因此了解了這個的話,這個壽命、浮囊都不重,最最重要的還是什麼啊?律,如法持奉!

文云即本律文。寧死不犯不啻命故。

所以絕對不犯,這個像生命一樣重要,現在這個地方的生命就是法身慧命。經論上面常常勸我們以三不堅易取三堅,三不堅就是:我們現在的身體是不堅固的──內財;我們外面所享受的,身體所享受的外財是不堅固的;我們的生命相續是不堅固的。為什麼不堅固?因為我們無明造了惡業。現在我們如果要使得這個三樣不堅固東西獲得堅固的,就如法去行持。這個經論上面有很明確地告訴我們,現在這裡簡單的一句說,就是依照著三學去做這樣就對。

《涅槃》羅剎乞浮囊乃至塵許,菩薩不與,譬護小罪。」

這個文字很容易懂。下面我們再看第二段:

《芝苑》云:「夫戒體者,律部之樞要,持犯之基本,返流之源始,發行之先導。

一段一段來,這第一個。說這個戒體是什麼?律、整個的律,我們佛說的三藏經律論,這個律部當中最最重要、最最重要的,就是這個戒體。為什麼呢?因為我們真正要講律,主要的就幾件事情,說持、犯、重、輕,怎麼樣做才叫作持、怎麼樣是犯,犯當中什麼是輕、什麼是重。而這個裡邊最重要的是什麼?因為既然是談持犯,那個持犯的根本在哪裡?戒體。這個如果弄不清楚的話,你持犯就沒得好談的了!所以告訴我們。

那為什麼我們要學這個呢?為什麼要持它?為什麼保護它不要犯呢?這是「返流之源始」。我們現在順生死流,所以枉屈了我們的佛性,造無窮的痛苦;現在我們反過來,逆生死流,所以叫「返流」,從這地方開始的。逆生死流,我們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呢?那個以正確的方式去行,所以「發行之先導」,真正修行最前面的第一步就這個。真正整個地修行、修道的話,把它道諦整個地含攝起來,不外乎是戒定慧三學,而這個戒是它的導首、基礎,這是重要的第一點。下面:

但由諸教沈隱,道理淵邃。是以九代傳教,間出英賢,雖各逞異途,而未聞旨決。

一段一段來。但是由於這個關於戒體部分,「諸教」就是經教也好、各個教派也好,都談那問題。「沈隱」,沈隱就是談得並不清楚,然後說很多道理,這個又是講了很多道理,可是我們把握不住重點。因此「九代傳教」,九代傳教就是佛法來自於西天,就是印度,傳到漢地來,到唐朝道宣律祖的時候,前後經過九個朝代。漢朝開始的,漢、晉、魏這樣三個朝代,然後南北朝,南北朝真正說起來的話,它正統是以四個朝代為主:宋、齊、梁、陳,再下面隋、唐九個朝代。所以一直傳下來,其中出來很多很了不起的「英賢」,而各人以他們的不同的方式去說明這一點,「未聞旨決」,沒有決定的宗旨,未聞旨決,他們這個宗旨沒有做一個很完整的、確定的說明。

逮於有唐,獨我祖師窮幽盡性,反覆前古,貶黜浮偽,剖判宗旨,斟酌義理,鼎示三宗。誠所謂會一化之教源,發群迷之慧日者也。

一直等到「有唐」,我們的祖師,我們祖師現在這個地方就是律祖、道宣律祖。「窮幽」,窮是窮盡,把它最幽深的地方而能夠把它發掘出來;然後「盡性」,就把最完整深奧的,能夠淋漓盡致、毫無遺漏發掘出來。而且把前面古人所說的,都能夠把它重新一個一個來說明,然後所謂「貶黜浮偽」,如果有不對的,都一個一個把它錯誤的那些東西都把它去掉。然後從這地方所謂「剖判宗旨」,把它真正的中心思想能夠弄清楚。「斟酌義理,鼎示三宗」,斟酌它那個內涵,加一個圓教宗,使得前面實法、假名、成實,整個很清楚地告訴我們。

這個實在「誠所謂會……」,會試會通,貫通我們世尊所說的一代教化我們的,世尊所謂「一代時教」,世尊整個出世告訴我們的這個教法的淵源,能夠融會貫通。啟發後面的「群迷」,這啟發群迷就像一個太陽一樣,現在這個什麼太陽?智慧的太陽,所以他後面說「發群迷之慧日者也」。

下面就把三宗大概也簡單地說一說:

初多宗。作無作體二俱是色,可知。

這個文字很容易了解,不管作戒、無作戒這兩個戒體,它是色,這比較容易。

二成宗。作戒色心為體,亦可知。

這是假名宗,「作戒色心」,這個也了解。可是無作呢?

無作以非色非心為體者。

它這個無作戒體是非色非心,這個就麻煩了。它為什麼呢?

然非色非心止是攝法之聚名,

說我們把法歸類的時候,說這個是色法,這個是心法。它現在這一類法放在色法也不對,放在心法也不對,所以有一類方法你沒辦法放到色法、心法,那它就立為非色非心。這個「非色非心」本來就是含攝那一類無法歸屬的法放在那裡,你現在說這個戒體也放在這裡,那叫人家弄糊塗掉了。所以實際上這個只是一種歸納的方法,並不是真正指出這個戒體的體狀。所以說:

實非體狀,遂令歷世妄說非一。

因此讓人家學的人就弄不清楚了,弄不清楚的就是各說各的。

今依疏文,即名考體,直是密談善種。但以小宗,未即徑示,故外立名非色非心也。

所以現在我們祖師說的,祖師所講的就是「疏文」,那就是《羯磨疏》。《羯磨疏》「即名考體」,就從它所立的「非色非心」的名字上面,來考校它所要指出來的戒體。所以原來了解「直是密談善種」,原來他條件還不夠,那暗示──密談就是暗示──原來是善種子。因為為什麼不直談?因為他是小乘,所以沒有直接地說出來,所以外面立一個名字叫作「非色非心」。

故疏云:考其業體本由心生,還熏本心有能有用,乃至云不知何目強號非二。

前面這段文都已經學過,我們很容易了解。

細詳此文,未即言善種,而曰熏心有用。密談之意,灼然可見。應知此即考出非色非心之體耳。

前面你如果仔細地去看他的文字,他雖然沒有很明白地說這是善種子,但是他已經說了「熏心」,然後熏了心有一種作用。那個熏心作用就是唯識上所謂的種子,種子的特徵就是這個樣。特徵已經完全告訴你了,名字雖然不說,那已經很明白地暗示他什麼意思,所以說「密談之意灼然可見」。要曉得這個就是他怎麼樣我們的律祖從這個裡邊考校,而說明「非色非心」原來它是密談,正指的還是這個善種子。這個前面的就是成實,也就是假名宗。

三圓教者。謂融會前宗,的指實義。前宗兩體即善種子,攬本從末此善種子,即前二體。攝末歸本

第三,「圓教者,謂融會前宗,的指實義。」這個很容易,就把前面的幾宗把它融貫起來,的的確確地指出它的真實的內涵。「前宗兩體即善種子」,前面這個實法、假名所立的本來就是善種子。「此善種子,即前二體。」反過來說,現在這個兩個善種子就是前面這個兩宗的體。

是則約此圓談,任名無在。

這是現在約圓教來談,這圓教來談的確的,不管你怎麼說,怎麼說都對。所以我們說這個「中」,很多東西談中,「中」有兩種中,有一個叫「但中」,有一個叫「圓中」(註1)。什麼叫但中、圓中?我隨便舉一個例子,譬如說這張紙,那你看這一張紙的中心在哪裡?那我們曉得這張紙的中心你畫一個叉叉,那個叉叉的中心點這個叫「但中」,對於這張紙來說這個中心點就在這裡。什麼叫「圓中」呢?最圓滿來說,不管哪一點都是中間,你哪一點拿出來這個都叫圓中,這個只有在圓教裡邊會很明確地說明。不管你怎麼名,所以叫「任名無在」,無所不在也就是說,也是無所在,這個圓教真正的意趣。

所以必須要,這「圓教」不是亂說喔,我們現在很容易大家去融貫,大家反正說:「圓教嘛!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他不是這個意思。他是一定要很實際地循循、依次第,照著次第一步一步上來,等到你那個方便都把握住了,最後能夠融貫全部的時候,那才產生真實的效應。

所以當我們談「圓」的時候有兩種,有一種現在好說圓,實際上什麼都沒有,這是好一個虛名;另外一種,他從那個下面一步一步上來,到最後那個融貫整體以後的確把握住,因為他了解了整體,所以再了解整個的圓滿的內涵。我們現在要注意的是後者,因為注意後者,所以實際上行持的時候,那千千萬萬不要圓就亂來,是我老老實實一步一步次第,《菩提道次第論》的真正的價值就是告訴我們這個。現在我們繼續地再看下去:

故疏云:於此一法,三宗分別。故知分別有三,體實不二。

所以疏上面說:同樣一樣東西,就是這個真正的戒體,不過三宗因為個人的教限,個人的教法限在這個地方,所以有分別的說法。所以分別說雖然是有三宗,它就它的實質上的本體來說,沒有兩樣。

問:若言體唯是一,分別有三者。則前二宗中但有虛名,竟無實體耶?

所以這裡就有個問題了:既然你說這體只是一個的話,那這個一個體的分別三個,那前面兩個都是這個「虛名」,空話了,就沒有「實體」了?因為真實的只有一個嘛!這裡他祖師有個回答,這個對我們很重要,對我們很重要。我們往往妄自虛偽,以為那既然大的,就大的才對的,小的是錯的,實際上不是。那個《宗義寶鬘》上面也很明確地告訴我們:這個最最後面的,必須要通過前面的一步一步上去,完全是同樣的道理。前面他雖然沒有講得很清楚,隱含在裡頭,只是我們那個時候的機不夠,但是他所指的內涵真實的,就是說你照著這個真實的內涵去做,才能夠達到最究竟圓滿的結果。所以我們看他的回答:

答:宗雖各計,體豈乖殊。由彼謂異,強構他名。

這個一個簡單的說明,說「宗」,不同的宗派、不同的宗派,說實法宗、假名宗、圓教宗,各個不同的宗派他所計的、他認知的不太一樣,但是實際上所認知的對象這個戒體,那個戒體怎麼會有差別呢?所以體豈有不同呢?只是由於他的認知才說各個不一樣,而勉強給它一個不同的名字而已。他下面:

應知多宗計種為色,成宗計種為非色心,但後圓教指出前二耳。

說應該知道這個薩婆多部,他把那個種子、善種子,他認以為是色法。假名宗根據的《成實論》,所以叫「成宗」,他把那個種子以為是非色非心。一直到後面圓教那才告訴我們:不管你怎麼說,實際上就是一個──善種子。

故疏云:愚人謂異,就之起著等。

這個就是《羯磨疏》上面講的「愚人謂異,就之起著等」,那就是前面我們曾經講過。

更以喻陳。

現在這裡又,這個元照律師也另外用一個比喻來說明它。那比喻說什麼呢?

如世美玉。或人無知謂玉為石,或名非石未能顯體,後人得實指破前二。

實際上這個情況,這個喻就像世間有很好很好的玉,就像世間的美玉一樣。有人不曉得這是最好的玉,或者稱它為普通的玉,或者乃至於說它是石頭。有的人也說不出名字來,說這不是石頭,但是還是沒辦法真正指出它的真實的內涵,所以「未能顯體」。一直到後來真正有識貨的人,得到它的真實的內涵,就把前面這兩個不了解的人對這個美玉所給的名字指破。所以他說:

若無玉體,何有不識。喻今三宗相似法也。

他前面之所以有誤解,正因為面對這個玉體,這個玉體本身絕對沒錯,只是認識的人認知的錯誤,這個比喻現在清楚不清楚?所以不管他給它的什麼名字,這個東西是一個。所以前面的人沒辦法正確的名字說出來,所以給他說:喔!是石頭、非石頭啊,諸如此類。現在就拿這個喻來說明三宗,這樣的原因。

問:何因緣故名為善種?

既然是前面他可以任意名字的話,那你說的這個善種,是由什麼原因說它對呢?其實善種本身它也是個比喻。不過這個凡是用來作比喻的話,總要把握事實的真相,能夠最貼切地把它表達出來。所以這個善種子,能夠最貼切地把這一個方法表達得最完整。所以他的回答:

答:善則是法體,種是譬喻。

說現在那個善種是什麼?法,這個「善」才是這個法的法體,「種」是種子,就是個比喻。指些什麼呢?

謂塵沙戒法納本藏識,續起隨行,行能牽來果。猶如穀子投入田中,芽生苗長,結實成穗。相對無差。故得名也。」

說在這個地方,現在我們指的戒體、戒法等等指什麼?就是「塵沙戒法」。前面已經說過了,喔!這個戒法是無量無邊,像塵沙一樣多。那現在怎麼辦呢?把這個戒法能夠領納,領納起來呢,再藏在我們那個八識田中,領納這個一切的戒法,來歸到我們、收攝到我們的藏識裡面去。

收攝到藏識去生起一個功用,這個功用會什麼啊?「續起隨行」,這個功用會向後繼續跟著所領納的這個法,隨著這個法而生起後面的行為。這個就像種子一樣,種子它會把那整個的結果結在那裡,那個結的種子的果,會把這一個法真正的內涵,後來會重新引生出來。我們世間任何一樣東西、任何一個種子,像一棵很大的大樹,然後最後結了個種子,看看很小,但是把那個大樹整個地含攝在裡頭。將來那個種子會長出來,把那個大樹上面所有的一切,重新會引生出來,所以他用那個善種。

所以再說一遍,「善」就是指這個法體本身,這個「種」就是這樣的善法像種子一樣,這個就是戒體。所以說「行能牽來果」,那個隨行能夠引發後面來的果。那就像「穀子投入田中」,那穀子是種子嘛,投入田中的話,能夠生長芽、生長苗,乃至於最後「結實成穗」,那個穗就是最後的種子。

「相對無差。故得名也」,前面那個因種種下去,那個因種下去了,最後結出來的果,跟它原來的種子是一模一樣。所以說我們現在納聖人的這個法,作為我們的戒體,然後領納了以後,如果我們照著去做,那這個因將來結出來的聖果,跟佛是無二無別。現在這樣清楚不清楚?既然了解了這個,那我們如何不珍重?而且你要真正做到它,必須絲毫無犯,那最後把它很清楚地都能夠一一把它表達出來。好!那我想今天就到這地方為止,這地方清楚不清楚?


註1:天台智者大師安立「空、假、中」三諦三觀。天台四教中,別教說三諦隔歷,於空、假之外別立中道,此「中」是「中理而已」,稱為「但中」。圓教之三諦乃互融互攝,即空、即假、即中。「中」不單單是中理而已,而是含備諸法,一色一香無非中道。以此闡釋中道,稱為「不但中」,即「圓中」。見《妙法蓮華經玄義》卷二下,大正藏第三十三冊,705頁;《天台四教儀》,大正藏第四十六冊,77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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