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喀巴大師 造
法尊法師 譯
益西彭措堪布 講授
辛二、於共中士道次修心分三:① 連接文 ② 真實義 ③ 攝義
壬一、連接文分三:① 敬禮句 ② 須修中士意樂 ③ 對於輪迴圓滿不修厭離則無解脫,故應勤修
癸一、敬禮句
敬禮勝尊具大悲者足。
此處宗大師敬禮的目的,是為了能圓滿撰造共中士道的修心次第,真實利益眾生。
所頂禮的對境,是勝尊具大悲者,也就是具足大悲的道次第所有傳承上師。
癸二、須修中士意樂分三:① 歸攝下士道內容 ② 為引生菩提心、趣入上士道之故 ③ 不以下士道為足的理由
子一、歸攝下士道內容
首先承前啟後,扼要歸納下士道的內容,即:四個修法——修念死無常、三惡趣苦、共同皈依與黑白業果,和一個目的——獲得善趣果位。其中四個修法當中,前二者是發起下士意樂的方便,後二者是獲得後世義利的方便。
如是隨念當死及思死後墮惡趣之道理,能令其心厭捨現世,於後善趣發生希求。
通過思維即將死亡,而且死時今生的身體、受用、眷屬等法毫無利益,能令自心厭捨今生;其次,通過思惟死後若墮入惡趣,所受痛苦極其深重而漫長,而令自心對後世善趣生起希求。由這二種修法,能將希求今生為主的心,轉換成希求後世善趣為主的心。這就是發起下士的意樂。
次由共同皈依及由定解黑白業果,勵力斷惡修善,則能獲得善趣妙位。
然後通過皈依以及對善惡業果規律生起定解,努力斷惡修善,則後世就能往生善趣。
要避免來世墮入惡趣,首先,必須了知唯有三寶才能救護自己,所以要寄希望於三寶,一心皈依具有救護能力的三寶。而皈依的重點,是按照佛陀所開示的教法行持。對共下士道而言,這個教法就是業果,即:清晰辨別黑白業果,而且對此產生定解之後,努力斷惡修善,這樣必定能獲得善趣果位。
“定解黑白業果”是見,“勵力斷惡修善”是修行,“善趣妙位”是果。若要獲得善趣果位,除了致力於遮止惡趣之因、修習善趣之因以外,再也找不出其他方法。對此生起定解才會精勤取捨業因,如此才能真正獲得善趣果位。所以這個道理是真現實,毫無迷信、虛假的成分。
下面再來分析,在整個菩提道上,修習共下、共中二道的究竟目的何在?為何在下士道之後、上士道之前,必須修習共中士道的意樂?
子二、為引生菩提心、趣入上士道之故
然非以此 便生喜足,是令發起共下士之意樂及發共中士之意樂,厭捨生死一切事已,依此因緣而發大菩提心,引入上士。故於此中 ,須修中士之意樂。
如果以下士道作為究竟所求,那麼就是唯下士了。然而,在此處的道次第引導中,修行人並不是以下士道為滿足。而是為了依次發起共下士意樂和共中士意樂,厭捨輪迴中的一切事之後,能依此因緣,發起大菩提心而引入到上士道。所以,在這個道次第的引導中,修行人必須修習中士的意樂。
這一段的要點是:從整個道次第的引導來說,修行人究竟所求是無上菩提,最終必須趣入上士道。因此,不是以下士道和中士道為究竟,而是以下、中二道作為引生菩提心的準備階段,如論中所說:“厭捨生死一切事已,依此因緣而發大菩提心。”“此因緣”就是緣自己修苦而引發無偽的求解脫心,以此作為方便可以助發菩提心。具體來說,在共下與共中二道當中,是緣自身而思惟苦諦,深切體會到自己的痛苦之後,將心比心,再緣整個三界有情而思惟苦,自然就能引生大悲,發起度脫一切有情出離生死的誓願。相反,若連自己的痛苦都沒有體會到,尚且不能為了自己而發起希求解脫之心,怎麼可能發起救拔一切有情出離苦海的菩提心。所以,為了引生菩提心,必須進一步修習中士意樂。
子三、不以下士道為足的理由
不能以下士道為滿足的理由,其要點是:如果一個法究竟是善,就可以以它為滿足;如果一個法究竟是惡,便不能以它為滿足。
所謂雖得人天勝位,然仍未能出於行苦。若即於此執為樂性,實為顛倒。故於真實全無安樂,其後定當墮諸惡趣,邊際惡 故。譬如有一無間定當墮於懸險,現於險崖暫為休息。
雖然獲得人、天善趣的果位,但仍然不能脫離行苦。如果將人、天勝位的本質執著為安樂,實際上是一種顛倒。因此,善趣其實沒有絲毫的安樂。為何這樣說呢?因為善趣引業窮盡之後,必將墮入惡趣,最後仍要得到惡果。譬如:有人馬上就要從懸崖上墮入穀底,那麼現在於懸崖上暫時休息,就不能說是真實的安樂。
總之,因為究竟是惡的緣故,可以肯定善趣無有安樂。
《入行論》云:“數數來善趣,數受諸安樂,死後墮惡趣,常受極大苦。”
《入行論》中說:我們已經無數次來到善趣,頻繁享受了種種安樂,但在善趣死後卻要墮入惡趣,長時感受各種難忍之苦。
由此可見,善趣也不是真實安樂的地方,要不然,為何最後還會墮入惡趣萬劫受苦呢?
《弟子書》中亦云:“諸常轉入生死輪,而於暫憩思為樂,彼定無主漸百返,漂流等非等諸趣。”
《弟子書》中也說:那些在生死輪迴中浮沉的眾生,如果執著善趣暫時的圓滿為安樂,那麼必定將毫無自在漸次數以百次地漂流在善惡趣中。
“諸常轉入生死輪”:是指生死的苦相。“常”是說時間長遠,從無始以來至今一直相續不斷。“輪”有上下不定、旋轉不斷的意思。此處是以輪比喻眾生在煩惱與業的推動下,時而升善趣、時而墮惡趣,相續不斷地生死。
“而於暫憩思為樂”:“暫憩”是指暫時獲得善趣,就像暫時休息一樣。
“彼定無主漸百返,漂流等非等諸趣”:執著善趣為安樂的人,決定會毫無自在地漸次數以百次地漂流在善惡趣中。“無主”是指不自在。“等”是說與上文的“暫憩”相等,都是指善趣。“非等”是和“暫憩”不相等,是指惡趣,即受猛苦逼迫。
頌中的“定”字很重要,它顯示了一種因果關係:因是“於暫憩思為樂”,果是“決定會不自主地百返漂流”。“思為樂”是執著生死為安樂的顛倒心,它的作用是隨順生死,決定不能引生出世間的道。換言之,只要有人執著善趣為安樂,便可斷定此人的解脫希望等於零。也就是說,只要執著善趣為安樂,就必定不能發起出離輪迴的決心。因為心上的規律是決定的:思為樂的心和思為苦的心相違,貪著生死的心與厭離生死的心相違。兩者的作用也正好相反,即前者引的是順生死業,後者引的是順解脫業。換句話說,當心貪著善趣的安樂時,完全沉迷其中,根本不會有出離輪迴的遠見,更不可能投入全部身心去成辦出離輪迴的因,所以必定會不斷地漂流生死。
癸三、對於輪迴圓滿不修厭離則無解脫,故應勤修
故於善趣亦當厭患,猶如惡趣。
因為善趣究竟是惡,所以對善趣也應厭離,如同對惡趣一樣。
《四百論》云:“諸智畏善趣,等同奈洛迦,不畏三有者,此中遍皆無。”
提婆菩薩在《四百論》中說:諸智者怖畏善趣就像怖畏地獄,不畏懼三有 的人,在智者當中決定沒有。換言之,凡是有智慧能觀見三有苦諦的人,必定都會怖畏三有。
“諸智”:真實通達輪迴過患的人。這些智者很清楚生死是如何流轉、緊隨善趣而來的是什麼。
對此有人疑問:地獄極其痛苦,善趣舒適安樂,二者苦樂懸殊,為何智者卻怖畏善趣等同地獄呢?其實,這就像將毒藥放入甜食中,吃的時候暫時感覺安樂,但終究要感受大苦。同樣,善趣暫時是安樂,可是其後必定會墮入地獄,因此智者怖畏善趣等同地獄。
《攝功德寶》中亦云:“諸具貪生死意恒流轉。”
《攝功德寶》 中也說:凡夫若有貪執生死圓滿之心,就會恒時流轉於生死中。
“貪生死意”:貪愛生死的心。以愛而取,以取而有,以有而轉生,如此不斷輪迴,所以恒時流轉。從這一句可以知道,不斷流轉的根源就是貪生死意。
《弟子書》中亦云:“如如於諸趣中起樂想,如是如是癡暗極重厚;如如於諸趣中起苦想,如是如是癡暗極微薄。如如修習淨相極增長,如是如是貪焰極熾然;如如修習不淨極增長,如是如是貪焰極殄息。”
月官菩薩在《弟子書》中也說:如果有人對輪迴諸趣生起安樂想,他的愚癡黑暗就會變得很厚重;如果有人對諸趣生起痛苦想,他的愚癡黑暗就會變得很微薄。如果串習輪迴清淨之相的習氣力增長,貪欲的火焰便會非常熾盛;如果串習輪迴不淨之相的習氣力增上,貪欲的火焰便會止息。
此段是以對比的方法,顯示出非理作意與如理作意二者在作用上的差別。
以下接著解釋這兩頌的要義:
此說從無始來,執著三有盛事為樂,增益串習諸淨妙相。能治此者,若修苦性及不淨相,彼等便息。若不修習,便增癡貪,轉諸有輪。故修諸有過患為要。
這是說眾生從無始以來都是非理作意,執著輪迴中圓滿興盛之事為安樂,又對輪迴中的圓滿增益串習種種清淨美好之相。能對治這非理作意的,就是數數如理作意,串習苦相和不清淨相。如理作意的習氣一旦增上成熟,心中自然只會現前苦相與不淨相,愚癡、貪愛便會止息。相反,如果不這樣串習,任由非理作意增上,再三地計苦為樂、計不淨為淨,就會增上愚癡和貪愛而流轉輪迴。因此,修習三有輪迴的過患非常重要。
《寶性論》中也說:“依於非理之作意,生起諸業及煩惱,依於業及煩惱水,生起有漏蘊處界。”
壬二、真實義分五:① 正修意樂 ② 彼生起之量 ③ 除遣於此邪執分別 ④ 此等攝義 ⑤ 抉擇能趣解脫道性
中士道次修心分四:① 正修意樂;二、彼生起之量;三、除遣於此邪執分別;四、決擇能趣解脫道性。
癸一、正修意樂分二:① 明求解脫之心 ② 發此之方便
初中分二:① 明求解脫之心;二、發此之方便。
正修中士意樂分二,即認定求解脫之心以及發起求解脫之心的方便法。
子一、明求解脫之心分三:① 認定解脫與繫縛 ② 認定求解脫之心 ③ 遣除對解脫的增益
丑一、認定解脫與繫縛
在認定解脫時,首先要知道繫縛的體性,這是關鍵。
今初。
言解脫者,謂脫諸縛。
所謂解脫,就是脫離種種繫縛。
此復業及煩惱,謂於生死是能繫縛。
而將眾生繫縛在生死之中的,唯是業和煩惱。
以下具體宣說繫縛與解脫的體性。
即由此二增上力故,若依界判,欲界等三;以趣分別,謂天趣等或五或六;依生處門,謂胎等四。即於其中結蘊相續,是繫縛之體性。故從此脫,即名解脫。
也就是說,由於煩惱和業增上的緣故,如果按照“界”來劃分,就是欲界、色界、無色界;若依“趣”而分,就是天趣等五趣 或者六趣;若按“受生處”來分,就是胎生、卵生、濕生、化生。眾生就是在這三界、六趣、四生當中結蘊相續,此即繫縛的體性。所以從這繫縛當中脫離,就叫解脫。
所謂結蘊相續,就是由業和煩惱,使心相續與蘊身緊緊結合而不斷受生。《攝大乘論》中譯為結生相續。《無性釋》說:“連持生故,名為相續。攝受生故,名為結生。”
丑二、認定求解脫之心
欲求得此,即是希求解脫之心。
丑三、遣除對解脫的增益
如果安立“解脫就是生而息滅”,有什麼過失?
又此解脫,非為惑業諸行生已息滅。以諸生法,於第二時定不安住,不待修習能治等緣,則不須勵力,一切解脫便成過失。
另外,解脫並非指煩惱與業等諸行生起之後息滅。因為一切依靠因緣所生之法,在第二剎那必定不會安住,這並不觀待修習任何能對治等因緣。如果生而息滅就是解脫,便有不須努力,一切有情自然解脫的過失。
故若未生對治,當於未來結生相續。由其發起對治力故,結生相續即便止息。
因此,如果沒有發起煩惱的對治力量,就會在未來結生相續,流轉輪迴,這就是繫縛。相反,由於發起煩惱的對治力,結生相續就會止息,這才是解脫。
比如,森林起火時,大火剎那生滅不住,如果未加以對治,便無法止息火的相續。只有加以對治,止住火的相續,才是從火中解脫。同樣,乃至未現前出世間的對治,今生死後轉為天身,天身五衰相現前,又入驢胎,如此一個五蘊緊接著一個五蘊,始終脫離不了結生相續,這就是繫縛。只有真正發起煩惱的對治,斷盡三界煩惱而不再轉生三界,這才是解脫。所以,阿羅漢成道時說:“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受後有。”
子二、發此之方便分二:① 連結文 ② 真實義
第二,發此之方便者。
正修中士意樂當中,第二發此之方便。
“發此”即發起希求解脫之心。“方便”是指觀見取蘊苦性的過患。在這引導中,應著重觀察五取蘊苦性的過患。在這關鍵處入手,就能引發求解脫心。
丑一、連結文
譬如,欲得止息渴苦,由於渴逼,見非愛相。如是欲得諸取蘊苦寂滅解脫,亦由觀見取蘊苦性所有過患。故若未修三有過患、於彼發起欲捨之心,則於苦滅不起欲得。
比如,想要止息口渴的痛苦,就必須依靠見到乾渴逼迫的不可愛相。換句話說,只有體會到乾渴的種種不可愛相,才會發起止息渴苦的欲求。同樣,想獲得五取蘊痛苦寂滅的解脫,也要依靠觀見取蘊痛苦本性的所有過患。因此,如果沒有修習輪迴的過患、對輪迴發起想捨離的心,那麼對於滅苦也不會生起想要獲得的心。
總之,發起求解脫心的方法,就是觀察取蘊的苦性。
“諸取蘊”:色、受、想、行、識五蘊。《俱舍論頌疏》說:“有漏名取蘊者,煩惱名取,能執取生死故也。蘊從取生,故名取蘊,從因為名。”因煩惱能執取
生死,所以稱為“取”。五蘊是從取而生起的,所以從因上安立“取蘊”的名稱。比如,由水力所發的電,從因上取名為“水電”。
《四百論》云:“誰於此無厭,彼豈敬寂靜,如貪著自家,難出此三有。”
《四百論》說:如果有誰對取蘊不生厭離,他怎麼可能希求寂滅取蘊苦的解脫。比如,有人貪著自己的家,就不會離家去往他鄉。同樣,如果有人貪著三有的取蘊,就很難出離三有。
丑二、真實義分二:① 由苦集門中思惟 ② 由十二緣起思惟
希求解脫方便分二:① 由於苦集門中思惟;二、由於十二緣起思惟。
發起希求解脫之心有兩個方法:一是從四諦中的苦集進行思惟;二是從十二緣起的流轉門進行思惟。這樣思惟的目的,都是為了真正發起希求解脫的心。
寅一、由苦集門中思惟分二:① 思惟苦諦生死過患 ② 思惟集諦流轉次第
卯一、思惟苦諦生死過患分二:① 顯示四諦先說苦諦之意趣 ② 正修苦諦
辰一、顯示四諦先說苦諦之意趣分三:① 設疑 ② 真實回答 ③ 反面論證
巳一、設疑
集諦為因,苦諦是彼之果,故集是先,果應是後。何故世尊不順彼義之次第,而作是說:“諸苾芻,此 是苦聖諦,此 是集聖諦。”耶?
有人這樣問:集諦是因,苦諦是集諦之果,所以應當先說集因再說苦果,為何世尊不按照這個因果次第,反而說“比丘們,這是苦聖諦,這是集聖諦”呢?
午一、略答
大師於此違因果次第而宣說者,以有至大修持扼要,故無過失。
無礙了知解脫方便的大師佛陀,之所以沒按因果的順序,而以果因的次第宣說苦集,是因為這其中蘊含著修持的關鍵,所以並沒有“無意義”、“有失誤”等過失。
“至大修持扼要”:果因的次第是生死心還滅 的次第,按照這個次序修持,就能善巧地將心轉入解脫。
午二、廣答分三:① 依次宣說苦集滅道之必要 ② 以教證成立 ③ 以理證成立
未一、依次宣說苦集滅道之必要分四:① 先說苦諦之意趣 ② 苦後說集之意趣 ③ 集後說滅之意趣 ④ 滅後說道之意趣
申一、先說苦諦之意趣
此復云何?謂諸所化若於生死,自先未發無倒希求解脫之心,根本斷絕,彼於解脫云何能導?
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如果被教化的有情自己對生死沒有先發起無顛倒希求解脫的心,那麼根本已經斷絕,如何能引導他趣向解脫呢?
“根本斷絕”的“根本”,是指無倒 希求解脫之心,它是解脫道的根本。因為修行人只有以此心攝持,才能進入解脫道,否則,不論如何修持,都是隨順生死。我們觀察自心便可知道,單憑貪著輪迴中諸事圓滿的心,能趣向解脫嗎?再從另一方面觀察,如果所化心中的根本已經斷絕——不具足最根本的希求解脫之心,又怎麼能引導他趣向解脫呢?如果他本人沒有意願,縱然對他宣說很多解脫法,也沒有多大利益。比如,一個農民無意學習彈琴,你怎麼能引導他彈奏?又如阿難尊者的兩位外甥,在見到三有苦相之前,一直執著輪迴中的圓滿,無法遮止放逸、懈怠,即便是阿難尊者也無法令他們趣入解脫。然而,當他們觀見三有的痛苦自性後,自然生起了猛利的求解脫心,不必他人勸誡,自己就如救頭燃般地勇猛修行了。
以諸所化無明暗覆,於諸苦性生死圓滿,執為安樂,顛倒所誑。如《四百論》云:“此大苦海中,悉無諸邊岸,愚人沉此中,云何不生畏?”先須為說:“此實是苦,非有安樂”,說多苦相令起厭離,是故於初先說苦諦。
因為所化眾生被無明黑暗覆蓋,將本性是痛苦的生死圓滿執著為安樂,被這顛倒想所欺騙。就像《四百論》所說:“在這生死的大苦海中,如果沒有生起苦因的對治法,痛苦肯定是沒有盡頭的。可是,無智的愚人正沉溺其中,為何他們毫不畏懼呢?”由於所化眾生被短暫的快樂所顛倒蒙蔽,因此必須為他們首先說明:“此生死圓滿實際上是痛苦,沒有安樂”,而且應廣說多種苦相,讓他發起厭離心,因此最初必須先說苦諦。
心的特徵是見到好處便歡喜,見到壞處便厭離,而且見到的越具體形象,就越能讓心轉變。所以,首先宣說輪迴的多種苦相,讓眾生從多方面觀察,這樣就能引發他的厭離心。
總之,解脫的根本在於追求解脫的心,眾生若未能發起這種願望,就無法將他引入解脫道。所以,為了遮止其違品——對輪迴的顛倒樂執,首先必須多說苦相。
申二、苦後說集之意趣
此後自見墮於苦海,則於苦海欲求脫離,便見其苦必須滅除。此復了知未止其因苦終不滅,便念其因復為何等?由此始能了知集諦,是故集諦於苦後說。
修苦之後,便能反觀到自己正身陷在苦海中,這時自然會希求脫離苦海,並開始意識到必須滅除輪迴之苦。而且按照因果規律,自己便能明白:若不止息苦因,痛苦終究不會無故息滅。於是就會去追究造成痛苦的原因?在此心推動下,才能開始去瞭解集諦。因此,集諦應在苦諦之後宣說。
這些都是修苦之後,自然的心理反應。對於其中的道理,以下再分別從正反二面推證。
如果不先為所化眾生宣說苦諦,他就無法知道自己目前正身處苦海當中;不知自己身陷苦海,便不會有離苦的動機;若無離苦的動機,就不會主動探究苦因;若不探究苦因,就不可能在自心上了知集諦的內涵。因此,知苦之後,才會有離苦的動機;有了離苦的動機,才會主動尋找苦因——集諦;有了對集諦的探尋願望,這時再為他宣說集諦,便能相應。苦諦之後再說集諦的道理,就在於此。
進一步則須觀察能否斷集。首先觀察痛苦的源頭,這樣了知集諦之後,再觀察能否斷除。
次知生死眾苦,皆由有漏業 生,其業復由煩惱發起,煩惱根本是為我執,便知集諦。
其次則應知道,生死當中的苦苦、壞苦、行苦等果的痛苦,都是由因的有漏業所產生,有漏業又是由煩惱所發起,而煩惱的根本就是我執。這樣由果尋因,便能了知集諦。
《入中論》中也說:“慧見煩惱諸過患,皆從薩迦耶見生。”還有《釋量論》中說:“有我則知他,我他分執瞋,由此等相繫,起一切過失。”
申三、集後說滅之意趣
認定生死的根源是我執之後,如果繼續觀察到我執有止滅的可能,便能發起證滅的誓願。
若見我執亦能止滅,誓願現證滅苦之滅,故於集後宣說滅諦。
如果見到只是眾生顛倒妄執五蘊為我,真實中並沒有人我,確信以諦觀無我必定能止滅我執,這時就會發起大誓願:一定要現證滅苦的滅諦。也就是見到苦因決定能滅之後,便會發起求滅的猛利誓願,所以在集諦之後宣說了滅諦。
以下是出疑破惑。
若爾,開示苦諦之後,即於解脫發生希求,苦諦之後應說滅諦。
有人提問:倘若如此,則為眾生開示苦諦之後,他便能對解脫產生希求之心,所以應於苦諦之後宣說滅諦才是。
答云無過。
回答:在苦諦與滅諦之間,宣說集諦沒有過失。
因為僅僅知道苦諦還不足夠,只有在了知集諦之後,才能真正引發證滅的誓願。
爾時雖有欲解脫心,欣得寂滅眾苦之滅,然猶未明眾苦之因,未見其因定能遮止,故於解脫不能定執為所應得、定當證滅。
因為知道苦諦後,雖然已有想解脫的心,渴求獲得寂滅眾苦的滅,但此時還不知苦因的來源,也不知道苦因肯定能被遮止,所以對解脫還不能決定執為應證,也不能發誓定要證得寂滅。
換句話說,尋求解脫的人,若未觀見苦因的集諦,就沒有把握現證滅諦。比如:雖然渴望解脫病苦,但這只是期望而已,心中並沒有把握一定能夠解脫。但若能診斷出病因,且確信可以治癒,這時才能很自信地生起解脫病苦的誓願。
申四、滅後說道之意趣
如是若執定當證滅、定當解脫,便念何為趣解脫道,趣向道諦,是故道諦最後宣說。
當修行人認識到一定要證得滅諦,並肯定可以解脫之時,便會思索:什麼是趣向解脫的路徑?這樣自然就會令心趣向道諦,所以道諦應當最後宣說。
佛教中所說的次第,有講說的次第、趣入的次第、完成事業的次第、相續中生起的次第、現觀生起的次第、略和廣的次第、粗和細的次第、殊勝和下劣的次第。此處所說,是現觀生起次第 。
未二、以教證成立
如是亦如《相續本母》云:“如病應知斷病因,當得樂住應依藥,苦因彼滅如是道,應知應斷應證修。”
這也如《寶性論》所說:譬如,應知病苦,應斷病因,應得樂住,應依良藥。同樣,應知痛苦,應斷苦因,應證苦滅,應修其道。
以下,從五方面具體分析上述比喻以及相應的喻義。
一、人:比喻,希求遠離病苦、獲得痊癒安樂的智者;喻義,希求遠離取蘊苦,獲得寂滅解脫的智者。
二、應知:比喻,應當知道疾病的自性;喻義,應當知道取蘊苦性的過患。
三、應斷:比喻,應當斷除病因、禁忌的食品等;喻義,應當斷除業和煩惱所攝的一切集因。
四、應證:比喻,應當獲得無病的安樂;喻義,應當現量證得寂滅眾苦之滅。
五、應修:比喻,應當善巧依靠治病方便的藥物;喻義,應當依次依止趣向解脫的五道。
未三、以理證成立
如是四諦大小乘中皆數宣說,是為善逝總攝生死流轉、生死還滅諸扼要處,故修解脫極為切要,亦是修行大嗢柁南,故須如是次第引導學者。
苦集滅道四諦在所有大小乘教典中都曾經多次宣說,它是善逝總攝生死流轉與生死還滅的各種扼要之處,所以對於修習解脫而言,四諦極其重要,它同時也是修行的總綱,因此必須以這樣的次第如法引導學者。
換言之,世尊將生死流轉的扼要歸攝為“苦”與“集”,將生死還滅的扼要歸攝為“滅”與“道”,如此辨別世間與出世間的染淨兩重因果,其作用就是能真正了知取捨——厭捨苦集、取證滅道。所以,對於修習解脫而言,四諦極為切要。
巳三、反面論證
若未真實思惟苦諦,厭捨生死,則求解脫亦惟虛言,隨其所作悉成集諦。
如果沒有真實思惟苦諦而厭離生死,那麼所謂希求解脫也只是空話而已,毫無實質。因為這樣不論做什麼事都是以貪愛生死的心攝持,所以一切所作都將成為痛苦之因的集諦。
首先,應知貪著生死的心與希求解脫的心二者狀態相違,不能並存,即一個生起時,另一個肯定不現前。所以,當心仍然貪著生死時,希求解脫唯是空言。
其次,須知二者作用不同。若以求解脫心攝持而修習善業,這是後有愛的對治品,所以能引生出世間道。相反,若以貪著生死之心去作任何世間與修法的事情,則是愛欲所攝,都將成為苦因的集諦,必定轉生死輪。比如:難陀最初出家時,沒有真實思惟苦諦而厭捨生死,因此他的所作所為都只是追求生死圓滿,因貪愛所攝的緣故,全部成為集諦。
若未思集、善知惑業生死根本,猶如射箭未見鵠的 ,是即斷截正道扼要,遂於非脫三有之道妄執為是,勞而無果。
如果不思惟集諦,不能善巧了知煩惱和業是生死的根本,就如同射箭時沒有看見目標,這是截斷了正道的扼要,會將不是解脫三有的邪道妄執為是解脫三有的正道。這樣非因計因而修持,必將徒勞而無果。
解脫正道能斷三有之因,能令心從煩惱中解脫,而邪道是與煩惱不相違的道,不能對治煩惱。
在這一段中,須著重觀察心上輾轉的因果關係:“思集”、“善知生死根本”、“把握正道扼要”、“趣入解脫正道”,這四者以前前為因能引起後後。相反,若不思惟集諦,就不能善知生死的根本是煩惱;若不知生死的根本是煩惱,就不能對治煩惱。如此一切所修不能違逆生死之因,從而截斷了正道的扼要。此時,內心處在不能把握扼要的迷亂狀態中,始終無法認識解脫三有之道,而以無明力將非解脫道執為解脫,儘管在外表上修各種苦行或談玄說妙,其實都與解脫無關。這樣緣木求魚,即便歷經無量劫也是徒勞無果。
若未能知應斷之苦集,則亦不明靜苦之解脫,故欲求解脫,亦惟增上慢耳。
如果不能了知應當斷除的苦集,也就不能明白靜息痛苦的解脫。因此,所謂的欲求解脫也只是增上慢而已。
對於四諦安立的次第,心中生起定解之後,接下來首先就要進入修習苦諦。
辰二、正修苦諦分三:① 思惟生死總苦 ② 思惟別苦 ③ 攝義
第二,正修苦分二:① 思惟生死總苦;二、思惟別苦。
思惟總苦,即思惟總的六道生死痛苦;思惟別苦,即分別思惟每一道特有的痛苦。
巳一、思惟生死總苦分三:① 思惟八苦 ② 思惟六苦 ③ 思惟三苦
午一、思惟八苦分六:① 安立八苦之出處 ② 觀待根機的差別而修行之理 ③ 雖是觀察修,然須遠離沉掉而修習之理 ④ 三乘一切功德以如是修行成辦之理 ⑤ 八苦修行之理 ⑥ 其感受生起之量
未一、安立八苦之出處
如《親友書》云:“仁和 應厭於生死,欲乏 死病及老等,無量眾苦出生處。”應如是修。此中修習厭生死者,謂思惟彼是眾苦根源。苦者,謂已顯說欲乏等四。“等”字攝四,共為八種。此八種苦,是薄伽梵於多經中,明苦諦時數所宣說。
如《親友書》所說:“國王!你應當厭離生死,因為它是求不得苦、死苦、病苦、老苦等無量眾苦的出生之處。”應當依照這樣來修持苦諦。其中,修習厭離生死,是指思惟生死是眾苦的根源。所謂苦,即論中已明顯宣說的欲乏等四苦以及等字中所包含的四苦——生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五取蘊苦,總共是八種。此八苦是佛在眾多經典中說明苦諦時,多次宣說的內容。
宣說八苦的佛經有:《菩薩藏經》、《入胎經》、《住胎經》、《四諦經》、《正法念住經》、《教王經》、《涅槃經》《中阿含經》、《廣大遊戲經》、《毗奈耶經》、《教誡頻婆娑羅王經》等等。這些經典中,有些宣說八苦,有些宣說其中部分苦。
未二、觀待根機的差別而修行之理
修共中士一切所緣法類 ,如共下時所說共法 ,此亦應取。諸不共 之修事,若有慧力,如下所寫皆當善修。若慧劣弱,可暫捨置所引教文,惟當修習應時義體。
在修習共中士的一切所緣法類時,如共下士道時所說的共法,在這裡也應當取來修習。對於和下士道不共的修法內容,如果有足夠的智慧力,則對以下所說的內容都應善加修習;如果智慧力低劣,則可暫時擱置所引的經教內容,只修習和自己條件相宜的法類。
未三、雖是觀察修,然須遠離沉掉而修習之理
此等雖是思擇而修,然除應修諸所緣外,餘善、不善、無記等上悉不應散,當於所緣遮心掉等,亦莫令隨昏睡沉沒增上而轉,當令其識極為明淨,漸次修習。
對這些所緣法類雖然是以觀察修的方式修習,但並不因為是“觀察修”,就可以隨意散亂,而是除了應當修習的諸所緣之外,在其他善法、不善法、無記法等上,都不應當散亂。也就是必須一心專注於應修的所緣上,不向其他所緣上散亂。應當對自己應修的法遮止內心的掉舉等,也不要讓心被昏睡、沉沒控制,並越來越嚴重,應當讓心識極其清明澄淨,如此逐步地修習。
所謂沉沒,本論後文中說:“沉沒謂心於所緣執持力緩,或不極明,故雖澄淨,若取所緣不極明顯,即是沉沒。”沉沒,即心執持所緣的力量鬆緩或者所緣行相不是很明顯。所以即便心中澄淨,但如果所緣行相不是很明顯,也是沉沒。
此段宣說了三個要點:① 所緣應專一,不向他緣散亂;二、對應修的所緣,須遠離沉掉,在心識明淨的狀態中觀察;三、須依次第漸次觀察修。前代祖師們說:修的時候,要在心中憶持“菩提道次第論”的文句。在遠離掉舉與沉沒後,讓文句慢慢在心中顯現,然後觀察修。這是道次第殊勝的密意,這樣修行非常善巧。
《入行論》云:“雖長夜修行,念誦苦行等,若心散亂修,佛說無義利。”此說一切散亂善行,其果微少。
《入行論》說:“雖然長時間修行念誦與苦行等,但如果是以散亂心而修,佛說這並沒有義利。”這是說一切散亂的善行,其果利微少。
《入行論》中所說“無義利”,並非全無義利,是以其“果微小”而以否定詞說“無義利”,也就是不能直接導向解脫,所獲的只是暫時的人天善果,所以宗大師這裡解釋為“其果微少”。
未四、三乘一切功德以如是修行成辦之理
又《修信大乘經》云:“善男子,由此異門,說諸菩薩,隨其所有信解大乘、大乘出生,當知一切皆是由其不散亂心,正思法義之所出生。”此中不散亂心者,謂除善所緣,不向餘散。法及義者,謂文及義。正思惟者,謂以觀慧觀察思擇。由此顯示隨修一切功德之法,皆須此二。
另外,《修信大乘經》說:“善男子,由這些不同的方法,說諸菩薩所有信解大乘以及以大乘所出生的功德,都是菩薩以心不散亂、如理思惟法義所出生的。”經中的“不散亂心”是指除了善所緣之外,不向其他所緣散亂。“法”、“義”分別是指文句與意義。“正思惟”就是以觀慧觀察思惟抉擇。由這段經文顯示,不論修何種功德之法,都需要這兩個必要條件——“心不散亂”和“如理思惟法、義”。
《辨中邊論》中也說:“隨法行二種,謂諸無散亂,無顛倒轉變,諸菩薩應知。”
故說引發三乘一切功德,皆須二事:① 除善所緣心不餘散、專一而住真奢摩他或其隨順;② 善觀察善所緣境如所有性盡所有性,毗缽舍那或其隨順。
所以說,凡是要引發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等一切功德,都必須具足兩個條件:① 除了善所緣之外,心不餘散、專一而住的真實奢摩他(止)或者奢摩他的隨順;② 善觀察善所緣境如所有性和盡所有性的真實毗缽舍那(觀),或者毗缽舍那的隨順。(真實止觀與止觀隨順之含義,在本論後文將詳釋。)
如是亦如《解深密經》云:“慈氏,若諸聲聞,或諸菩薩,或諸如來,所有世間及出世間一切善法,當知皆是此奢摩他、毗缽舍那所得之果。”
這也如《解深密經》當中,佛對彌勒菩薩說:慈氏,你要知道,不論聲聞還是菩薩或者如來,這一切世間以及出世間的善法,完全都是由奢摩他、毗缽舍那中所獲得的果。
此中若無真實止觀及隨順二,則三乘一切功德,非定皆是止觀之果。
如果此處不是指真實的止觀以及止觀的兩種隨順,那麼三乘一切功德就不一定都是止觀之果。
換言之,如果只限定在真實止觀的範圍之內,而沒有包括止觀的兩種隨順,如此則因有些三乘功德不是真實止觀之果,就不能一概決定三乘功德全是止觀之果。因此,上文所說能成就三乘一切功德的止觀,必須包括真實的止觀以及止觀的兩種隨順。
未五、八苦修行之理分八:① 思惟生苦 ② 思惟老苦 ③ 思惟病苦 ④ 思惟死苦 ⑤ 思惟怨憎會苦 ⑥ 思惟愛別離苦 ⑦ 思惟所欲求不得苦 ⑧ 思惟五取蘊苦
申一、思惟生苦分三:① 思惟生苦五相 ② 特別思惟住胎之苦 ③ 攝義
酉一、思惟生苦五相
如是八苦之中,初思惟生苦分五。
八苦中首先思惟的是生苦,分五種苦相:① 眾苦所隨之故; ② 粗重所隨之故;③ 眾苦所依之故;④ 煩惱所依之故;⑤ 不隨所欲離別法性之故。
眾苦所隨故,生為苦者。謂諸有情那洛迦中,及諸一向惟苦餓鬼 ,並諸胎生、卵生,如是四類,於初生時,便有無量猛利苦受隨逐而生。
因為眾苦所隨逐的緣故,所以生是痛苦。有情地獄、一直感受痛苦的餓鬼,以及胎生、卵生這四類有情,在受生的同時,就有無量猛利的苦受跟隨產生。(以上四類有情以外的濕生與化生,不會出現受生時的猛利苦受。)
粗重所隨故,生為苦者。謂三界一切諸行,為煩惱品粗重所隨,無堪能性,不自在轉。三界有情諸行生起,皆為煩惱品類粗重隨逐。總之,由有生住增長煩惱種子隨逐流轉,故無堪能安住善事,亦不如欲自在而轉。
因為粗重所隨逐的緣故,生是痛苦。依靠業和煩惱所引生的三界一切諸行,都是被煩惱品粗重所隨逐,沒有堪能性,不能自主。三界有情各種行的生起,都有煩惱品粗重隨逐不離。總之,因為有新生的、安住的、增長的煩惱種子隨逐流轉,所以不堪能安住在善法上,也不能隨意自在而轉。
這個苦相就是沒有能力自主。苦因即粗重隨逐。比如:黃金當中攙雜鐵等成分,就會導致散裂,不能隨意打造成飾品。同樣,相續中有煩惱品的種子,以此習氣勢力的反作用,便會導致心不堪能安住在善法上,不能隨意自在而轉。比如:不能自在地令心不散亂,不能自在地使心思擇諸法,不能自在地實修加行等。
“粗重”是法尊法師參照玄奘大師的翻譯,從藏文直譯為取惡處,即會以此獲取惡趣果之意,指留存在心相續中,能使顛倒心識輾轉增長的習氣勢力。
“煩惱品粗重”即煩惱所攝的惡取處。
《瑜伽師地論》說:“又於諸自體中,所有種子。若煩惱品所攝,名為粗重,亦名隨眠。若異熟品所攝,及餘無記品所攝,唯名粗重,不名隨眠。若信等善法品所攝種子,不名粗重,亦非隨眠。何以故?由此法生時,所依自體,唯有堪能,非不堪能。”
《瑜伽師地論》中宣說了三類:① 既是粗重也是隨眠,即煩惱品所攝的種子;② 是粗重而不是隨眠,即異熟品所攝的種子和無記品所攝的種子;③ 既不是粗重也不是隨眠,即信、精進等善法品所攝的種子。
眾苦所依故,生為苦者。謂於三界既受生已,由此因緣,便能增長老病死等無邊眾苦。
因為眾苦所依的緣故,所以生是痛苦。在三界受生之後,由於這個受生因緣,就能增長老、病、死等無邊眾苦。
換句話說,在依靠業和煩惱而受生的當下,以法性理,法爾就具足衰老病死等痛苦。所以,這一相是由所引的老病死苦等,對能引的生安立為苦。
煩惱所依故,生為苦者。謂於生死既受生已,便於貪境、瞋境、癡境發生三毒,由此能令身心苦惱不靜、不安樂住。謂諸煩惱由種種門逼惱身心。
因為是煩惱所依的緣故,所以生是痛苦。在生死中受生之後,便對貪境起貪、對瞋境起瞋、對癡境起癡,由這些因緣,能使有情身心處在苦惱不寂靜、不安樂的狀態中。也就是種種煩惱將從各個方面逼惱身心。
唐譯《瑜伽師地論》說:“云何煩惱所依故苦,謂受生已,於愛境愛、於瞋境瞋、於癡境癡,由是因緣,住不寂靜昏蕩身心不安穩苦,故名煩惱所依故苦。”受生之後便會隨境引發貪瞋癡,由於這個因緣,而使有情處在不寂靜、昏蕩身心不安穩的痛苦中。所以,這一相是從所引的煩惱不寂靜、不安穩苦,而對能引的生安立是苦。
不隨所欲離別法性故,生苦者。謂一切生最後邊際,咸不出死,此非所愛,此復能令惟受眾苦。
因為生具有違背自己的意願、終將離別的法性,所以生是痛苦。即一切生的最後邊際都不出死亡,這不是有情所喜愛的,由這個因緣能使有情唯一感受眾苦。
唐譯《瑜伽師地論》說:“云何不隨所欲離別法故苦?謂諸有情,生者皆死,生必殞歿,所有壽命,死為邊際,死為終極。如是等事,非其所愛,由此因緣,唯受眾苦。是以不隨所欲離別法故,說生為苦。”(什麼是因為生具有違背自己的意願、終將離別的法性,所以生是痛苦呢?諸有情凡有生者都將死亡,生必殞沒,一切三有的壽命都是以死亡為終點。但是這些有情並不喜愛,由於這個因緣,有情唯有領受眾多大苦。這是因為不隨所欲離別法性的緣故,而說生是痛苦。)
四大假合之生,必定以四大分離而死,這是生的離別法性。有情貪生卻無法逃避死,這是不隨所欲。由此因緣,有情只有感受痛苦。這一相是以所引的不隨所欲苦,對能引的生安立是苦。苦因是生本為離別法性。
以下是生苦五相的攝義。
故應思惟如是生時,眾苦俱生、粗重俱生,生復能引衰老病等煩惱死亡,此亦能令受苦道理。
所以,應當思惟在受生的同時,眾苦伴隨而生、煩惱品粗重伴隨而生。又從能引來說,生能引起老病等痛苦、能引起煩惱、能引起死亡,應當思惟由這些因緣也能使有情受苦的道理。
酉二、特別思惟住胎之苦分五:① 處胎不淨之苦 ② 母食之苦 ③ 住胎熱苦 ④ 以母威儀飲食引生之苦 ⑤ 出胎之苦
戌一、處胎不淨之苦
特住胎時,受何苦者,如《弟子書》云:“極猛臭穢極逼切,最狹黑暗遍蔽覆,住胎猶入那洛迦,身屈備受極重苦。”
特別是住胎時,遭受的是何種痛苦呢?如《弟子書》所說:極其濃烈的臭穢、極其逼切的苦觸、極為狹小的空間,完全籠罩在黑暗當中,有情住胎就像墮入地獄一樣,身體彎曲,倍受極其深重的痛苦。
“極猛臭穢”是說處母胎時臭穢之苦。“極逼切”是說種種苦觸逼迫切身。“最狹”:胎在生藏之下、熟藏之上,空間極為狹窄。“黑暗遍蔽覆”:漆黑一片,沒有絲毫光亮。“身屈”:身體被擠壓而彎曲等。
此諸文義,如《入胎經》 云:“無量不淨周遍充滿,多千蟲類之所依處,具足最極臭穢二門,具足非一骨鎖穴孔,復有便利、清腦 、腦膜 、髓等不淨。生藏之下、熟藏之上,面向脊骨、背對腹皮,於月月中,出諸血相以之資養。”
《弟子書》中這兩頌具體的含義,就像《入胎經》中所說:母親腹中周遍充滿無量的不淨物,有數千蟲類寄生,具有最臭穢的大小便道,而且有許多骨鎖的穴孔,此外,還有尿、清腦、腦膜、骨髓等不淨物。位於生藏之下、熟藏之上,胎兒 面向母親的脊椎、背對母親的腹皮。母親每個月出月經資養胎兒。
戌二、母食之苦
“母食食時,以二齒鬘細嚼吞下。其所吞食,下以口穢津涎浸爛,上為腦膜之所纏裹,猶如變吐。所有食味,從母腹中入自臍孔而為資長,漸成羯羅藍、頞部陀、閉尸、健南,手足微動,體相漸現。”
母親吃食物的時候,用兩排牙齒細細咀嚼後吞下。所吞的食物,下面被口水浸爛,咽入喉嚨時,上面又被腦膜纏裹,就像嘔吐物一樣。所有食味流到母親的腹部,再輸入胎兒的臍孔。胎兒依靠這樣的不淨物做為資養而生長,逐漸變成羯羅藍、頞部陀、閉尸、健南,最後手足微動,胎兒的體相漸漸顯現。
根據《瑜伽師地論》,“羯羅藍”等是指胎藏八位(階段)的前五位,即:第一個七日,父母的不淨精血和合凝結,猶如生酪,稱為羯羅藍位。第二個七日,表裡如酪,還沒有到肉位,稱為頞部陀位。第三個七日,已經形成肉,但還很柔軟,稱為閉尸位。第四個七日,肉已經堅厚,肉團堅實,稍微能觸摩,稱為健南位。第五個七日之後,肉團增長,支分相現,兩髀、兩肩、身、頭等形分出現,稱為缽羅奢佉位。此後,發、毛、爪出現,稱為發毛爪位。再後,眼等根出生,稱為根位。最後,根的所依處分明顯現,稱為形位。
“手足面等胎衣纏裹,猶如糞穢生臭變臭猛暴、黑暗不淨坑中上下遊轉。”
胎兒的手、腳、臉部等都纏裹在胎衣內,就像在充滿了糞便的惡臭變臭極為強烈、黑暗的不淨坑當中,上下遊轉一般。
“以諸苦、酸、粗、鹹、辣、淡,猶如火炭食味所觸。猶如蒼蠅,以不淨汁而為資養。如墜不淨、臭穢熾然淤泥之中,命根非堅。”
母親所吃的種種苦、酸、粗、鹹、辣、淡等食物,輸入胎兒體內時,成為如火炭般,一接觸便令人痛苦的食味所觸。胎兒又像廁所裡的蒼蠅、蛆等一樣,依靠污穢的液汁來資養身體。胎兒的處境,就像沉溺在骯髒、惡臭的淤泥當中,生命非常脆弱。
戌三、住胎熱苦
“又母身內所有火力,煎炙、遍炙、極遍煎炙 ,燒熱、遍熱、極遍燒熱,燒然、遍然、極遍燒然,受諸猛利、粗惡、難忍 非所悅意極大苦受。”
另外,母親體內所有的火氣,煎炙、周遍煎炙、極為周遍地煎炙著胎兒的身體;燒熱、周遍燒熱、極為周遍地燒熱著胎兒的身體;燒燃、周遍燒燃、極為周遍地燒燃著胎兒的身體。胎兒因此感受種種猛利、粗惡、難忍不悅意的極大熱苦。
由於母親體內的火氣有微弱、中等和強烈等差別,對胎兒造成的熱觸也有弱、中、強的差別,所以經中分別以煎炙、燒熱、燒燃來表示差別。其中,又以程度的差別而分成三類,例如,“煎”又分為煎炙、遍炙、極遍煎炙。比如:母親發熱、喝熱水、劇烈運動時,胎兒會感受不同強烈程度的熱苦。
戌四、以母威儀飲食引生之苦
“如如其母轉動、遍動、極遍轉動,如是如是如被五縛,亦如投擲煻煨坑中,受諸猛利、粗惡難忍、非所悅意、難以為喻極大苦受。”
當母親行住坐臥,做輕微、較大以及劇烈運動時,胎兒的頭和四肢就像被五花大綁,有時又像被扔進煻煨坑中,因而感受極其猛利、粗惡難忍、不悅意而又無法形容的極大痛苦。
如是其母,若受飲食太多、太少及食太膩、太乾、太冷、太熱,鹹、淡、苦、酸及太甘辛。若行欲行,若太急走,若跳若倒,若住火前或蹲居坐,亦說於胎起大痛苦。生藏上壓、熟藏下刺,如被五縛插之尖摽。
母親吃得太多或者太少,以及吃得太油膩、太乾、太冷、太熱、太鹹、太淡、太苦、太酸、太甜以及太辛,都會使胎兒感受痛苦。母親行婬欲或者走得太急,或者跳躍,或者臥倒,或者靠近火邊,或者蹲坐也都會使胎兒感受很大的痛苦。而且生藏壓在上面、熟藏頂在下面,胎兒的身體就像是被五花大綁插在尖標上,痛苦萬分。
比如:母親吃得過飽時,胎兒就像被夾在山崖中間一樣痛苦;母親饑餓時,胎兒像墮入深谷般痛苦;母親的飲食過熱時,胎兒像被火燒灼般痛苦;母親飲食過冷時,胎兒就像被浸入冷水中。
戌五、出胎之苦分二:① 生產時所受之苦 ② 初生後所受之苦
從胎產時及產出時所有眾苦。
特別思惟住胎之苦的第五相——出胎之苦,包括從母胎生產時以及初生後的所有痛苦。
亥一、生產時所受之苦
亦如《弟子書》云:“此漸如硬壓油具,壓迫其次方得生,然未爾時即捨命,惟是受苦業力強。”
如《弟子書》說:胎兒經過狹窄的產道時,如同被使勁擠壓榨油的油具擠壓一般,必須承受被壓迫的痛苦之後,才得以出生。然而,胎兒雖受到這樣強力的壓迫,卻沒有喪命,這是因為感苦的業力強大所致。
“漸”和“其次方得生”是描述胎兒必須經過極為艱辛的過程才得以出生。
“住不淨中顛倒身,濕爛裹胎極臭穢,猛逼切痛如潰瘡,猶如變吐宿念捨。”
胎兒住在污穢的子宮當中,身體顛倒反轉,頭向下、腳向上,被濕爛的胎衣所纏裹,非常臭穢。胎兒的皮膚薄嫩,在出產道時,被母親的左右骨輪擠壓,因而感受強烈逼迫的切身痛苦,那種痛苦就像瘡口潰爛一般。胎兒想儘快脫離母胎,就像要儘快嘔吐出來一樣。因為痛苦太過猛利,而使以往的記憶全都喪失,即住胎或以往的事都會忘記。
此諸文義,如《入胎經》云:“次彼漸生一切肢節,從 其糞廁腐爛滴墜不淨,暴惡生臭變臭,黑暗可怖,糞尿熏粘臭氣垢穢,血水常流瘡門 之中。”
《弟子書》中這兩頌的具體含義,就像《入胎經》所說:經過胎中五位之後,胎兒的頭和四肢逐漸長成,然後即將從產道出胎。產道就如同廁所一般,滴墜著腐爛的不淨物,散發著強烈的生臭、變臭,而且籠罩在一片令人恐怖的黑暗中。大小便會熏 粘全身,而且產道中常常有血水流淌。
這一段是說生產時胎兒被逼迫的大苦。
“由其先業異熟生風,吹足向上、令頭向下,兩手縮屈。被二骨輪逼迫、遍迫、周遍逼迫,由諸粗猛難忍非悅最大苦受,令其身分悉皆青瘀,猶如初瘡難可觸著,身一切根悉皆楚痛,極穢胎垢遍粘其身。由乾渴故,令其唇喉及以心臟悉皆枯燥。住此迫迮 難忍苦處。”
經中說:由宿業成熟後所產生的風,將胎兒的腳吹向上、頭吹向下,雙手縮屈。在經過骨輪時,胎兒被母親的左右兩個骨輪所擠壓,由此粗猛、難忍、不悅意的最大苦受,而使胎兒全身變成青瘀。就像剛剛癒合的傷口皮膚薄嫩,難以忍受輕微的碰觸一樣,身體的一切根都處在痛苦之中。極其污穢的胎垢粘滿胎兒全身。因為乾渴的緣故,胎兒的嘴唇、喉嚨和心臟都枯竭乾燥。生產時,胎兒就是處在如此狹窄逼迫、難忍的痛苦境界中。
《普賢上師言教》說:胎兒從整個盆腔中間出來時,就像通過斧頭上的鐵孔一樣地痛苦。我們每個人在誕生人間之前,都要經受一次眾合地獄的痛苦。
“此由因緣增上,宿業異熟生風吹促,至極艱辛,始得產出。”
由於因緣,被宿業異熟生風吹動,胎兒經過極度的艱辛,才從母胎中產出。
蓮花生大士曾說:“母子二人中陰邁半步,母除頜骨餘骨皆分裂。”
亥二、初生後所受之苦
“生已無間,被外風觸如割塗灰,手衣觸時如利劍割,當受粗猛難忍非悅極大苦受。”
嬰兒剛一出生,被外界的風吹觸時,就像用刀割破皮肉之後,又在傷口上塗灰一般疼痛;手或衣服等觸及嬰兒身體時,就像利劍割身一樣。因此,新生嬰兒須感受粗猛、難忍、不悅意的極大痛苦。
又說如牛剝皮,被蟲所食,及如癩人遍身潰爛,加諸鞭撻,極受楚切。
這種痛苦又像是活牛被剝皮後,牛身被利嘴的小蟲啃食一樣,或像麻風病人全身本來已經潰爛,還要被鞭打一樣,感受極其逼切的苦楚。
又產已無間,取懷抱等及寒熱觸,亦當受諸粗猛難忍非悅意苦。
而且落地後,嬰兒馬上又被抱入懷中或放在床上等,以及受寒、受熱等時,也要感受粗猛、難忍、不悅意的痛苦。
《普賢上師言教》中說:嬰兒出生以後,被放到墊子上時,就像落到荊棘叢當中一樣痛苦;剝脫嬰兒背上的胎膜時,就像活活被剝皮一樣痛苦;擦拭嬰兒身上的不淨物時,就像被荊棘的鞭子抽打一樣痛苦;被母親抱在懷裡的時候,就像小雞被鷹叼捉一樣痛苦;……嬰兒被放在床上時,就像沉入糞尿當中一樣痛苦。《心性休息頌》中也說:“業風所感倒頭生,險死苦如眾合獄,生後接觸如剝皮。”
酉三、攝義
八苦之中,特於此初及於最後,須殷重修。故如前說,當以觀慧數數觀察而善修習。
在八苦當中,特別對最初的生苦和最後的五取蘊苦,必須認真修習。所以,應如前文所說,以觀察智慧反覆觀察而善加修習。
這是強調必須重點修習生苦和五取蘊苦,因為這對引生出離心有直接的幫助。
申二、思惟老苦分五:① 盛色衰退 ② 氣力衰退 ③ 諸根衰退 ④ 受用境界衰退 ⑤ 壽量衰退
思惟老苦分五。
思惟老苦分五個方面:① 盛色衰退;② 氣力衰退;③ 諸根衰退;④ 受用境界衰退;⑤ 壽量衰退。老苦就是由這五種衰退所導致的痛苦。
酉一、盛色衰退
盛色衰退者,謂腰曲如弓,頭白如艾,額如砧板、皺紋充滿,由如是等,衰其容貌令成非愛。
人老之後青春容顏衰退,腰彎成了弓,頭髮花白,額頭就像用久了的砧板,佈滿了皺紋,由這些變易衰退了容貌,變成了不悅意之相。
“盛色”:青春容貌。人一旦衰老,容貌完全衰變、退失,這是有為法無法改變的規律。
“腰曲如弓”:原來腰板挺直,年老時腰也彎了,背也馱了,如弓一般。坐的時候,頭和身體都不能挺直。
“頭白如艾”:青絲換成白髮,就像青草在入冬之後都會枯黃。同樣,當業力成熟時,鬚髮顏色衰變,無法轉變。
“額如砧板、皺紋充滿”:原先皮膚光滑細膩,年老時額頭就像切菜的砧板一樣,佈滿一條條皺紋。
“由如是等,衰其容貌令成非愛”:由於這些身體色蘊的變易而使容貌衰變,變成了不可愛之相。
“等”字包含了所有形色、顯色的衰變,前文雖然僅列舉了三例,但實際上一切容貌都會被老摧毀。比如,顴骨突出,臉上出現黑斑,形容枯槁、沒有光色,牙齒脫落等。應當全面觀察由老而衰退容貌之相,才會明白衰老所帶來的痛苦。人人都幻想自己能青春永駐,所以老來盛色衰退時,便有一種無法面對的痛苦。
現代人想以美容等手段留住容顏,只是自欺欺人而己。有智者應當從此處善加觀察,覺悟人生是苦的真相之後,一心尋求出離。
酉二、氣力衰退
氣力衰退者,謂於坐時如袋斷索,起如拔樹,語言遲鈍,行步緩慢等。
人老之後氣力衰退,坐下時如掛著的袋子突然斷了繩索;站起時猶如拔樹,異常艱難;語言遲鈍,行走緩慢等等。
“坐時如袋斷索”:老人關節僵硬,坐的時候,就像懸掛的口袋斷了繩索,“撲嗵”一聲重重地摔下。
“起如拔樹”:老人起身也很困難,就像要把樹從地裡硬拔出來一樣。老人要用雙手支撐,才能勉強站起來。
“語言遲鈍”:老人因為沒有氣力,所以語速緩慢,說話口齒不清。
“行步緩慢”:老人行走時腳步不能迅速起落,就像小孩抓小鳥一樣,只能彎著腰、低著頭,慢慢地行走,稍走快些,便會氣喘吁吁。而有些老人只能依靠拐杖站立和行走。所以,年老氣力衰退,行動非常艱難。
“等”字還包括其他的相,比如,因身體的風脈衰退,老人身心的承受力、忍耐力都很脆弱等。
米拉日巴尊者說:“拔出牧樁之起式,悄捉小鳥之走式,重物落地之坐式,倘若具足此三時,祖母身衰心意敗。”
學習老苦之後就應知道,凡夫出生之後,就註定了老苦的降臨,所以我們必須出離輪迴。實際上,年老時顯現的衰相,都是在對我們顯露輪迴本質是苦的真相。如果能對此苦深入觀察,就會發現,除了走解脫道,別無選擇。同時,年輕人也要警策自己,趁現在氣力旺盛、條件具足之時,及時把握這一段寶貴的黃金時期,不要將精力用偏了。否則,老來氣力衰退,行動不便時,再要修行就非常困難了。比如,車子好的時候,不向既定的目標奮發前進,一旦車子的引擎、輪胎等都已磨損時,就無法再行進了。所以,今生既已獲得難得之人身,又能修持佛法,就應趁年輕精力充沛時,全力以赴積累解脫資糧。如果以此寶貴的人身去追求世間八法,則十分可惜。
酉三、諸根衰退
諸根衰退者,謂眼等不能明見色等,重忘念等、減念力等。
人老後諸根衰退,眼睛不能看清楚東西,記憶力嚴重退失、念力損減等。
“眼等不能明見色等”:以眼根為例,眼根衰退後,無法看清遠處和細微的東西,連看書也困難,需用放大鏡才能看清。“等”字包括其他根的衰退,比如,老人耳根衰退後,在他耳邊大聲說話,他才能稍稍聽清楚;舌根衰退後,已分辨不出各種味道;牙齒也一顆顆掉落,無法咀嚼食物等等。
“重忘念等、減念力等”:老人意根衰退,導致記憶力嚴重退失、念力損減,所以往往才剛說過的事情轉身就忘,遇見熟人卻說不出對方的名字,想不起來自己將東西放在何處。老人就是處在這種糊塗的狀態中。《心性休息》說:“根失蔽眼不見色,聲香味觸皆不覺,憶念不清癡沉眠,享用外境力微弱。”
酉四、受用境界衰退
受用境界衰退者,謂受飲食等,極難消化,又無堪能受諸欲塵。
人老後受用境界衰退,所受用的飲食等難以消化,又沒有能力受用色聲香味觸等欲塵。
比如,老人沒有能力聽聲音、看色法、用心思惟等。一般世間老人五根功能衰退,雖然心裡還是非常羡慕五欲的享受,但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一段是緊接前文而來的。受用境界的工具,是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因諸根衰退的緣故,受用境界的能力自然也隨之衰退。因受用境界的能力衰退的緣故,而感受老苦。
年輕時雖然精力充沛、六根明利,但人們卻天天用它來追逐欲塵。舌根好,就用它來受用美味,或者說惡語、綺語,唱流行歌曲等;身根好,便用它來造惡、散亂,跳舞、打架;意根明利,卻很少用在行善斷惡上,反而用來追逐世間八法。所以,年輕時雖然六根明利,但如果沒有把握好方向,就會變成造惡的工具。
以佛法來說,在自己六根有能力時,應該善加利用,學習佛法。眼根好,就應用來行持善法、深入經藏;舌根好,就要用來宣說善法、持咒念佛;身根好,就應為佛法、為眾生服務。這樣才是真正善用了人身。
酉五、壽量衰退
壽量衰退苦者,謂壽多滅盡,速趣於死。
人老之後壽量減少,一生大半的壽命已經用盡,很快就會趣入死亡。
老人的心態很複雜,一方面不堪老苦,希望早日結束這不悅意的人生,另一方面又總是害怕死亡到來。這就是老人的痛苦。
應當數數思惟此等。
應當反覆思惟以上老苦之相。
《廣大遊戲經》中亦云:“由老令老壞少壯,猶如大樹被雷擊,由老令耄朽屋畏,能仁 快說老出離。”
《廣大遊戲經》中也說:老會毀壞年輕、健壯,就像大樹被雷擊一樣,不論是支分還是根本,都被摧壞。老使人身心衰敗,就像身處年久失修的危房中,時刻畏懼房屋垮掉一樣,老年人時時都害怕死亡到來,整個身心瓦解。能仁!請您快宣說出離老苦的方法。
這段經文的緣起是這樣的:往昔,釋迦牟尼佛示現為悉達多太子的時候,在東門見到老苦,在南門見到病苦,在西門見到死苦,他便向隨行的人詢問原因,隨從回答:老病死苦無人能逃避,不論是誰都要一一領受。太子走到北門,見到一位羅漢形象的比丘行者時,他心想:此人是否具有解脫諸苦的方法?於是用上面的話向行者闡明諸苦,向他請教厭離諸苦的方法。
“諸男女眾由老枯,如猛風摧娑羅林,老奪精進及勇勢,譬如士夫陷淤泥。”
悉達多太子繼續說:世上眾多男女由於年老而個個衰枯,就像一陣大風將娑羅樹林刮得只剩枯枝敗葉一樣,老會奪走精進以及身體的勇健和心的勢力,猶如勇士陷入淤泥一般。
人年老時身心衰敗,六根功能衰退,年輕時的勇猛氣勢全被奪走,會陷入一種無能為力的狀態。
“老令妙色成醜陋,老奪威德奪勢力,老奪安樂做毀訾,老奪光澤而令死。”
老使容顏盡失,變成醜陋不堪;老會奪走威德和勢力,使人變得怯弱無能;老會奪走身心的安樂,倍受他人欺負,使人身心陷入痛苦;老會奪走光澤,最後將人送往死路。
以下是語錄。
慬哦瓦云:“死苦雖重,而時短促。此老最重。”
慬哦瓦說:“死亡的痛苦雖然嚴重,但是斷命根的時間短促,而此老苦最為深重。 這是以老苦漫長來顯示老苦的深重。
迦瑪瓦云:“老漸漸至,故稍可忍,若一時頓至,實無能忍之方便。”
迦瑪瓦說:老漸漸來到,因為它是漸漸來到,讓人在不知不覺之中慢慢地適應,所以稍微還能忍受。假如老苦在一時之間頓然來到,那麼實在是沒有辦法承受。
申三、思惟病苦
思惟病苦分五。
思惟病苦分五個方面:① 身性變壞之故;② 憂苦增長多住之故;③ 於可意境不能受用之故;④ 於不可意境非其所欲強受用之故;⑤ 能令命根速離壞之故。
身性變壞者,謂身肉銷瘦、皮膚乾枯等。
第一,病後身性會變壞:生病時身體消瘦憔悴、皮膚乾枯、臉色臘黃等。
增長憂苦、多住憂苦者,謂身中水等諸界,分不平均、增減錯亂,身生逼惱、心起憂痛,而度晝夜。
第二,病後增長了憂苦、多處在憂苦之中:身體內地水火風四大種不平衡、增減發生了錯亂,導致身體產生了逼惱、內心憂慮痛苦,晝夜都在身心痛苦的狀態中度過。
不能受用悅意境界者。謂若有云,諸可意境於病有損,雖欲享受而不自在。如是諸威儀道,亦多不能隨欲。
第三,不能享用喜歡的境界:如果某些喜歡的東西對治病有損害,那麼雖然想要享受也不得自在,而且行住坐臥的各種威儀,也多不能隨心所欲了。
諸非可意境界受用,雖非所欲須強受用者。謂諸非悅飲食藥等,須強食用。如是火炙及刀割等諸粗苦事,皆須習近。
第四,對不稱心的境界雖然心中不願意而必須勉強受用:為了治病,必須勉強服用自己不喜歡的飲食、藥物等,被迫感受藥味的苦、澀、酸等痛苦;而且為了治病,必須承受火烤、開刀、扎針、放療、化療等痛苦的治療。
速離命根者,謂見病難治,便生痛苦。
第五,速離命根:見到疾病難以治癒,便憂心忡忡,害怕馬上死去。
由於以上這五種原因,所以說病是痛苦。
當於此等審細思惟。
對於以上五種病苦之相應當詳細思惟。
以下引教證。
《廣大遊戲經》云:“多百種病及病苦,如人逐鹿逼眾生,當觀老病壞眾生,惟願速說苦出離。”
《廣大遊戲經》說:數百種疾病以及由病痛所引生的身心憂苦,如獵人追逐鹿群一般,逼惱眾生。應當觀察衰老和疾病是如何損壞眾生,唯願能仁儘快說出離痛苦之法。
“譬如冬季大風雪,草木林藥奪光榮,如是病奪眾生榮,衰損諸根及色力。”
猶如寒冷冬季的大風雪,奪走青草、樹木、園林、藥草的繁茂。同樣,疾病奪走了眾生的健康,令眾生的六根、容貌、氣力衰損。
“令盡財谷及大藏,病常輕蔑諸眾生,做諸損惱瞋諸愛,周遍炎熱如空日。”
疾病會耗盡病人的財產、穀物和積蓄,常常輕蔑侮辱眾生,不斷損惱眾生的身心,破壞悅意的境界,此疾病如同空中烈日般炎熱難耐。
申四、思惟死苦
思惟死苦分五,謂捨離圓滿可愛財位,捨離圓滿可愛親族,捨離圓滿可愛朋翼,捨離圓滿可愛身體,死時當受猛利憂苦。
思惟死苦分五個方面:① 由於要捨離所愛的圓滿財位,而導致憂苦;② 由於要捨離所愛的圓滿親屬,而導致憂苦;③ 由於要捨離所愛的朋友,而導致憂苦;④ 由於要捨離所愛的身體,而導致憂苦;⑤ 命終時備受種種強烈的憂苦。前面四者都是由捨離所愛而導致的痛苦。
乃至意未厭此諸苦,當數思惟。
乃至沒有對這些苦相心生厭離之間,應當數數思惟。
前四為苦之理者,謂見當離此四圓滿而發憂苦。
前四種之所以是苦,是由於見到死亡時必須捨離生前時所貪執的四種圓滿而滿腹憂愁的緣故。
《廣大遊戲經》云:“若死若沒死沒時,永離親愛諸眾生,不還非可重會遇,如樹落葉同逝水。”
《廣大遊戲經》說:當已死或正在死或將要死時,死者必然要和親愛的人永遠別離,從此不可能再相遇,就像落葉飄落,不再復生,又似江水流逝,不可返回。
“死令王者無自在,死劫猶如水漂木,獨去無伴無二人,自業具果無自在。”
死亡令國王也沒有自在,死亡劫走一切生時的圓滿,就像大水沖走木頭一樣,只有一人獨去,沒有同伴,唯有隨自己的業力決定未來的果報,而沒有自在。
“水漂木”:“水”比喻死亡,“木”比喻生時的自在、力量等。死亡完全奪走了自在、力量等,就如大水沖走木頭一樣。
“死擒多百諸含靈,如海鯨吞諸眾生,猶龍金翅象遇獅,同草木聚遭猛火。”
死主抓走成百上千的有情,就像大海中的鯨魚吞食眾生一般。眾生遇見死主,就像龍遇到金翅鳥、大象遇到獅子、草木遇到烈火一樣,必定遭受毀滅。
“如海鯨吞諸眾生”:海中的鯨魚一口可以吞盡大量的海水、大小魚類以及人類。死魔就如同大鯨魚一般,以它的力量可以吞食大大小小各類的有情。
申五、思惟怨憎會苦
思惟怨憎會苦分五。
怨憎會苦分五個方面:① 與怨敵相遇而生憂苦;② 害怕怨敵報復;③ 害怕怨敵散佈自己的惡名;④ 害怕被怨敵傷害悲慘死去;⑤ 因怨敵而違越正法,恐墮惡趣。其中包括一種憂惱苦相與四種怖畏苦相。四種怖畏,即:治罰畏、惡名畏、命終畏、惡趣畏。
“怨憎”從廣義而言,包括自己所不喜愛的色聲香味觸五境。但此處主要是就有情來說。
謂如遇怨敵,便生憂苦。
第一,如果遇見怨敵,心中便會生起憂惱之苦。
俗話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見到怨家對頭,自心就惱亂不安定,眼神、表情、動作都變得很緊張。
畏其制罰。
第二,害怕怨敵以種種方式制罰自己,比如,拳打、腳踢、槍殺,或者暗中使絆、貶官,或對自己的親人報復等等,所以整天提心吊膽、惴惴不安。
怖畏惡名,遭非讚頌。
第三,害怕怨敵散佈自己的惡名,揭露自己的惡行或者散佈謠言、大肆毀謗等,使自己名譽掃地,受到別人的非議。
畏苦惱死。
第四,害怕自己被怨敵傷害等,在痛苦中悲慘地死去。
違正法故,畏懼死後,墮諸惡趣。
第五,由於瞋恨怨敵而一時衝動,造下身語意的惡行,違越正法戒律,因此害怕死後墮入惡趣。
由於以上這五種原因,所以說怨憎會是苦。
當思此等。
申六、思惟愛別離苦
思惟愛別離苦分五,謂若捨離最愛親等,由此令心發生憂戚、語生愁歎、身生擾惱,念彼功德、思戀因緣,令意熱惱,應受用等有所缺乏。
思惟愛別離苦分五種苦相。
“若捨離最愛親等”是五種苦相的總前提。“捨離”即暫時的分離、永久的告別等。“親等”之“等”字,包括朋友、親人,所愛的財富、名聲、地位等。廣義是指所喜愛的色聲香味觸等。
由捨離所愛而造成的五種痛苦:
第一,“心生憂戚”,即內心憂傷。
第二,“語生愁歎”,即言語中透出哀愁歎息。
第三,“身生擾惱”,即頓足、捶胸、拔扯頭髮,或者呆坐不動、飲酒解愁等。
第四,“念彼功德,思戀因緣,令意熱惱”,即憶念所愛的功德,比如,憶念對方的音容笑貌、對自己的關懷體貼,或者想起孩子的聰明可愛等。在這些可愛相浮現心前時,由此思戀的因緣而令心熱惱、無法安定,甚至茶飯不思、難以成眠。一想起來就傷心難過,淚流不止。
第五,“應受用等有所缺乏”,即本來覺得應該享受到的東西,由於因緣不具足,而導致缺乏。所謂“受用”,比如,共處戲笑、歌舞、飲食、歡娛而住,或者互相受用色聲香味觸的境界等種種生活中的歡樂。在受用等缺少時,就會有淒涼哀怨的憂愁。
《大涅槃經》說:“因愛生憂,因愛生怖,若離於愛,何憂何怖。”因為愛而引生憂惱,因為愛而引生恐怖,所以愛得越深,別離的憂苦也越深,害怕失去所愛的怖畏也越深。如果遠離貪愛,哪裡會有憂傷、恐怖?《法華經》說:“諸苦所因,貪欲為本。”《淨名經》說:“從癡有愛,則我病生。”因此,痛苦的根源就是貪欲。
當思此等。
申七、思惟所欲求不得苦
思惟所欲求不得苦分五。如愛別離。
求不得苦分五種苦相,和愛別離相同。
對於所欲求不得時,便因此心生憂戚、語生愁歎、身生擾惱,因為念彼功德、思戀因緣而令意熱惱,由受用等有所缺乏而生憂苦。求不得苦和愛別離苦本質也相同,都是因貪愛引起。
求不得者,謂務農業秋實不成,及營商賈未獲利等,由於所欲勵力追求而未得故,灰心憂苦。
求不得苦:比如務農,從春天開始播種,經過半年的辛苦勞作,到了秋天卻沒有好的收成;又如經商,苦心投資經營,卻得不到利潤等。這都是因為努力追求所欲,卻不能如願以償,所以心灰意冷,憂愁苦惱。
永明延壽大師的《宗鏡錄》中說:“故求不得苦者,有其二種。一者,所希望處,求不能得;二者,多役功力,不得果報。”(求不得苦有兩種:第一種是對所希望之處,追求而不能得到;第二種是費盡功夫,卻得不到結果,前功盡棄。所以內心失落痛苦。)
酉一、廣說
思惟宣說五種取蘊總為苦義分五,謂是當成眾苦之器,及依已成眾苦之器,是苦苦器,是壞苦器,是行苦器。於此諸苦當數思惟。
五取蘊有五種苦義:① 是生苦器(五蘊能產生眾苦)之故;② 是依生苦器(依靠生就有痛苦的器,也就是依靠已形成的五蘊而有眾苦的器)之故;③ 是苦苦器之故;④ 是壞苦器之故;⑤ 是行苦性之故。對這些苦應該不斷思惟。
其中初者,謂依受此取蘊,能引來生以後眾苦。
第一,五蘊是生苦之器:依靠受此五取蘊身而起煩惱造業,由造集有漏惡業便能引生後世眾多痛苦。
比如,人類依靠取蘊身而起貪欲、造殺業,由此能引生後世地獄之苦;起競爭心與人爭鬥,能引後世修羅之苦。依此類推,此身日日不斷起貪瞋癡、造有漏惡業,而成為能生痛苦的容器。
第二,謂依已成之蘊,為老病等之所依止。
第二,依生苦器:現在已經形成的五取蘊,又成為衰老、疾病等痛苦的依託之處。
如果沒有這一生的五取蘊,此生的衰老疾病從何處產生呢?老子也曾說:“吾所以有大患者,唯吾有身,假吾無身,吾有何患。”(我之所以有大過患,就是因為有這個身,假如沒有此身,我有什麼憂患呢?)
身是苦本,老病死等痛苦依五取蘊身而有,所以五取蘊是苦器。
第三、第四,謂彼二苦粗重隨逐,能生彼二。
第三苦苦器和第四壞苦器:因苦苦與壞苦的粗重種子如影隨形的緣故,而能產生苦苦與壞苦。
第五,謂初成取蘊,即便生為行苦自性,以一切行為宿惑業他自在轉,是行苦故。於三苦時,此當詳說。
第五,行苦性:五取蘊一經生成,就具有行苦的自性。因為一切行都是被過去的煩惱和業所支配著,所以是行苦。下文講述三苦時,將詳細說明行苦的自性。
酉二、教誡珍惜心要修行之理
若於生死取蘊自性,未能發起真實厭離,則其真實求解脫心,無發生處。於諸有情流轉生死,亦無方便能起大悲。故隨轉趣大小何乘,然此意樂極為切要。
如果對生死取蘊的自性不能發起真實厭離,那麼,真實的求解脫心就無從生起,而且對有情流轉生死,也無法引生大悲。所以,不論是趣向大乘還是小乘,這個厭離的意樂都極為關鍵。
這一段教誡我們,對取蘊的自性發起厭離非常重要,理由是:如果不能真實厭離生死取蘊的自性,就無法引生求解脫之心和大悲心。
雖然,我們自詡為大乘修行人,但如果沒有通達苦諦,希求解脫的真實信願就無從生起,而且,面對從無間地獄直至有頂之間的無邊眾生,也不可能真正產生希望救拔他們脫離苦海的大悲心。如此一來,“大乘修行人”的名稱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所謂修學佛法,也只是流於形相而已,和世間人的想法並無實質性的差別。
那麼,依靠哪種方法才能生起真實的厭離心呢?
發生此者,亦隨當從無垢聖語 、如量解釋 ,先正尋求清淨瞭解,次須長時觀擇修習,引發其心猛利變動。故薄伽梵令知苦諦生死過患、宣說八苦所有密意,如聖無著極善決擇而為宣釋。
若要對取蘊自性發生厭離,也應當依從經論,首先尋求正確無誤的瞭解,然後必須長期不斷地觀察修,引發自相續巨大的改變。因此,這裡對佛陀為了讓眾了知苦諦的生死過患而宣說八苦的所有密意,按照無著菩薩在《瑜伽師地論》 中所做的極其圓滿的抉擇,做了宣說和解釋。
前文曾說在八苦當中,特別對於生苦和五取蘊苦須認真修習。為什麼這麼說呢?
其中有兩層道理:
第一,對於生苦和取蘊苦必須依賴了達經論的意義之後,反覆串習,才有能力去思惟。而對於其他六種苦的內容,即便是不瞭解經論內涵的人,依靠自身的經歷也能理解、思惟。
第二,其他六種苦,都是因生苦和取蘊苦而有,所以生苦和取蘊苦是罪魁禍首,是一切輪迴痛苦的根本。知道這個道理後,應將解脫道修行的重點放在止息結蘊相續上,如果能截斷這個根本,也就同時滅除了輪迴無量支分之苦。否則,有了生苦和取蘊苦之後,依靠業和煩惱為因,隨著煩惱品粗重,其他老病死等痛苦必然隨之生起而無法遮止,決定是一苦未息、一苦又起。
總之,特別須認真思惟修習生苦與取蘊苦的理由有二:第一,必須努力思惟此二苦,才能引起思慧;第二,此二苦是諸苦的根本。
未六、其感受生起之量
如博朵瓦云:“於六趣中,隨生何趣,其後發生病痛死等眾苦惱者 ,是病者病,是死者死,非彼不應,忽爾而起。是生死相,或生死性,住生死時,必不能越。”
就如博朵瓦尊者所說:“在六趣當中,不論轉生到哪一趣中,此後會產生的病痛、死亡等眾多苦惱,該病的病,該死的死,不是本來不應如此而忽然憑空產生的。這是生死本來的相狀,或者是生死的自性,住在生死期間,必定不可能超越。”
我們應從這段話中,去體會生死輪迴的自性和不斷發生的各種痛苦相之間的關係,即:由於生死本性是苦,所以在生死中必定會顯現無量的痛苦相,這是法爾如是的規律。就像廁所自性不清淨,所以在廁所中只有無量的污穢相,不可能有絲毫潔淨。
“我等於此若起厭離,須斷其生,此須斷因。”
我們如果對此生起了厭離,就必須斷除輪迴轉生,而要斷除轉生,就必須斷除轉生的因——業和煩惱。
無垢光尊者在《心性休息》中說:“如是一切人世間,苦因果故無安樂,為脫此苦思善道,當求解脫輪迴法。”一旦瞭解到生死唯一是苦因苦果,便知生死之中不可能有真正的安樂,這時內心就會有所轉變,而開始真正步入尋求解脫法的修行之路。
當於前說生老病死等已生眾苦,如是思惟。
對於前文所說生老病死等已經產生的眾多痛苦,應當按照這樣來思惟。
申一、略說
第二,思惟六苦者,《親友書釋》 宣說七苦,其最後者是別過患,故於此中當思六種。
第二,思惟六苦,即思惟《親友書釋》所說七苦中的前六苦。此六苦分別是:無定過患、無飽足過患、數數捨身過患、數數結生過患、數數高下過患、無伴過患。七苦中最後一苦是宣說各苦分別的過患,已包括在六苦之中,所以沒有單獨列出。
申二、廣說分六:① 無定過患 ② 無飽足過患 ③ 數數捨身過患 ④ 數數結生過患 ⑤ 數數高下過患 ⑥ 無伴過患
戌一、他世無定
其中無定過患者,謂於生死流轉之時,父母等親,於他生中轉為怨敵,諸怨敵等轉成親屬。如是父轉為子,子轉為父,母轉為妻,妻轉為母等,惟是次第輾轉流轉,是故全無可憑信處。
所謂無定過患,就是在生死流轉中,今生的父母、夫妻、兒女等親屬,到了後世便會轉成和自己不共戴天的怨敵;今生的怨敵或者無厲害關係的陌生人,下一世又會轉成與自己相親相愛的親屬。依此類推,眾生在輪迴中轉生就像演戲一樣,不斷變換角色,毫無實義。父親可以轉為兒子,兒子可以變成父親。這一世是母親,下一世卻成了與自己共枕的妻子;這一世是妻子,下一世又變成自己的母親。怨親只是像這樣次第輾轉流轉,所以,生死中根本無法找到可以依靠、信任之處。
《親友書》云:“父轉為子母為妻,怨仇眾生轉為親,及其返此而死歿,故於生死全無定。”
《親友書》說:父親轉為兒子,母親轉為妻子,仇敵轉為親人,以及與此相反,即兒子變成父親,妻子變成母親,親人變成敵人。所以,生死當中根本沒有固定不變的關係。
下面以二則公案說明。
《法句喻經》中說:當年,舍衛國有一婆羅門很富裕,但性格慳貪,每次吃飯時,都要關緊大門。有一天,他家煮雞吃,夫妻倆關著門一起享受美味。小孩坐在二人中間,他們時不時地夾雞肉給小孩吃。
佛陀知道此人以宿世的福德,到了應該度脫的時候。於是,佛化現成一個沙門,直接出現在他們面前。婆羅門看見後,生氣地說:“你這個道人真是無恥,為什麼跑到我們家裡?”
沙門說:“是你自己愚癡,你殺父、娶母、供養怨家,怎麼反而說道人無恥呢?”
婆羅門不明白這句話的含意,便詢問原因。
沙門說:“餐桌上的雞,是你前世的父親。因為他性格慳貪,所以常常墮為雞身受苦。這小孩前世是羅剎鬼,你前世常被他損害。你們之間的宿業未了,所以他又來投胎當你的小孩,讓你償還宿債。你現在的妻子是你前世的母親,她對你感情深厚,所以今世又轉為你的妻子。這種輪轉的戲劇,愚人不知,只有道人看得清楚。”
佛陀顯現威神,讓婆羅門看見自己的宿命之後,婆羅門便懺悔受戒。佛為他說法後,他就證了初果。
在《中阿含經》中也曾說:都提的父親死後轉生為都提家的狗,偷吃盤中食物。旃檀的父親轉生為乞丐,乞討至旃檀家時,被看門的人打斷手臂。
安士先生評論說:世間極為駭異之事,正是世間極平常之事。這些不是駭人聽聞的特異現像,而是家家戶戶極平常的現像。我們身處的環境,正是輪迴。一旦認識自己正身陷這樣的處境中,才知輪迴是令人厭惡的大苦海。
《安士全書》中記有這樣一則公案:
清朝順治年間,有個名叫梁石柱的富商,十分疼愛兒子。兒子十九歲時身患重病,梁某因此非常悲痛。
有一天,兒子忽然直呼父親的名字說:“我前兩世住在徐州,有三百兩金子,當時和你一起做生意。路上我拉肚子上廁所時,你趁機用利刀刺入我的胸部,將我殺死。然後,你用刀割破自己的手腕,假裝我是被強盜殺死,你的手是因抵擋強盜而受傷。我死後投胎到睢陵縣的王家,二十年前的王某便是前一世的我。你比我晚三年死,死後也投生在睢陵,就是今天的你。
往年我一直找不到你。有一次,我上縣城交納條銀,在櫃檯邊忽然遇見你,當時我非常氣憤,用拳頭猛擊你。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衝動。你因為與我素不相識,反而不介意。數日後,我便憤悶而死。
死後,我就投生為你的兒子,算算這十九年的帳:小時候我出痘疹,你花了多少醫藥費?請老師教我讀書,又花費多少?替我成家花費多少?考試拜老師花費多少?還有其他零星的小費,總共是多少金子?錢債你已還清了,但命債還沒有還。看在這十九年,你對我很厚愛,我本來不忍心說,但我現在快要死了,怕陰府不會寬恕你。”
兒子死後,梁石柱傷心得早晚痛哭。他對別人說:“我兒子既孝順又聰明,他是怕我傷心,才編故事來安慰我。天下哪有父子是仇人的呢?”不久,他親手磨了一把長槍。有人問他磨長槍做何用?他說:“今年欠收,準備用這把槍來自衛。”有一天,他把長槍的木柄頂在牆上,把槍頭對著胸口,忽然大叫說:“兒子,你等我自己來撞槍。”說完便奮力朝槍尖猛地一撞,槍尖穿入胸部七八寸,一直釘到脊椎骨。
按照這個公案來思惟,便能對輪迴產生厭離。比如,你所疼愛的兒女可能是前世的債主,你能期望他對你做什麼呢?你只是在償還欠他的宿債,直到還完為止。像這樣的法可以依靠嗎?再如,自己現在所迷戀的妻子,上一世也許是條惡狗;或者現在所執著的親友,來世就變成專門壓迫、淩辱自己的怨家。因為輪迴中的法本來就沒有固定的自性。如此思惟,就會覺得輪迴法都是欺誑之處,心執著在這些法上毫無實義。
我們可以想像整個輪迴是個大舞臺,臺上有父、母、夫、妻、兒、女、親怨、豬狗、天人、餓鬼等各種角色;再將一生縮短為五分鐘,每隔五分鐘就變一次相,夫變成子、子變成妻、妻變成狗、怨變成妻,如此不斷變相。這些假相,哪一樣值得我們貪愛或瞋恨呢?因此,看清輪迴的真相之後,應不再分別並且出離生死中的親怨。
戌二、現法無定
即現法中亦復輾轉,互為親怨。如《妙臂經》云:“有時怨敵轉為親,親愛如是亦為怨,如是一類為中庸,即諸中庸復為怨,如是亦復為親愛。”
不必說長久的多生累世,即便是在現前這一生當中,眾生也是輾轉互為親怨。如《妙臂請問經》所說:今生當中,有時多年前的怨敵,後來轉為親友,而且關係親密,三日不見還牽腸掛肚。親愛之人也可能隨著因緣而變成怨敵。此外,還有過去很親密的好友,後來關係日漸疏遠而形同陌路。也有以前是無親無怨的中庸關係,後來因為某種利益之爭而變成怨敵,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還有從前素不相識之人,以某種因緣而結成夫妻或拜為姊妹等。
因此,輪迴的舞臺上,天天都在上演這些戲劇。可笑的是,眾生沉迷其中愛得要死、恨得要死,全然不知一切都是假戲一場。
“具慧了知終莫貪,於親當止愛分別,於心善法安樂住。”
智者了知親怨不定之後,就不應該再耽著於親怨,也就是應停止內心對於親怨的愛恨分別。所謂愛、憎的分別,實際上只是妄想執著而已,應將自心只放在善法上,安樂而住。
安樂而住的反面是貪瞋而住。如果心未安住在善法上,緣親友生貪愛,緣怨敵起瞋恨,則都是煩惱,不是安樂而住。安樂而住就是一心安住在法上,遠離貪瞋,因為法具有清淨安樂的本性。
輪迴當中,親怨等法沒有固定的自性,所以世間沒有一法可以真正依靠、信任。完全只是自己的分別心將一方執著為親友,將另一方執著為怨敵,其實親怨都只是分別心所假立。若心耽著親怨,天天愛恨情仇,最後必定落得一場空,得不到任何實義。因此,唯有聖法是真實的依靠,智者們應當將心唯一安置在聖法當中。
如是修習破於親怨分別黨類而起貪瞋,觀生死法,任何全無安心之處,應起厭離。
這樣修習就能破除緣親怨分別黨類而生起貪愛與瞋恨。同時,應觀生死當中不會有安心之處,從而生起厭離。
凡夫的心已習慣於分派,在人群當中,不自覺地就會把別人或歸於親友,或歸於怨敵,而流露出貪瞋的態度和行為,實際上這些都是錯誤的執著而已,必須以思惟親怨不定,來破除這種錯誤的取捨。
下面對第一無定過患做一總結:
理證:輪迴中轉生的凡夫(有法)怨親不定,因為被業和煩惱牽制的緣故。
比喻:如人被洪水沖走一樣。
酉二、無飽足過患分七:① 以生死而苦樂無厭足之理 ② 輪迴之樂猶如癩,受樂不能令意滿足反生大苦 ③ 病重難癒之苦 ④ 往昔輪迴苦樂都已經受,但仍然未能離貪 ⑤ 須感受極為難忍無邊業苦 ⑥ 憶念往昔無量好壞之身悉皆空耗,而精勤於菩提道 ⑦ 以如是修行感受生起之量以及依古德教言行持之理
無飽足過患者。
思惟六苦中第二無飽足過患,即不論如何受用,貪欲永無滿足的過患。
戌一、以生死而苦樂無厭足之理
此段以飲母汁為例,推及生死中一切盛事、苦事。
首先宣說往昔所飲母乳之量,以及今後若不修解脫道則需喝更多的母乳。
如云:“一一曾飲諸乳汁,過於四海於今後,隨異生性流轉者,尚須多飲過於彼。”
如《親友書》說:每一有情都曾無數次地在輪迴中轉生,若彙集生生世世所飲用的乳汁,其量已超過四大海水。如果今生還不出離生死,今後仍將隨著異生性不斷流轉,所需喝的乳汁比以往的總和還多。
謂當思惟,一一有情飲母乳酪昔飲幾許,今後若不學解脫道當飲幾何。
《親友書》中這段教言,是要我們思惟每一有情無量劫來曾經喝過多少母乳,今後如果不修解脫道,還需再喝多少母乳。
“若不學解脫道”是說明學與不學的差別:如果精進修學解脫道,就能結束輪迴。若不修學,便不能生起輪迴的對治法,輪迴也就不會無故消失,而仍將結生相續,所以生生死死沒有止境。
此是略喻,更當思惟生死之中,盛事苦事無所未經,令心厭離。
喝母乳只是一個例子,更應由此推而廣之,思惟生死當中所有興盛事和痛苦事,沒有自己未曾經歷過的,由此使自心厭離生死。
此處的關鍵,是要認識貪欲所造成的後果,也就是因貪欲而不知滿足的大過患。以乘騎來說,過去世以轎子或馬為乘騎時,自己曾擁有過各類駿馬,而且有了一匹馬還想要更多更好的駿馬。到了今生,這種對乘騎的貪欲並未消減。最開始是想買一輛自行車,然後又想要漂亮的摩托車,再看到小車好,就想儘快擁有一輛奧拓。再過幾年,覺得奧拓太低檔,開出去有失體面,於是又想買一輛賓士。將來,私人飛機盛行時,做夢也想擁有一架自己的飛機。死後若轉生天界,還想得到帝釋天王乘騎的天象。由於貪欲持續不斷,我們從無始以來至今生,未曾停止過追求。就單單以乘騎來說,自己累世以來使用過的象馬車乘等堆積起來,可以高過須彌山。如果再不學解脫道,以後還會不斷堆積上去。
又如,轉生為女性時喜歡漂亮,為了將自身打扮得光彩動人,從無始至今不斷地更換服裝款式。到了今生,從小到大對世界名牌時裝頗多側目——範思哲、皮爾卡丹、夏奈爾……。但是,只要貪欲沒有止息,以後還是一年更換幾套、幾十套服裝,一有錢就會去買衣服。這樣貪執下去,單是衣服堆積起來的高度,也比喜馬拉雅山還高。想一想,一個凡夫的貪欲有多大,輪迴中盡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怎麼不生厭離呢?
又比如權力欲的過患,從今生的相續,完全可以推出前世的狀況。我們很多人不論是在何種場合都有官癮,總想指揮別人。比如,初入小學時就想當班長,當了班長還想做大隊長。長大成人之後,當了科長不滿足,還想做局長、市長……。以此往前世推,在無量世當中,大大小小的官乃至大梵天王等自己都曾做過,但這又能如何呢?還不是煙消雲夢,落得一無所有。今後是否還想繼續為權利而奮鬥?
按照這樣去思惟便能知道,由於貪欲,每一有情都曾受用過生死中的飲食、男女、住宅等各種色聲香味觸的受用。為何會造成如此無邊無際、錯綜複雜的輪迴呢?就是因為貪欲未能止息。只要不以解脫道來對治,貪欲還會發展,在貪欲牽制下,仍將一次又一次地去奮鬥、去享受,一生又一生地束縛在輪迴之中。
戌二、輪迴之樂猶如癩,受樂不能令意滿足反生大苦
下面是觀察通過受用生死中的苦樂,能否使貪欲獲得滿足。這是要抉擇有關眾生心理方面的大問題,只有在此處得到完全確定,才能普遍厭離三界,否則仍會執著生死中的樂受。
若謂受樂令意滿足。
有人妄執:只有享受過五欲的安樂之後,我的心才能滿足。
比如有人會想,等到哪天我有實力擁有了舒適的洋房、轎車,享用了高檔的時裝、天下的美食等之後,我的心自然就會滿足,然後就不會再去追求這些東西了。
問題的焦點在於:以受用五欲為因,結果是促成貪欲的止息還是增上?論中回答:
然三有樂任受幾多,非但無飽,後後轉復增長貪愛。
然而三有中的任何一種安樂,不論享用多少,不但不會滿足,反而會越來越增長貪愛。
我們可以結合自己的經驗來觀察。例如,求學時成績優秀的,一般都會貪著名聲,為了求得名聲而用功讀書,以期考試獲獎。比如,終於獲得了三等獎而感受到成名的快樂之後,貪欲會不會因此止息呢?肯定不會。得獎之後,整天都沉浸在興奮當中,這種狀態就是對名譽的貪執正在不斷增上,對名聲的渴望也就隨之升級。所以此後為了進而獲得一等獎,就會更加投入,而且在相關的許多方面都想出人頭地。一旦得不到,就會引起強烈的求不得苦,心情沮喪,感歎命運對自己的不公。
應當像這樣結合自己的經驗來觀察。比如追求財富、衣食、異性等,最初獲得時會生起短暫的歡喜,同時也會激起更強烈的追求心。但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原先的享受已無法引起那種刺激的樂受,而在貪欲的驅使下,又會去追求更高更多更好的享受。須知,這是分別心法爾的規律,必定是“以受緣而生愛”,而所謂“以受樂而滿足”,完全是一廂情願的邪見。
下面再放開眼界,一直往無窮無盡的未來觀察。
由此 常夜馳騁 生死,經無量劫,受諸至極難忍大苦,然其安樂不及一分。
愛是生死之因,由於貪愛增長,結果導致在生死的曠野中常夜奔走,在無量劫中感受種種至極難忍的大痛苦。雖然也曾感受了安樂,但所獲的安樂遠不及所受痛苦的一分。
省庵大師的《勸發菩提心文》中,有一段話,形象地描述了“馳騁生死”的相狀。大師說:“心無常住,類商賈而處處奔馳;身無定形,似房屋而頻頻遷徙”。(這個心識沒有片刻的安住,就像商人一樣東奔西走;這個四大的皮囊也沒有固定的形相,就像房屋一樣頻頻搬遷。)
此處須認識“貪愛”與“生死”的關係。可以確定地說:不論是父母妻子、功名財富、衣服飲食、林泉花卉、傢俱電器、小車洋房,只要你心中還有貪愛,就肯定不能超越生死。比如,毒草的種子再小,只會長成毒草,而不可能長出藥草。同樣,對輪迴的貪欲再小,也是輪迴後有近取蘊的因,不可能趣向解脫。所以,“貪愛”是生死的根本,放縱不得。如果一方面緊跟現代潮流,對高檔的物質生活充滿欲渴,另一方面還高喊要了生死、度眾生,這不是癡人狂語嗎?
智者們都是認識到貪欲增上的嚴重過患,才精進用功對治貪欲。當年,迦葉尊者頭陀行第一,世尊讚歎說:“頭陀行在,我法常住。”依此反推便知:貪欲增上,佛法就會隱沒。各位反問自己:現在我是想“抖擻身心出塵勞”呢?還是想做繭自縛,把自己困在生死當中呢?如果要走解脫道,就必須少欲知足、摧毀貪欲。否則,只要有一種貪執,就會被此貪執牽引而流入生死。
“長夜馳騁生死”:
如果以一個剎那的生滅做為一個生死,我們可以發現,由於貪欲的增上,自己的分別念必定是像流水一般念念相續,無法停息。這就是馳騁生死之相。當今時代,人們對外在欲塵的貪欲大幅度增上,對生活的要求很高,結果造成人類身心的痛苦加劇,內心分別念熾盛。如果再不回頭,那麼不說了脫生死,就連內心稍得安定都不可能,個個必定仍將沉溺在苦海中,繼續掙扎。
如果以一期生死為單位,我們就應該看到,有情每次唯一是因貪愛而投胎。在生之時貪愛增長,依靠貪就必定會執取後有的近取蘊,結果是馳騁生死。每一次轉世,就執取一個近取蘊,而近取蘊是生苦之器、依生苦之器、苦苦之器、壞苦之器、行苦性,所以必定要領受生老病死等痛苦。而且,依靠貪愛習氣的相續,仍將為了貪求所欲而起貪瞋癡、造作惡業,故而再次流轉輪迴。這樣看來,確實是“長夜馳騁生死,經無量劫,受諸至極難忍大苦”。所以古人說:“欲待了時無了時,即今休去且休去。”你想等到貪欲滿足之時,但貪欲肯定沒有滿足的一天,今天能休息就休息吧!當下就要下決心了斷,否則牽牽連連到何日才能歇息呢?
《大寶積經》說:“生死不斷絕,貪欲嗜味故,養怨入丘塚,虛受諸辛苦。”為什麼要為了眼前一口糖的安樂,而枉受生生死死的大痛苦?有智慧的人應當辨別取捨。《四十二章經》說:“財色於人,人之不捨。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兒舐之,則有割舌之患。”(人對財色都是貪著不捨。人們受用財色其實就像愚癡的小孩用舌頭去舐食刀刃上的少許蜂蜜,雖然稍稍嘗得一點甜味,但接下來的卻是割斷舌頭的嚴重苦患。)
大法王無垢光尊者在《心性休息大車疏》中說:“由於貪執五欲使煩惱增強,從而感受痛苦,猶如飛蛾因貪求色法而撲向燈光,以致被焚;野獸因貪聞琵琶妙音而遭獵殺;蜜蜂因貪享蜂蜜之源的花朵而縛於花叢中,閉氣身亡;魚類為魚鉤上的誘餌所欺惑而遭捕殺;大象因貪執清涼觸受而步入湖中導致送命。……煩惱從五種欲妙中產生,以此漂泊於無邊無際的輪迴中,這五欲比劇毒更可怕。”
如《親友書》亦云:“如諸癩人為蟲癢,為安樂故雖近火,然不能息應了知,貪著諸欲亦如是。”
如《親友書》也說:就像麻風病人皮膚中有蟲,奇癢無比,為了緩解苦受而將皮膚靠近火來燒烤,但是這樣並不能止息苦受,外皮都燒焦了,仍然癢得難受。應當知道,對一切五欲的貪著都是如此。如果一再貪著,不但不會停止,反而會增上。
“癩人”比喻輪迴中的貪欲凡夫。“皮膚中的蟲”比喻內心的貪欲。“為蟲癢”比喻心中貪欲習氣蠢蠢欲動,無法遏制。“靠近火”比喻受到心中欲望的驅使而追逐欲妙,暫時擁有而受用。“不能息”比喻受用的同時非但不能消除貪欲,反而只會令習氣增上。
麻瘋病在漢地已經絕跡,大家對這個比喻會覺得陌生,我們再拿吸毒來看。吸毒者在最初半個月左右,會有高峰的感覺,全身飄飄然、很舒服,連手腳放在哪裡都不知道,徹底找不到自己。吸到一定程度之後,只有加量,才能找到那種感覺,量少了就不管用,而量加多了,又害怕吸毒過量致死。此時危難、刺激、美妙、恐懼時時纏繞內心。這時吸毒已不再是尋求享受,而是要克制毒癮發作時的痛苦。多數吸毒者最初都是心存僥倖:“試試吧,沒那麼可怕……”試了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最後紛紛墮入痛苦的深淵。
實際上,輪迴中的五欲和毒品一樣,越享受越會上癮,而且之後只有依靠更大程度的享受,才能維持原先的感覺。這樣下去,最後就會因無力滿足而痛苦不堪。對物質、名譽、性愛等受用,無一不是如此。
戌三、病重難癒之苦
《攝波羅蜜多論》云:“若獲彼等欲,如一日依止,多積不飽足,豈有重此病。”
《攝波羅蜜多論》說:通過百般辛苦才得到衣食、名位等三有的欲妙,此後如最初受用時那樣,日復一日不斷地依止欲妙,如此不斷積累受用,但內心仍然不滿足,哪裡還有比這更大更嚴重的病呢?
“此病”是指貪欲的病,這是一切凡夫最大的通病,比癌症、愛滋病等更難治。此生死大病在眾生相續中已潛伏了無量劫,由它生起過一切生老病死等猛利大苦,所以是世間頭號大病。
戌四、往昔輪迴苦樂都已經受,但仍然未能離貪
《弟子書》亦云:豈有百返未經趣?
輪迴中上到有頂下至無間地獄之間,哪裡有自己不曾轉生過上百次的地方呢?也就是說,輪迴中任何一個生趣,自己都曾去過很多次。
豈有昔未多受樂?
同樣,上到梵天離欲的安樂,下至欲界人天享受五欲之樂,任何三有中的安樂,哪裡有往昔自己不曾反覆享受過的呢?
未得吉祥如白拂 ,豈有是事反增貪。
像白拂般吉祥圓滿的事,哪裡有自己不曾值遇過的呢?但其結果卻是,貪欲不僅沒有滿足,反而增上了。
假如依靠享樂能使貪欲飽足,那麼我們都是輪迴中的常客,已經反覆嘗試過所有受用,為何今天見到種種妙欲時,仍然情不自禁呢?因此,我們應當覺悟:以受離貪,永不可能。唯有修解脫道,才能出離輪迴苦海。應當堅定自己出離輪迴的志向。
豈有昔未多經苦?
哪裡有往昔未曾多次遭受過的痛苦呢?
眾生遭受痛苦時異常可憐,但過後就好了傷疤忘了疼,轉而又去追逐貪欲了。
眾生無欲能飽滿。
沒有一個眾生是通過受用欲妙而使貪欲滿足的。
各位可以觀察,以縱欲的方式能否降低貪欲。總是達到了要求後,還想追求更好更多,休息不下來。
無有情腹未曾臥。
沒有一個有情的腹中自己不曾住過。
眾生從無始至今已轉生無數次,只要是胎生,每一次轉生都要入母胎,而任何一位有情都曾做過自己的母親,所以說“無有情腹未曾臥”。
以下總結:
然何生死不離貪。
雖然往昔輪迴的苦樂都曾一一經歷過,但是在經過那麼多的生死後,仍然沒有遠離貪愛。
“何生死”指任何一種生死,“不離貪”是不離開貪愛,這就指出了生死最大的一個特徵是一個“貪”字。
應如是思。
戌五、須感受極為難忍無邊業苦
又如《除憂經》說而思極能厭離。
再按照《除憂經》所說的內容來思惟,能令心對輪迴生起極大的厭離。
“極能厭離”是指按照以下句義思惟的效果。
如云:“數於地獄中,所飲諸烊銅,雖大海中水,非有爾許量。”
如《除憂經》說:多次轉生在地獄時所喝過沸騰的烊銅水,即使大海裡的水也沒有如此大的量。
如果為了治病而需喝一年苦澀的中藥,我們都會生起厭離,不願接受,更何況是喝超過太平洋海水量的烊銅水,後者所須感受的痛苦遠勝前者。為什麼還不出離這樣的輪迴呢?
各位可以觀想:一個山谷當中充滿烊銅水,這個量有多少?再往外擴展,整個四川、整個中國都充滿烊銅水,這個量又有多大?而這些都是自己過去世所受用過的。由此可見,輪迴有多麼漫長,其中所須感受的痛苦確實沒有盡頭。
“生諸犬豕中,所食諸不淨,其量極超過,須彌山王量。”
在輪迴中投生為狗、豬時所吃過的不淨物,堆積起來已遠遠超過須彌山王。
我們都靜下心來問一問自己:輪迴有何安樂可言,難道這就是生命的意義嗎?為何還沒受夠,還想繼續在生死當中這樣受用下去呢?
“又於生死中,由離諸親友,所泣諸淚滴,非海能為器。”
此外,在無始輪迴中,我們每一生都曾有過自己的親友,而且最終都要生離死別。每一生中因離別而流下的淚水若彙聚起來,即便大海也難以容納。
我們都希望和親友永遠團聚,不願分離。但是,如果輪迴當中真有永恆的安樂,為何最終都要生離死別呢?由此可見輪迴無常的苦相。輪迴的本質毫無實義可言,這是令人深感悲哀的。今後若仍不學解脫道,往後不知又要流下多少離別淚。
“由互相鬥諍,積所截頭首,如是高聳量,出過梵世間。”
從無始至今的無量生世中,為了爭奪財富、權勢、女人,我們參加過無數次的鬥爭,在每一生中,因鬥爭而被割截的頭顱堆積起來的高度,可以超過梵天。
想一想,如果我們連被切斷一根手指的痛苦都難以忍受,更何況是斷頭的痛苦。想像有這麼一個輪迴的歷史紀念館,裡面堆積的是自己前世被砍斷的頭顱,臉上還殘留著慘死時的表情,而這些頭顱堆得比天還高。既然我們已曾反覆經受如此難忍的無邊業苦,為何還這樣癡迷而不願出離呢?
“為蟲極饑虛,所啖諸土糞,於大乳海中,充滿極高盛。”
墮為小蟲時,因極度饑餓所吃的泥土與糞便,若收集起來,倒入大海中,可以填滿整個大乳海 ,而且比海面還要高出許多。
如果我們仍然癡迷不悟、貪著生死,恐怕萬劫千生中還要吃更多的土糞。
《新婆沙論》中說:有一比丘能回憶自己過去五百生中墮在餓鬼道時的情景。這位比丘回憶當時所受的饑渴病苦時,渾身流汗,深心恐怖憂惱。於是,他放下一切輪迴中的事業,長時精進修學,後來證得預流果。又有一位比丘,能回憶自己過去五百世中墮入地獄的情景。每當他一回想起所受的地獄痛苦時,全身毛孔便會流血,以致身體、衣服臭穢不堪,每天都要沐浴、洗衣。
《五母子經》中也有一則公案:往昔有一位沙彌,七歲時出家得道,他能知道前世的事情。因此,他很感歎地說:我這個身體,連累了五位母親為我悲傷苦惱。當我做第一位母親的兒子時,鄰居家也生兒子,但唯獨我短命。母親見到鄰家的孩子長大,想到自己的孩子若還健在,也該有這麼大了,就異常傷心;做第二位母親的孩子時,我又是早年夭折。母親一見別人給孩子餵奶,內心就很痛苦;做第三位母親的兒子時,我十歲便死了。母親見到別人家小孩吃飯的模樣很像我,心裡就難受;做第四位母親的孩子時,我還未娶妻就死了,母親見到和我同齡的人娶妻,心裡也悲傷;現在是第五世,我七歲便出家了,每當母親想起我不在家時,心裡就悲傷。我一想起生死輪迴是如此痛苦,就鞭策自己精進修道。
歸納以上內容:生死之中一切極其難忍的無邊業苦,都是基於輪迴輾轉投胎的緣故。認識輪轉生死的痛苦之後,就應發心出離輪迴苦海,精進於解脫道。
戌六、憶念往昔無量好壞之身悉皆空耗而精勤於菩提道
如是又如《華嚴經》云:“汝應憶念為諸欲,徒耗諸身前邊際,今求菩提具禁戒,由禁於此摧諸欲。”
這又如《華嚴經》所說:你應當憶念為了輪迴中的小安樂,自己已經白白浪費了曾經得到過的所有身體。現在應一心尋求菩提,通過止惡行善來摧毀種種貪欲。
“汝應憶念為諸欲,徒耗諸身前邊際”:“諸欲”是指色聲香味觸五欲,即輪迴中的小安樂,包括名位、財富、受用、資具、異性等。“徒耗”是無意義地空耗。“諸身前邊際”,即從今生一直往前推到無始,也就是今生之前的所有身。
“今求菩提具禁戒,由禁於此摧諸欲”:“今求菩提”是指人生目標的改變,即以往愚癡,一切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求得五欲而努力,現在則一心尋求菩提,這是智慧的抉擇。“具禁戒”是具足禁行 。“由禁摧諸欲”的“欲”是指貪欲,貪欲是生死流轉的根源。
我們應觀察,是否從前的所有生命全都浪費了?我們的精力是否用在追求和享受五欲上?比如,今生為了追求飲食、財富、功名、異性等受用,晝夜不斷地努力。為何我們會將身心虛耗在這上面呢?就是因為認為這裡有自己想要的安樂。但是真有安樂嗎?實際上,貪愛只會引起後後的痛苦,並無實義。所以,曾經付出的努力都沒有得到過任何大義,一切身都是無意義地空耗了。這樣一衡量,就能明白以往的路都是歧途。以前是隨順貪欲、放縱貪欲,而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儘自心最大的能力,通過禁行摧伏貪欲——生死流轉的根源,而解脫輪迴的結生相續。因此,生命的目的和行為,從此將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汝應憶念為諸欲,徒耗諸身前邊際,未能承事恒沙佛,未從佛聞如是語。”
你應當憶念:為了追求五欲,從前的一切身都已白白浪費了。在如此漫長的時間當中,自己也曾值遇過恒河沙數的諸佛出世,但是由於貪執五欲而未曾承事,也未能在諸佛面前聽聞這樣的法語。
追求五欲就是這樣障礙我們的菩提道。我們可以反觀自己的一生,是不是為了享受五欲而浪費了今生大好的時光。由於貪執五欲而障礙自己在善知識前聽聞正法,不能以依教奉行來承事上師。這就是無義空耗人身。依此類推,是否往昔的無數身都已空耗?在這多生累世中,我們從來沒有為求菩提、求解脫而努力過,而是在長夜生死大夢當中,追逐五欲枉受辛苦,如今為何還不醒悟呢?
因此,如果不能明辨生死道與解脫道,人心便無法尋求、攝取真實的解脫義利,所以這一念出離心確實是解脫道的命根。如果不能真實生起出離心,我們整個身心就會被捲入五欲的狂瀾中,那麼,即便再活數億生也沒有意義。所以不如當下發起求解脫心,在解脫道上修一分法行,人生才有實義。
謂盡所得三有盛事,悉皆欺誑,領受無量無義大苦。如前唐捐無量色身,皆當憶念,若後仍不策勵勤修,更當如是。思惟此理,令起厭離。
應當常常思惟:三有中一切圓滿興盛的事都具有虛妄、欺騙的性質,為此我們往昔已經領受了無量無意義的大苦,此生之前已浪費了無量色身。如果今後仍不改變這種追求三有盛事的動機與行為方式,還不努力勤修解脫,那麼往後無量生中必定還是老戲重演。思惟這個道理之後,使自心生起猛利的厭離。
“盡所得三有盛事”:包括三有中一切圓滿興盛的事,即周遭看似繁華美麗的輪迴世界、你心目中所羡慕的那些美好的事物。
“悉皆欺誑”:一切都是欺騙人的虛妄之法。因為如果本質符合外表,這是真實;相反,外現的是一種安樂之相,而本質卻是苦,這就是欺誑。對此各位當以智慧看破,即應觀察思惟:輪迴中看似圓滿、歡樂之法,是否真實?自己認為世上有永遠幸福的法,但真能永恆嗎?自以為具有很大意義的,是否真具實義?對此如果不能辨別清楚,就必定會被假相欺騙,身心會被貪欲牽引,而將精力用在追求三有盛事上,結果便是“領受無量無義大苦”。也就是由於貪愛求取而將引生無量毫無意義的大痛苦。如果受苦能有真實利益,那麼這個苦受得還有意義。但是,為了追求五欲而受苦,不但得不到絲毫善果,而且還似飛蛾撲火,只是枉受焚身之苦。因此,萬萬不可一錯再錯,應時時提醒自己,不要再誤入歧途。
戌七、以如是修行感受生起之量以及依古德教言行持之理
慬哦瓦云:“覺沃敦巴 ,從無始來曾受何身,然皆未修大乘正法,猶如今日,故須策勵。”
慬哦瓦尊者說:覺沃敦巴!無始以來不論我們曾經受過何種五蘊身,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修過大乘正法。這確實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因此要鞭策自己。
比如,世尊本生 做薩埵王子時,見到母虎饑餓逼切,要吃小虎崽充饑。當時,只有新鮮溫熱的血肉才能救母虎。薩埵王子決定捨身飼虎,心想:“我在久遠的生死當中,雖曾無數次捨身,但都是無意義地空耗了,或者是為了貪欲,或者是為了瞋恚,或者是為了愚癡,從不曾為法捐軀。今天遇到福田,為何不能捨身救濟饑苦呢?”以如此思惟,而使王子的生命具有了重大意義。
我們應當在這樣分辨清楚了有意義與沒有意義的人生後,鞭策自己一心投入正法。比如,心中思惟:無始以來,為了五欲曾浪費過無數生命,從來不曾聽聞過像《入行論》這樣殊勝的菩提心修法,現在有機會聽聞,就應當珍惜努力。或者放生時,心裡憶念:無始以來,為了貪瞋癡浪費過無數生命,現在雖然寒冷,但是能以自己的身體救護一條生命,這是最有意義的。所以,我應當盡自己的力量來完成放生。應當像這樣思惟,來激發自己行善的動力。
又如桑樸瓦云:“此生死中須多仰覆 ,此於心中實覺不安。”
又如桑樸瓦所說:不能再墮入生死中了,一旦墮入,就要無數次地轉生善惡趣,在生死輪迴中浮沉,一想起此事,心中就覺得不安。
只要還沒有出離生死,今後必定還要無數次地轉生善惡趣,因此一想起生死流轉的大苦,心裡就應該有危機感,不能放逸、逍遙。
乃至未能起心如此,須勤思惟,縱起亦當恒常修習。
只要還沒有真實生起厭離整個輪迴安樂的心,就必須精勤地思惟。縱然已經生起,也應當持續不斷地修習,不能放鬆,因為它是解脫道命根的緣故。
以下對第二無飽足過患做一歸納歸納:
理證:貪欲(有法)以享受無法滿足,因遇緣是增上自性的緣故。
比喻:大海以水無法滿足,明鏡以影相無法滿足,虛空以風無法滿足,烈火以薪柴無法滿足,穀響以聲音無法滿足,乾渴以鹽水無法滿足。
這些都是描述不滿足而增上的相。換句話說,往大海中灌水,海水只會越來越增長,不可能使海面靜止、降低乃至使大海乾涸。或者在烈火中投入薪柴,投得越多,火勢只會越旺,其他依此類推。《毗奈耶經》說:整個大地的高山、大海都變成珍寶,凡夫的貪欲也沒有滿足之時。如果能以智慧觀察到貪欲是遇緣增上的自性,就會覺悟:通過縱欲根本無法滿足貪欲,只會越來越滋長欲渴之苦。
酉三、數數捨身過患
數數捨身過患者,如云:“一一身體諸骨聚,超過幾多須彌峰。”謂一一有情受身之骨,若不爛壞,多於須彌。
思惟六苦中第三數數捨身的過患,就像《親友書》所說:每一位有情每一次受身的骨骸,如果不腐爛壞散,堆積起來可以超過好幾座須彌山。
我們每一次捨身轉世時,都給世界留下一具屍體。如果將這些屍體處理後保存下來,一具具排列開來,可以充滿全中國。如此思惟生死之相,就會覺得輪迴沒有安樂可言。
下面對第三數數捨身過患做一歸納:
理證:五蘊身(有法)已捨過無數次,因為輪迴無始,蘊身沒有起點的緣故。
酉四、數數結生過患分三:① 標明出處 ② 以教理遮破錯解 ③ 明彼修行之理
戌一、標明出處
數數結生過患者,如云:“雖將地丸如柏子,數母邊際未能盡。”
第四,數數結生的過患,就像《親友書》所說:雖然取大地土做成像柏子那樣小的泥丸,以一粒泥丸代表一位母親,這樣大地泥土可以全部取盡,但是母親的數量卻無法數盡。
戌二、以教理遮破錯解
先說錯解:
昔諸先覺解釋此義,謂一有情為母之量,此非正義。
往昔先覺將“母邊際”的意義解釋為:一位有情累世曾經做過自己母親的數量。比如,某甲在我的前五世、前七十世等做過我的母親,這樣一直往前數,此人曾無數次做過我母親。但是,這樣解釋並非論文的本義。
再以教證遮破:
即此釋中引經文云:“諸苾芻,譬如有人,從此大地執取諸丸,量如柏子,做是數云:此是我母,此是我母之母,而下其丸。諸苾芻,此大地泥速可窮盡,然諸人母輾轉非爾。”是顯自母及彼母等母轉次第。
《親友書釋》當中引用了一段經文說:諸比丘,比如有人取大地土搓成體積像柏子那樣大的泥丸。每搓一粒泥丸時,都說:“這是我母親”,放下後又取另一粒說:“這是我母親的母親”,又取一粒說:“這是我母親母親的母親”,這樣一直數下去,大地的泥土可以窮盡,但是諸人母親往前的相續卻不能窮盡。這段經文明顯是在顯示:自己的母親以及母親的母親等輾轉的次第,而不是一位有情曾做過自己母親的數量。
下面是以理證破斥:
此論亦說母邊際故。
而且《親友書》原文是說“母邊際”。所謂“邊際”是對相續而安立的,即某一相續的起點和終點叫做初際和後際,所以應當這樣解釋。
戌三、明彼修行之理
有人問:思惟這個道理為何會就能厭患輪迴呢?
此成厭患因之理者,如《四百論》云:“若時雖一果,初因非可見,見一亦增多,爾時何不畏。”
這個道理之所以成為厭離輪迴之因,理由就像《四百論》所說:就算是一個果,它最初的因也無法見到。如果把一個果的因追溯上去,可以增多至於無量,想到這裡,為何還不畏懼呢?
比如,對於我們現前這個身體,若去推求它的因,就知道它是自己的心識依託父精母血,經過孕育而有的。也就是以母親的一點血做為種子,漸漸孕育後才有了現在的身體。所以這個身體的因,有一分是來自於母親。而母親的血又是從何而來呢?推究其因,是從母親的身體所出,而母親的身體又源自外祖母的血,外祖母的血又是依靠曾外祖母的血孕育長大而有。這樣一直往前觀察,追溯這個身體的根源,根本找不到盡頭。由此可見,這個身體確實是無始相續而來,有著和輪迴同等年齡的演變歷史,而輪迴當中任何一法都是如此。就如同不知從遠古何時開始,由種子變成西瓜,西瓜子又發芽長成西瓜,西瓜又孕有瓜子,這樣相續不斷而有了今天的一個西瓜,所以推究其因,確實找不到最初的起點。
再來推究眾生的結生相續:現在這個五蘊是果,它不可能無因而生,否則就有常有和常無的過失,也不可能是不隨順因生,所以必定是心識脫離前面的蘊身之後,和父精母血結合,才有這個蘊身。既然有前一世蘊身最後的滅,那麼必定有前一世蘊身最初的生,因為無生的法不可能有滅。由此再推前一世蘊身的出生,同樣必定是前二世的蘊身與心識分離之後,和父精母血結合而有,這樣就推出有前二世的蘊身存在。如此一直往前推,便可知道我們這個蘊身是由前前的蘊身數數輾轉而來。
其《釋》亦云:“此顯由諸難可度量稠林相續,令極難行生死大野,常應厭患,隨順於此,當如理修。”如此當知。
月稱菩薩的《四百論釋》也說:“這一頌是顯示,由有情以難以計算的、密集的無明相續,導致其奔走於極其難行的生死大曠野中。對此生死總體的苦相,應當常常厭患出離,隨順於此出離心,應當如理修習。”所以應該這樣理解。
“令極難行”,是說明生死歷程一剎那也不離開苦。無始以來輾轉至今,這一路走來充滿了痛苦、艱辛和血汗,為何會是這樣曠劫的苦難呢?根子就是以無明為因,由它相續不斷地引起三苦、八苦等無量痛苦。應從這裡看到“無明”為害之大。
《辨中邊論》說:“覆障及安立,將導攝圓滿,三分別受用,引起並連縛,現前苦果故,唯此惱世間,三二七雜染,由虛妄分別。”從無始無明開始,眾生便相續不斷地被無明覆障,以種種行安立轉生後世的種子,又以業識牽引而不自在地入胎,再由名色攝持三有的取蘊身,又由六處使名色的分位圓滿,再由觸分別所境之後,由受受用種種苦樂果報,再由愛引起後有,又由取連結後世,再由有使後有現前,又由生死現前苦果,如此周而復始連續不斷地逼惱眾生,使眾生在生死大曠野中一步步艱難地奔走。這個五蘊的相續是痛苦的依處,始終和三苦相連,即每一剎那不是苦受,就是暫時樂受最後變壞,或者不論是樂是苦,都將成為後後痛苦的因。由於眾生無始以來數數結生相續,所以在輪迴中什麼樣的苦都曾一再地感受過。
一般人因為無法回憶前世,所以較難體會結生相續,但是我們可以通過今生來體會。比如,一天代表一生,早上醒來就是結生,晚上入睡是心識脫離今生的蘊身而進入中陰境界,這樣一天接著一天,如同生生世世相續。有時到黃山去旅遊,是取天人的蘊身;有時為了生活而四處推銷商品,是取餓鬼的蘊身;有時為了名利和人爭得面紅耳赤,是取修羅的蘊身;某時被關進監獄嚴刑拷打,是取地獄的蘊身。像這樣日復一日,內心始終昏昏濛濛,不自在地被業力牽著走,就是走在至極難行的生死大野上。造成這種隨業流轉的根源,就是心中的無明,所以只要破除無明,便不會再這樣天天醉生夢死。但如果不從根本上對治無明,這個相續就還會再無限地伸展下去。對於如此不自在而數數結生的現狀,我們每個人都應深深生起厭離。
下面對第四不斷結生之過患做一歸納:
理證:五蘊身(有法)數數結生,因為輪迴沒有開始、身相續無數的緣故。
比喻:如時間一樣,沒有開端。
酉五、數數高下過患分三:① 引《親友書》說明 ② 解釋相關詞句的意義 ③ 歸攝心要而修行之理
數數高下過患者。
思惟六苦中第五不斷從高處墮落的過患,是指生死中的一切圓滿最後都以墮落告終的痛苦相狀。
由此可見,生死中的圓滿並不可靠,並不是真實的依靠,從它無常壞滅的自性便可以認定它痛苦的自性。
戌一、引《親友書》說明
下面這一頌是說明六趣中墮落的痛苦。
如云:“既成百施 世應供,業增上故復墮地,既滿轉輪聖王已,復於生死為奴婢。”
如《親友書》說:一旦榮升為帝釋天王,就成為三十三天及以下所有人天的應供處,長期被天下人所崇拜和供奉;但是,當福報享盡之後,由於被業力牽引,又會墮落下地,一切都化為烏有。另外,轉輪聖王從登基開始,就以威勢統攝四大部洲,成為王中之王;但是福報享完之後,又會在生死當中墮為奴婢,只能低三下四地受人使喚。
如此類推以往的圓滿,便知並不真實,完全是具有欺誑性的假相,本質不離苦性。
以下分說天人是如何安樂,以及他的命盡後又是如何衰損。
下面這一頌是說明感受從樂觸轉為苦觸的變苦。
“天趣天女乳腰柔,長受安樂妙觸已,後墮地獄鐵輪中,當受粗磨割裂觸。”
這一世在天趣中,長時感受天女柔軟乳腰的安樂妙觸後,不料後世便墮在地獄的鐵輪當中,感受被壓磨、割截、燒裂的劇烈苦觸。
從前面學過的惡趣痛苦中我們知道:墮在眾合地獄當中的眾生,被兩座大山迅速夾擊,全身碎成粉末,就像一個人縱身臥在鐵軌上,身體瞬間被呼嘯而來的火車壓成肉漿;或者墮在黑繩地獄,身體被鋸成四分五裂,就像砧板上的魚被利刀割成一片一片;或者墮在燒熱地獄,被放在熾熱的大煎鍋內,反覆油煎,全身被猛火燙得寸寸綻裂。
下面這一頌說明的是居住之處從高處下墮的變苦。
“長時安住須彌頂 ,安足陷下受安樂,後遊煻煨屍泥中,當念眾苦極難忍。”
今生長期住在須彌山頂,當腳踩在天界柔軟的大地上時,大地如棉花般自然陷下,非常舒適,舉足時,地面又平整如初,是這樣感受柔軟的妙觸安樂。
但後世卻又墮入煻煨坑中,雙腳深陷在熱灰裡無法拔出,膝蓋以下都埋在滾燙的熱灰中,皮肉和血被燒得焦爛。終於從此逃出後,為了尋找住處,又來到屍糞泥,頭和腳都深深陷入屍糞泥中,無數小蟲以利嘴一直穿入皮肉,吸吮骨髓。應當思惟這些痛苦極難忍受。
下面這兩頌是說從悅意轉為不悅意的變苦。
“天女隨逐受歡喜,遊戲端妙歡喜園,後當住止劍葉林,獲割耳鼻刖手足。”
天子被眾多天女們依偎、簇擁著,在美妙的歡喜園中一起盡情遊戲,享受天宮的幸福生活;但是,當天福享盡之後,就會住在劍葉林中,被隨風飛落的劍葉割去耳鼻、斬斷手腳。
“天女殊妙如金蓮,共同游泳徐流池,後墮地獄當趣入,難忍灰水無極河。”
先看天界的一幕景象:天宮的瑤池中,池水緩緩流注,猶如金蓮花般嫵媚動人的天女,和天子一起在池中歡快地遊戲。
再看天子後世的遭遇:天子命終之後墮入地獄,身陷在一望無際的無極河中,被不斷沸騰翻滾的鹽鹼灰水煎煮,如同沸水中的豆子,毫無自在地上下旋轉漂沒,苦不堪忍,一心只想逃離此處,可是無極河兩岸佈滿了監守的獄卒,要出去比登天還難。
天子在瑤池中盡享欲妙時,萬萬也想不到自己將來會葬身在灰河中。
下面這頌是說感受種種苦樂的變苦。
“雖得天界大欲樂,及諸梵天離欲樂,後墮無間為火薪,忍受眾苦無間絕。”
雖然在欲界天享受了五欲安樂,在梵天得到更高級的離欲安樂,但是安樂過後,接著卻是墮入無間地獄,成為熊熊烈火的薪柴,須忍受猛烈的眾苦而沒有一剎那的間歇。
可見,天界也非安身之處,也無法遮止痛苦的降臨。
下面這頌是說身體等光暗的變苦。
“得為日月自身光,照曜一切諸世間,後往極黑陰暗處,自手伸舒亦莫睹。”
住在天界的日月宮殿中,自身的光明照亮一切世間,可是好景不長,後世便要墮入黑漆漆的陰暗世界,連自己的手伸在眼前也看不見。
通過以上這些衰壞之相,我們可以體會到輪迴變苦的自性。《心性休息》中說:“即生享受無邊福,一切高者死亡後,亦成貧苦可憐僕,如夢富足醒時無。苦樂無常變苦性,若深思惟更增厭,是故三界諸有情,莫貪有樂修菩提。”輪迴中的圓滿就像黃粱一夢,夢中雖然也有歌舞樓臺、錦衣玉食,時為天人、時為帝王或者富有四海,但醒來後什麼都沒有,落得空空一場。深深思惟這種變苦的自性之後,不要再貪著三有中的小安樂,應當一心趣入解脫。
戌二、解釋相關詞句的意義
磨等三鐵輪者,如其次第,謂於眾合、黑繩、燒熱三中而有。
磨等三鐵輪,依次為在眾合地獄有磨壓的鐵輪,在黑繩地獄有割截的鐵輪,在燒熱地獄有燒裂的鐵輪。
天女隨逐者,謂為天女之所依附。
“天女隨逐”,就是被天女依偎、簇擁。
天界欲樂者,謂忉利以上欲天所有。
“天界欲樂”,是指從忉利天以上五種欲天所有的欲樂。
日月光者,是如世間共許而說,未分能依及所依處。若分別說,乃是彼二宮殿之光。
“日月光”是按照世間共同承認的角度來宣說的,沒有分能依和所依之處。若分別來說,所依之處是日月宮殿,能依是日月天子,日月光即日月天子所住宮殿散發出來的光明。
戌三、歸攝心要而修行之理
此等為喻,當思一切從高墮下所有道理,厭患三有,以其三有一切盛事,最後邊際,衰所攝故。
以上這些是比喻,應當再從各方面展開來廣大地思惟三有一切都會從高位墮下的道理,從而厭患三有。令人厭患的原因是:三有一切圓滿盛事,走到盡頭都是落在衰敗當中。
思惟以上內容時,最重要的是應聯繫自己的經歷以及周遭世界所發生的事例,這樣才會引起比較深刻的感受。
以下以當代的兩則公案為例:
韓國大宇集團的主席金宇中,在十四歲時,父親便死於戰亂,從此擔負起養家糊口的重擔。他從賣蘿蔔、賣報紙開始,一步步開拓事業,最終成為國際巨富。在韓國,金宇中可以算是超級工作狂,三十多年中,不曾休息過一天、休假過一次。他每天早晨五點鐘起床,深夜十二點才拖著疲憊的步履回到家裡。為了掌握國際市場的動向,他經常到國外出差,而且時間安排得非常緊湊,甚至一天之內在三大洲用餐:早上還在北美洲,中午已到了歐洲,晚上又飛到非洲。
金宇中創立的大宇集團,全盛時期名列韓國第二大財閥,在一百一十個國家雇傭了三十二萬人。大宇集團所涉及的行業包括汽車、造船、航空、機械、建築、電子、化工、金融、證券、保險等,甚至還為法國的葡萄酒業生產葡萄,在波蘭、烏克蘭、伊朗、越南、印度等國家建立了多個汽車工廠。金宇中締造了大宇的神話,被韓國人視為民族英雄,獲得無數的國家表彰。在許多國家,他都是受到國賓級的待遇。但是,一九九七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到了一九九九年十月,這個富可敵國的集團因為負債八百億美元而倒閉。金宇中流亡到國外,被國際刑警組織發佈國際通緝令通緝。五年多之後,他以欺詐、詐騙貸款、賄賂等罪名,而被韓國警方拘捕,鋃鐺入獄。
另一則事例是關於美國的貓王,貓王是二十世紀世界流行樂壇上最重要的人物,他被稱為歷史上最偉大的演唱藝人。從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他的影響力持續了二十多年。他所唱的歌曲經久流行不衰,在全世界擁有數億萬計的歌迷和崇拜者,專輯銷售量超過十億張,是唱片業歷史上銷售量最大的歌手。在他家中的獎品陳列館中,放滿了金唱片和白金唱片,以及來自世界各國的各種榮譽。但是不到二十幾年,他的事業就開始衰敗,更可怕的是,在生命的後期,他沉溺於吸毒,私生活靡爛,精神狂躁,健康迅速惡化。最終由於吸毒過量引發心臟病而暴死,年僅四十二歲。
通過這兩則事例,我們應先觀察到輪迴圓滿的盡頭。金宇中和貓王都是他們各自領域中的頂級人物,通過不斷努力,他們獲得了最顯赫的名聲、地位和財富。但結果又如何?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登高必跌重!兩位巨星被業風所吹,最終都轟然倒地,一個淪為囚犯,一個靡爛而死。這就是輪迴盛極必衰的苦相。
面對輪迴,有三種類型的人:第一種是像金宇中那樣,追求輪迴圓滿達到狂熱的地步,因貪欲的障礙,沒預料到未來的衰敗,這是目光最短淺的。第二種人智慧稍微深一點,能認識到盛極必衰、禍福相倚,所以他們在享福的同時,也會努力為未來種福。第三種人智慧更為深遠,明白輪迴的安樂不可依靠,瞬間就有可能樂極悲生,到頭來只是一場空。所以他們最初就能不被輪迴迷惑,一心出離三界,為自他求證菩提。我們學習中士道,就是要將自己轉成第三種人,這才是有智慧的表現。
此如《調伏阿笈摩》 云:“積集皆銷散,崇高必墮落,合會終別離,有命咸歸死。”
《律本事》中這一頌有一段緣起。往昔,舍衛城有四位商人,這四人各有所好:一位喜歡積財,一位好建房屋,一位喜歡和親友聚會,最後一位則沉迷養生術。世尊對應他們所希求的輪迴盛事,依次宣說了以下四句教言:“積聚的盡頭只能是消散,崇高的盡頭只能是墮落,會合的盡頭只能是別離,誕生的盡頭只能是死亡。”
雖然世尊只說了四類有為法的邊際,但實際上一切有為法最後的結局都是壞滅,並無堅固的自性。因此,在這三有世間哪裡有一種能真正安住不壞的安樂呢?世人之所以執著這些輪迴的盛事而不肯放下,都是由於未能真正認識到苦諦。
下面對第五不斷從高處墮落之苦做一歸納:
理證:有情(有法)會不斷升沉,由於業惑而必須在三有中不自在地流浪的緣故。
酉六、無伴過患
無伴過患者。
思惟六苦當中第六無伴過患,就是在生死關頭無依無靠的痛苦。
如云:“若能了知如是過,願取三福燈光明,獨自當趣雖日月,難破無邊黑暗中。”
如《親友書》所說:假如你能認識到生死的過患,那麼希望你能盡有生之年,努力獲得三種福德的光明,否則一旦死亡來臨,便須獨自走向連日月光明也難以照亮的無明黑暗當中。
這是勸誡世人,應趁現在得到人身、具有思惟能力時,依教法精進思惟,儘快打破相續中的邪見黑暗,否則,將來必定還是在無明黑暗當中,非常愚癡。
以下解釋此頌的相關詞句。
了知過者,謂當了知如前所說,須如是死,願取福光。
“了知過失”,就是應當知道前文所說的八苦、六苦等生死過患,希望你們能修習福德光明。
因為無始至今,我們一直是身陷在苦海當中,一剎那也不曾離開這些痛苦,如果連自己的處境都無法認清,又怎麼可能將眼光放在解脫生死如此高的目標上呢?所以一定要先認識苦諦。但是,僅僅知道生死的痛苦仍不足夠,還必須修習能去除痛苦的方便,才能擺脫痛苦。所以,龍樹菩薩就說:希望你們能修習福德光明。
三種福者,謂三門善事,或施所生等三種善事。
“三種福”有兩種解釋:一是身善、口善、意善;二是施所生福、戒所生福、修所生福。
以六度而言,前二度對應前兩種福,後四度——安忍、精進、禪定、智慧可以歸攝在修所生福當中。這些是生死路上真正的光明,沒有這些光明,人生就是一片黑暗。
無邊黑暗者,謂無明黑暗。
“無邊黑暗”是指內心的無明黑暗。因為無明而不能真正見到所知法的真相,所以是黑暗。
無伴而趣者,如《入行論》云:“獨生此一身,俱生諸骨肉,壞時尚各散,何況餘親友。生時獨自生,死時還獨死,他不取苦分,何須做障親。”
“無伴而趣向後世”,即如《入行論》所說:獨自一身漂零,與生俱來的骨肉身軀,在死亡時尚且還要分離,更何況是身外的親人朋友,必定不可能伴隨著自己。在輪迴中生時是獨自生,死時是獨自死,自己身心的痛苦他人不能代受一分。既然這樣,又何必需要那些對我從輪迴中解脫做障礙的親友呢?
這是說在生死的緊要關頭,沒有任何其他依靠,唯有依靠自己努力修法,才能平安地度過。《無量壽經》說:“人在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道路不同,會見無期。何不於強健時,努力修善,欲何待乎?”每個凡夫在生死之際,都是孤身來、孤身去,苦樂都要自己承受,沒有人替代得了。生死路上唯有各隨業力漂泊,臨終時一經分手便是永別,所以執著親友相伴,對解脫也沒有什麼利益。為何不在自己強健時努力修行,除此之外還能依靠什麼呢?
下面對第六無伴過患苦做一歸納:
理證:有漏蘊身(有法)必定是無有同伴而獨自死亡,因為被業力所牽而各奔東西的緣故。
未二、六苦歸攝為三種之理
如是六苦總攝為三,謂於生死中無保信處,受彼安樂終無飽期,無始而轉。初中有四:① 於所得身不可保信 者,謂身數數捨;② 做諸損益 不可保信者,謂無決定;③ 於得盛事不可保信者,謂高下變易;④ 於諸共住不可保信者,謂無伴而往。
以上六苦可以歸攝為三種:第一,生死之中沒有安全可靠之處;第二,感受生死中的安樂,永遠沒有飽足之時;第三,無始而轉。
第一,“於生死中無保信處”又有四種:① 身體不可保信,因為到今生為止,無量世的身體都已化為烏有;② 所做損益不可保信,即怨親不定;③ 所獲盛事不可保信,即高下變易,任何興盛之法最後都會衰敗;④ 一起共住者不可保信,雖然依靠暫時的因緣和親友眷屬共住,但是最後以別離的法性,仍要獨自一人趣往後世。
綜合起來看就會發現,輪迴中並沒有任何可信賴之處。我們一直以來都將希望寄託在自己的身體、輪迴中的圓滿、眷屬的繫屬以及扶親除怨上,但實際上這些都不是可信賴之處。只要是生死中的事物,必定像浮雲露水般不可依靠,這就是有漏法的本質。
我們應該好好地反問自己:現在通身就在毫無實義的輪迴當中,沉淪此中唯有受苦而已,為何還要苦苦執著不捨呢?全知麥彭仁波切在《隨念三寶經注釋》當中說:“一般依止此種彼種的一切有漏有為法,最終無不滅盡,所以雖然獲得轉輪王、帝釋、梵天的王政卻沒有依止,縱然獲得者自己對它沒有捨棄希求,但是從所得角度,必然成為無有依止或者不可取。聖法並非如此,依止者自己如果不捨棄聖法,聖法不能作為依止或者依賴之處,何時何處也不可能。”知道這個事實之後,道友們應當調整心念,一心皈依四諦法,從內心尋找真正的實義。
第三者,謂數數結生,輾轉受生不見邊際。
第三,“無始而轉”,就是從無始無明開始,眾生由於無明力而不斷地輾轉結生,從今生一直往前推,根本找不到轉生的起點,生死是如此漫長。
流轉的相續猶如火苗,如果不加吹滅,它可以一直燃燒到盡未來際。同樣,如果不能認識輪迴的根源而加以對治,決定見不到轉生結束的那一天。由此應當認識到:輪迴不可能通過追求而了結,一定要從今生發願超出輪迴的束縛。
如是總攝亦當思惟。
午三、思惟三苦分二:① 依廣大行派 ② 依甚深見派
第三,修三苦者。
未一、依廣大行派分七:① 壞苦 ② 苦苦 ③ 行苦 ④ 由三種受中產生煩惱之理 ⑤ 從煩惱中產生痛苦之理 ⑥ 須從三受中以三觀遮止之理 ⑦ 標明出處
申一、壞苦
謂譬如極熱或瘡或癰 ,若於其上灑以冷水,似為安樂,於生死中所有樂受,若壞滅時,還起眾苦,故名壞苦。
比如在嚴重發炎的熱瘡或者熱癰上面灑上冷水時,會產生一種好像是安樂的感受,生死中所有的樂受就像這樣,一旦壞滅時,還會生起眾多痛苦,所以稱為壞苦。
此復非惟其受,即此相應餘心、心所及為所緣諸有漏境,皆是壞苦。
不僅是樂受本身,包括和樂受相應的其餘心王、心所,以及所緣的各種有漏境等,都是壞苦。
比如:嚼口香糖時,會有香甜、清新的樂受。這個樂受不可能獨立出現,它需要由許多因緣聚合才能產生。其中,色法方面,包括能引起樂受的所緣有漏境——口香糖,又有身根、舌根,還有根依的舌頭、牙齒等;心法方面,除了受心所之外,還有和它同時相應的四種遍行心所——思心所、觸心所、想心所、作意心所,以及心王——舌識和意識等。這些都是壞苦。
以下歸納壞苦。
體相 :流轉生死者所有的有漏樂受,在壞滅時會引起其他眾苦。
釋詞:產生和安住時似乎安樂,而壞滅時能產生痛苦,所以叫壞苦。
差別 :在某時能產生痛苦的樂受,和此樂受相應的心王、心所,生起樂受之因的所緣有漏法。
舉例:總的說來就是一切有漏樂受。比如,天熱時吃西瓜、吹涼風,身體勞累時躺下來睡覺。
須知,這裡所說的壞苦不是苦受,而是苦的自性。
申二、苦苦
又如熱癰逼切,觸 熱水等變異觸 時,起極楚痛。如是當知,苦受隨才生起,便能觸惱或身或心,故名苦苦。譬如腎痛。
又比如熱癰發炎痛苦逼切難忍,又遇到熱水等能變異觸時,便會生起劇烈的疼痛。由此應當知道,苦受才一生起,就能觸惱身心,所以叫苦苦。比如腎痛。
此復如前,非惟其受。
和前面的壞苦一樣,不僅是苦受本身,包括和苦受相應的其餘心王、心所,以及所緣的諸有漏境,都是苦苦。
以下歸納苦苦。
體相:剛產生時,就對身心做逼惱的受。
釋詞:這種受剛產生以及安住時,就對身心產生逼惱——苦的作用,而且本性是苦,所以叫苦苦,也就是以苦為苦。
差別:剛一產生便能生苦的苦受,和此苦受相應的心王、心所,以及生受之因的所緣有漏法。
申三、行苦
又如熱癰,俱未觸會二觸之時,有漏捨受,為諸粗重之所隨逐,故名行苦。
又比如熱癰,在沒有接觸到冷水和熱水等時,沒有明顯的樂受和苦受,是一種有漏的捨受。這個捨受被粗重所隨逐的緣故,稱為行苦。
捨受有善、惡、無記三種,善的捨受中又分有漏和無漏。這裡所說的捨受排除了無漏捨受,因為無漏捨受不屬於苦諦所攝的緣故。
此亦如前,非惟其受。
和前面兩者一樣,不僅是捨受本身,包括和捨受相應的其餘心、心所,以及所緣的諸有漏境,都是行苦。
以下再說明行苦之相。觀察的對象是有漏近取蘊,觀察的角度有二:① 近取蘊是由業惑所造集,以遷流為苦相;② 由近取蘊能集眾苦,以粗重所隨為苦相。
此由先業、煩惱自在而轉,故名為苦。
有漏近取蘊由於受過去的業和煩惱支配而變化,所以稱為苦。
《三藏法數》說:“行苦者,即有漏之法,四相遷流,常不安穩故也。”一切有漏法是由業惑所造,所以難免有生、住、異、滅等四相遷流,是一種沒有剎那常住安穩的苦。經中說:“若非常,即是苦。”比如,射出去的箭,在飛行過程中,由於被動能所推動,每一剎那都在不由自主地向前飛行,這就是行苦。
一切由業和煩惱所引生的近取蘊,在它的自體當中,能生起一切煩惱與痛苦,因此“一切是遍行粗重所攝”。
及為能發後煩惱種所隨逐故,名為遍行粗重所隨。
而且是被能引發未來痛苦與煩惱的種子所隨逐,所以稱為遍行粗重所隨。
“遍行”即周遍、充滿。三界六道,上到有頂下至無間地獄,不論是胎、卵、濕、化哪一種生命,時時刻刻都被粗重所隨逐,無一例外。或者無論是苦受、樂受還是捨受,都不離粗重性,充滿了粗重,所以稱為“遍行粗重所隨”。換句話說,一切有漏的近取蘊都是行苦的自性,無一離開行苦。由於這個行苦,世尊才說“有漏皆苦”。
以下歸納行苦。
體相:與能生煩惱以及痛苦的粗重相應的有漏法。
釋詞:以業惑造作的五蘊,遍及於一切內外諸有漏法之中,所以叫遍行苦。
差別:有漏捨受,和捨受相應的心王、心所,以及所緣的諸有漏境。
舉例:總的就是一切有漏捨受都是行苦。比如,癰沒有遇到冷、熱兩種觸時的狀態。
由於凡夫一切時處都落在苦、樂、捨受當中,而這三種受,與受相應的一切心、心所,以及當時所緣的諸有漏境(如自己內在的根和根依、外在的色法等五境),都是苦的自性,含攝在痛苦當中,所以總的就說“有漏皆苦”。換句話說,我們現前從身到心、從內到外,一切的本質都是痛苦。
再看“為能發後煩惱種所隨逐故”此句的含義。我們這個身心的取蘊是由業和煩惱所造集,一直被業和煩惱所控制。同時在這個取蘊當中,潛伏著能引發後後煩惱和痛苦的種子或功能,所以一遇到外緣,都會立即引發貪、瞋、癡等某種煩惱,隨著煩惱就會造業,造成了後世的痛苦。因此,後後的一切惑、業、苦,都是由於近取蘊中攜帶了煩惱種子的緣故。
申四、由三種受中產生煩惱之理
如是若起樂受,貪欲增長;若起苦受,瞋恚增長;苦樂俱非,隨粗重身,則於無常執為常等,愚癡增長。
由於近取蘊被煩惱種子所跟隨,這樣如果生起樂受,隨著樂受貪欲便會增長;如果生起苦受,隨著苦受瞋恚就會增長;如果是不苦不樂的捨受,那麼就會隨著這個粗重身,對無常性執著為常等,愚癡便會增長。
文中“等”字包括對眾苦執著為安樂、對不淨執著為清淨、對無我執著為我,加上對無常執著為常,就是常、樂、我、淨四種顛倒執著。
由此可見我們凡夫平日的狀態,一天二十四小時,不是歡喜就是憂,要麼就是愚癡。若不修解脫道,決定逃不出煩惱的狀態,毫無清淨可言。身心稍得一點樂受,便立即生起貪欲。比如,一嘗到味道鮮美的菜,馬上就生起貪欲,筷子不停地往這個盤子裡伸。又如一受到別人的吹捧,就心花怒放,露出幸福的微笑。凡夫就是如此地不自在。如果悅意境界現前,根、境一接觸便生起樂受,由樂受馬上就能引起貪欲,心裡便生希求之心。這就是因樂受而貪欲隨增。
相反,如果不悅意境現前,稍有苦受,便心生惱怒。所以,要讓凡夫發脾氣非常簡單,因為他的相續中本來就是粗重隨逐,心中早已埋好了炸彈,只要製造一點不悅意的色聲香味觸,做為導火線,他馬上就會勃然大怒。比如,罵他兩句,瞪他一眼,或者在他家門口潑點髒水,這一點小事,不懂得對治的人決定會由苦受而立即瞋恚隨增。
有人會想:我在不苦不樂時,既沒有貪也沒有瞋,這時會有什麼煩惱呢?實際上,雖然沒有貪著或者惱怒,但是卻落在顛倒的愚癡狀態中,比如對自己這個有漏的取蘊身,認為它可以永遠存活,認為它很好看、很乾淨,認為沒有苦樂的狀態已經很安樂,或者認為這個是實有的我。這些都是緣取蘊而生起顛倒執著,所以由於捨受愚癡便會增長。由此可見,凡夫的特色就是一天到晚煩煩惱惱。
申五、從煩惱中產生痛苦之理
其中貪欲能感當來於五趣中生等眾苦。瞋於現法起憂戚等,於後法中感惡趣苦。癡於前二所感二苦隨逐不捨。
其中以貪欲三門造作有漏業,能感得將來在五趣中受生等眾多苦惱。以瞋心能感得在此生中心生憂惱、口中愁歎,由此因緣造作三門惡行,在來世中感受惡趣眾苦。又在不苦不樂的捨受當中生起四種顛倒想,這四種顛倒想的癡一直伴隨著貪瞋所生的痛苦中。
有人會問:以貪瞋而導致在後世中感受痛苦,為何前者所感是五趣中的痛苦,後者唯感惡趣苦呢?
這是由於因上煩惱作用的差別,而導致果的差別。以貪所攝可以造集有漏善業和有漏惡業,所以分別感得善惡趣的苦。比如,若貪求後世的人天異熟而做布施、持戒等,以此貪愛會引生後世在善趣中受生、死亡等苦果;若貪求現世八法而造惡,就會在惡趣當中受苦。而瞋恚則唯是損害他人的惡心,所以決定感召惡趣之果。
又有人問:為什麼愚癡會對貪瞋所感的二苦隨逐不捨呢?
“愚癡”的特色就是非理作意,而正是非理作意才引生並且增長貪瞋,所以說由愚癡而對貪瞋所感二苦隨逐不捨。也就是說,只要愚癡存在,貪瞋所感的二苦就會在相續當中緊緊跟隨,無法擺脫。
例如:所謂的美女,其實只是一個外面包了一層皮膚的活動廁所,但是人們依靠非理作意,將此不淨相渲染成美麗潔淨的假相,而且會放大。於是,內心便會耽著這種美妙的假相,而導致貪欲不斷增長,如此必將感得三有的生等眾苦。由於這個道理,彌勒菩薩在《寶性論》上說:“依於非理之作意,生起諸業及煩惱,依於業及煩惱水,生起有漏蘊處界。”
應將以上這兩個科判的內容,歸攝在五取蘊行苦的自性上,這樣才能掌握關要。以上所說三有當中的無量痛苦,它的根子就是我們這個有漏近取蘊。只要我們仍有這個近取蘊,再加上非理作意,就可以斷定自己的一生乃至盡未來際,都會和煩惱永遠相隨,沒有片刻不起煩惱。
那麼,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只有一條出路,就是如理作意。全知麥彭仁波切在《觀住輪番淨修法》當中說:“三有輪迴諸過患,由自心力煩惱生,非理作意煩惱因,如理作意能除彼。”
因此,下面就宣說對治的方法。
申六、須從三受中以三觀遮止之理
“三種觀”就是觀樂受是苦,觀苦受如毒癰,觀捨受自性是無常壞滅法。
故於樂受,應觀為苦,滅除貪欲。
因此,對於樂受應當觀為苦,以滅除貪欲。
樂受表面上是樂,實際上是苦,以往未能如實了知,現在認識之後,就應認識到樂受痛苦的本質,從而遮止貪欲。也就是必須將“執苦為樂”改為“認樂為苦”。
於諸苦受,應做是思:此蘊即是眾苦因緣,苦從此生,猶如毒癰,滅除瞋恚。
對於苦受,應當思惟:這有漏五取蘊是眾苦的因緣,痛苦從此處出生,就像毒癰一樣,常常觸惱身心。應該這樣思惟來滅除瞋恚。
毒癰本來就會產生痛苦,同樣,有漏蘊本來就會產生痛苦,這是自然規律,所以不應當生瞋心。比如,家裡的廁所本來就會長蛆,不應責怪他人。
於諸捨受,應觀無常、銷滅為性,滅除愚癡。
對於捨受,應當觀它的自性是無常,以及五蘊具有通過修無我空性可以滅盡的自性,這樣思惟就能滅除一切常樂我淨的顛倒愚癡。
不於三受為三毒因。
申七、標明出處
此如《瑜伽師地》及《攝抉擇》意趣而說。
以上是按照《瑜伽師地論‧攝抉擇分》(第六十一卷)的意趣而宣說。
未二、依甚深見派分二:① 以遍行苦造做而周遍之相 ② 有漏受沒有自性安樂的自體
申一、以遍行苦造作而周遍之相
如負重擔,隨其重擔當負幾久,便有爾許不樂。取蘊重擔亦爾,乃至執持爾時受苦。
如同挑負重擔,你挑負多久,不安樂就會持續那麼久。負荷五取蘊重擔也是如此,從最初取五取蘊開始,乃至未捨離之間,就一直都在受苦。
這段是以身負重擔來比喻行苦的相狀。
以此蘊中有苦、煩惱粗重安住,故為行苦。
因為這個有漏的身心之中,帶有果的痛苦和因的煩惱種子,所以這個有漏蘊自身就是行苦。
《披尋記》說:“即於其中,所有諸行,性有漏故,能隨順生現在一切煩惱,及與當來生等眾苦,是故安立名粗重性。”(這個有漏的近取蘊能隨順生起現在的一切貪瞋等煩惱,以及將來的生死病等痛苦,所以叫做“粗重性”。)
既有此已,雖於現在苦受未生,然其無間由種種門能起眾苦,故此行苦遍一切苦,及是所餘二苦根本,故應於此多修厭離。
一旦有了行苦或者五取蘊之後,雖然現在苦苦和壞苦還沒有生起,但是一遇到緣,馬上就會從各個方面生起很多痛苦,因此行苦周遍於一切苦當中,而且是其餘苦苦和壞苦的根本。所以對此應當多多修習厭離。
比如,身上長了熱癰,不論是澆冷水而感到些許的舒服,還是因烤火而痛苦逼切時,或者在不苦不樂時,都沒有離開過癰的自性。而且,只要癰這種自性還存在,一遇到相應的緣,必定會立即引起苦苦和壞苦。如果去除了癰的自性,便不會引生相應的苦苦和壞苦。同樣,有漏蘊恒時都沒有離開過行苦,行苦是其餘二苦的根本。因此,若想要發起無偽的出離心,就必須著重思惟取蘊的行苦自性。
對此有人懷疑:既然行苦遍於一切苦,為何只把捨受歸為行苦呢?
《攝抉擇分》說:雖然行苦遍行於一切樂受、苦受、捨受,但在捨受當中,這種粗重性尤為明顯,所以只說:“捨受由行苦故苦”。在樂受和苦受當中,因為貪愛和瞋恚二法擾亂內心,所以這種粗重苦不容易明瞭。就像熱癰,只有遠離了由冷熱二觸所引起的樂受與苦受後,癰的自性苦才明顯起來。同樣,雖然安立由業和煩惱所產生的諸行是粗重所攝,但這種粗重性唯有在遠離了苦樂二受的捨受中,才特別明顯,所以只把捨受歸為行苦。
申二、有漏受沒有自性安樂的自體
又能增貪現前樂受,多是於苦漸息滅位 ,妄起樂覺,全無不待除苦所顯自性之樂。
又現在所感受的能增長貪欲的樂受,大多數是對前面痛苦逐漸息滅的階段,產生了安樂的錯覺,而完全沒有不觀待遣除痛苦所顯現的自性安樂。
這一句的重點是要我們認清:因為痛苦的減輕,而產生了自性就是安樂的錯覺。
下面是以人們現量的感受來證明此理。
譬如太走為苦,略為住息遂生樂覺。現見此是先生大苦漸息滅時樂漸次起,故非性樂。
比如過度奔走後很累,坐下稍微休息一下,就會生起舒服、愜意的樂受。現量可見這是由於先前的大苦逐漸止息時,漸漸生起的樂受,因此並不是真正的安樂。
比如,從洛若鄉往山上不停奔走,到一定程度時,身體的苦受會逐漸加重,如腰腿酸脹、心跳加速、供血不足、頭暈眼花。此時若稍做休息,就會有一種身心負擔減輕的安樂感覺。
以下宣說根據。
若太久坐,仍復如前,生眾苦故。若是性樂之因者,應如苦因,隨其習近,其苦漸增。如是習近行住坐臥、飲食日陰等,亦應隨其幾久習近,便有爾許安樂漸起,現見太久惟生苦故。
如果坐得太久了,仍然會像前面一樣生起很多痛苦。如果坐是真正的樂因,就應當像苦因一樣,隨著不斷受用苦因,痛苦會逐漸增加。同樣隨著行、住、坐、臥、飲食、日曬、乘涼等時間的增長,也應當逐漸生起越來越多的安樂,但是現量可見,受用的時間太久只會產生痛苦。
因此,有漏受並沒有自性安樂的自體。
這個道理可以總結為以下兩點。
一、自性安樂的受(有法)持續受用時,樂受將會輾轉增上,因為自性之樂不會轉變的緣故。
比喻:火是熱性,身體靠近火的時間越久,灼熱感會越強。
二、有漏之受(有法)自性不是安樂,因為持續受用會漸生痛苦的緣故。
以下引教證。
如是亦如《入胎經》云:“難陀,行住坐臥諸威儀中,應當了知別別是苦。諸靜慮師,應觀彼彼威儀自性,若行度日,不住不坐不臥,彼則於行,惟別受苦。別別領受猛性、粗性、難可忍性、非悅意性。非於其行,起安樂想。”
《入胎經》當中,佛對難陀說:難陀,你要知道行住坐臥四種威儀中,每一種都是苦的自性。各位修靜慮的行者,你們應當善加觀察這些威儀的自性。比如,一天當中一直行走,既不停止,也不坐下或者躺下,在這行走的有漏法上,只是分別感受身體肢節等的苦,而且分別感受強烈、粗性、難可忍性、非悅意性等的苦受,並不會對行走生起安樂想。
餘三威儀亦如是說。
其餘住、坐、臥等三種威儀也是如此。
如果一直站立而不行、不坐、不臥,如果一直坐而不行、不立、不臥,如果一直臥而不行、不立、不坐,都會感受大苦,沒有安樂。
“難陀,然由彼彼威儀之苦,暫間斷故,遂於餘餘新生眾苦,妄起樂想。”
佛說:難陀,但是由於行持那些威儀時的痛苦暫時間斷的緣故,便對其餘新生的痛苦生起安樂的錯覺。
例如挑擔,右肩挑久了很疼,然後換到左肩,覺得有些舒服,這是錯覺。實際上這是暫時間斷了右肩負擔之苦,而左肩負擔之苦正在悄然生起,由於最初階段感覺不明顯,所以誤以為是安樂。
比如癌症,通過放射性療法,殺死癌細胞,暫時遏止了癌細胞的擴散,但這種療法卻嚴重衰損身體機能,並沒有從根本上帶來健康和安樂。又如一個補特迦羅,脫離地獄轉生成牛,在烈日下耕地,這並非是告別痛苦,迎來自性的安樂,而是另一種痛苦的開始。又如,精神病人在狂吼亂跳,拿刀到處砍人之後,稍稍平靜下來,照著鏡子傻笑,這也不能稱做是自性安樂。又如上班族週末到酒吧休閒,酒吧裡環境優雅、燈光迷離,營造著浪漫的氛圍,靠著舒適的坐椅,一邊欣賞著歌舞表演,一邊品著飲料果品,緊張的身心鬆懈下來,似乎非常愜意,但實際上也只是一種新苦的開端,時間一久,身心中單調乏味之苦又會凸現出來。
總之,在輪迴當中,凡夫都是以苦為樂,當一種苦相轉移為另一種苦相時,誤以為現前了新的安樂。實際上,這輪迴的本質早被世尊一語道破。
“難陀!生惟苦生,滅惟苦滅,生惟行生,滅惟行滅。”
佛說:難陀,有漏安樂的產生,其實是痛苦的產生;有漏樂受的息滅,也只是痛苦的息滅;當有漏樂受生起之後,只是行苦的產生,第二剎那會產生造作痛苦的自性;當有漏樂受息滅時,也只是行苦的息滅,即造作痛苦的自性的息滅。
有人提問:依止有漏的樂受時間稍久,最後就會生起苦受,那麼,長久感受有漏的苦受之後,最後會不會同樣也轉成樂受呢?
以下解答。
《四百論》亦云:“如安樂增長,現見反成苦,如是苦增長,然非可轉樂。”
《四百論》也說:比如安樂增長後,現量見到它反而轉成了痛苦,但痛苦增長後,卻不可能轉成安樂。
因此,以苦受增上不會轉為安樂,證明自性是苦;以樂受增上,反而轉為痛苦,也證明自性並非安樂,唯是痛苦。
巳二、思惟別苦分三:① 思惟人間之苦 ② 思惟非天之苦 ③ 思惟天人之苦
第二,思惟別苦有六。
即思惟六趣每一趣當中各別特有的痛苦。
三惡趣苦,已如前說。
午一、思惟人間之苦
人苦者,謂饑渴、寒熱不可意觸、追求勞苦,復有生老病死等七,如前當知。
人間的痛苦,有饑餓、乾渴之苦,有寒熱不適造成的痛苦,即因為過寒過熱所引起的苦受,有追求生活的辛勞之苦,還有生老病死等七種痛苦。應當按前面所說的八苦、三苦等那樣去了知。
又如《資糧論》云:“惡趣苦無餘,人中亦現有,苦逼等地獄,貧如琰魔世。此中旁生苦,強力於羸弱,制罰及損害,相續如暴流。”
又如世親菩薩的《資糧論》所說:“所有三惡趣的痛苦其實在人間也都有它的同分:痛苦逼切等同地獄一樣,比如,遭受酷刑,被割去眼耳、烈火焚身、五馬分屍等;貧乏如餓鬼世界一樣,比如,非洲難民全身漆黑如炭,餓得皮包骨頭,終日惶惶,到處尋找充饑的食物;這人間也有類似旁生界以強淩弱的痛苦,弱者常常受到強者的壓迫、制罰、損害,也有類似旁生的役使之苦,出賣勞動力,一天十多個小時做牛做馬,身心毫無自在。上述痛苦,在人間就如瀑流般相續不斷。”
“有因貧乏起,餘從不足生,追求難忍苦,一切謀略殺。”
“有以生活資具貧乏而引起的痛苦,還有不能滿足貪欲所引起的痛苦,前者是窮人的痛苦,後者是富人的痛苦;在追求財富、地位、受用等過程中,會產生難以忍受的痛苦以及一切謀略、暗殺的痛苦,比如,為了獲取財富、權勢、女色等,身心所付出的辛勞之苦,還有與人競爭、衝突之苦,也有全心投入卻一無所成失望之苦。”
《四百論》云:“勝者為意苦,庸流從身生,二苦日日中,能壞此世間。”
人大致有兩類:勝者精英和庸流之輩。總體上,勝者有意苦,而庸流有身苦。這兩種苦每天都在摧壞這個世間。
有身份、地位的人雖然不必做苦力,但是為了維持或者增上名聲、財富、地位等,妄想執著比常人多,意苦深重。一般下層百姓為了生存,身體要承受日曬雨淋、奔波負重、連續操作等勞苦。所以說以這樣的意苦和身苦能摧壞這個世間。換句話說,世人天天都要受到身苦和意苦的逼迫。古人說:“浮生一月之中,可開口而笑,只四五日矣。”說明做人樂少苦多,一生大半都在痛苦中煎熬度日。
以下兩則文章摘自網路,來說明人趣意苦及身苦。
做一個老闆、一個企業家,一個成功人士,是當代許多人的夢想,那麼成為所謂成功人士真有安樂嗎?
一、選擇之痛苦:
企業發展到一定規模,老闆面臨企業發展方向的抉擇,例如,企業到底要不要發展壯大?如果企業需要進一步發展,是自己管理,還是請職業經理人等。這種選擇的痛苦是企業員工所不能體會的。
二、風險之痛苦:
企業規模越大,風險也就越大。很多時候,老闆並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合適或者正確,一旦失利,後果還得老闆自己承擔。
三、親情之痛苦:
老闆的付出比常人多很多。早上八點鐘到辦公室,中午開會或者陪人吃飯,下午接待各種各樣的人,晚上還要應酬,等到回家的時候,小孩和太太都已經熟睡,老闆與家人之間基本上沒有溝通和交流,有的人做了老闆以後,由於利益的紛爭,兄弟姐妹朋友反目成仇,老闆成了孤家寡人。
四、身體之痛苦:
很多老闆不僅工作要動腦,而且還要交際應酬各種人士等,結果肚腩大了,頭髮沒了,身體垮了。成功的代價是犧牲了身體的健康和壽命。
五、孤獨之痛苦:
老闆的交際廣泛,但只是表面的風光。由於和家人疏於溝通而出現了裂縫;有了煩惱,不能對家人傾訴,不能跟朋友交流,更不能和下屬說,老闆高處不勝寒。不能隨便外出,不能隨意做事,一舉一動都要考慮企業的形象,享受不到所謂常態的快樂。
六、財富之痛苦:
有了錢比沒錢更痛苦。因考慮財富的安全,吃穿並不比以前更放得開,變相的敲詐隨時發生,黑白兩道都要應酬,大小部門也要“燒香”,誰讓你身價過億?
七、安全之痛苦:
在經營當中免不了得罪人,老闆總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在家、出外都安排保鏢,無法享受常人自由自在的生活。
八、變態之痛苦:
老闆圈子裡流行著一句話:老闆們越來越過不上正常的生活,包括不正常的人際關係和心態。比如有的老闆會賭博甚至吸毒,有的老闆會包養二奶。這樣做法的代價,輕則被敲詐勒索,重則造成企業經營管理的很多漏洞,傾家蕩產。
九、責任之痛苦:
誰都可以死,偏偏老闆不能死。不管老闆大小,總是有幾百人、幾千人、幾萬人等靠他生活,如果因他離開而導致企業破產,那麼很多人都面臨著重新選擇崗位,甚至對整個產業都可能會產生影響。
十、學習之痛苦:
老闆本身需要改變、學習,很多老闆是又工作又學習,不得不面臨改革的痛苦。
再來看一看普通人的生活。
吳嫣梅二十五歲,是北京外來人口,在一家電腦公司打工。每天早晨五點半起床,準備早飯,收拾家務。六點半收拾完畢,吃完早點,出門坐公車去上班。由於路程遠,路上要耽擱一到二小時。但是由於房租便宜,所以只能這樣選擇。八點半到達公司,收拾公司裡裡外外,打掃衛生。九點鐘正式上班,這時來了顧客要忙著報價,拿樣品給顧客看,顧客不買,還得笑臉相送;顧客不滿意,還得笑臉相陪;顧客砍價,還得據理力爭;顧客買了又挑三揀四,照樣端茶送水……,工作緊張而繁重。到中午十二點按理應該正常吃飯,但老闆規定只有三十分鐘就餐時間,超時扣工資!沒辦法,只好以速食麵充饑,吃得胃裡翻江倒海,難以忍受!二十分鐘用完餐後,十二點半繼續工作,下午收貨款,拿著欠條到處跑,求爺爺告奶奶,王老闆說:今天沒錢,改天吧。張老闆說:今天給你開延期支票。陳老闆說:先給你結一部分,剩下的以後再說。這樣下午就在焦頭爛額中度過,下午六點到了下班時間也不能回家,還得加班把當天出貨、入庫等各項帳目錄入報表,不能錄錯一個小數點,忙忙碌碌,頭昏眼花,萬一出了差錯,還得負責賠償。核對完帳目,將近晚上九點,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路上一個半小時。十點半到家,做飯、吃飯、洗澡,又用去一個小時,到了半夜十一點半,渾身就像散了架,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第二天早晨一睜眼,又得重複頭一天的生活。她的朋友如此評論她的生活:“起的比雞早,吃的比豬差,幹的比驢多,睡得比狗晚”。
午二、思惟非天之苦
非天 苦者。
本論按照《親友書》宣說非天的兩種苦——鬥諍之苦和不見聖諦之苦。
如《親友書》云:“諸非天中意苦重,由其性瞋天德故,此等由其趣性障 ,具慧不能見聖諦。”
如《親友書》說:“非天意苦深重,(照理來說,非天具有很大的福報和能力,為什麼心裡還那麼苦?)這是因為非天天性愛嫉妒,見到天人的福德勝過自己,便起瞋恚心,所以意苦深重。而且由於非天有趣入自性的障礙,所以非天雖然具有智慧,但是無法見到四聖諦。”
以下解釋論文含義。
此由不忍,嫉天富樂,令意熱惱。由此因緣,與天鬥諍,受割裂等傷身眾苦。
非天見到三十三天圓滿的享受時,內心無法忍受,嫉妒天人的富貴安樂,內心熱惱。由此因緣發動戰爭,與天人交戰,有些頭被砍斷、四肢斷裂,有些被天人的金剛、利矛、鐵輪等擊傷,感受割裂等身體受創之苦。
天界的如意樹,根長在非天的境內,果實卻供天人享用,所以非天難以忍受,與天人交戰,但多數是以非天的慘敗而告終。據說天人將寶劍輪繫在天象的鼻子上,派出天象,能殺死數十萬的非天,他們的屍體從須彌山頂紛紛掉入遊戲海,鮮血將海水染得通紅。
此等雖具智慧,然由異熟障故,於彼身中不堪見諦。
非天雖然也具有一定智慧,但是因為異熟障的緣故,以非天之身就沒有能力現見四聖諦。
所謂異熟障,就是一轉生到非天趣,自然就具有此障礙,非天的所依身,終其一生也無法現見四諦。
《瑜伽師地論‧卷二十九》說:“異熟障者,謂若生處,聖道依彼不生不長,於是生處異熟果生。或有生處,聖道依彼雖得生長,而於其中異熟果生,聾呆愚鈍、盲鼓喑啞,以手代言,無有力能解了善說惡說法義,是名異熟障。”異熟障可分為兩類:① 轉生到某一生處後,就無法修行佛法,在此生處成熟相應的異熟果;② 轉生到某生處後,雖然能修行佛法,但在這個生處成熟了盲聾喑啞、癡呆愚鈍等的異熟果,只能以手式代替語言,沒有能力理解各種善說和惡說的意思,這就是異熟障。在阿修羅道,因為被嫉妒煩惱所障,內心熱惱,相續難以調順,所以法爾無法見到真諦。
以人間而言,有一類人競爭心非常強,雖然擅於經商、爭權奪利等,但由於競爭成性,而成為現見無我空性的嚴重障礙,無法內觀,也可以說是人間修羅的障難。
反觀自相續,如果現前在因位具有嫉妒煩惱、競爭心等,以此煩惱種子隨逐,將來遇緣必定感受非天之類種種的鬥爭、嫉妒之苦。所以為求解脫,一定要厭離非天的痛苦和苦因。否則,若轉生為非天,便成無暇之身,如此空耗、毀壞自己,最後還會墮入惡趣。因此應如《心性休息》中說:“故求善妙寂滅眾,當速修持解脫法。”
《念住經》說此為旁生,《瑜伽師地論》說為天趣。
《念住經》將非天歸類為旁生,《瑜伽師地論》將非天歸在天趣當中。
非天的鬥諍和不堪見諦之苦,其根源就是行苦。因為五取蘊當中,始終安住著煩惱粗重,所以一旦轉生到阿修羅道後,以天界的圓滿做為所緣境,會引發猛利的嫉妒、鬥爭等眾苦,如此痛苦必然會發生,無法逃脫。
午三、思惟天人之苦分二:① 欲天三苦 ② 上二界粗重苦
思惟天苦分二:① 欲天三苦;② 上二界粗重苦。今初。
在講述天苦之前,首先根據《瑜伽師地論‧聲聞地》宣說欲界天的受用安樂。
《聲聞地》說:諸天享受廣大的天界富樂,非常愜意。天人的身體內外都非常清潔,沒有臭穢,也沒有塵垢、筋骨、脾腎、心肝等不淨物。天人長久安住在自己的宮殿當中,宮殿分別是由金、銀、琉璃所合成,以各種文采綺飾做為莊嚴,又排布有種種台閣、樓觀、窗戶、羅網等,非常美觀可愛,點綴著珠寶的耀眼光彩。
天宮當中有食樹,自然流出青黃赤白四種名為酥陀的美味食物;又有飲樹,流出甘美的瓊漿;又有乘樹,出現種種奇妙的車乘;又有衣樹,長出種種細軟妙色鮮潔的妙衣;又有莊嚴具樹,顯現寶珠、臂印、耳璫、環釧等各種莊嚴具;又有熏香鬘樹,出生種種塗香、熏香和華鬘;又有大集合樹,樹根深入地下五十由旬,樹身高大挺直有四百由旬,枝葉覆蓋方圓八十由旬,樹上盛開著五顏六色的鮮花,花香隨風飄散一百由旬,逆風也可熏到五十由旬,每逢三十三天四個月的雨季,天人們聚集在大集會樹的樹蔭下,以天界的五欲盡情娛樂;還有歌笑舞樂樹,長出歌、笑、舞等用的種種樂器;還有資具之樹,長出飲食、坐臥等各種資具,天人們想要受用時,隨著自己的心願和福業,就會自然顯現。
天王帝釋的普勝殿,在一切天人的宮殿中最為殊勝。普勝殿中分佈有一百座樓觀,每座樓觀中又有一百個台閣,每個台閣又有七所房屋,其中有七位天女,每位天女都配有七個侍女。
天界地面如手掌般平坦,沒有高下凸凹。腳踩大地時,就會生起安樂,恒時都有曼陀羅華鋪滿大地。微風吹去枯萎的花朵之後,又會引來新的天花。
天宮四面都有天街,佈局美觀,排列整齊,街道清淨端嚴。天宮四面又有四座大門,規模宏偉,天門前有各類的妙色藥叉,常常守護天門。又在天門四面有四所林苑,分別名為繢車、粗澀、和雜、喜林。
天人的身體會自然放光,如果天身顯現暗相,就知道白晝已經過去,夜晚正在降臨,天人們就紛紛在此時休息,各種天鳥也不再和聲鳴叫。
在天上,常常聽到各種歌舞、音樂、鼓噪以及戲笑等音聲,常常見到各種可意的色相,常嗅各種微妙香氣,又常品嘗種種妙味,又常觸及種種天女的最勝妙觸,天人就是這樣,常被種種欲樂牽著,以放逸散亂,荒度時光。
未一、欲天三苦分四:① 死墮苦 ② 悚慄苦 ③ 斫裂殺害驅擯苦 ④ 散亂苦
申一、死墮苦分二:① 死歿苦 ② 墮落苦
初死墮苦中有二。
死墮苦中有二種苦,即死歿苦和墮落苦。
酉一、死歿苦
死歿苦者,如云:“諸天趣樂雖極大,然其死苦大於彼,如是思已諸智者,莫愛有盡天趣樂。”謂較昔受天欲生樂,將臨歿時,五死相現,所起痛苦,極重於彼。
死亡的痛苦,如《親友書》所說:“諸天的安樂雖然極大,但其死亡的痛苦更大,如是思惟欲天痛苦之後,智者們不應當希求終將窮盡的天趣安樂。”比較往日享受天界妙欲所生的安樂,天人臨死時,現前五種死相所起的痛苦,遠遠重於前者。
此處的死苦是指現前五衰相的痛苦。
五死相者,即如彼云:“身色變為不可愛,不樂本座華鬘萎,衣服垢染身出汗,是於先時所不出。”
五種死相者,就如《親友書》所說:“一、身色退變為不可愛,本來天身自具光明,臨終時天人身光首先退失;二、不能安坐在寶座上;三、華鬘枯萎;四、衣服出現垢染,本來天衣不會沾染灰塵,但臨終時天衣染塵;五、身體出汗,天人身體本來不會出汗,但臨終時,腋下出汗。”
《本地分》中說:天子臨終時,躺在樹林之間,眼睜睜看著所有的采女移情別戀,和其餘天子一起遊戲,內心的痛苦,比刀割還要難受。
“天趣報死五死相,起於住天界諸天,等同地上諸人中,傳報當死諸死相。”
“這五種衰相以前不曾出現過,每當天子顯現五衰相時,其餘的天子就會互相傳報此消息,猶如人間,輾轉傳報某親友行將死亡或者已經現出諸死相的消息。”
《心性休息大車疏》中還說:天人現前死相時,身體惡臭,其父母、親友會在遠處喊他的名字,而且說:“願你死後生在南瞻部洲的人間,在那裡行持十善業,將來再投生到這個天界。”如此邊說邊散花,然後全部離開。只留下天子孤單一人,極為淒慘,猶如人間傳染病患者被隔離出人群一樣。
酉二、墮落苦
墮下處苦者,如云:“從天世間死歿已,設若全無少餘善,彼無自在往旁生,餓鬼地獄隨一處。”
墮落到下界的痛苦,如《親友書》所說:“在天界死亡之後,假如沒有一點其餘的善根,天人會不由自主地墮入旁生、餓鬼、地獄當中的某一處。”
欲界天人都具有神通,能知後世,所以臨死之前,又要承受知道自己即將墮落某處的痛苦。如同在離懸崖五百米的地方,小車忽然剎車失靈,快速衝向懸崖,車主會極度恐懼。或如十分鐘後,就要被就地槍決的囚犯,恐懼得全身發抖。
《普賢上師言教》說:天人看到轉生之處而痛苦時,死亡的痛苦還沒有去除,又加上墮落的痛苦,使痛苦增長兩三倍。他們大聲哀嚎,這種情形要停留七天,三十三天的七天等同人間七百年。回憶起往日的快樂幸福,如今卻沒有自主繼續住留,感受即將死亡的痛苦;又見後世生處的悲慘,感受墮落之苦。遭受這兩種痛苦的折磨,天人內心的憂苦已經超過了地獄的痛苦。
下面歸納一下天人“死墮苦”的內容,天人死墮時,五衰現前:原本光耀燦爛的身體變得暗淡無光;原本喜歡的寶座再也無法安坐;身上的花鬘突然枯萎;原本一塵不染的天衣開始沾染灰塵;原本香潔從不出汗的身體開始流汗臭穢;原本屬於自己的眾多美麗天女無情地拋棄自己,和其他天子遊戲享樂。從此永別一切的美好與快樂,如此殘酷,令人難以接受。
更可怕的是,如果沒有其餘善業,死後唯有惡道可去,隨後而來的是極其漫長而劇烈的痛苦。
其實由死墮之苦充分顯露了天界欲樂的真正面目,天人一生之中的種種美好、享樂全是欺誑之法,並不是穩定不變的真實安樂。如果那些安樂是有自性、有實義,為何到頭來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其實從轉生天界的第一天起,就已經註定了死墮這一天的必然降臨,這就是輪迴行苦的自性,必定的規律。換句話說,被煩惱和業控制後,眾生剎那剎那不斷遷流變化,無論在何時何處,都無法避免最終的毀滅。
申二、悚慄苦
悚慄 苦者,謂由有成就廣大福聚及上妙五欲天子生時,諸薄福天子見已惶怖,由此因緣受大憂苦。
悚慄苦者,即積聚了廣大福報和殊妙五欲 的天子誕生時,其餘薄福天子見到後,會驚恐不安。由此因緣,內心感受大憂苦,唯恐被強力天子排擠。
類似這種天界的痛苦,在人間也時有發生。比如,某人經過努力考取了電影學院,畢業後又出演了好幾部電影,成為頗具名氣的小明星。但是某一天,當他和一位國際大牌明星站在一起時,無論相貌、氣質、言談、舉止還是人氣、知名度等都是大明星遠勝一籌,這時他內心壓力極大,由於自我被壓抑,身心就會呈現驚恐之苦。其實從普通人發展成明星,就好像從人上升到天界,名聲、地位、財富等都遠勝以往,但是應當認識到,此取蘊行苦的自性並無絲毫的改變,正是由於相續中帶有煩惱粗重,所以一遇到更優秀的對境,就會馬上引發驚恐之苦。思惟這個上界苦的關鍵,就是要從行苦上體會。
申三、斫裂殺害驅擯苦
斫裂殺害苦者,謂天與非天鬥諍之時,受斷支節、破裂其身及殺害苦。若斷其頭,即便殞歿,傷身斷節,續還如故。
斫裂殺害苦,即天人和非天交戰時,天人手持金、銀、玻璃、琉璃四種兵器上場應戰,在戰鬥當中,要承受砍斷支節、身體破裂以及被殺害等痛苦。如果天人的頭顱被砍斷,當時就會死亡,假如是傷身斷節,還能夠恢復如初。
驅擯者,謂諸具足強力諸天,才一發憤,諸劣天子便被驅擯出其自宮。
所謂驅擯之苦,即具足強大勢力的諸天子,才一發怒時,諸弱小天子就會被趕出自己的宮殿,變成無家可歸的天人。
申四、散亂苦
又如《資糧論》云:“所有受欲天,彼亦無樂心,遭欲貪熾然,內火而燒煮,若諸心散亂,彼豈有安樂?”
又如世親菩薩在《資糧論》中說:“所有享受五欲的天人,他也沒有真正安樂的心。因為以享受欲樂為緣,會令相續遭受貪欲熾燃的煎熬,如此心散亂在五欲上,他怎麼可能會有真正的安樂?”
耽著五欲的樂受,本質就是痛苦。
此六句當中,前兩句是所立,後四句是能立。
“非於無散心,剎那能自在。”
沒有散於五欲的澄定之心,一剎那也不能自在擁有。
“散逸擾亂性,終不能寂滅,等同有薪火,遍受大風吹。”
散亂在欲塵中的心,是以擾亂為其本質,直接相違禪定,憑這樣的散亂,終究無法獲證寂滅的安樂。猶如乾柴烈火被大風勁吹,火勢必將越來越強勁。
這比喻中,薪柴比喻天人相續中的貪欲種子,火比喻貪欲,大風是指天界的妙欲,它是增長貪欲的助緣。乾柴、烈火受到大風遍吹,只會越吹越旺,這是比喻天人的貪欲遇到天界誘人的五欲,心中的貪欲很難息滅。如此便知以享受五欲,無法攝心入三摩地而獲得寂滅。
智者大師在《淨土十疑論》當中,根據《西國傳》宣說了這樣一則公案:以前,印度有三位菩薩,即無著菩薩、世親菩薩和師子覺菩薩,三人共同求生兜率天,而且相約誰先見到彌勒菩薩,就回來相報。後來師子覺先往生,很多年遙無信訊。之後世親菩薩往生,三年之後,才回來轉告無著菩薩。無著菩薩便問道:“為何耽擱這麼久才回來?”他說:“到兜率天后,聽完彌勒菩薩一座法後,就立即回來,天上時間長,所以地上已經過了三年。”無著菩薩又問:“師子覺現在何處?”世親菩薩說:“他轉生在兜率天外院,此處生活太享受,他以五欲自娛自樂,自升天以來,從未見過彌勒菩薩!”由此可見,即便小菩薩在天界的五欲當中,也無法把持,何況一般凡夫,轉生天界後,以煩惱品粗重隨逐,必定無堪能性,會不自在地被五欲牽著鼻子走。這天界散亂之苦,其根源還是行苦。《薩遮尼乾子經》說:“諸天大繫縛,無過於女色,女人縛諸天,將至三惡道。”《安士全書》說:轉輪聖王除玉女之外,有兩萬妙麗夫人。至於忉利天王,擁有的玉女更是數以萬億計,每位天女身邊都化現一位天王,以受娛樂。以如此大的欲妙引誘,大多數天人都在放逸當中,虛度時光,無法收攝身心趣入聖道,成為等待墮落的無暇之身。正所謂“世上哪有雙全事,不負如來不負卿”?
又云:“如病癒未久,食所不宜食。”
又說:“猶如大病初癒不久,不知節制,吃了不宜的食物,導致重病復發,又陷入痛苦之中。”
此處“病”比喻惡趣的痛苦,“病癒未久”比喻暫時超出惡趣痛苦。“食”喻受用,“不宜食”比喻五欲,“食所不宜食”即耽著五欲,受用不捨,結果又墮入惡道。凡夫的特點是一入聲色富貴之鄉,就會迷惑顛倒,完全遺忘了貪欲的過患。五欲正如毒品,不宜多食,否則必定會為欲而毀壞自己。
無慍禪師的《山庵雜錄》中有一則公案:元朝時江西的絕學世誠禪師,長期居山不出世,他座下有七人結盟修禪,其中一位年紀最小,有所心得,誠公以三關語斟驗,他都能應答。不幸他早亡,轉生在山下一戶人家。他出生時,父母親都有夢兆,五歲讀書時,不用麻煩老師教授,自己就能解釋意義。一天,父親帶他上山拜見誠公,誠公問:“你前生答過我三個轉語,還記得嗎?”小孩說了之後,誠公點頭說:“是我的話”,然後囑咐他父親善加培養。以後其他寺院的僧人送給他家豐厚的錢財,把他收為弟子,讓他學習魚山梵唄。從此,他應施主家的迎請,常常得到很多供養,動了驕奢之心,世俗不法之事無所不為。誠公因為此事,立三種大願警策學人。一般參禪人,在靜定中得個歡喜處,只是塵勞乍息,慧光稍現,不能以此為究竟,只因八識田中還有無明的根本,如石壓草,若石一去,草必定復生。此公案也警戒後人,不應由受用利養而墮落。
未二、上二界粗重苦
二、上二界的粗重苦:色及無色上界諸天,雖無此諸苦,然煩惱隨逐,有諸障礙,於死於住悉無自在,故彼亦由粗重為苦。
色界以及無色界諸天,雖然沒有欲界的苦苦,但仍攜帶著煩惱,並且有異熟障,對生和死都毫無自在,所以他們也由粗重而具有痛苦。
色界和無色界都有行苦。另外,色界天的一至三禪天有樂受,因此還有變苦,四禪天以及無色界只有捨受,因此沒有變苦。另外,上界天人也存在從上界復墮三惡趣的痛苦。
又如《資糧論》云:“色無色諸天,超越於苦苦,以定樂為性,住劫不傾動。然非畢竟脫,從彼仍當墮。”
又如《資糧論》說:“色界和無色界諸天已經超越了苦苦(沒有下界種種身心逼惱的苦苦,沒有戰爭,不緣五欲而散亂)。他們以禪定安樂為自性,可以多劫安住在定中不動搖,但這只是暫時的離苦,並非畢竟解脫,仍然會從上界墮落。”
“似已得超越,惡趣苦暴流,雖勵不久住。”
“上界天安住在有漏定中,似乎已經超越惡趣痛苦的瀑流,其實雖然努力修行世間有漏禪定,但也不可能長久安住。”
因為有漏禪定不具有斷除煩惱種子的能力,並沒有超出行苦。
以下以比喻說明。
“等同空飛鳥 ,如童力射箭,墮落為邊際。”
“就像大鵬鳥在空中振翅高飛,也有體力耗盡無法維持之時;又如孩童射箭,即使用盡氣力,最後箭也難免墮落的結局。”
上界天人僅以有漏禪定為因,必定無法超越行苦,因為未能斷除煩惱,被煩惱和業驅使,於生死不得自在,最終仍會墮入惡趣。所以前面說似乎超越了惡趣苦,其實不是真正超越。
“如久然諸燈,剎那剎那壞,諸行變壞苦,仍當極侵惱。”
“又如長久燃燒的油燈,看似安穩不動,其實油在剎那剎那地消耗。同樣,上界天看似長劫不動,事實並非如此,仍有行苦,要感受諸行剎那變壞、遷流不息之苦,最後還要遭受墮落的大苦,所以說仍將被極度地侵惱。”
正如《親友書》所說:“雖得天界大欲樂,及諸梵天離欲樂,後墮無間為火薪,忍受眾苦無間絕。”上界天人最終的命運多數非常悲慘,究其原因,是因地修道所致。當初,在欲界修行時,他們認為修習上界禪定之因就是解脫道,又將禪定的成就當做解脫果,這就埋下了禍根。在定力消失而接近死亡時,他們見到自己行將墮落,因緣聚合,便生起嚴重的邪見,他們認為此解脫不可依靠,不再相信解脫是真正的依託之處。以此邪見而身陷無間地獄。《楞嚴經》說:比如第四禪的無聞比丘,妄稱自己已經證得聖果,在天報窮盡,衰相現前時,他開始毀謗阿羅漢,如此身遭後有,墮入阿鼻地獄。
由此可知,上界天雖然暫別惡趣的痛苦,但不是真正超越,最終還是要墮落,猶如仰天射箭,雖然暫時遠離地面,向著天空不斷上升,但勢力窮盡之時,就會徑直墮下,摔得更慘。
由此思惟,我們要能辨別暫時和究竟的方法。比如,以石頭壓草之方式能否究竟令草不生長?當然不能,這只是暫時的方法,沒有究竟利益。同樣,我們總是試圖維持輪迴暫時安定、美好的局面,但是輪迴自性是不堅固的,是註定要壞滅之法,如何維持也不可能變成堅固、永恆,如此便知為保持輪迴美好所付出的努力,最終都會付諸東流,毫無實義可言。
因此,應當思考:
以有漏的禪定能否避免墮落?
有漏定不同於空性慧,不能對治因煩惱和果近取蘊,所以仍受業惑牽制,不能遮止生滅遷流,也就是一直會被行苦左右。既然有漏禪定不是對治之因,只能壓制不能根斷,相續中依舊潛藏著執著,那麼縱然努力修持有漏定,也無法跳出三界。
以尋求暫時安樂的發心能否超出輪迴?
我們總是錯誤地滿足於暫時的安樂,不再用心尋求究竟的解脫。以此短見,雖然每日布施、持戒,積累福德,但最終只流落在天趣。所以,一定要通過思惟,發起尋求解脫之心,要有超離三界之遠見。否則,因為貪執輪迴,限制了心量,執著狹小的現法和輪迴,則永世也難脫輪迴之苦。
巳三、攝義
思惟輪迴的痛苦,雖然苦苦和壞苦也須要思惟,但相比而言,尤其要思惟行苦。因為旁生也會厭離苦苦,外道也會生起厭離壞苦的有漏樂受,如果僅此而已,則很難發起無偽的出離三界之心。宗大師在本論中也一再強調:如果對生死取蘊的自性,沒有生起真正的厭離,則真實的求解脫心就無從發起。
可以這樣比喻行苦之相:就像大海當中,馬上要沉溺的商主;又像大河當中,被大水無情沖走的孩子;又像手腳被縛,將要墮落懸崖的人;又像肯定要被敵人殺害的俘虜;又像剎車失靈的車子,隨時會車毀人亡。思惟這些比喻,讓人心生怖畏。觀察整個輪迴之法,觀察周遭的一切現像,個個都似剎車失靈的車子,無法控制地剎那剎那遷流,最後只能是毀滅。世人都無法掌控自己的身心,完全被煩惱和業控制,一切男女老少就像剎車失靈的車子,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最後都要變成一具具屍體,天上的星星也是如此,終將殞滅。事實上,每一個被煩惱和業支配的法,不論外在如何清淨、迷人、充滿誘惑,如何引起人的幸福感,也無法保證它不消逝,其結果唯有壞滅。蘭仁巴大師曾如此比喻:比如,污穢所製成的物品,不論形狀色彩多麼漂亮,其性質仍然是污穢之物,所以不能以表面形狀的美醜做為理由,而對它產生好醜之心。同樣,凡是以煩惱和業造就的法,不論是好是壞,其本質都是無常,所以,對這類法應當生起厭離心。
可見,只要還沉淪在輪迴中,行苦就遍及一切生命的過程,此行苦和每個人的有漏取蘊密不可分,一切都受其控制,生而死、死而生,這就是輪迴。正因為一切都是被行苦所支配,所以應當善加思惟三有盛事的最終結局。思惟之後,就像對傳染病患者和他的衣服,都會恐懼一樣,輪迴中不論好壞之法,甚至對梵天和無色界天都必須平等畏懼,《四百論》說:“諸智畏善趣,等同那洛迦,不畏三有者,此中遍皆無。”
正因為輪迴之中,不論置身何處,上至天宮下到地獄,本性都是痛苦,是苦幻輪,無法脫離,所以輪迴世界並不是安樂洲,它唯似火坑、羅剎洲、蛇窟,或如不淨坑、利刀道、牢獄,根本不存在享受真實安樂的機會。《正法念住經》說:“地獄眾生以烈火逼惱,餓鬼眾生以饑渴逼惱,旁生是以互相啖食逼惱,人類以壽命短促逼惱,非天以鬥諍逼惱,諸天以放逸逼惱。輪迴猶如針尖,何時也沒有安樂存在。”彌勒菩薩在《寶性論》當中說:“輪迴生死無始際,眾生流轉於五道,猶如糞穢無香氣,五道之中無安樂。”蓮花生大士說:“對於輪迴,如針尖般大的安樂也沒有,即使有一點,也只是變苦而已。”《瑜伽師地論》說:“無漏界當中,一切粗重諸苦永遠斷除,因此只有這個是勝義安樂,應當知道此外的一切都是痛苦。”
必須深深思惟苦諦的意義,確定輪迴的一切所作都不可依憑,從心底深處生起厭離,就像在膽病患者面前,施予油食一樣,只會引起嘔吐。相反,假如還不能捨離輪迴和現世八法,則不論修多少法,都不會成為清淨的修行,所以必須厭離輪迴,如吐唾液般,將輪迴拋在一邊,然後一心嚮往解脫,這樣才能修行清淨正法。
在斷然放棄輪迴諸法之後,必須全力以赴地唯一修習菩提道。除了依止具相善知識,修法之外,在輪迴中,能吃飽穿暖就已經足夠,應當只在正法上得到真正的收穫。
如此,真實了達輪迴的自性後,就可以生起真實出離輪迴的求解脫心,也必然會發心修習解脫道以及求證涅槃果。因此,對所有修行道而言,不可缺少的前提就是思惟苦諦的妙法。做為大乘行人,通過瞭解輪迴之苦,才能對眾生發起大悲心,所以思惟苦諦的妙法也是大悲心的基礎。凡有虛空的地方,就一定有眾生,而有眾生的地方,就一定充滿著惡業和痛苦,而且所有眾生都曾是自己的父母,他們都隨著各自的業力,而感受無盡的痛苦,面對諸母有情身陷苦海,我們應當發願:消除一切眾生迷亂的業和痛苦,獲得寂靜的涅槃。必須如此在修苦之後,推己及人,緣眾生的痛苦修習大悲。
卯二、思惟集諦流轉次第分四:① 連結文 ② 煩惱發生之理 ③ 彼集業之理 ④ 死沒及結生之理
第二由集諦門思惟流轉生死次第分三:① 煩惱發生之理;二、彼集業之理;三、死沒及結生之理。
從集諦來思惟流轉生死分三個步驟:① 煩惱產生的方式;二、以煩惱造集種種有漏業的道理;三、死沒以及結生的道理。
辰一、連結文
如是思惟五趣、六趣總別諸苦,厭患生死意欲出離,便當觀察其因,念云如是生死以何為因。
思苦就是一一思惟五趣或六趣總的三苦、六苦、八苦,以及每一趣特別的痛苦;思惟到量時,認識到生死唯是苦性,法爾就會引發厭患,一心想出離生死輪迴;這時就會觀察生死諸苦的因,尋思究竟什麼是生死之因。
若以“思苦”、“厭離”、“察因”六個字歸攝此句,前後關係便可一目了然,即前前是因,後後是果。由思苦生起厭離,有了厭離心,自然就會觀察苦因。以此為動機就會轉入由集諦思惟流轉生死的前後次第。
辰二、煩惱發生之理分三:① 生死之因,以煩惱為主 ② 應當善巧了知煩惱 ③ 抉擇煩惱發生之理
巳一、生死之因,以煩惱為主
今初。成辦生死之因,雖俱須惑業,然以煩惱而為上首 。
導致生死的因,雖然必須具備煩惱和業二個條件,但二者之中,又以煩惱為主要。
以下從正反二面,以理證成立。 若無煩惱,雖有宿業超諸量數 ,然如種子,若無潤澤及其土等,定不發芽。如是諸業缺俱有緣 ,亦定不能發苦芽故。
如果沒有煩惱,雖然具有不可計數的宿業,但沒有能力感果,如同種子如果沒有水的潤澤以及土壤、陽光等助緣,決定不能發芽。同樣,諸業如果缺少俱有緣,也決定不能發起苦芽。
下面從正面角度觀察。
又若有煩惱,縱無宿業,無間新集,取後有故。
又如果具有煩惱,縱然沒有宿業,也可以由煩惱立即積集起新的有漏業而取後有。
以下引教證成立。
如是亦如《釋量論》云:“超度諸有 愛 ,非餘業 能引 ,滅盡俱有 故。”
就如《釋量論》所說:“阿羅漢斷盡了三有煩惱,其相續中所餘的宿業不會感召後有,因為已滅盡了俱有緣煩惱之故。”
又云:“若有愛,仍當出生故。”
《釋量論》又說:“如果相續中還有愛取,仍然會出生能引後有的業。”因此會由造集新的有漏業而取後有。
小結:生死之因,以煩惱為主,因為如果沒有煩惱,縱然有業也不可能引苦,相反只要有煩惱,縱然沒有宿業,也能集新業而取後有。
如此便明瞭,斷集與了脫生死的重點唯一是對治煩惱。只要斷除煩惱,也就滅盡了引發生死苦報的功能。
巳二、應當善巧了知煩惱
是故開示煩惱對治極為重要。此復賴於先知煩惱,故於煩惱應當善巧。
因此,開示煩惱的對治極為重要。而這又需要先瞭解煩惱,所以對煩惱的體相、生起次第、因和過患等,應當完全瞭解。
“於煩惱應當善巧”,即內心現起煩惱時,能清晰地認識到“這是貪”、“這是慢”、“這是邪見”等。由此可見,這是以自心上認識為善巧,而不是以詞句上能記能說為善巧。
巳三、抉擇煩惱發生之理分四:① 正明煩惱 ② 如何生起之次第 ③ 能生煩惱之因 ④ 煩惱的過患
此中分四:① 正明 煩惱;二、如何生起之次第;三、煩惱之因;四、煩惱過患。
午一、正明煩惱分二:① 煩惱總相 ② 煩惱別相
未一、煩惱總相
今初。煩惱總相 者,如《集論》云:“若有法生,即便生起極不靜相,由彼生故,令心相續極不靜起,是煩惱相。”謂若何生,令心相續,極不寂靜。
煩惱的共同特徵,如無著菩薩的《集論》所說:“如果心中有一法生起,當下就生起極不寂靜之相,由於它的產生,而令心相續現起極不寂靜,這就是煩惱之相。”凡是心中產生某法時,能令心相續極不寂靜,這就是煩惱的總相。
以上說明煩惱的總相就是不寂靜性。
未二、煩惱別相分二:① 十種煩惱 ② 二十種隨煩惱
申一、十種煩惱
各別相中有十煩惱。
煩惱的各別相中,有十種煩惱。
十種煩惱:五種非見——貪、瞋、慢、無明、疑,五種見——薩迦耶見、邊執見、見取見、戒禁取見、邪見。
以下從所緣與體相兩方面一一解釋十種煩惱。
貪者,謂緣內外可意淨境,隨逐耽著。如油著布難以洗除,此亦耽戀自所緣境,與彼所緣難以分離。
貪的所緣是喜歡的內有情五蘊或外色聲香味觸等五欲。
貪的體相是緣內外悅意的境界隨逐耽著。如同油沾在布上難以洗淨,如是耽著貪戀自己所緣境後,內心與所緣境難以分離。
因此貪是以染著為體相。比如,貪執某人時,幾天不見,就開始耽著,一心盼望相聚,無法平靜,見面後,又戀戀不捨,不願分離,諸如此類,便是貪煩惱之相。而且一遇到境緣,就會生起貪心所,耽著境緣,難以脫離。
瞋者,謂緣諸有情及苦、苦具——謂刀杖荊刺等,發恚惱心,發粗猛心,於彼諸境思做無義 。
瞋的所緣是有情、苦受以及能生苦受的器具——刀杖荊棘等。
瞋的體相是對有情、苦受或者導致苦受的器具生起恚惱之心,生起粗猛之心,對這些與自己意願相違的所緣境,內心想做損害。
比如,心裡想著仇敵如何損害自己,而生起了瞋恨心與粗猛心,想報復仇敵,或者荊棘刺傷腳時,對荊棘生起了恚惱心,想剷除荊棘。我們平時如果身心稍有苦受,或者外境稍有干擾時,馬上就會發脾氣,這是緣苦受生起的恚惱之心,非常不合理,應當時常觀察自己是否在起瞋心。
慢者,謂依止薩迦耶見,緣內外之高下好惡,令心高舉,高相隨轉。
慢的所依是薩迦耶見,慢的所緣是內有情法、外色法的高下好惡,慢的體相是高舉。總之,慢是依止薩迦耶見,心緣內外法的高下好壞,令內心高舉,外露高傲之相。
平常,如果自身的相貌、智慧、種性、口才或者外在資具、眷屬等超勝別人時,自己的心就會抬得很高,眼神、動作、語言等也流露出高傲之相,這就是我慢。而在自己與對方平等以及不如對方時,內心仍然高舉,不能低下,也是慢煩惱現行。起我慢的原因就是執著我我所,如果沒有我見,就不會有自他的對比,也就不會令心高舉,因此慢的所依是薩迦耶見。
本論在共下士、共中士道中,是依唯識以下的觀點安立無明之相,所以下文也是按照大小乘共同教證的意義,安立無明的體相。
無明者,謂於四諦業果三寶自性,心不明了,染汙無知。
無明就是對四諦、業果以及三寶的自性,心裡不明了,是以染汙、無知為體相。
《俱舍論頌疏》說:“無明為體,煩惱不淨,名為染汙。於境不悟,故曰無知。”當然,上上中觀宗等安立無明是內心不認識無我空性。
疑者,謂緣諦等三法,念其有耶無耶,是耶非耶。
疑就是緣四諦、業果和三寶自性等三法,猶豫到底有沒有、是對還是不對。
疑的所緣,廣義而言,即一切所知,此處特指諦等三法——四諦、業果和三寶自性。
疑的體相是猶豫,即無法確定是有是無或者是對是錯,心想:四諦是有?還是無?四諦是真實成立?還是不成立?
壞聚見者,謂緣取蘊計我、我所,染慧為性,我、我所見。
壞聚見的所緣是計五取蘊為我和我所的我見與我所見。壞聚見的體相是一種染汙慧。
壞聚見的所緣是我和我所,而我又是緣五取蘊的一種妄執。就像在黃昏時,把花繩(五蘊)當作了是蛇(我)一樣。
以下解釋壞、聚的意義。
其中壞是無常,聚是眾多。為欲顯此所見之事惟是無常、非一之法,全無常一補特伽羅,故為立名曰壞聚見。
其中“壞”是指五蘊剎那生滅的無常,“聚”是指由色、受、想、行、識等眾多法組成,說明非一。為了顯示所見到的其實只是無常、非一的法,完全沒有常一的補特伽羅,所以立名為“壞聚見”。
顧名思義,壞聚見就是妄計壞滅、眾多之法為常一之我的見。
邊執見者,謂緣薩迦耶見所執之我,計為常恒,或見斷滅,無從此沒,結生當來,染慧為性。
邊執見有二種:把薩迦耶見所執的“我”,當作是常恒不變的,這是常見;或者此“我”是斷滅,認為從此世死亡後沒有結生,這是斷見。這兩種見都是以染汙慧為自性。
比如,有的外道認為:雖然今生的五蘊會滅,轉成下一世新的五蘊,但“我”始終不會變易,一直從前世到今生,又從今生到後世,如人換房,房子可以換,但人不會變,這是常見。相反,現代的斷滅論者認為:人死如燈滅,呼吸一停止,“我”就消滅,這是斷見。總之,執著“我”是常是斷,都是落在一邊,稱為邊執見。
以下見取見和戒禁取見都是把某種法執為最殊勝的見,見取見是執著某種邪見為最殊勝,戒禁取見是執著某種邪的戒禁為最殊勝,它們都是以染汙慧為自性。
見取者,謂緣薩迦耶見、邊見、邪見,三中隨一,及彼所依——見者之蘊,執為最勝,染慧為性。
見取見是把薩迦耶見、邊執見、邪見,三者之中任何一種,以及此見的所依——見者的五蘊,執著為最殊勝,以染汙慧為自性。
“彼見所依——見者之蘊”:“見者”即執這種見的人,比如,執著常我邊見的人就是執常見者,此常見的所依就是此人的五蘊。如果我們崇奉某種見,就會將此見持有者的五蘊,也視為最高尚、最殊勝。比如,有人認為“生命的意義就是滿足自我、張揚自我”,如果認為這種薩迦耶見以及此見解所依的五蘊很殊勝,這就是見取見的煩惱相。
戒禁取者,謂緣壞戒可捨之戒,及諸行狀軌則、身語定轉所有邪禁,及緣彼等所依之蘊,見為能淨罪惡、能解煩惱、能出生死,染慧為性。
此段分二層分析:① 戒禁取見是取什麼為殊勝?② 什麼是取殊勝?
一、戒禁取見是取什麼為殊勝?
戒禁取見的所緣有三種,即戒、禁行和所依蘊。
“戒”:“壞戒可捨之戒”,指可以捨離破戒過患的戒。
“禁行”:“諸行狀軌則、身語定轉所有邪禁”,包括禁止與行持二者,即對外在身語的行為,什麼應當捨、什麼應當取,如是抉擇而行持。“行狀”指外在身體的服飾姿勢,比如,印度有些外道,身披獸皮,頸戴人骨鬘,單足獨立;“軌則”指效仿豬、狗等行為軌則,比如學豬叫、學豬走、學豬的行為;“身語定轉”指規定身體和語言必須如是而行;“邪”是不正確。
“所依之蘊”:戒和禁行所依的五蘊。
二、什麼是取殊勝?
隨計為清淨、解脫、出離,認為以這種戒禁能夠清淨罪惡、解脫煩惱、出離生死。比如,裸形外道認為通過全身赤裸塗灰、禁語等苦行可以獲得涅槃。
上世紀末,曾經流行過一種氣功,認為每天演練一套類似體操的動作到一定程度時,可以超出三界、解脫輪迴。這種執著特定動作能解脫輪迴,是至高無上清淨之法,認為練功者清淨了罪惡,最為殊勝,就是戒禁取見。
邪見者,謂謗無前世後世及業果等,或計自在及勝性 等為眾生因,染慧為性。
邪見可分為增益見與損減見二種,損減見即有見為無的見解,增益見即無見為有的見解。損減見是誹謗沒有前後世、業果等(包括四諦、三寶等),增益見是認為大自在天、自性等(包括上帝、真主、四大等)是眾生之因,以染汙慧為自性。
大自在天派認為常法自然遍知的大自在天思惟之後,創造了一切世間。數論外道安立二十五諦,承許常法、自性是產生其餘二十三種變異現像的因,這些都不符合實際狀況,只是增益的邪見。
以下標明出處。
此十煩惱,是如《集論》、《瑜伽師地》、《釋五蘊論》 所出而說。
以上十種煩惱的體相,是按照《集論》、《瑜伽師地論》、《釋五蘊論》而宣說。
以下根據《成唯識論》具體宣說二十種隨煩惱。
申二、二十種隨煩惱分三:① 十種小隨煩惱 ② 二種中隨煩惱 ③ 八種大隨煩惱
二十種隨煩惱當中,前十種是小隨煩惱,中間二種是中隨煩惱,後八種是大隨煩惱。
前面忿等十種煩惱純粹是惡性,獨自生起,範圍很小,所以名小隨煩惱;無慚、無愧二種隨煩惱通於一切惡性,範圍比較寬泛,所以名中隨煩惱;掉舉等八種心所通於不善、無記,遍於一切染心,所以名大隨煩惱。
酉一、十種小隨煩惱
如《成唯識論》所說:“云何為忿?依對現前不饒益境,憤發為性。能障不忿,執杖為業。云何為恨?由忿為先懷惡不捨結怨為性,能障不恨熱惱為業。云何為覆?於自作罪恐失利譽隱藏為性,能障不覆悔惱為業,謂覆罪者後必悔惱不安隱故。云何為惱?忿恨為先追觸暴熱狠戾為性,能障不惱蛆螫為業,謂追往惡觸現違緣,心便狠戾多發囂暴,凶鄙粗言蛆螫他故。云何為嫉?徇自名利不耐他榮妬忌為性,能障不嫉憂戚為業,謂嫉妬者聞見他榮,深懷憂戚不安隱故。云何為慳?耽著財法不能慧捨秘悋為性,能障不慳鄙畜為業,謂慳悋者心多鄙澀,畜積財法不能捨故。云何為誑?為獲利譽矯現有德詭詐為性,能障不誑邪命為業,謂矯誑者心懷異謀多現不實邪命事故。云何為諂?為網他故矯設異儀險曲為性,能障不諂教誨為業,謂諂曲者為網帽他曲順時宜矯設方便,為取他意或藏己失,不任師友正教誨故。云何為害?於諸有情心無悲愍損惱為性,能障不害逼惱為業,謂有害者逼惱他故。云何為憍?於自盛事深生染著醉傲為性,能障不憍染依為業,謂憍醉者生長一切雜染法故。云何無慚?不顧自法輕拒賢善為性,能障礙慚生長惡行為業,謂於自法無所顧者,輕拒賢善不恥過惡,障慚生長諸惡行故。云何無愧?不顧世間崇重暴惡為性,能障礙愧生長惡行為業,謂於世間無所顧者,崇重暴惡不恥過罪,障愧生長諸惡行故。云何掉舉?令心於境不寂靜為性,能障行捨奢摩他為業。云何惛沈?令心於境無堪任為性,能障輕安毘缽舍那為業。云何不信?於實德能不忍樂欲心穢為性,能障淨信惰依為業,謂不信者多懈怠故。云何懈怠?於善惡品修斷事中懶惰為性,能障精進增染為業,謂懈怠者滋長染故。云何放逸?於染淨品不能防修縱蕩為性,障不放逸增惡損善所依為業,謂由懈怠及貪瞋癡不能防修染淨品法。云何失念?於諸所緣不能明記為性,能障正念散亂所依為業,謂失念者心散亂故。云何散亂?於諸所緣令心流蕩為性,能障正定惡慧所依為業,謂散亂者發惡慧故。云何不正知?於所觀境謬解為性,能障正知毀犯為業,謂不正知者多所毀犯故。”
一、“云何為忿?依對現前,不饒益境,憤發為性。”
什麼是忿?所緣是現前不饒益境,即對自己不做饒益或者做損害的對境。緣此不饒益境怒不可遏、激憤而發,是忿的體相。
以下宣說忿的作用:
“能障不忿,執杖為業。”
因為忿與不忿相違,兩者不可能同時現前,故忿會障礙不忿,而且不對治忿煩惱,任它生起,會堅固隨眠,導致以後會進一步現行同類煩惱。
“執杖”:在忿煩惱的驅使下,不由自主地拿刀槍、棍棒等武器傷害對方。以下再進一步解釋“執杖”。
“謂懷忿者,多發暴惡,身表業故。”
心懷忿怒的人大多數會發起暴惡的身表業,身體會表現出暴惡的表情、動作、行為等。《瑜伽師地論》說:“若瞋恚纏,能令面貌慘烈奮發,說名為忿。”
二、“云何為恨?由忿為先,懷惡不捨,結怨為性。”
什麼是恨?首先生起忿怒,在忿發作以後,一直心懷舊惡,不肯捨棄,由於一直記著舊惡不能寬容對方,導致無法解開彼此怨結。《瑜伽師地論》說:“內懷怨結,故名為恨。”
“能障不恨,熱惱為業。”
以現前作用而言,一生起恨就障礙了不恨;以後續作用而言,如果對恨不加以對治,一憶起對境或者一遇境緣,就無法不現起怨恨。生起恨時,內心燥熱惱怒。
“謂結恨者不能含忍,恒熱惱故。”
心懷怨恨之人被仇恨的情緒左右,不能容忍對方,由此內心恒時生起熱惱。所以,恨別人對自己毫無利益,心懷怨恨,首先傷害自己,燒壞自己的身心,所以不對治相續中的煩惱,又怎能得到安樂?
三、“云何為覆?於自作罪,恐失利譽,隱藏為性。”
什麼是覆?唯恐暴露自己以往所造的罪業,而失去利養、名譽,所以將自己的罪過隱而不露。覆是以隱藏過失為特點。
《法蘊足論》說:“云何覆?謂有一類破戒、破見、破淨命、破軌範,於本受戒不能究竟,不能純潔,不能圓滿。彼既自覺所犯已久,作是思惟:‘若我向他宣說、開示、施設、建立所犯諸事,則有惡稱惡譽,被彈被厭,或毀或譽,便不為他恭敬供養。我寧因此墮三惡趣,終不自陳上所犯事。’彼既怖得惡稱惡譽,乃至怖失恭敬供養,於自所犯便起諸覆、等覆、遍覆;隱、等隱、遍隱;護、等護、遍護藏、等藏、遍藏;已覆、當覆、現覆,總名為覆。”(戒律有破損、穿缺者自認為所犯時間已經久遠,心想:“如果我向別人說出自己的罪過,就會召來惡名,被人訶責厭棄,就不能被人恭敬供養。我寧可因此墮落三惡趣,也不願意自己陳述所犯罪過。”他因為怖畏惡名乃至害怕失去恭敬供養,所以對所犯罪業生起由輕到重,由現前到將來的種種覆藏。)
“能障不覆,悔惱為業,謂覆罪者,後必悔惱,不安隱故。”
覆的作用是能障礙不覆藏,會引發內心的悔惱,即心地不坦誠,在人前不肯說出自己罪過,將過失深深埋在心底。但這樣能讓內心自在嗎?有一種煩惱就會造成心理的一種痛苦,覆藏罪業的人雖然當時可以遮掩過去,但事後一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會後悔不已,引起內心極度的不安。因此造了罪業應當立即髮露懺悔,不可以覆藏,如果將罪毒埋在心裡,內心就無法安定。
凡夫損人利己的心態極其嚴重,對待自他的心態與採取的行為方式,截然不同。好談他人的過失,唯恐傳得不廣,可是對自己的過失,卻絲毫也不願透露,想方設法都要保全自己的面子,由“我執”引發這樣一種惡相,這就是覆煩惱之相。其實人非完人,孰能無過,若能放下自己,坦誠髮露,別人也會寬容、讚歎,自己內心也會輕鬆。假如一直隱藏在心,自己想起所作的罪行,就有負罪感,內心恐懼難以安定,豈不是苦了自己?何況如此下去,來世唯有惡趣可去。所以,如果不殲滅這個敵人,生生世世的前途,都會被它毀於一旦。
四、“云何為惱?忿恨為先,追觸暴熱,狠戾為性。”
什麼是惱?惱是忿與恨進一步惡化的情緒。以忿、恨作為先導,追思對境以往的過惡,觸及到現前不適意的境界,內心突然暴熱狠戾 起來,此即惱的體相。
“能障不惱,蛆螫 為業,謂追往惡,觸現違緣,心便狠戾,多發囂暴,凶鄙粗言,蛆螫他故。”
惱的作用是能障礙不惱,會惡毒傷人。即追憶起以往對自己的損害,接觸到現前的厭惡境界,無法自控地從內心深處生起狠戾心,而且口出狂暴、兇狠、鄙惡刺耳的粗惡語,如同蜈蚣被觸惱後,會噴毒傷人一樣。
以下引一段名叫阿浩的人的經歷,說明“忿、恨、惱體相的差別”。
阿浩為了發財,想偷渡到韓國打工,但偷渡船在海上漂泊了十多天,始終無法靠近韓國海岸。船艙內空氣稀薄,當時又是寒冬,阿浩受凍挨餓,疲憊不堪,最後虛脫昏死過去,被船主殘忍地拋入大海。還算幸運,阿浩被好心人救起,送到醫院搶救。一個多月之後,阿浩身體尚未恢復,無法打工掙錢。當時他身無分文,又無住處,無依無靠的他只能每天跪在街邊乞討,受盡屈辱,又擔心員警發現,成天魂不守捨。阿浩想起他的親叔叔幾年前,也到韓國打工,就設法打電話給叔叔,但是叔叔表示沒有時間看望他,也不願出錢幫助,阿浩聽完後忿怒地掛掉電話。
如此阿浩過了數月的乞丐生活,每每想起自己悲慘境遇以及叔叔的絕情,阿浩內心的怨恨與日增長。一位親戚想調和這對叔侄的關係,就約他們到飯館吃飯,但在酒桌上,叔叔似乎毫無愧疚,侄子再也無法按捺住惱火,狠狠地用筷子打叔叔的頭,一腳踢翻酒桌,酒席不歡而散。
此段中就有忿、恨、惱三種煩惱的現行,阿浩在異國潦倒街頭,向親叔叔求助,竟然遭到拒絕,緣這不饒益境,阿浩的怒氣激憤而發,這是忿煩惱。以此因緣,阿浩一直懷恨在心,無法容忍叔叔冷酷的行為,從此結下了不解的怨結,這是恨煩惱。多月以後,叔侄二人在酒桌上見面,以前面的忿恨作為先導,阿浩想起以前被拋棄,又看見眼前這個無法容忍的人,頓時暴熱、狠戾起來,一定要施行報復,這是惱煩惱現行。
五、“云何為嫉?徇 自名利,不耐他榮,妒忌為性。”
什麼是嫉?自己追求某種名譽、利養,無法忍受別人獲得圓滿,以妒忌為性。
“能障不嫉,憂戚為業,謂嫉妒者,聞見他榮,深懷憂戚,不安隱故。”
嫉的作用是能障礙不嫉,有了嫉妒,內心不可能隨喜,只會引發憂戚。嫉妒者見聞到他人獲得財富、名聲、地位、恭敬時,內心深深憂戚,焦熱不樂,此嫉妒之心一起,心理頓時就會失去平衡,無法安住。
如果進行一個人類煩惱的試驗,讓兩位億萬富翁在一起聚會,或者讓兩位美女一起參加晚會,或者讓兩位高材生同處一間辦公室,或者讓某體育競賽的冠亞軍一起出席新聞發佈會,如此觀察他們身心的反應,大抵可以測出低劣者憂戚和優勝者驕慢的心態。
嫉妒的種類無量無邊,只要不堪忍受他人的圓滿,都是嫉妒。我們處處可以見到對功德、相貌、財富、權力、服飾、恭敬、名聲、供養等的嫉妒,一見到他人興盛,自己內心就會焦熱,而且會生起尋求方便損壞他人的惡心。
《法蘊足論》說:“有一類,見他獲得恭敬供養、尊重、讚歎、可愛五塵、衣服、飲食、臥具、醫藥餘資具,作是思惟:彼已獲恭敬等事,而我不得。由此發生諸戚、極戚,苦、極苦,妒、極妒,嫉、極嫉,總名為嫉。”
在觀察嫉煩惱時,可以比較一下,反觀自己,獲得榮耀時是否沾沾自喜?見別人捷足先登是否難以忍受,見到他就心生不歡喜?作為凡夫,這樣的煩惱幾乎是在所難免。為什麼同樣是獲得圓滿,落在自他不同的相續上,會有如此迥異的心態?根源就是我執。論中“徇自名利、不耐他榮。”此句中有“自”有“他”,道理就在此中,愛執自我時,自然無法忍耐他人的榮耀,引生煩惱的根本就是我執,所以只有放下自我,隨喜他人、成全他人,才能具足德性。
六、“云何為慳?耽著財法,不能惠捨,秘悋 為性。”
什麼是慳?慳是一種耽著財物與法的煩惱心態。其體相是內心耽著某種財物、世間技藝或者道法,不能慷慨施捨,以隱藏、吝嗇為性。
“能障不慳,鄙畜為業,謂慳悋者,心多鄙澀,畜積財法,不能捨故。”
慳能障礙不慳,以慳貪而做鄙劣的畜積,以這種畜積無法成就自他二利,純屬愚癡的行為,故以鄙劣形容。即慳吝者內心多有鄙澀 ,由此鄙澀而一再畜積財物或者法,不願與人分享。
例如,有些中學生特別執著參考書,尤其是名校名師所編的參考書,更是視若寶貝。心想:通過這本參考書,掌握很多解題思路及技巧後,我就能超過班上其他同學,考得高分。於是就將書包上書皮,藏在書包裡,自己偷偷看,不輕易出示,更不可能借給同學參考。
此例只是為求得名聲、地位,而不肯施捨的知識慳,其實慳吝的種類無量無邊,只要是堅固執著某種所愛,不想施捨或與人分享,都是慳。比如,這房子屬於我,別人不能住,這是住處慳;這份工作屬於我,不能讓給別人,這是工作慳;老師只能表揚我,不能稱讚別人,即使稱讚別人,也不能超過我,這是稱讚慳;這項技術只有我懂,不傳外人,這是技術慳;這位上師只能我供養,別人不能供養,即便供養,也只能做二施主,大施主永遠是我,這是供養慳。諸如此類,觀察自他之時,就會發現處處都有慳吝。
《順正理論》說:“令心慳著,說名為慳,謂勿令斯捨離於我,令心堅執說名為慳,耽著法財以為上首,不欲離己,故名慳著。”
七、“云何為誑?為獲利譽,矯現有德,詭詐為性。”
什麼是誑?誑是一種虛矯詭詐的心理,即為了獲得利養、名聲,假裝具有功德,以詭詐為其體相。
“能障不誑,邪命為業,謂矯誑者,心懷異謀,多現不實,邪命事故。”
誑有二種作用:一是能障不誑,欺誑成性之人,言行之間處處詐現威儀,佯裝具有功德,現代社會鼓吹人要表現自我,但若沒有道德修養,一般人最後多數淪為矯誑者,讓人痛心;二是會引起邪命,矯誑者都是表裡不一,多數從事狡詐的邪命之事,出家人不修正當道業,為人看相、算命、卜卦等,也是屬於此類。《對法論》說:“詐現不實功德為體,邪命所依為業。”
比如,某歌星開演唱會時,面帶迷人的微笑,從台後款款而出,衣著華麗高貴,風度優雅,表情親切而熱情,聲音甜美而圓潤,邊走邊揮手問候歌迷:“大家好!我為大家獻上一首歌,希望能把歡樂帶給大家。”她的歌聲滿含深情,其間還要走下臺和觀眾親切地握手、擁抱,歌迷們的情緒被挑得如癡如醉。一曲終了,歌星依依不捨地走出舞臺,眼裡隱隱含著淚花。
演出結束後,歌星回到下榻的酒店,便迫不及待地數著大把鈔票,得意地想:今天又賺了十萬!
這位歌星在舞臺上的一切表現,服裝、臺詞、表情、表示等種種行為相都是詐現有德,其中心中只是追求金錢而已,毫無利他之心,由此可見誑煩惱醜陋的詭詐面目。
論中說“為獲利譽”,精確地道出了欺誑的目的。只要有名利之心,立即就會現前誑煩惱,學人可以客觀觀察:生意圈以及廣告界中,有幾個不誑?處處都在鼓說自己的商品;電視採訪時,被採訪者為了豎立良好形象,滿口都是仁義道德;修行人向外求名聲,也會在信眾面前,顯現很有威儀、修行的樣子,或者結跏趺坐,故做深沉,或者假裝慈悲,私下卻散亂放逸。諸如此類,遇到境緣,矯揉造作,表裡不一,全都是誑。
總之,若破不了名利關,誑在在處處都會現行。究其根源,都是被虛榮所害,如果為人正直,淡泊名利,這個誑又從何而起?
八、“云何為諂?為罔他故,矯設異儀,險曲為性。”
什麼是諂?以矇騙他人為動機,外現各種恭敬、柔順的儀錶,做各種體貼、承事的行為,以險曲 為性。此句當中,“為罔他故”是動機,“矯設異儀”是手段。
“能障不諂,教誨為業。”
諂的作用是能障礙不諂媚和接受教誨。
“謂諂曲者,為網帽他,曲順時宜,矯設方便,為取他意,或藏己失,不任師友,正教誨故。”
諂曲者為了如漁夫捕魚、獵人籠鳥般網帽他人,便放低自己而隨順當時的情況,見機行事,矯設很多身口意的方便,目的就是為了取悅對方或者隱藏自己的過失,以心地不正直的緣故,不能受持良師益友的教誨。
諂曲是教育學的一大難題,人心如果諂曲,會障礙直心流露,而無法忠實受持清淨的教誨。
諂是討好的心理,專門吹捧對方的優點。怎麼會有這種心態、行為呢?就是因為人有私心,人若無私,必定不會滋生諂媚。此諂媚如何而來?就是“為罔他故”,比如,想博取好感、騙取信任、求得寬恕、遮掩己過、贏得青睞時,就會揣摩對方的心意,以各種方式投其所好,取媚於他。究其根源,還是以我執和我所執才生起險曲的心態,其實“網帽他”最終還是為了滿足自我,保全自我,所以諂是自私的心理。在各種求名、求利、求取異性的場合,凡夫人諂媚的一面會表現得淋漓盡致。比如,為了討好首長,求得升遷,他就獻媚說:“這些小事不用您操心,我們有義務為您效勞。”見到首長消瘦,就說:“您為人民漚心瀝血,應當保重身體,人民需要你。”接待有權勢者時,總是低頭哈腰、滿臉堆笑、端茶遞水、“是是”連連,諂相可掬,這就是“曲順時宜,矯設方便”,目的就是取悅對方,並非出於真誠。凡夫的面目就是如此醜陋,若不修解脫道,出離煩惱,我們就會墮在這種完全雜染的境界之中。
九、“云何為害?於諸有情,心無悲愍,損惱為性。”
什麼是害?對有情心無悲愍,以損惱他人為性。缺乏悲愍是害心所的起因。《顯揚聖教論》說:“害者,謂逼惱有情、無悲、無湣、無哀、無憐、無惻為體。”
“能障不害,逼惱為業,謂有害者,逼惱他故。”
以害能障礙不害,而且會生起逼惱,即心存害心者會以手、石塊、刀杖或者各種製造痛苦的方式,壓迫惱害有情。
例如,隨意宰殺雞鴨等;繫縛、鞭打牛馬等;對怨敵恐嚇、貼大字報、關押、批鬥、遊街等;以現代各種恐怖主義的行為——綁架、謀殺、襲擊等,傷害他人。
如此多種的迫害、損惱,到底從何而來?這都是源於害心所。換句話說,一個人若對有情缺乏慈悲哀憐的善心,以冷酷的害心所推動就會生起此等損惱的惡劣行為。人類一直祈盼和平、安寧,如何才能實現呢?其方法必定是推行慈悲的教育,對治人類內心的害心所,如此才會止息人類相互的傾軋迫害,否則,和平、安寧不可能真正實現。
十、“云何為驕?於自盛事,深生染著,醉傲為性。”
什麼是驕?對自己所擁有的圓滿之事,比如,世間方面的年輕、健康、長壽、勇敢、富裕、具有權勢、出身高貴等,修行方面的持戒、修定、有聞思智慧、善於辯論等,深深地生起染著,以醉傲為性。
經云:“無正聞愚夫,見少年、無病,壽命等暫住,而廣生驕逸。”
我們或多或少都有這種習氣,稍有長處就好表現,非常陶醉,根源就是我執,執著我相,以“我”與“我所有法”的圓滿,而深深地染著,不由自主地緣著自己的高相而陶醉隨轉。
“於自盛事,深生染著”:“自盛事”是所緣,即能令自我榮耀的法,就是自我的功德相。對具有功德的我染著,就是驕,即一種貪炫自德的心理。以所緣不同,驕可以分為六種,即無病驕、少年驕、族姓驕、色力驕、富貴驕、多聞驕。廣義而言,凡是內心染著自己的所長,就是驕心。
現代女性如果容貌姣好、嗓音優美、有財富權勢、有體面的丈夫、學歷高、能說流利的外語、寫得一手好字,都會成為可驕之處。比如,有些相貌稍為出色的女性,常會攬鏡自照,自我欣賞半天,外出時常常趾高氣揚,神情高傲,好似萬花叢中的牡丹,自我陶醉,一直隨著高相而轉,這就是驕煩惱猛利的現行。當自己具足某種圓滿、功德或一技之長時,應觀察自己緣著能展示自我的法時,是何種心態?若是深生染著,自我感覺良好,輕飄飄、醉醺醺,這就是驕,一定要殲滅這種驕敵。
“能障不驕,染依為業,謂驕醉者,生長一切,雜染法故。”
驕的作用是能障礙不驕,而且成為一切雜染法的依處,換言之,一個陶醉在良好自我感覺中的人,必定會生長一切雜染法。對此如何認識呢?請觀察自己處在醉傲的狀態時,最愛什麼人?是否最愛自己?如此強烈地愛執自我,肯定是生長雜染法之因,以我執是雜染法之因的緣故。
酉二、二種中隨煩惱
十一、“云何無慚?不顧自法,輕拒賢善為性。” 什麼是無慚?不顧及自己人格,並且輕視和拒絕賢善,是它的體相。
“能障礙慚,生長惡行為業。謂於自法,無所顧者,輕拒賢善,不恥過惡,障慚生長,諸惡行故。”
無慚的作用是能障礙慚恥之心,能生長一切惡行。
不但對自己的人格無所顧忌,而且對賢善有德之人無所畏懼地隨意輕蔑,對賢善之法也輕視不敬重,絲毫不知慚恥和悔改以往的惡業,由此就會障礙慚恥,生長一切惡行。孟子說:“恥之於人大矣。” 人一旦喪失恥心,就會淪為禽獸。
《阿毗曇論》說:“何謂無慚?若自作惡內心不悔,是名無慚,復次無慚,若人無慚,於可恥法不恥,於惡不善法不恥,是名無慚。”(什麼是無慚?如果自己造惡之後,心裡不追悔,這名無慚,而且,如果對可恥之法不恥,對不善法不恥,就名無慚。)
十二、“云何無愧?不顧世間,崇重暴惡為性。”
什麼是無愧?即不顧及世間的公眾輿論以及他人的非議與責備,崇拜尊重暴惡之行。諸如崇尚迷亂、腐化的生活方式或者崇尚暴力,都是無愧。
“能障礙愧,生長惡行為業,謂於世間,無所顧者,崇重暴惡,不恥過罪,障愧生長諸惡行故。”
無愧的作用是障礙愧,生長一切惡行,即對世間輿論無所顧忌,崇重暴惡,對自己的罪過毫無羞恥感,由此障礙羞愧,生長一切惡行。
《阿毗曇論》說:“何謂無愧?若自作惡,不羞他人,是名無愧。復次無愧,若人不愧,於可羞法不羞,於惡不善法不羞,是名無愧。”(什麼是無愧呢?如果自己造惡,在他人前不知害羞,就名無愧,而且若人不知慚愧,對應當羞恥之法不羞恥,對不善法不羞恥,也名無愧。)
無慚與無愧此二煩惱,遍於一切不善心,一切不善業都是以無慚無愧而造就,其範圍比小隨大,比大隨小,所以名中隨煩惱。此二者的差別:無慚是不自羞恥,無愧是不羞於人。
酉三、八種大隨煩惱
十三、“云何掉舉?令心於境不寂靜為性,能障行捨、奢摩他為業。”
什麼是掉舉?令心於所緣境不得寂靜,這就是掉舉。由於心不寂靜,所以能障礙內心平等、正直、無功用住的行捨與所修的奢摩他。
掉舉是浮躁不安的心理,修寂止須要內心寂靜,如果心浮氣躁,就會障礙奢摩他的成就。
十四、“云何昏沉?令心於境無堪任為性。”
什麼是昏沉?令心對所緣境不堪能。比如,飽餐之後,身體沉重,頭腦混沌,坐著不願動,不堪能做任何事情,不久就會“呼嚕呼嚕”地鼓起風箱,沉沉入睡,這就是嚴重昏沉的相。
“能障輕安,毘缽舍那為業。”
昏沉作用是能障礙輕安和毗缽舍那。
昏沉是一種昏昧沉重的心理狀態。我們修觀,必須要令所緣境明明歷歷地現前,才會有成就。而昏沉時所觀境不能明觀,所以能障毗缽舍那。
十五、“云何不信?於實、德、能不忍樂欲心穢為性。”
什麼是不信呢?對三寶的真實事理、功德以及三寶所具的能力,心裡不能忍可、不樂欲,以心穢為體相。為何不信以心穢為性?因為“不信”不但自己的體相是渾濁,而且能染汙其餘的心心所,如同糞便自體污穢而且能染汙其他法,所以“不信”是以心穢為性。
“能障淨信,惰依為業,謂不信者,多懈怠故。”
不信的作用是能障礙淨信,成為懈怠的所依,即若對三寶不具信心,肯定會對善法,多有懈怠而不精進。
為什麼不信者必定多懈怠呢?從反面觀察,信、欲、精進此三者有因果關係,由信能生欲,由欲就能生起精進,法爾如此,如果數數思惟功德等,心裡忍可,自然就會生起欲,具有欲後,就能對善法勇悍歡喜。相反,若對三寶的事實、功德、能力等,心中不具清淨的信心,也不可能生起希求心,內心自然產生懈怠的趨勢。因此,對治懈怠,應當在因上著手,找到能生起精進的方便——必須重視思惟三寶的功德。比如《廣論》在引導學人進入每一道支之前,都是先說功德、過患,讓學人先緣功德、過患數數思惟,生起信、欲、精進,道理就在此中。《辨中邊論》說:“為斷除懈怠,修欲勤信安,即所依能依,及所因能果。”
十六、“云何懈怠?於善惡品修斷事中,懶惰為性。”
什麼是懈怠?對所應修之善與所應斷之惡,懶惰不做為性。
“能障精進,增染為業,謂懈怠者,滋長染故。”
懈怠的作用是能障礙精進,增長一切染汙,因為懈怠者整天耽著睡眠、躺臥,如此串習成性,唯滋長懶惰而已,於聞思修行或者利他事業,很難生起勇悍之心。又由於懈怠而不修應修之善法,不斷應斷之惡法,如此必然會天天增長種種染汙法。
不但對斷惡修善懶惰是懈怠,而且對雜染之事努力也是懈怠,為什麼“努力”也是懈怠呢?因為努力行持雜染之法,必然會退失善法。比如,在看電影、看球賽、唱歌、跳舞、上網、打牌、吃喝等方面很是投入,這些都是懈怠煩惱,會迅速增上雜染,因此不可認賊做子,玩物喪志,如此極易荒廢道業。
十七、“云何放逸?於染淨品,不能防修,縱蕩為性。”
什麼是放逸?即對染品的法不能防止,對淨品的法不能修集,是以縱逸放蕩為體性。
“障不放逸,增惡損善,所依為業,謂由懈怠,及貪瞋癡,不能防修,染淨品法,總名放逸,非別有體。”
放逸能障礙不放逸,放逸是增長惡法、損減善法的所依,即由於懈怠和貪瞋癡導致不能防修染淨品法,對此總的安立“放逸”的名稱。所以放逸只是依於貪瞋癡和懈怠的一分而假立,而非另外有一種體性。
十八、“云何失念?於諸所緣,不能明記為性,能障正念,散亂所依為業,謂失念者,心散亂故。”
什麼是失念?對所緣不能明白地記持。以此原因能障礙正念,而且是散亂的所依,因為失念者的心必定散亂之故。
此失念是正念的反面,就是常常忘記善法,不能記持心中,正念一旦忘失,繼而就會散亂。比如,居住在城市的修行人,如果不能常常提起正念,讓心緣善法而轉,不用一個月,就會嚴重地散亂。所以,每天應用一定時間閱讀聖賢書,這非常關鍵,古人說:“三天不讀聖賢書,面目可憎。”凡夫人都有健忘病,如果不對治失念煩惱,就很難克服散亂。如何對治呢?就是要“念法”!日日憶念正法,日久天長就會養成習慣。
十九、“云何散亂?於諸所緣,令心流蕩為性。”
什麼是散亂?對所緣令心流散放蕩為其體性。
“能障正定,惡慧所依為業,謂散亂者,發惡慧故。”
必須繫心一緣才能成就正定,以散亂自心無法收攝而專注在所緣上,所以散亂能障礙正定。另外,散亂是惡慧的所依,因為內心散亂之人必然會生起種種不正確的惡慧。
須知心有一種勢力,若向外流蕩在欲塵中,它會緣著欲塵,生起顛倒見。比如,生活在城市中,如果不能收攝自心,任其流連忘返在五欲六塵中,必定會生起顛倒分別的惡慧。散亂能否引發惡慧,觀察現代都市人的語言,就能明白,這些生長在大城市的人所說所想看似有理,非常精明,其實是惡慧深重,為何會造成這種病相呢?因為從小生長在這種環境中,最容易培養助長惡慧。生長在農村的人,所緣境相對單純,思想比較單純,所以惡慧也相對少些。
二十、“云何不正知?於所觀境,謬解為性。”
什麼是不正知?對所觀的境界顛倒理解,也就是不能真實通曉事理、因果。
“能障正知,毀犯為業,謂不正知者,多所毀犯故。”
不正知的作用是能障礙正知以及毀犯戒行等,即不能正確了知所觀境的人,對道行會多有毀犯。如何理解呢?如果不能正確瞭解各方面的事理因果,必定會引起取捨的錯誤,如此導致毀犯道德以及佛所制定的戒律。比如,不能正知某場合該去不該去或者時間是否適宜,不能正知某行為應作不應作,以這些顛倒的認識,就會造成很多戒行上的毀犯。《廣論》在座間修法中,強調“正知而行”也是基於此理。
午二、如何生起之次第分二:① 煩惱生起之根本 ② 此根本如何生起其餘煩惱之理
第二如何生起次第者。
對此,首先宣說煩惱生起的根本,再說以此根本如何生起其餘煩惱的道理。煩惱生起之根本又有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不同或者相同的兩種觀點。
未一、煩惱生起之根本分二:① 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他體 ② 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一體
申一、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他體
這是無著菩薩與世親菩薩的觀點,出自《瑜伽師地論》與《俱舍論》。
如許薩迦耶見與無明異者,譬如盤繩,略降黑暗,於繩實體不能明瞭,於彼遂起執蛇之覺。
如果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不同,應當這樣理解:比如盤繩,在夜幕初降時,不能明瞭繩的實體,因此對盤繩生起是蛇的錯覺。
“盤繩”比喻五蘊體,“略降黑暗,於繩實體不能明瞭”比喻無明,“於彼遂起執蛇之覺”比喻由無明生起薩迦耶見。
如是障蔽明見蘊體,由無明暗誤蘊為我,從此發生諸餘煩惱。
同樣,障蔽了明見五蘊的實體,由於無明黑暗誤認為五蘊是以自性成立的我,由此生起其餘貪瞋等煩惱。
申二、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一體
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一體,是中觀論師以及法稱論師的觀點。
比如,中觀應成派月稱菩薩在《入中論》中說:“慧見煩惱諸過患,皆由薩迦耶見生。”此中並未分開薩迦耶見和無明。法稱論師在《釋量論》也承許二者是一體,後文所引《釋量論》的頌詞,就是證明。
如許彼二為一,即薩迦耶見為煩惱根本。
如果承許無明和薩迦耶見是一體,即是把薩迦耶見歸為煩惱的根本。
總之,對煩惱產生之理,隨教典的論師們將無明安立為僅僅不了知實相本性,承許是未證與邪證中的未證,而且將壞聚見僅僅承許為我執,與無明他體。依此而言,首先從不明了五蘊自性的無明之中,生起執蘊為我的壞聚見,再從壞聚見產生出其餘的煩惱。如同在稍降黑暗時,沒有明瞭盤繩的實體,依靠盤繩生起執著蛇的錯覺。
而隨理的論師們承許,壞聚見本來就是無明的一種,所以也承許是未證與邪證中的邪證,而且是一切煩惱的根本。
未二、此根本如何生起其餘煩惱之理分二:① 略說 ② 進而剖析
申一、略說
此復由其薩迦耶見,執為我已,遂即分判自他差別。如是分已,貪著自黨,瞋恚他品,緣我高舉,執我常斷,於我見等及彼相屬所有惡行執為第一,如是便於開示無我之大師,及師所說業果四諦三寶等法,邪見謂無,或復生疑為有為無是耶非耶。
由於薩迦耶見執著五蘊是我之後,隨著就分出了自他的差別。在分別自他之後,便貪著自己的一邊(此即貪),瞋恚他人的那一邊(此即瞋);自高自大(此即慢);執著我是常恒或者斷滅(此即邊執見);對我見等惡見以及與之相關的各種惡行,執為最殊勝(此即見取見與戒禁取見);這樣就對開示無我的大師佛陀以及佛陀所說的業果、四諦、三寶等聖法認為是沒有(此即邪見);或者心裡懷疑此等有還是沒有?是還是非?(此即疑)
以上以薩迦耶見生起其餘煩惱的次第,只是總的按照大概情況而宣說,並非一定如此。比如,《俱舍論》中說:有首先不瞭解四諦的無明,以無明而懷疑四諦有沒有,然後依止邪師,聽聞邪言教,這樣串習成邪見而引生各種煩惱,造種種罪。
如《釋量》云:“有我知有他,執瞋自他分 ,與此等繫屬,生一切過失。”
如《釋量論》說:執著有自性成立的我,就有和“我”對立的“他”,於是貪執自黨,瞋恚他黨,以及與這些貪瞋等相連,而生起一切生老等過失。
這說明“我執”是一切煩惱與過失的根源。月稱菩薩在《入中論自釋》中也說:“從無始生死以來,起自無明地基,豎窮三界,橫遍十方,日日增長煩惱巉岩。”
申二、進而剖析
“由其薩迦耶見,執為我已,遂即分判自他差別”
“我”是緣五蘊妄執具有獨立個體之相,有了我執後,就會在我上安立差別。相反,如果不存在施設基——獨立的自我,則如何在“我”上安立可愛的我、尊貴的我、純潔的我、永恆的我、富貴的我、成功的我、有自性的我、新潮的我、精彩的我?如同對石女兒無法安立差別一樣。
自從將多分無常的五蘊執著成自性成立的我之後,以此獨立的我,就會執著“我”之外的其他五蘊為他,如此就有與我對立的他。
在引生煩惱之前,自己心中先是會顯現自他對立之相,有了自他的比較後,自然就會生起煩惱。分判自他差別之後,心前所現之法,如果隨順心意,就生貪著;違逆心意,便起瞋恚;比自我高上,就生嫉妒;比自我低下,就起我慢;與自我平等,就生競爭。諸如此類,一定是心裡現起“我”“他”對立之相,以二者對比所生的差別,而生起不同的煩惱。比如,一位冠軍站在最高的領獎臺,首先戴上金牌,全場響起掌聲祝賀他,此時冠軍自我高大之相就會凸現,與自我對立的是其他選手低下之相,有了高低的對比後,他的心自然緣著高相隨轉,無法平息,俯視眾人,這就是高慢。如果這位冠軍當時能觀見,只有無數微塵與剎那假合的蘊,並沒有高大的自我,也沒有低小的他,必定不會生起我慢。可見是由心中分判自他差別之後,才引起我慢。
對“心前分判自他差別”之義,必須深入細緻地思惟。比如,甲同學嫉妒乙同學,這是由於甲心中現起與“自我”對立的乙的圓滿相,比如,乙的相貌、口才出眾,學習成績優異,常受老師表揚,在很多場合表現出色或者很多同學擁護他。當圓滿的他相一幕幕在心中顯現時,甲的自我會極其不忍,越分別越嫉妒。最初入學時,甲和乙也不熟悉,甲並不執著乙,這時對中庸境的乙只是執他實有的愚癡心。但是,一旦乙的功德差別相顯現,嫉妒就無法遏制地生起。如果下一學期,甲的成績反超乙,而且得到老師的讚歎,此時甲心前現出低下的乙相,就會由嫉妒轉成我慢,得意萬分:這次總算敗在我手下。所以,同樣是所緣境的乙,由於分判的自他差別不同,就會引起嫉妒與我慢二種不同的煩惱。假如沒有自他分判的差別,絕對不會引生煩惱的差別,否則,就有“以同類因產生不同果”的過失。
再分析“貪著自黨,瞋恚他品”的含義。什麼是自黨與他品?從廣義而言,不僅是指補特伽羅,其實凡是一切相合自我心意、滿足自我的法都是自黨,凡是一切違反自我心意、不悅意之法都是他品,小至衣食、受用、環境、人、事,大到團體、宗派、見解、思想、民族、國家,都以自我的執著,而分成自黨與他品。一旦心前現起自黨,就會貪著不捨,而現起他品就會瞋恚排斥,這貪瞋的源頭就是執著自我。比如一件貼身時髦的衣服,能美化自我的形象,就會執著這衣服為自黨,貪著不捨。相反,如果能觀見無我,穿再美的衣服,也只是在無數微塵的聚合上包一層布,會生貪心嗎?既然無我,衣服能讓誰漂亮?沒有我,就不會有讓我悅意的衣服。如此觀察生活中的自黨,比如,對一輛小車、一幢別墅、一種飲食、一個可愛的人、一種文化、一首樂曲、一位崇拜的明星等,肯定是心中現起悅意相後,生起“我喜歡”之念,然後耽著不捨,其根子就是我執,一旦自我消失,到底“誰”在喜歡呢?
曾經某縣城的一位首富,首先購買了賓士,成為當地一大新聞。此人為了顯示闊氣,在買車的當天,戴著墨鏡,駕車來回巡遊城中的每一條街。這種對虛榮的貪執,根源就是我執,他這樣做唯一是為了滿足自我,否則,如果是木頭人坐在賓士中,不可能得意洋洋。
貪瞋二者關係密切,如同兄弟。瞋源自於貪,我們常說:“愛越深,恨越切”,因為貪是對某法耽著不捨,如果另有一法障礙自我貪欲的實現,就會產生瞋恚。如同一隻手要緊緊握住某物,如果有人搶奪或者障礙求取,另一隻手就會揮拳出擊。我們內心的動作也是如此,“自我”不願捨離對境時,如果有外力造成妨礙、破壞,心執著越強,對這違逆境的抵觸心態也越強。比如,足球迷觀看世界盃足球賽的現場直播時,如果受人阻撓,就會爆發瞋恚。又如,天人墮落時會生起瞋心,產生大痛苦,追溯根源也是來自貪欲。存活的時候,天人對天界的五欲執著得厲害,失去這一切時,也就極為痛苦。此情形如同吸毒,吸毒時深深陷在強烈的樂受之中,自我得到極大的滿足。但沒有毒品或有人阻止他吸毒時,就會生起強烈的瞋恚,為了吸毒可以不惜摧毀一切。
此外,以薩迦耶見為根源會引起見取見、戒禁取見、邪見和懷疑。為何如此?因為凡夫基本上,念念都落在薩迦耶見中,對無我空性一無所知,這樣就可以斷定:乃至未聞思空性教法之前,不論他怎麼修道,所執之見始終不相違我執,種種行為也不可能抓住對治我執這個重點。換言之,雖然會有各種外道或者類似外道的見解行為,目的也是解脫,但是以薩迦耶見攝持之後,都會落在戒禁取見與見取見之中。相反,假如對人無我有所認識,必定不會將這些千奇百怪的見解行為執著為最殊勝。一般的人不要說修“無我”,連聽都沒聽過,他們認為存在自我天經地義,以這種堅固的我執障礙,對開示無我的佛陀以及佛所說的四諦、業果、三寶等,自然會猶豫,不能信受,因為這和他內心深處的執著正好完全相反。或者說,因為我執心強,念念執牢一個我,此時完全障蔽了智慧,如同盲人,不見真實的大師、三寶、業果,對此會否定、懷疑。相反,若能增上無我的見解,自然對大師、三寶、業果等會生起日益清晰的定解,就像逐漸消除眼翳後,自然明瞭一切顯現。
可見輪迴的根在於我執,凡夫的一念一言一行都是圍繞著我執而進行。比如,常人一天的所思所行,無非是為了得到財富、名譽、地位、異性,追求此等又都是為了滿足“自我”,一日如此,一生也是如此,生生世世都是如此。人人都圍繞著“我”執在轉,輪迴就此而形成。對凡夫而言,人生的意義就是實現“我”的圓滿,無論是地獄、旁生還是無色界天,都以“我”而存在。一旦“我”消失,就不會有業與煩惱,整個輪迴也就隨之消亡。可見,執我,輪迴立,不執我,輪迴亡,因此,我們所有解脫的修行都應當圍繞破除我執而進行。
以下宣說能生煩惱的因,《瑜伽師地論‧本地分》中宣說了能生煩惱的六種因素,此中每一種因素,我們都要結合自相續觀察,認識六因與煩惱之間能生所生的關係。
午三、能生煩惱之因分七:① 所依 ② 所緣 ③ 猥雜 ④ 言教 ⑤ 串習 ⑥ 作意 ⑦ 攝義
第三能生煩惱之因分六。
能生煩惱的六個因:所依、所緣、猥雜、言教、串習、作意。
未一、所依
所依者,謂煩惱之隨眠。
生煩惱的所依就是煩惱隨眠,即潛伏在心相續中的煩惱種子。
因為煩惱未現行之前,是處在種子位,尚未蘇醒,所以稱為隨眠。一旦值遇外緣,經過非理作意,因緣聚合,就會不由自主地萌發煩惱。就像由種子萌生果實的所依是種子,同樣,因為依煩惱種子生起煩惱現行,所以煩惱種子是能生煩惱的所依。《瑜伽師地論‧卷八十九》說:“復次,煩惱品所有粗重隨附依身,說名隨眠,能為種子,生起一切煩惱纏故。”
單以煩惱種子還不能生起現行,必須具有所緣與非理作意。
未二、所緣
所緣者,謂順生煩惱境界現前。
煩惱生起的所緣境,即能隨順煩惱生起的境界現前。也就是隨著某種境界的現前,會引發相應的煩惱。
具體來說:我們心前現前可愛境時,心一執著,貪心隨即就會生起;現起不可愛境時,瞋心就會引發;現前高大境時,就會嫉妒或者自卑;現前低劣境時,又會生起我慢以及藐視;現前平等境時,又會生起競爭之心;或者在觀眾面前,會狡詐諂誑。總之,隨著不同境的現前,會隨之生起不同的煩惱,此即“觸境生情”。相反,境界不現前,相應的煩惱就不會衍生,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就是這個道理。如此便知,隨順煩惱的境界現前,就是能生煩惱的所緣。
宋朝大儒程明道,年少時好打獵。後來他見到周濂溪先生,自認為已經改了這個嗜好,周濂溪說:“你說得太容易了,其實只是潛伏,未發作而已,一旦萌動,還如以往一樣。”十二年之後,程明道偶然見到獵人,果然還有歡喜心,這才相信周濂溪所說不謬。這是煩惱隨眠遇到境界現前,就生起煩惱的例子。
凡夫的相續如同一個大動物園,裡面睡著虎、狼、豬、雞、狐狸等。煩惱未現前時,如同野獸沉睡時,看似風平浪靜,但是一旦遇到境界,就像野獸醒來。比如,隨順生瞋的怨敵現前,心中的老虎就會躍起,怒目圓睜;遇到隨順生貪的五欲境界,心中的雞立即就會亂飛;平常在非悅意非不悅意的一般境界當中,就像豬一樣愚蒙,顛倒執著。
未三、猥雜
猥雜者,謂隨學惡友非善士夫。
猥雜者:猥即卑下、鄙陋,雜即混雜,能令心惱亂,趣向下流之法,就是猥雜。此處是指隨學惡友而不是善知識。
如何才能判斷誰是惡友誰是善友呢?單以外相很難辨別,即使表面的名聲、地位、眷屬、穿著、語言讓人覺得是善友,實際並不見得。關鍵要看此人對自己內心的影響。如果和他交往,會增上自己的貪瞋,或者令身心更散亂,這就是猥雜。相反,每次親近他,會讓自己內心得到淨化,更加明清,增上信心、精進等善心,這就是善友,能帶來善的影響,讓自己煩惱降低。
為什麼猥雜會助長煩惱?因為與人相處,自己身心會受之影響,如果惡友某種煩惱強盛,你隨學他,也會增上此煩惱。比如,電影銀幕中人物的言行,對觀眾起著示範作用,如果效仿,自己的心就會轉變。若是負面的言行,會讓人增上貪瞋等煩惱,若是正面的言行,也能讓人增上善心。
銀幕上光色與聲音組合的假相,尚且能影響自己,更何況現實生活中,有心識的惡友,其影響力更強。如果惡友的力量強大,所受的感染也會越深,往往會不由自主地模仿、隨學他的見解言行,不知不覺就會被他同化而淪為下流。比如,一位純樸的農村姑娘到大都市做保姆,女主人的生活方式成為她追求的目標,相處的時間一久,她的內心就有變化,原先好的品德逐漸消失,變得愛慕虛榮、追求物質享受、喜歡打扮、內心不誠實。所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猥雜必定會增上煩惱。
相反,如果依止善友,因為他有清淨的見解、賢善的心理以及行為,自己的內心會被他感化,心態、行為會被他攝持而趣入正道。
以下舉一則公案說明:宋代潭州的福嚴良雅和尚,傾慕真如喆的標緻可尚 ,但是不知他平常親近什麼人。一日,見他和大寧道寬禪師、蔣山贊元禪師、翠岩可真禪師同行,良雅禪師很欣慰,對真如喆說:“諸大士法門龍象,子得從之遊,異日支吾道之傾頹,新祖教之利濟,固不在予之多囑也。”(這幾位大士都是法門龍象,你能和他們相從交遊,日後拯救佛門的傾頹,彰顯祖道的利濟,就不用我再三咐囑了。)由此公案,就能看出依止善友的重要。一個人一生能有何等成就,和他跟什麼人隨學有絕大的關係。
未四、言教
言教者,謂聽聞邪法。
言教者,就是聽聞顛倒之法。
判別邪法不是在外在形式上,而應在內心感受上判別。人人都希望離苦得樂,所以邪法也都鼓吹是安樂之道,但關鍵在於,依止某法是否真能獲得安樂?或者此法所標榜的是不是真實的安樂?
要獲得安樂,一定要造安樂之因,這個因就是善心,如果一法能讓你增上利他心,減滅貪瞋煩惱,這就是正法。相反,如果讓你煩惱增盛,我執增強,這就是邪法。關鍵要觀察內心的變化,如此才能真正辨明邪法與正法的差別。
凡是邪教都會宣稱:行持某種行為可以獲得安樂;而不會說自己的教是讓人獲得痛苦的教。而且他們會製造偽證或假像,宣說相似的理論,動用宣傳工具或顯示有漏神通,加強影響力。如果聽者沒有辨別能力,不加思索地被動聽受,聽聞多了,內心就會逐漸加強對邪說的執著,不由自主地受邪見支配,整個身口意隨之而運轉,如此延續只會增上煩惱。因為邪法唯是增上煩惱的因,所以越是隨學行持,就越會染汙相續。比如,有人說:“追求物質享受是人生的意義”,世人如果信奉這種言教,後果就是增上對物質的貪欲,對生活的要求會越來越高,越來越不知足。又比如,納粹分子宣稱:“必須滅盡低劣的猶太人種,才能實現人類種族的淨化”,受這種邪見染汙的納粹黨徒,心中不由自主地生起對猶太人的瞋恨。所以,言教與煩惱的產生有直接的關係。
未五、串習
串習者,謂增長煩惱昔串習力。
串習,即是指能增長煩惱的串習力。
當煩惱現行時,如果數數不斷地串習,導致煩惱勢力強大,以此勢力能讓未來的煩惱增上而產生,所以串習也是能生煩惱的因素。比如,某人愛說綺語,在煩惱現行時,不斷地隨著煩惱而轉,以此串習勢力,將來綺語煩惱會更猛利地生起。再比如,一再串習貪心後,所貪境不必現在眼前,心緣著總相,就會強烈生起貪心。
未六、作意
作意者,謂妄增益愛非愛相,及於無常妄執常等非理作意。
作意者,即虛妄增益可愛或不可愛相,以及對無常妄執為常等 非理作意。
比如,當心前顯現某人可愛相時,可以觀察心前的現相是否符合真實狀況?對境本來是以業和煩惱造就的不淨有漏法,五臟六腑腥臭污穢,沒有任何悅意之處,又是無數微塵暫時的聚集體,剎那生滅不已。但凡夫卻以非理作意,將它變現為清淨可愛之相,執著是固定不變、一體的可愛相,認假為真,這唯是以心假造放大之相,不符合事實真相,這就是增益相。隨此非理作意就會引生貪心。相反,以如理作意會不會增上貪心呢?若見到對境是有漏法,具有不清淨、無常、多分的本質,本來就沒有任何可以貪執的可愛相,這樣就會止息煩惱。
我們平時應當好好觀察分別心作意的方式,認清其虛妄的本性,否則,就會處處受其矇騙,切記分別心的作意方式一直都是非理,不可信賴。本來是多分之法,分別心卻將它單一化;本來是不斷變化之法,分別心卻將它固定化;本來是苦、不淨的本質,分別心卻將它執為安樂、清淨。原來我們是完全信任分別心,任其指揮,現在明白它只是非理作意之後,應當趕緊對治。
以上六因當中,第一所依(隨眠)、第二所緣(境界現前)、第六非理作意,這三者是主因,不可缺少。《集論》以及《俱舍論》都這樣宣說。《俱舍論》說:“由具尚未斷隨眠,境住非理之作意,此三因中生煩惱。”而這三因當中,又以非理作意最為主要。在未生起空性智慧之前,無法根除煩惱種子,由於因緣力,也無法避免出現所緣境,因此,遮止非理作意就顯得極其重要,修行的進步也體現在能否安住在如理作意上。
如果修行人一日之中,十分之九的時間都在非理作意,如此能否生起佛法的智慧?如果生活在大都市,不肯放棄追求現代時髦生活,腦袋就像煩惱加工廠,非理作意馬不停蹄,卻口口聲聲說自己在學佛,是不是以學佛為時髦,拿佛法開玩笑?想證得煩惱大圓滿?
不要以為自己真的在修行,這非理作意無勤就能生起,起心動念、一言一行都是受非理作意的指使。煩惱深重、心不清淨,念佛參禪、思惟觀想不得力,還是因為非理作意的力量強大。如果不在此處轉變,聞法也是枉然,聽聞二分鐘正法,稍有感受,課後八百分鐘都在非理作意,聞法所得少許正知正念早已拋到九霄雲外,還妄想獲得寂靜安樂。
從下士道到上士道整個道次第的修心過程,就是數數如理作意而修心的過程,如果修學時間較長,而煩惱仍未減滅,不是法不得力,而是未能如理作意,未依法思惟,結果唯是虛學而已。皈依三寶最主要的是皈依法,皈依法的學處是“親近善士,聽聞正法,如理作意,法隨法行”,其核心是如理作意。聽聞聖法之後,緣聖法如理作意,如此才能對治煩惱,轉化自相續,才能彰顯聖法的淨化功能。
未七、攝義
以上宣說了生起煩惱的六因是隨眠、所緣、猥雜、言教、串習和作意。以下對應當今的社會現實,逐一詮釋六因,就能明白如今人類煩惱為何如此熾盛。
隨眠:對凡夫而言,無始以來深植在相續中的煩惱種子無量無邊,從古到今沒有差別。
所緣:如今誘發種子現行的外緣相比古代,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社會物欲橫流,在都市的街頭,處處聳立著耀眼迷離的看板,商舖飯店森然密佈,我們的六根時時處處都被強大的欲塵包圍,所受刺激的強度遠勝古代千百倍。一接觸到這些六塵,自心就會不由自主地隨之而轉,潛伏的煩惱種子頓時猛利現行,很快就迷失在塵境中。同時,人們的思想、言行相互感染,從而增上煩惱濁與見濁。在激烈的競爭當中,幾乎每天都無法遏制地現行驕慢、嫉妒、虛榮、攀比等煩惱。
這個時代顯著的特徵就是資訊業發達,各種媒體資訊通過影視、網路、雜誌等衝擊著我們的視野,通過耳目直接挑起內在的煩惱,因為所緣境紛繁迷離、閃現頻繁、感染性強,所以眾生的煩惱也就不斷地增上。
猥雜:古代人們是隨學聖人賢士,但現代人卻崇拜影星、歌星、球星以及商界、政界的成功人士,作為自己行為的導師。他們的生活方式成為人們,尤其是青少年的模仿對象。不論飲食服飾還是言行舉止,乃至於生活習慣都深深影響著狂熱的追星族。其實這些明星、成功人士,原本就是貪瞋煩惱熾盛的具縛凡夫,他或她如何能指引我們走向自我淨化的正道呢?
言教:古時候,人們恭敬聖言,以聖賢的經論教言為準繩,代代相承,沒有中斷。人們因為依止了聖言量,而具有正知正見,知道如何取捨,但傲慢無知的現代人不再尊崇聖賢,完全推翻聖言量,認為是迂腐、封建、迷信思想。一正不立百邪叢生,隨順煩惱以及宣揚貪瞋癡、斷常見的邪說紛紛粉墨登場,人們接觸的盡是如何享樂、欺詐、競爭的說教或自欺欺人的自我包裝技術……。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種種方法都是誘發、增上煩惱的邪說,我們無始以來的煩惱已經夠深重了,再受這些邪見的薰染,導致內心更加污濁。
非理作意:現代人因為不依止聖言量,而喪失了取捨的智慧以及辨別善惡染淨的能力,遇到誘生煩惱的對境時,不知道防護對治,非理作意隨即現行,一發而不可收拾。
串習力:如果煩惱不加以對治,就不會止息絲毫,相續中的貪瞋癡只會不斷串習加強,即便遠離對境,在獨處乃至睡夢時,煩惱依然會湧沸,一旦失控,就會現前各種嚴重的心理疾病,甚至於精神崩潰、人格分裂、喪心病狂。
對此再以具體例子分析。比如,一位受性開放思想(言教)影響的青年,被朋友(猥雜)引到網吧上網,他下載了黃色網站的資訊(所緣),當眼耳接觸到婬穢色聲時,內心毫無對治力,無間就生起非理作理(非理作意),相續中的貪欲種子(所依)如水決堤,洶湧澎湃,螢幕上有多少剎那的資訊閃動,相應就會現起多少剎那的不淨念頭,如此持續數小時後,煩惱不斷猛利增上,形成強大的串習力(串習力),即使他離開了網吧,仍然會沉溺在染汙的心態中。
以此為例,展開分析現代生活的各方面,我們就會知道現代人的煩惱為什麼如此深重,這個時代為什麼被稱為五濁惡世。
午四、煩惱的過患分四:① 具有極大過患之理 ② 計煩惱是怨敵之理 ③ 對照祖師教言,宣說修習對治法 ④ 攝義
未一、具有極大過患之理
第四過患者。謂煩惱才生,先能令心雜染。
煩惱才生起就會蒙蔽自心,如同戴上墨鏡後,就不能客觀地看待所緣境。
倒取所緣。
心被煩惱蒙蔽之後,隨即就會顛倒執取所緣境,對無常、苦、不淨、無我生起常、樂、我、淨的顛倒。
我們生起煩惱時,整個心都是顛倒執取所緣境,毫無理智可言。比如貪欲,常言說“戀愛中的人十個有五雙智商是零”,就是因為以貪欲顛倒執取對境,不由自主地顯現清淨可愛之相,沉溺在其中,完全不管也不考慮其他的事。又比如瞋心,《入中論》曾說瞋心可以奪去辨別理非理的智慧,瞋心才生起,就牢牢執取對方的損害相,並且一再強化,自心完全被瞋恚所控,無法回轉。又比如慢心,如果有位農民一夜暴富,成為世界首富,我慢心必定也會隨之驟起,執著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不願放下高大的我相。知道上述內容之後,我們必須結合自身經歷思惟,觀察“自己生起各種煩惱時,是否處於顛倒執取所緣境的狀態?”這樣才能對煩惱倒取所緣的過患,生起真正的定解。
堅固隨眠。
生起煩惱時,會堅固煩惱種子,即令自相續中煩惱粗重的種子進一步轉成上品,難以破壞。 同類煩惱令不間斷。
生起煩惱時,會輾轉引發同類的煩惱,令同類煩惱一次次相續轉起。這種同類煩惱相續的過患,極其可怕,每個人應反觀自相續,何種煩惱最為粗重?如果沒有努力對治,這類煩惱是否會一遇到緣,就反覆現起?比如,為官多年者的言行舉止之間,自然流露出一副官派,只要留心觀察,處處可以看到他傲慢煩惱的現行。
於自於他於俱損害,於現於後於俱生罪,領受苦憂。
“於自於他於俱”是從受害的對象而言,煩惱對自己或他人以及自他雙方都會造成損害;“於現於後於俱”是從損害的時間而言,以煩惱生起今生的罪業,生起後世的罪業,以及今生和後世都會生起的罪業。由於罪業的力量讓人領受身心的憂苦,失去一切快樂。
感生等苦。
以煩惱能引起受生等種種大苦。這是因為煩惱是苦因的緣故。“等”字包括老、病、死苦或者生死流轉所攝的三苦、六苦、八苦等無量痛苦。
遠離涅槃。
煩惱能令相續遠離涅槃的安樂。 退失善法。
相續中原有的種種殊勝善法會因為煩惱而退失。
比如,起一次瞋心,就會燒毀功德林,毀壞多劫布施修福所積累的善法資糧。如果煩惱頻繁而起,就會降低智力、心力,喪失記憶力,退失已有的信心、精進或者修法的境界,原先心底清明,遇事反應靈敏,如今心智蒙蔽,反應遲鈍,這些都是退失善法之相。
衰損受用。
能令資財衰損散失。 赴大眾中,怯懼、無樂及無無畏。
走到大眾場合當中,內心會膽怯、恐懼、慌張,自慚形穢抬不起頭,內心痛苦,無有安樂,不能心無畏懼。 一切方所惡名流布,大師、護法、聖者呵責。
惡名會傳遍所有地方,常常被佛陀、護法和聖者們呵責。
臨終憂悔,死墮惡趣。
臨命終時,回憶起一生所造的大惡業,內心就會生起大憂悔,不但如此,而且此身壞滅之後,還要墮入惡趣中。
不能獲得自己義利。
不能證得殊勝的義利。
以下引《大乘莊嚴經論‧梵住品》當中的一頌,宣說煩惱的十二種過失——三壞、六呵、三過。
《莊嚴經論》云:“煩惱壞自、壞他、壞淨戒。”
《莊嚴經論》中說:煩惱會毀壞自己、毀壞他人、毀壞淨戒。
三壞者:壞自者,就是以煩惱造下殺生等罪業,自己今生要遭受殺害或捆縛,後世轉生在地獄等惡趣中,被痛苦摧毀;壞他者,就是損壞他人的生命、財產、妻兒等,毀壞了其他有情;壞淨戒者,就是以煩惱造惡會損壞所受的戒律。
“退損、失利、護法大師呵、鬥諍、惡名。”
煩惱還會導致退失戒律,失去利養,護法、佛陀的呵責,同梵行的鬥諍以及惡名遠揚。
六呵責者:自呵責、他呵責、護法呵責、大師呵責、梵行呵責、十方人呵責。
“退損”對應“自呵責”,以煩惱而退損戒律者會自責:我已經捨棄了聖者們讚歎的善趣之道,反而趣入惡趣之道,我現在已經無藥可救。如是心生憂惱、後悔,極其沮喪、怯弱。
“失利”對應“他呵責”,以前的施主們也想:此人是造惡之人,不是應供之處。因此不再供養他,從此失去衣食資具等利養,生活非常困難。
“護法呵責”,以前具足戒律,未破損時,常受護法神等擁護保衛,現在卻遭到護法的呵責,從此不再護衛他。
“大師呵責”,佛陀也在律藏中以各種方式呵責:“此比丘不是比丘,毀壞了沙門之法,如騾之行,如死屍一般”等。
“鬥諍”對應“梵行呵責”,具足梵行者也說:“他是破戒者,我們不應與他共住。”以這種言語抑貶和諍論,進行制罰、驅擯等羯磨。
“惡名”對應“十方人呵責”,在十方都流傳“某某犯了戒,造了這樣那樣的罪業”。
“他世生難處、失得未得意、獲大憂苦。”
三過者:後得的三種過失。
一“他世生難處”,不但今生要受眾苦,來世還要轉生到地獄等沒有佛法的無暇之處;二“失得未得”,相續中已有的多聞、持戒、四無量心等功德,以煩惱會退失、毀壞,未有的功德也不能獲得;三“意獲大憂苦”,內心會生起強烈的後悔與難以擺脫的憂惱愁苦。
未二、計煩惱是怨敵之理
《入行論》亦云:“瞋愛等怨敵,全無手足等,非勇智如何,彼令我如僕。”
《入行論》所舉比喻非常形象,學人可以隨之思惟:瞋恚、貪愛等怨敵,他們有沒有手足等肢體?一顆微塵也沒有。勇敢和智慧呢?也沒有,煩惱是無明的自性,肯定沒有任何智慧,而且只要現前對治法,它就無法對抗,所以也不是勇士。這樣一個不具形體、沒有智勇的敵人,為何能讓我如奴僕般俯首聽命,任之使喚?”
“安住我心中,歡樂反損我,於此忍不憤,忍非處 應呵。”
“煩惱怨敵安住在我的心中,形影不離,我給他歡樂,他卻反而以地獄火燒等各種痛苦損惱我,對這樣一個怨敵本不應當忍讓,我卻一再忍受而不瞋恨,這是極應呵責的事。”
首先應當以智慧如理辨別敵友,之後對友人應當感謝,對敵人則不應安忍,應當奮起還擊,不能軟弱,成為任人支配的懦夫。如果錯誤對待,憤不應憤、忍不應忍,則非常不應理。
一般不具佛法智慧的人,都認為外敵是真正的怨敵,但是如理衡量所得的結論,卻完全相反。
外敵施害並非無緣無故,肯定是前世損害對方的等流果,按理應當順受,因為順受可以減免多劫的地獄大苦,是消自己的惡業。另外,外敵損害自己,正好成就自己的安忍波羅蜜多,是極為難得的逆增上緣。因此,對修行人而言,外敵如如意寶般難得。
但煩惱恰恰相反,煩惱只會損壞自己的善法資糧,如同盜賊,將相續中的功德財富洗劫一空,而且以煩惱造作惡業,必定會引生現世與後世的大苦,損害自他,喪失一切安樂,所以對它安忍極不應理。蘭仁巴說:“世人將應作親人的眾生視為仇敵,將傷害自己的煩惱反而不當作仇敵,這以佛法而言,是認識上的對錯顛倒。”
以下比較內外敵人所作損害的程度。
“一切天非天,設與我作敵,彼不能令入,無間大火中。此大力惑敵,若遇須彌峰,且不留灰塵,能剎那擲我。”
“即便所有的天與非天,一起與我為敵,最多也只能讓我失去一世的生命,只要自己不造地獄之業,外敵不可能將我擲入無間地獄的大火中。但勢力強大的煩惱敵,卻能在剎那之間,將我拋入無間地獄的烈火中,即使須彌山王遇此烈火,也會被焚盡無餘,不留些許微塵。”
再具體思惟此內容:
外敵是盡法界的所有天與非天,數量之多,可以佈滿整個虛空界,而且具有大威勢。然而,即便此等外敵使用寶劍、金剛等殺傷力最大的武器,以最殘酷的刀剮、車裂等手段加害我,又能如何?最多將我身體毀成粉末,斷我一世性命。
而煩惱敵的危害,卻遠遠不止於此。比如,在煩惱發作時,毀謗上師和正法,或者辱罵僧眾等,雖是剎那所造惡業,卻足以將我拋入無間地獄,感受烈火焚身之苦,彼時不見色身,唯聞哀嚎之聲,如此剎那不息之苦,需要持續無量劫,從地獄脫免後,還要墮為餓鬼、旁生,乃至做人也要感受痛苦的等流果。
比較這二者,就可以知道,縱然彙集所有天與非天外敵的力量,相對煩惱的損害力而言,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別解脫經》說:“如果遇到毒蛇,不過喪命而已,然未對治煩惱,觸犯戒律,須十萬劫中在地獄受苦。”
再比較內外敵人的為害時間。
“如我煩惱敵,長時無始終,餘敵皆不能,至如是久遠。”
“煩惱敵長期無始無終地盤踞在我心中,只要我沒有對治,他就會不斷損害我,其他怨敵都不能如此長久地損害我,最多數十年與我為敵。”
煩惱損害我們的時間確實沒有初際,比如,現在生起的一念貪欲,一定是前面貪欲的等流,而前面的貪欲又是源自再前面的貪欲……,如此便可推知,一念貪欲實際是從無始相續而來。對凡夫而言,出世間的寂靜可以說一次都沒有夢到,可是對煩惱卻再熟悉不過了,無始以來,始終盤存在心中,如果這樣還不能認識,則就太沒有自知之明了。
而且如果不加以對治,煩惱仍然會盤踞在心中,一遇境緣就會發作,每一次都是讓我們焦頭爛額之後,才肯甘休,而且一次又一次,不會自動終結。所以,若未發起對治,煩惱加害我們的時間也沒有後際。
由此可見,煩惱傷害我們的時間太漫長了,如果有外敵在億萬年中與我們為敵,尚且會覺得鬥爭漫長得讓人恐怖,而煩惱損惱我們又何止億萬年,身心被它控制的時間,真是無邊無際。因此,世上最殘酷、最長久的敵人唯一是心中的煩惱,受生以來,日日受其傷害,為什麼還甘願忍受呢?如果放任外敵欺負我,次數稍多,他也會自覺無趣,但煩惱並非如此,即使已欺壓我無數次,一有機會,仍然會仗勢欺損我,只要我不奮起反擊,它就會永無休止地毀壞我,從來不會心軟。
“若隨順承事,悉為作利樂,若親諸煩惱,返作苦損惱。”
“如果能隨順承事外敵,他們的心態也會改變,還能對我作利樂,但煩惱敵卻實在難以相處,越是親近、隨順,他反而越會損惱我。”
此中道理前文已經宣說過,就是因為隨順煩惱只會堅固隨眠,讓同類的煩惱相續不斷,所以煩惱如同毒癮一般,越隨順越讓人難以自拔,最後會導致毀滅。《佛子行》說:“一切妙欲如鹽水,如何享受越增貪。”
此說過患,皆當了知。
對此處所說種種過患,都要一一反覆思惟而瞭解。如此內心才會生起定解:世上最大的敵人原來是煩惱。
未三、對照祖師教言,宣說修習對治法
又如阿蘭若師云:“斷除煩惱,須知煩惱過患、體相、對治、生因。由知過患,觀為過失,計為怨敵。若不知過患,則不知為怨敵。故如《莊嚴經論》及《入行論》所說思惟。”
又如阿蘭若師說:“若要斷除煩惱,必須先瞭解四個方面,即煩惱的過患、體相、對治以及能生煩惱的因。由了知過患,觀察過失,就能認識煩惱是怨敵。相反,若不知過患,就不會認識到煩惱是怨敵。因此應按《大乘莊嚴經論》以及《入行論》所說而思惟。”
又云:“知煩惱相者,亦須聽對法,下至當聽《五蘊差別論》,了知根本及隨煩惱。於心相續若貪、瞋等,隨一起時便能認識,此即是彼。他今生起,與煩惱鬥。”
阿蘭若師又說:“要想知道煩惱的體相,就必須聽聞《俱舍論》,最起碼應當聽聞世親菩薩所造的《五蘊差別論》,了知根本煩惱以及隨煩惱。如此心相續中貪瞋等煩惱,隨一生起時,就能認識,這就是貪,這就是嫉妒。知道煩惱現在生起後,就能立即與煩惱決鬥。”
朗日唐巴尊者在《修心八頌》中也說:“願我恒常觀自心,煩惱妄念初生時,毀壞自己他眾故,立即強行而斷除。”《佛子行三十七頌》也說:“煩惱串習則難治,念知士持對治劍,貪等煩惱安生時,剷除其是佛子行。”對治煩惱刻不容緩,如同毒蛇噬指,應當機立斷,否則,一旦煩惱在相續中不斷增長,就難以對治了。
大恩上師在宣講《入行論》時,曾經說:“自己生起貪瞋煩惱時,應該好好用石頭、木棒打自己一頓,給煩惱怨敵一個深刻教訓,讓它老老實實,不給它一點輕鬆的機會。”
須如是知。
必須如是瞭解。
未四、攝義
在佛教中,“阿羅漢”意為殺賊,含義極深。這是告訴我們應該與誰鬥爭、誰是勇士、何為修行。告訴我們,聖賢之路是念念向內對治煩惱,此外再無修行成聖成賢之道。以前我們一致向外,認為打敗競爭對手才是英雄,其實這樣並不能成為英雄。不知一切過患的源頭是自心煩惱之前,很難成為真正的修行人,只有認識到唯一的敵人是自相續的煩惱,才能明確人生的理念、目標乃至修行之道。
常常可以見到一個鮮明的對比,眾多強者在世間領域中都能勝伏敵人,就是無法戰勝自心煩惱,煩惱敵一來,馬上舉手投降,所以稱不上真正的強者。相反,若能降伏自心煩惱,內憂一除,自然就解決了外患,而且還能真正地利益他人,所以真正的大英雄是降伏自心、戰勝自己的人。《大乘莊嚴經論》說:“恒時誓勤作,殺賊為無上。”這是描述菩薩精進的兩種自性,即以偉大的誓願以及精勤的方便為自性。所謂“殺賊為無上”,是指菩薩修行精進,唯一是為了殺自他煩惱賊,獲證無上菩提,這是大乘行人唯一應作之事。
學習煩惱的過患,知道了真正的敵人不在他處,正是盤踞在自相續中的煩惱,若不根除煩惱敵,永生永世都會受其損害,而出離輪迴之法,唯一是降伏煩惱,因此,我們應當每天挺起脊樑,與煩惱敵決鬥,這並非只是比喻而己,真實就是如此。只有對此生起定解,才能堅決地轉變行為。
大修行人二六時中,念念對治自心的品格,並非與生俱有,而是因為以智慧認定此理後,就不再向外追求、向外護親伏怨,不再作此等無義之事,心思完全內歸,致力於降伏自心。因此,抉擇清楚真正的敵人之後,身心就會有所轉變,從向外轉為向內,唯一在自心上做功夫,唯有如此,才能堪稱是修行者。也只有這樣抉擇,身心才能踏實,相反,如果未能如此抉擇,就會始終無力決定自己的行為方向。
因為沒有佛的言教,無始至今,始終不知道真正的敵人,只是在外境上分析、比較,一遇到問題就指責他人,歸咎於他人,認為一定要順從我的心意,一定要依我心意行事,違背了我的意願,我就不高興,不知道這是認賊作子,任憑煩惱指揮。現在發現煩惱才是真正的敵人,必須剷除,這就是我們認識上的轉變。
學習集諦如同瞄靶,找准靶子後才好射箭,若未看准靶子,難免會誤傷自他。看准靶子,就是找准敵人,先前因為沒有找准敵人,始終不能殲滅敵人,現在經過一番觀察抉擇,決定了敵人就是自己,因此以後所有精力,都要對準這個敵人,不再為其他事情分心。
並非只有古人需要天天觀心,現代人可以任性胡為,想怎麼貪就怎麼貪,要怎麼競爭就怎麼競爭,愛怎麼出風頭就怎麼出風頭,該怎麼包裝就怎麼包裝,這是讓煩惱當家作主。雖然時代不同,外境變化很大,但是苦的本質和煩惱的過患絲毫未變,因此離苦得樂的方法,古今並無差異,唯一是對治自心煩惱。如果不清楚誰是敵人,任由敵人指使,生生世世都要吃盡苦頭,所以沒有第二條路。
一方面要學佛解脫,另一方面還可以滋養貪瞋煩惱,既可以放縱煩惱,又能得聖者果位,世上沒有這樣的事,修行是向內對著煩惱革命,是一個淨化自己的過程,相續中的煩惱一分分減少,才能現證智慧,這是我們佛教的革命論與淨化論。因此,學了中士道後,對修行的認識,相比下士道更進一層,知道修行應當直接圍繞對治煩惱這一核心。
導致生死之因有煩惱和業兩個因素,其中以煩惱為主要,以上講了煩惱產生之相,以下開始宣說煩惱集業的道理。
辰三、彼集業之理分二:① 正明所集之業 ② 如何集業之理
第二彼集業之理分二:① 正明所集之業;二、如何集業之理。
從兩方面分析集業的道理:一是認定以煩惱所集的業;二是以煩惱集業的方式。
巳一、正明所集之業分二:① 思業 ② 思已業
初中分二:① 思業;二、思已業。
午一、思業
今初。如《集論》云:“云何為思?謂令心造作意業,於善、不善及無記中,役策心為業。”謂令自相應心於境轉動之心所意業。
思業如《集論》所說:“什麼是思?令心造作的意業,在善、不善、無記當中,以役使心為業。”即驅使與思相應的心緣著所緣境轉動並且趣入的心所意業。
對於思業,有部、經部、唯識、中觀四宗都承許是意業,包括心所的思以及它所安立的習氣。
午二、思已業分四:① 真實 ② 思已業的體性 ③ 此處集諦中的業是指何者 ④ 有漏善惡業對應三業之理
未一、真實
第二者,謂彼思發起身語之業。《俱舍論》云:“業謂思彼起,思即是意業,彼起身語業。”
以小乘有部宗的觀點,所謂思已業即由彼思所生起的身業與語業。《俱舍論》說:“業是思和思所發起,思是意業,彼起是指身業與語業。”
未二、思已業的體性
於身語業分為二種:有表、無表。婆沙師許惟是有色,世親論師破之,許為與身語表俱轉之思,故二種業俱說為思。
身語業又可分成有表與無表二種。有部宗論師承許唯是有色,世親菩薩在《俱舍論自釋》與《業成立論》當中破斥此觀點,承許思已業的體性是和身語有表同時而轉的思,比如,與殺生或惡口同時而起的思,就是思已業。因此,身語業的體性都說是思。
有部宗與經部以上的宗派,對有表與無表有不同的定義。
有部宗承許有表與無表都是色法而非心法。身表業是以形色為體,即由於思力,分別現起如是的身體形 相。為何身體的形相是有表呢?因為以身形可以表示內心的善惡。比如,有人五體投地,由此身體的外相可以顯示他內在具有恭敬心和信心。此身表是業,因為有造作的緣故。語表業承許是言聲。
有部宗又承許:無表業是大種所造,也是以色業為性,此點和有表業相同,但它不能通過身語的表示,令他人理解,所以稱為無表。比如,通過儀軌獲得別解脫的戒體,戒體的色法雖然存在相續中,但從外在的身語等不能測知。總之,有部宗認為思業與意業是一個意義,思已業與身語業是一個意義。
經部宗以上的宗派,承許意樂、加行、究竟這三者當中,沒有到正行還在因位的意樂之業是思業。加行、究竟任何一者所攝的業,是思已業。思業可以分成善業、不善業和不動業,思已業包括身語意三業。因此,所集的業中,思業是生起身語業的因位意樂之思,思已業是和由此生起的身語有表同時俱轉的思。
未三、此處集諦中的業是指何者
總業有三,謂善、不善、無記,此說初二。
業總的可以分成善業、不善業、無記業三種,此處是說前二種。
善業有二,謂有漏、無漏,此明有漏。其中復二,謂聖人相續中有,及異生相續中有,此說後者。
善業有二種,即有漏善業與無漏善業,此處是說有漏善業。有漏善業又有二種,即聖人相續中具有的有漏善業,以及異生相續中具有的有漏善業,此處是指異生相續中具有的有漏善業。
總之,集諦中的業有二種,即不善業與異生相續中的有漏善業。
未四、有漏善惡業對應三業之理
其不善業者,謂非福業 ;福業者,謂欲界所攝善業;不動業者,謂色無色地所攝有漏善業。如是亦如《俱舍論》云:“福欲界善業,不動從上起。”
不善業是指非福業;福業是指欲界人天所攝的善業;不動業是指色界和無色界所攝的有漏善業。如此也如《俱舍論》所說:福業是欲界所攝的善業,不動業是上二界所攝的善業。
以下解釋不動業的含義。
何故名為不動業耶?謂如欲界中,應於天身成熟之業,有於人畜餓鬼之身而得成熟,果是可動。如是上界,應於此地成熟之業,除此地外不於餘熟,故名不動。《俱舍論》云:“由於彼地中,業熟不動故。”
為何名為不動業呢?比如在欲界中,應在天人身上成熟的業,有些會以人、旁生、餓鬼的身而得以成熟,果可以變動。但應在色無色界成熟的業,卻不會在其他地方成熟果報,因此名為不動業。《俱舍論》說:由於在彼地之中,業果不變動的緣故。
比如,一位以布施將要轉生欲天的人見到莊嚴的大象,心想:能轉得這樣的身相多好。於是轉生為護地神象,這說明應於天身成熟之業,以因緣的變化可以轉成旁生。但入了初禪應在色界成熟的業,不可能在其他地成熟。因此,動業是指欲界業的異熟可動,不動業是指上界業的異熟不動。
巳二、如何集業之理分八:① 造集善不善業與引生死業的作者不同 ② 能引生死業的作者 ③ 以此集業之理 ④ 入道資糧道與加行道的思業是隨順集 ⑤ 是故須引發出離心及無我見 ⑥ 出離心、無我慧、菩提心之外的善業多數僅是輪迴之因 ⑦ 三界之業為了二受積集之相 ⑧ 出離心所攝之業是解脫之因
第二集業之理者。
以煩惱集業的方式,分八段宣說。
午一、造集善不善業與引生死業的作者不同
總諸聖者於諸善業發生增長 ,預流、一來亦有造集不善業者,然諸聖者定不積集善趣惡趣引生 死業。
總的而言,聖者積集的是善業,但預流果與一來果聖者也會造集不善業,然而諸聖者必定不會積集召感善趣和惡趣的引生死業。
預流果聖者僅斷除見道所斷,未斷一分修道所斷的欲界煩惱,一來果聖者在此基礎上,斷除欲界上上品到中下品之間的前六品煩惱,而未斷細的三品。由於還有欲界煩惱,所以也會造集不善業,但是以猛利的出離心與見人無我空性的力量,能夠制伏我愛現行,所以不會積集引生死業。
《中觀論》云:“生死本為行 ,故智者不造,故愚為造者,非智見性故。” 《中觀論》說:“生死根本的近取因是行,諦見空性的聖者們必定不會積集引生死業,所以積集新的引生死業的有情是愚者,也就是凡夫,因為諸智者已經證達了空性。”
“非智見性故”:“非”是所立,“智見性故”是能立。智者並非積集新的引生死業的有情,原因是他們諦見了空性義。總之,不見空性義,必定執著有我,以我執所造之業都是引生死業。
世親論師亦云:“見諦無能引。”
世親論師也說:“見諦不可能再引生死。”此後一句是“離愛無後有。”
午二、能引生死業的作者
是故乃至自隨補特伽羅我執而轉,爾時容造能引之業。現證無我真實義已,雖於生死由業煩惱增上受生,然不新造能引之業。
因此,只要自己還被隨人我執束縛,就會造下能引生死的業,而在現證無我真實義之後,雖然在輪迴中由於往昔的業和煩惱的牽引仍要受生,但已肯定不會造下新的能引生死之業。
預流、一來亦能不忍,斷除我執,譬諸強力制伏羸劣,《瑜伽師地論》作此說故。
預流果與一來果也能不忍而斷除我執,如同大力士制伏體質弱小的人一樣,以《瑜伽師地論》如是宣說的緣故。
《瑜伽師地論》說:“又諸眾生將命終時,乃至未到惛昧想位,長時所習我愛現行。由此力故謂我當無,便愛自身。由此建立中有生報。若預流果及一來果,爾時我愛亦復現行。然此預流及一來果,於此我愛由智慧力數數推求制而不著,猶壯丈夫與羸劣者共相捔力能制伏之,當知此中道理亦爾。若不還果,爾時我愛不復現行。”(眾生臨命終時,在到昏昧想位 之前,因為無始以來長時串習的我愛生起了現行,會認為“我要沒有了”,便會愛執自身,由此而生成了中有的生報。如果是預流果和一來果的聖者,這時我愛也同樣會現行,但與凡夫不同之處在於:他們由智慧力不斷分析、推尋之後,能制伏我愛而不去執著,如同大力士打敗了瘦弱者一樣。不還果以上的聖者,這時我愛就不再現行了。)
總之,是否會積集引生死業,取決於是否現見人無我空性。在現見人無我空性之前,無一例外都是被我執牽制,而且我執具有強大的力量,所以具有造集引生死業的能力。造集引生死業,業力必須強大,而且我執力也要強大,預流與一來果的聖者以智慧力能制伏我愛,所以不會以我愛取業,就如幻師因為知道他所變現的東西是幻化的,所以不會去耽著一樣。
是故造集能引生死業者,謂住大乘加行道上品——世第一法以下一切異生。
因此,造集能引生死業的人,是住大乘加行道上品——世第一法 以下的一切凡夫。
以下宣說如何積集非福業、福業與不動業。
午三、以此集業之理
如是若由染汙無明薩迦耶見他自在轉 ,三門作行殺等不善,集非福業;若行捨施守護戒等欲界善法,是集福業;若修靜慮無色地攝奢摩他等,是為積集諸不動業。
如果被染汙無明薩迦耶見所控制,身口意造作殺生等不善業,是積集能感惡趣的非福業;若行持布施、守戒等欲界善法,是積集能感欲界善趣的福業;若修習色界四靜慮和無色界所攝的奢摩他(止)等,是積集能感上二界的不動業。
此處將“染汙無明”與“薩迦耶見”合在一起宣說,是因為前文中對煩惱根本的說法有二種,一派承許無明與薩迦耶見不同,無明是煩惱的根本,另一派承許無明與薩迦耶見是一體。此處“染汙無明”是隨無著世親而說,“薩迦耶見”是隨中觀論師而說。
總之,積集三種生死業,有共同的集業根源,即薩迦耶見。受我見控制的三種造作方式——造惡、行善和修定,分別是集非福業、福業與不動業。
午四、入道資糧、加行道的思業是隨順集
若爾,於三有中一切盛事見為過患,希求解脫欲樂,發起修眾善業,又於無我義如理觀察慧,相應思諸善淨業,是否集諦生死因耶?
首先舉出二種特殊業:一是對三有中的一切圓滿見為過患,由此生起希求解脫的欲樂,以此欲樂所發起的善業;二是與如理觀察無我義智慧相應的思的各種善淨業。即:一是以出離心攝持的善法,二是以無我空性慧攝持的善法。
此二業是不是生死之因的集諦呢?以下將集諦分成庸常集與隨順集兩分,說明以上二業不是真正能引生死的庸常集,而是隨順集。
總資糧道、加行道者,雖集庸常能引之業,然由如斯意樂所起,及於無我觀慧相應諸善淨業。
總體而言,資糧道和加行道行的修行者,雖然在沒有以出離心和空性正見攝持的時候,也會積集庸常能引生死的業,但是他們相續中的出離心和以出離心所攝的相應善業,以及無我觀慧和以無我觀慧驅使所做的相應善業,都不是庸常集,而只是隨順集。
以下宣說原因。
是後有愛能對治品,與生死本我執行相相違而轉,故非尋常真能引之集諦,然能隨順引後有集,故立為集攝。
首先,後有愛是因為未能見到“有漏皆苦”而貪執後有,而出離心則是能損害後有愛的正對治品;其次,輪迴的根本是我執,而無我觀慧及其所攝的善法正好與我執狀態相違,因此這二者不是尋常真能引生死的集諦。但這二者都是有漏善法,與引後有集的有漏善法相似,所以安立為集諦所攝。 如是亦如《攝抉擇分》云:“問:‘若世間諸法,厭患後有,能背後有,引出世道,彼等何故集諦所攝?’”
《攝抉擇分》中提問:資糧道、加行道中的世間諸法厭患後有,能相違後有,能引出世間道,為什麼還是集諦所攝呢?
這裡“世間諸法”是指資糧道和加行道行者相續中的出離心、通達無我空性的智慧,以及與彼等相應的善法,由於還沒有到見道,不是出世間法,因此稱為世間諸法。
“答:‘雖彼自性,厭背後有,然能隨順後有身語意妙行,是故當知是集諦攝。’”
《攝抉擇分》中回答說:雖然這些法的自性是厭背後有,不會導向生死輪迴,但是與能引向輪迴善趣的有漏身語意妙行相似,因此還是集諦所攝。
換言之,轉生輪迴善趣的因是有漏善業,屬於集諦中的業,而凡夫資糧道、加行道的出離心等法也是有漏善法,在這一點上相似,所以是集諦所攝。
午五、是故須引發出離心及無我見
此說善思生死過患厭離生死意樂所起引出世道諸善淨法,為隨順集,故當勵力引此意樂及無我慧。
這是說如理思惟生死過患之後,發起厭離生死的意樂,以此出離心所發起的能引出世間道的諸善淨法,屬於隨順集,因此應努力引發出離意樂與無我智慧。
由此可知,只有出離心與無我慧,才是超越生死的根本所修。
午六、出離心、無我慧、菩提心三者之外多數善業僅是輪迴之因
由是因緣,若未由多異門,觀察修習生死過患,於生死盛事破除貪愛,獲得對治,又未如理以正觀慧觀無我義,又離修習二菩提心,餘諸善行,惟除少數依福田力,悉是庸常集攝,轉生死輪。
由此可知,如果沒有從不同的角度不斷地觀察、修習生死的過患,對生死中的圓滿破除貪愛,獲得對治,又沒有以真實的觀察智慧如理觀察無我之義,又遠離修習願、行二種菩提心,在這三者之外的任何善行,除了少數依福田力之外,全部為庸常集所攝,其結果只能是輪轉在輪迴之中。
“依福田力”:譬如淨土法門中持念阿彌陀佛名號,以阿彌陀佛願力加持,終將獲得解脫。
沒有進入資糧道與加行道的初學者,如果沒有以出離心、空性見、菩提心任何一者攝持,所作善行大多會成為轉生輪迴之因的集諦。因此,如今的修行人,如果具有菩提心與空性見,則屬於上等善根,若不具足,則須以出離心攝持受持別解脫學處,這樣所作的善行才不會變成輪迴之因。
如果想令平時所作的善根成為解脫之因,以出離心攝持是最有效、最具力量。一般人或許認為出離心此法太低,還有更甚深的法,其實對初學者而言,相比其他任何一法,尤其要歡喜敬重出離心。
此處,還有一種特例,就是以具德上師迴向、發願攝持,自己雖然不具出離心與空性見,但因為上師是殊勝福田,也能成為解脫之因。除此之外,個人以身口意積聚的善法幾乎都成為輪迴之因。
午七、三界之業為了二受積集之相分三:① 為樂受義故增長 ② 為捨受義故增長 ③ 攝義
又增長業分為二類:一為樂受義故增長,二為捨受義故增長。
積集的業分為兩類:第一類是為樂受義而積集;第二類是為捨受義而積集。
未一、為樂受義故增長
初中復二:一為受用色聲等欲塵所生諸樂;二於外樂厭捨貪著,為定生樂受,而增長業。
“為樂受義故增長”又分有兩類:一是為了受用外在色聲等欲塵所生的各種欲樂而積集業;二是對外樂的貪著厭離並且捨棄,為了定生樂受而積集業。
雖然人們追求的都是樂受,但樂受也有內外、大小和清濁的差別,前一種是人們普遍追求的外在物質享受,欲界眾生日夜追求的內容都不外乎此。後一種是上界天人才具有的內在身心的喜樂,只有成就禪定後才可能生起。
“於外樂厭捨貪著”,即了知受用欲塵的安樂太小太短暫,和入定所生的樂受相比,味同嚼蠟,因此對下界的欲樂厭離捨棄。
舉例來說,蛆在廁所中,牛羊看牠們覺得噁心,但蛆不知是苦,還認為很快樂;牛羊在草原上吃草也覺得很幸福,但以人看來這種幸福微不足道;同樣,欲界所耽著的五欲樂受,上界天人則覺得索然無味,心生厭離。
初復有二:一正緣未死以前現法樂故,造非福業,二正緣來世諸欲樂故,增長福業。
“為受用欲塵樂受而增長業”又分兩類:一是緣未死以前的現法樂受而積集非福業;二是緣來世的五欲安樂而積集福業。
正緣定生樂受者,謂集能生第三靜慮,下至初禪諸不動業。
“正緣定生樂受而增長業”,就是積集能生第三靜慮下至初禪的諸不動業。
“定生樂受”是指初禪離生喜樂、二禪定生喜樂和三禪離喜妙樂。一入初禪,已離欲界的欲惡,獲得輕安,身心調暢;二禪不但無欲惡,連覺觀也止息,如同明鏡止水,身心適悅;到了三禪,連二禪的喜心浮動也遠離,離喜寂靜,最極寂靜。若以山比喻相續,水比喻禪悅,則初禪喜樂如土石山頂上的水,二禪喜樂如純土山頂上的池水,到了三禪,妙樂則如純土之山放於大水池中,妙樂遍及身外,身體沉浸在妙樂之中。
未二、為捨受義故增長
若於諸欲捨離貪著,復由樂受令意厭患,為捨受故而作業者,謂集能生第四靜慮,乃至有頂諸不動業。
如果對各種欲望捨離貪著,又使心厭離樂受,唯一為捨受而作業,只是為了捨受而去造作各種業,則是積集能生第四靜慮乃至有頂的不動業。
“第四靜慮”:四禪捨念清淨地。“乃至有頂”:有頂是指非想非非想處地,包括無色界空無邊處地、識無邊處地、無所有處地、非想非非想處地。
此是世親論師意趣。
以上所說是世親論師《俱舍論》的意趣。
未三、攝義
以上這段論文給我們許多啟示,論文中多次出現類似的語句:為樂受義故、為捨受義故、為受用色聲等欲塵故、為定生樂受故等,由此可見,三界有情造業是以追求安樂為動機,由於對安樂的認識不同,導致所集的業有非福業、福業和不動業的差別。所有這些造作,都是積集能引生死之業,無論如何修持都不能解脫生死。
那麼,為什麼都是集引生死業而無法跳出生死呢?原因在於,並沒有真正認識苦諦,把樂受、捨受誤認為是真實的安樂。
比如,一般世間人只是把外在五欲之樂視為真正的快樂,認為幸福人生就是享受悅意的色聲香味觸五欲,為了追求這些外在快樂,所作所為大都成了非福業,由此感召惡趣。
已入道的人通過思惟粗無常(生死無常)和惡趣苦,知道轉生惡趣苦不堪言,因此把目標放在追求來世的欲樂上,但這同樣是把外在的欲樂誤認為是真正的快樂,由此積集福業,只是欲界善趣之因。
外道修行者厭離了外在欲樂,尋找禪定的樂受,或者進一步厭離內在定樂而追求捨受,也是因為沒有認識到樂受是壞苦、捨受是行苦,而導致積集有漏不動業。
由此可見,如果沒有深入思惟有漏皆苦,就發不起厭棄一切三有的出離心,不論以何種動機造業,都只是隨順生死而已。
午八、出離心所攝之業是解脫之因
由此正理,若普厭棄一切諸有,為解脫故三門行善,則能漸遠生死,漸近涅槃。
通過這個正理,如果修行人能普遍厭捨三有輪迴,一心為解脫三門行善,則能漸漸遠離生死、趣近涅槃。
辰四、死歿及結生之理分五:① 死緣 ② 死心 ③ 從何攝煖 ④ 死後成辦中有之理 ⑤ 次於生有受生道理
第三死歿及結生之理分五:① 死緣;二、死心;三、從何攝煖;四、死後成辦中有之理;五、次於生有受生道理。
巳一、死緣分四:① 壽盡死 ② 福盡死 ③ 未捨不平等死 ④ 破除邪見,樹立惜福正見
今初。
按《瑜伽師地論》,死緣可以分為三類,就是壽盡死、福盡死和未捨不平等死 。
午一、壽盡死
壽盡死者,謂如宿業所引壽量,一切罄盡而死,是為時死。
所謂壽盡而死,即以前世業力所引的壽量全部窮盡而死,這是時死。
一般來說,由於前世的引業,這一生的壽量是一個定數,連一生呼吸的次數也是決定的,如果沒有積聚增減壽量的因緣,在壽量用盡時,就會“壽終正寢”,這是壽盡而死。
午二、福盡死
福盡死者,謂如無資具死。
所謂福盡而死,指缺少衣食藥物等資生之具而死。
雖然沒有耗盡壽量,但以福報消盡,也會導致死亡,比如,凍死街頭,或饑餓而死。因此,享福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在消福,平常有福報時不可揮霍,總要為將來留一些才好。
弘一大師在孩提時,他的父親請人寫了一副清朝劉文定公的對聯,高高地掛在柱子上。上聯是“惜食,惜衣,非為惜財緣惜福”教誡要愛惜糧食和衣服,這不是在財物上慳吝,而是因為一個人要懂得惜福,不能鋪張浪費。大師的哥哥時常教他念,這一句念熟了,以後凡是遇到穿衣或者飲食,大師都十分注意,就是一粒米飯也不敢隨意糟蹋。而且大師的母親也常常教他,身上穿的衣服應當時時小心,不可以損壞或者污染。
在此奉勸學人,有福報時應當珍惜,最好省下自己的福報捨給他人用。修行人不應隨順現代人的作風,而應隨學儉樸惜福的古風。
午三、未捨不平等死
未捨不平等死者,謂如經說,壽未窮盡,有九死因緣。
所謂未捨不平等死,按世尊在《藥師經》等經中所說,有九種因緣導致壽量未盡而死。
以下一一說明九死因緣:
謂食無度量。
即飲食過多或過少,不能適量。 食所不宜。
即食物不適宜。食物在體內不能很好地消化。
不消復食。
因為飲食不平和,導致飲食不能消化,如果還繼續進食,就會導致消化不良或者引起各類疾病。
生而不吐。
引起了身體不適的食物,在尚未消化時就應及時吐出。倘若強忍不吐,將導致疾病,是減壽的因緣。
熟而持之。
即由過去因為飲食不知量、食用不適宜的食物、不消復食等等,因此在體內造成各種疾病,又不加以去除。這些疾病,由熟變所生,所以稱為“熟”,有而不去消除,稱為“持”。
不近醫藥。
即不去求醫問藥。 不知於己若損若益。
即在飲食、起居等方面,不知道哪些對身體有利,哪些有害,生活中不懂得取捨。 非時、非量行非梵行。
在非時行非梵行,以及過量行非梵行。 對以上九條,結合經驗細心體會,聰明的人就可以瞭解養生保命的方法。
午四、破除邪見,樹立惜福正見
針對“福盡而死”這條死緣,有必要展開破斥現代的邪見,樹立起惜福的觀念。
有一個故事,流傳很廣。有一位美國老太太一生中都以貸款提前消費,臨死前剛好把貸款還清。而一位中國老太太,天天省吃儉用,存錢準備以後享用,存到足夠錢的時候,她就得病去世了。這兩位老太太在天堂見面後,彼此交換心得。中國老太太說:“還是你聰明,哪像我,只是苦了自己。”
許多不明因果的人都認為這個故事很有道理,覺得應當提前消費才對得起自己。其實這是一個具有欺誑性的故事,體現的完全是斷見思想,誤導了許多人。
以因果衡量,這個故事應該這樣改版:有位美國老太太貸款消費,在揮霍的同時,卻很少積累福報,於是她在法界銀行的赤字越來越大,由於福報提前透支,她無法償還債務,在貧病交加、饑寒交迫中死去。
中國老太太生活節儉,平常節省的錢都用來積福,結果福報越來越深,由於善業深厚,最後走的時候天樂鳴空,升到天堂。
以後兩位老太太見面了,一個是衣食自在、光明赫奕的天子,而一個淪為腹部大如泰山、咽喉細如針孔的餓鬼。美國老太太說:“當初,我只知道儘快享樂,沒想到還有三世因果,事實上,因果上的利息大大超過美國銀行的利息,貪求現世的享樂,真正害了我。現在我要在惡趣中遭受億萬年的痛苦,即使最終脫離,也還要做牛馬來償還,還是你這條路走得對。”
因此,不能隨順凡夫人的邪說,這些邪說不符合正量,在任何取捨上,唯一應遵循因果規律。
有人說:我自己賺的錢我自己花,不把錢花光享受,不是白賺錢了嗎?
我們可以通過比喻來思考,比如一個農民對著糧倉想:這是我自己種的糧食,當然應享受,不把它吃完不是白辛苦一年嗎?這顯然是愚人自絕後路的做法,不為明年留下種子,最後只會餓死而已。可見,不顧及後果的過分享受,將會耗盡福報,給自己的未來和後世帶來無量的痛苦。
我們再來看這樣一則公案:
明朝正德三年出現了大旱災,楝塘地方因為有水庫而得以避免。第二年又出現大水災,也以堤壩高而沒有遭災。鄰近的幾個鄉連續好幾年沒有收成,唯獨楝塘地方接連豐收,而且他們乘形勢得到了官府的兩次免糧。於是這些村裡人廉價買進了各鄉的產業,生活變得非常富有。從此之後,該地樸素的風氣蕩然無存,奢糜成風。
當時,鄉民陳良謨對他的叔兄說:“我們村子會有奇禍發生!”叔兄問他是什麼原因,他答:無福消受罷了。不久果然全村發生了大瘟疫,存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先儒焦澹園說:“人生衣食財祿,皆有定數,當留有餘不盡之意。故節約不貪,則可延壽;奢侈過求,受盡則終;未見暴殄之人得皓首也。”人的福報有限,能節約不貪著,就可以延壽,如果過分奢侈,福報享盡了必定福盡而死。
有人想:現在時代不同了,物質條件日新月異,過時的東西都可以丟掉。半碗飯、一張紙不值幾個錢,不要搞得太約束。
這也是以撥無因果的斷見所滋生的邪見。從因果上思惟,就會知道其實浪費半碗飯、一張紙,也有很大的罪過。比如半碗飯來之不易,從播種、施肥、灌溉、收割、去殼、運輸到最後煮成米飯,其間有多少勞動者的心血,要耗費多少自然資源,才能端到口邊,供你享用。這半碗飯不是無因無緣產生的,隨意浪費不會折福嗎?實際上,因果絲毫不會空耗,浪費財富是損減自己的福報。因此,想起物品來之不易、業果不虛,我們不能不珍惜福報。古人說:“一茶一飯當思來處不易;一絲一縷,恒念物力維艱。”有一首唐詩說:“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們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需要勞累那麼多的父母有情,想到這一點,為什麼還不珍惜福報,反而以浪費為光榮嗎?
弘一大師在他的一篇演講中說:
我五歲時,父親就不在世了!七歲我練習寫字,拿整張的紙瞎寫,一點不知愛惜。我母親看到,就嚴肅地說:孩子!你要知道呀!你父親在世時,莫說這樣大的整張的紙不肯糟蹋,就連寸把長的紙條,也不肯隨便丟掉!母親這話,也是惜福的意思!
我因為這樣的家庭教育,深深地印在腦海裡,後來年紀大了,也沒有一時不愛惜衣食。就是出家以後,一直到現在,也還保守著這樣的習慣。諸位請看我腳上穿的一雙黃鞋子,還是一九二○年在杭州時,一位打念佛七的出家人送給我的。又諸位有空,可以到我房間裡來看看,我的棉被面子,還是出家以前所用的;又有一把洋傘,也是一九一一年買的。這些東西,即使有破爛的地方,請人用針線縫縫,仍舊同新的一樣了。簡直可盡我形壽受用著!不過,我所穿的小衫褲和羅漢草鞋一類的東西,卻須五六年一換,除此以外,一切衣物,大都是在家時或是初出家時製的。
在古德中這樣的事例也隨處可見。古時候,雪峰禪師和欽山禪師一起在溪水邊洗腳,欽山見到水中漂有菜葉,很歡喜地說:“這山中一定有道人,我們可以沿著溪流去尋訪。”
雪峰回答他:“你眼光太差,以後如何辨別人?他如此不惜福,為什麼要居山!”
入山后果然沒有名僧。
有人說:人生在世,應當好好享受,必須擁有豪宅名車、高檔電器等,如果沒有這些物質享受,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
首先應當辨別哪些是生活的所需,哪些與生活毫無關係。身為欲界人類,雖然不能缺少衣食、臥具,但是普通的飲食、衣服,就足以保證生存,身高不到二米,也用不了多大的空間。除此之外的物品,都只是虛假的擺設而已。動物也知道尋求飲食、洞穴和配偶,如果生命的意義只有這一點,那就和動物沒有差別。如果把一切精力都用於追求生活享受,這樣造作非福業,則連動物也不如。人生的意義在於能成辦自利利他的大義,不能少欲知足,就無法集中精力投入於修行,這樣就不能成辦大義,只是浪費生命而已。
不但自己惜福,還要教育子女、學生惜福,為他們而惜福。
袁了凡居士的妻子是一位善女人。有一年冬天,她給兒子做棉衣,家裡本來有絲棉,她把絲棉賣掉換成棉絮。了凡先生問她:“家裡有絲棉,為什麼要換成棉絮?”她說:“絲棉太貴,賣了可以把錢送給別人,反正用棉絮也一樣可以保暖。”了凡先生聽了很高興,因為這樣做就不愁孩子將來沒有福!
再來看反面例子:
古時候,有戶富人在孩子滿月時,請客大擺酒席,殺了許多生命。之前,有位算命先生給孩子算命,說他一生的命運如何如何好。可是孩子活到兩歲半就死了,富人埋怨算命先生,本來以為他算命很准,為什麼這次沒有算對。後來遇到一位有道高僧,高僧說他“折福太深,福盡而死”。
再看現代的青少年從小就知道享樂,亂花父母的血汗錢,衣服、鞋子、用具都要用名牌,每個月幾百幾千塊的零花錢像流水一樣用。家長也認為:現在時代不同了,寧可自己苦一點,也不能讓孩子沒面子。他不知道孩子從小養成驕奢的習慣後,由驕奢必然多欲,多欲則無德。長大之後,不是成為貪官,就是成為匪類、花花公子、寄生蟲,百無一用。從結果來看,這不是愛護子女,而是毀掉子女。因此,從小要教孩子惜福培福。
我們都是大乘修行者,應當念念關懷眾生的苦難。想到自己享福的同時,世界上還有千千萬萬的人連飯都吃不上,為什麼不能省下自己的福報施給諸母有情呢?以下是惜福捨福的事例:
宋朝的范仲淹讀書時,心中念念想著救濟他人。後來他做了宰相,把自己的俸祿全部拿出來購置義田,贍養一個家族幾百戶的貧寒之家。他的幾個兒子請求他買一所園宅,他說:“京城裡的大官園林很多,主人也不能經常去遊園,誰會不准我去遊他們的園林?何必要自己有花園才能享樂呢?”
范仲淹晚年把自己的住宅改為天平寺,用來興崇三寶。他的幾位公子共用一件好的衣服,外出時輪流穿著。范仲淹出將入相數十年,所得俸祿全部用來布施周濟別人,所以死的時候連喪葬費都不夠,而他的四個兒子都做到公卿的官位,個個能繼承父志,捨財救濟他人,因此范家的曾孫輩也極為發達。
某年舊曆十一月,天氣正冷的時候,蘇州城有位大紳士帶著工匠到印光大師的關房裝置洋火爐,印光大師堅決不肯接受,大師說:“人生不可享受過分,要是自己沒有德,空去享用,那就是折福。”這位大紳士非常誠懇,再三請求,必須供養,弟子也從旁邊勸請,印光大師說“安在外間的客廳裡吧!那裡時常來人,讓大家一齊暖和,外間的空氣暖了,這間的空氣也會變暖。”
我們應當隨學過去的祖師大德,不僅惜福,而且把自己的福報捨給眾生。自己的生活可以過得清苦一點,省下來的錢讓別人享用,有這樣的善心將來才能利益無量眾生。心中應常常記掛天下苦難的眾生,常以福報迴向。寂天菩薩在《入行論》中說:“為利有情故,不吝盡施捨,身及諸受用,三世一切善。”又說:“如空及四大,願我恒成為,無量眾有情,資生大根本。”願我們如地水火風空五大種一樣,恒時成為維持無量有情生存的大根本。
巳二、死心分三:① 善心死 ② 不善心死 ③ 無記心想
第二死心分三:
以下死心可以按階段分為粗想和細想兩種,粗想是死亡時粗分的心識,細想是死亡最後階段的細分心識。
在粗想之中,又分善心死、不善心死、無記心想三種。
午一、善心死分五:① 以善心死 ② 以善惡二事不平等串習之死心 ③ 以二事平等串習之死心 ④ 彼時善終之相 ⑤ 造妙業者死苦輕微
未一、以善心死
善心死者,謂由自憶,或他令憶,乃至粗想現行以來,信等善法現行於心。
所謂善心死,就是臨終時,自己憶念先前所修習的善法,或者通過他人的幫助使自己憶念,以這種因緣,在粗想現行階段,信心等 善法在心中現行。
未二、以善惡二事不平等串習之死心
又行善不善補特伽羅將命終時,或自憶念,或他令憶,昔於何法多所串習,彼便力強,由此令心於彼流注,餘皆忘失。
行善或不善之人在命終時,或者自己憶念先前所串習的善或不善,或者以他人的因緣令自己憶念。生前對何種法串習得多,這時對此法的念力就強大,會令心緣此法流注,而忘失其他一切認知。比如,生前對善法串習多,臨終時善念強,心緣善法流注,惡念都會忘失;反之,生前若對不善法串習得多,臨終的惡念力強,心緣著惡法轉,善念也會忘失。
唐譯:“彼於爾時,於多曾習力最強者,其心偏記,餘悉皆忘。”(臨命終時,心只憶念生前串習多或力量強的法,其他都會忘失。)
未三、以二事平等串習之死心
若於二事平等串習,先憶何法便不退捨,不起餘心。
如果對善法、惡法的串習不相上下,則隨最初自己或以他緣憶念起的法,心緣這個法不退捨,不再生起其他心念。
未四、彼時善終之相
又作善者,如從暗處趣向光明,臨命終時,猶如夢中見有種種可意之色,非不可愛,安祥而逝。
平生行善之人如同從黑暗處走向光明一樣,臨終時猶如在夢中,會看見種種悅意的景象,而不會出現不可愛的亂相,如是安祥地去世。
《華嚴經》說:“臨命終時,會見到中陰相。平日造惡之人會看見自己在三惡道中受苦,有時看見閻羅王和鬼卒拿著刀杖要抓他,有時會聽到三惡道受苦的聲音。而平時行善即將升天的人,臨終時會看見天上莊嚴的宮殿、仙女遊戲、快樂的樣子。”
《淨土三昧經》說:“若人平時行善,臨終行將升天時,會見到天人拿著天衣和樂器來迎接。”
未五、造妙業者死苦輕微
臨死其身無重苦受,造妙業者,解肢節苦亦極輕微。
造善業的人臨終時身體沒有很重的苦受,解肢節苦也極其輕微。
“解肢節苦”:又譯為“斷末摩苦”,末摩是梵語,意為肢節或死穴。在有情體內有很多特異的支節,這些特殊部位如果被觸到,就會引發劇烈的痛苦,導致發狂或死亡。人臨死時,水大、風大、火大中只要有一大增盛,觸及到末摩,就會斷絕命根,這稱為斷末摩。所謂“斷”,不是指切斷末摩,而是觸及末摩使命根斷絕。《俱舍論自釋》中說:“於身中有異支節,觸便致死,是謂末摩。若水火風隨一增盛,如利刀刃,觸彼末摩,因此便生增上苦受,從斯不久遂致命終。”《俱舍光記》說:“末摩是身中死穴,其量極小,觸便致死。”
午二、不善心死分六:① 以不善心死 ② 一般造不善業死的惡相 ③ 造上品不善業者的惡相 ④ 造中品不善業者的惡相 ⑤ 對解肢節苦遣除疑惑 ⑥ 於三種死心需要以愛結合之理
未一、以不善心死
不善心死者,謂由自憶,或他令憶,乃至粗想現行以來,追念貪等,現行不善,臨死其身受重苦受。
以不善心死,就是自己回憶,或者因為他人而使自己回憶生前串習的惡法,從粗想開始後,追思憶念貪欲瞋恚等,心中顯現不善法,臨終時,他的身體將會感受極重的苦受。
佛世時,有位居士生前常常供養三寶,當他臨終的時候,妻子在身邊哀哭,使他心生貪戀,結果在妻子的鼻孔中化作一隻小蟲。這是由妻子的因緣使亡者心中現行貪戀而導致墮落的。
未二、一般造不善業死的惡相
造不善業當死之時,現受先造不善業果所有前相,謂如夢中多怪色相於彼顯現,如從光明趣向暗處。
生前造不善業的人臨終時,必定會感受先前所造不善業感得的不可愛果的所有前相,就像夢中顯現很多怪異的景象,會在他心前顯現,此情形猶如從光明走向黑暗處。
這一段中的“諸不善業”,包括殺生乃至邪見之間的不善業道。“不善業果前相”是指臨終前雖然還沒有產生不可愛果,但首先要感受它的相。由於此相有無量種不可愛色的相似顯現,因此稱為變怪色相。
“從明趣暗”,在唐譯中完整地表達為:“依此相故,薄伽梵說:若有先作惡不善業及增長已,彼於爾時,如日後分,或山山峰影等,懸覆遍覆極覆,當知如是補特伽羅,從明趣暗。”(依於現受不可愛果前相之故,佛說:如果有人先前造下不善業,並且作已積聚,在這種不善業成熟即將趣向惡趣時,它的前相就像從光明趣向黑暗。比如,在傍晚時分,日光被山峰的影子遮蓋住,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會出現初中後三個階段的障覆之相。起初,日光只是被遮住少部分,這叫懸覆,這一階段的暗相輕微;到了中位,日光已被完全遮蓋,暗相轉而深重;到後位,暗相極重,因此稱為極覆。造惡者從光明趣向黑暗的前相也是如此。)
下面具體說明造惡業者成熟不可愛果的前相差別。
未三、造上品不善業者的惡相
諸造上品不善業者,由見彼等不可愛相,身毛恐豎,手足紛亂,遂失便穢,捫摸虛空,翻睛咀沫,此等相現。
造作最深重不善業的人,由於看見各種恐怖的不可愛景象,嚇得身體汗毛豎立,手腳亂動,大小便失禁,並且手抓虛空,雙眼翻白,口吐白沫等,臨終時會顯現這類見變怪相所引起的惡相。
未四、造中品不善業者的惡相
若造中品不善,彼諸相中有現不現,設有不俱。
如果是造作中等不善業,以上的惡相之中,有些會顯現,有些不會顯現,不會全部顯現。
臺灣《覺世旬刊》上記載這樣一則現代事例:
在某鄉湯島附近的一條街上,有一個雞販子,在日本橋旁邊做生意,最初是和別人合夥,不久他有了自己的資產。五十歲以後,他得了疑難病症,從此對錢也漸漸不重視了。五十七歲時,他的病情惡化,臨死之前他把大兒子夫妻倆叫到枕邊說:“苦呀!快把我身邊這些雞趕走。”說的時候看起來非常痛苦,他的孩子想問他原因,他說:“你們沒看見嗎?我以前所殺的雞統統都來了,這些雞拿雞爪踩我的身體,還用嘴來啄我,太苦了!有什麼辦法可以把這些雞趕走?太可怕!賺了錢有什麼用,不要再做這種生意了!”說完就斷氣了。以後他兒子夫妻倆也不做販雞的買賣了。
在這則事例中,雞販子心前顯現群雞用嘴啄他等變怪色相,這是墮落惡趣的前相。雞販子看見這些色相後,心神萬分恐懼,這是以見變怪色相所引生的惡相。
未五、對解肢節苦遣除疑惑
作惡業者,解肢節苦,最極尤重。又解肢節,除天、那落迦,所餘生處,一切皆有。
生前造惡的人解肢節苦最為慘重,這種解肢節苦除了天趣和地獄這兩類有情之外,其他人鬼旁生等生處都須要感受。
天人和地獄眾生都是化生,化生有情不是逐漸命終,因此排除在外。其餘生處的解肢節苦又分重輕兩種,重是指作惡業者,輕是指作善業者,北拘盧洲的眾生感受的都是輕苦。
總而言之,惡業越重,解肢節苦也越重;善業越重,解肢節苦則越輕,特別是具足清淨戒體的比丘,臨終時非常安祥。
未六、於三種死心需要以愛結合之理
又一切人臨命終時,乃至未到昏昧想位,長夜所習我愛現行,復由我愛增上力故,謂我當無,便愛自身,此即能成中有之因。
所有凡夫臨終時,在到昏昧想位之前,長期以來串習的我愛會現行,而且由於我愛的增上力,心中會產生“我將沒有了”的恐懼感,這時會不自在地愛執自身,這是產生中有的原因。
此中預流及一來者,雖其我愛亦復現行,然慧觀察制而不著,譬如強力制伏羸劣。諸不還者,我愛不行。
此中雖然預流果和一來果也會現行我愛,但他們以通達無我的智慧力不斷地觀察、分析,可以制伏我愛而不耽著,就像大力士制伏瘦弱者一樣。不還果的聖者,我愛已不會現行。
有人問:按前文所說,是由臨終時我愛現行並且以我愛增上力愛著自身而成辦中有,但是不還果聖者我愛不現行,那他成辦中有的因又是什麼呢?
答:成辦中有之因有二種:一是以我愛已生故,二是以無始樂著戲論已熏習故。雖然不還果聖者我愛不現行,但是還有樂著戲論而熏習。是對何法熏習呢?不還果聖者原先對靜慮正行串習很強,所以歡喜三摩地功德等,這是成辦色界中有的因。
午三、無記心想分二:① 粗想位 ② 細想位
未一、粗想位
無記心死者,謂行善不善者或未行者,自未能念此二種事,無他令憶,此臨終時俱離苦樂。
以無記心去世,就是不管一個人生前造下的是善業還是惡業,或者善惡都未造,在臨終時自己未能回憶起善惡,也沒有他人使其回憶,是以非善心非不善心而死,既不是安詳而逝,也不是苦惱而死。
以上只是針對粗想現行的階段,將死心分為善、不善、無記三種狀況。進入細想位時,一切都成為無記狀態。
未二、細想位
善心死者,是於有粗想時,若細想行時,善心即捨,住無記心。彼於爾時,於曾習善亦不能憶,他亦不能令其憶念,不善亦爾。
所謂以善心而死,僅僅是指粗想位,當細想現行時,善心也會消失,只是安住在無記心中。這時即使對曾經串習過的善法也不能憶念,別人也不能使他憶念。以不善心死也是如此。
故細想行時,一切死心皆是無記。
因此,在細想現行時,一切死心無一例外都是無記的狀態。
《俱舍釋》云:“善不善心行相明瞭,不能隨順當斷死心。”
“當斷死心”:正當斷命根時的最細死心。“不能隨順”:最細死心與善不善心的行相不同,一般人最後的死心狀態極其微弱,而善不善心的狀態卻很明顯,所以善不善心不隨順最細死心。最後死時唯一承許相應捨受,隨順無記心,因此最後死心是無記心。
以上所說,只是針對一般情況,以修行人來說,如果具有修證,臨終可以安住光明大圓滿的正道、大樂智慧或者大手印的境界,這時不是無記心。以淨土宗的行者來說,臨終能與阿彌陀佛相應,也不是無記心,原因是以阿彌陀佛的本願加持,安住在善心狀態中。
《悲華經》說:“臨終之時,我當與大眾圍繞,現其人前。其人見我,即於我前,得心歡喜。以見我故,離諸障暗。即便捨身,來生我國。……所有眾生若聞我聲,發願欲生我世界者,是諸眾生臨命終時,悉令見我,與諸大眾前後圍繞。我於爾時入無翳三昧,以三昧力故,在於其前而為說法。以聞法故,尋得斷除一切苦惱,心大歡喜,故得寶寘三昧。以三昧力故,令心得念及無生忍,命終之後,必生我界。”
從這些經文可以看出,淨土行者如果臨終信願真切,和阿彌陀佛的願力相應,以佛力加被,當時能生歡喜心而往生,因此和一般的狀態不同。這裡主要是就中士道的一般情況而宣說的。
巳三、從何攝煖
第三從何攝煖者,造不善者,識於所依從上分捨,上分先冷,乃至心處。造善業者,自下分捨,下分先冷。二者俱從心處識捨。識最初托精血之中,即為肉心,最後捨處即最初托。
第三從何處攝煖,造惡者,識是從身體的上分先捨,即頂部先冷,逐漸冷至心的部位。行善者正好相反,是先從下分捨識,腳部先冷,一直冷到心臟。這兩種情況最後都是從心臟部位捨識。業識最初托生在父母的精血中,和精血和合,成為肉團心。臨終時,識與蘊身分解,最後捨識之處,正好是最初的托生之處。
如是先從上身攝煖至心,或從下分收煖至心。
同樣,造惡者先從頂部將煖收攝至心,而造善者則從腳底收煖至心。
次雖未說,從下或上,亦攝至心,然當類知。
雖然沒有說及此後身體另一分攝煖的情形,但是應當類推而了知,即:造惡業最後從腳底逐漸收煖至心;造善業者最後從頭部逐漸收煖至心。
巳四、死後成辦中有之理分十一:① 從何處成辦中有 ② 成辦中有之因 ③ 中有身形等 ④ 遣除對“於前世身不起欲樂”之誤解 ⑤ 造善不善中有顯現現前之相 ⑥ 中有所見 ⑦ 中有顯色 ⑧ 中有何處有無 ⑨ 中有行態 ⑩ 中有壽量 ⑪ 中有者將成其他中有之理
第四死後成辦中有之理者。
第四死後是如何變成中有的。 午一、從何處成辦中有
如前所說識從何捨,即於彼處無間而成,死與中有,如秤低昂。
神識從何處捨離,就立刻在那裡形成中有,死與中有猶如秤的兩頭,秤左邊低時就是右邊昂起之時。比喻捨識之時便是中有形成之時,中間沒有一剎那的間隔。
午二、成辦中有之因
依二種因,謂我愛已生故,無始樂著戲論已熏習故,善不善業已熏習故。
依二種因成辦中有:一是我愛已生的緣故;二是由於無始以來樂著無義戲論、虛妄分別的緣故,熏習成種子,能生所依所緣諸差別事。由於善不善業造作增長熏習力,因此能感五趣異熟的自體。
無始以來生死流轉,都是由這二種因力而成辦中有的。唐譯是這樣的:“云何生?由我愛無間已生故,無始樂著戲論因已熏習故,淨不淨業因已熏習故,彼所依體,由二種因增上力故,從自種子,即於是處中有異熟無間得生。”
午三、中有身形等
又此中有,眼等諸根悉皆完具,當生何趣即彼身形。
而且,中有必定具足眼、耳、鼻、舌、身等諸根,將要轉生到哪一趣,就會出現那一趣的身形。比如要轉生為豬,中有會現豬的形相。
乃至未受生有以來,眼無障礙,猶如天眼,身無障礙,如具神通。
中有具有這樣的特徵,就是在尚未受生期間,眼根無障如同天眼,身根也所向無礙,如具神境通一般。
清淨的天眼能見種種光明色、微細色、變化色、淨妙色等,都無障礙;獲得神境通時,身體可以無礙穿過牆壁、城垣等障礙物。中有也有上述功能。
《俱舍》亦云:“為當本有形,此謂死以前,生剎那以後,同類淨眼見,具業神通力,根全無障礙,不轉為尋香。”
《俱舍論》也說:“中有顯現如同本有的身體形相,所謂本有是指受生第一剎那之後乃至死亡之前的生命形態。中有以同類中有和清淨天眼能看見,而且具有業力所生的神通力。中有五根完具,身根沒有障礙,連山岩等也無法阻擋,但不能穿過母胎與金剛座。中有形成之後,不會被其他因緣轉變,欲界中有以緣份的善惡而尋找香氣與臭氣,以香資養自身,尋香是中有的異名。”
下面對於頌詞中的“淨眼見”、“不轉”和“本有形”進行辨析。
此說中有是同類見,及修所得離過天眼能見。
這是說只有同類中有以及修行所得的離過天眼能看見中有。
以“修所得”說明以欲界天的報得天眼不能看見中有。
成辦何趣中有,次定不可轉趣餘生,《集論》中說容有轉改。
一旦形成了某趣中有之後,肯定無法再轉成其他趣的中有,但是《集論》中認為可以轉變。
比如亡者生前信奉三寶、相信因果,某些與他有緣的成就者在中有期間修法超度他,或者在四十九日之內為他做殊勝的善法等。由這些因素,本來已形成了惡趣的中有,也能轉變中有的形態而改在善趣受生,或直接往生到淨土。
在僧伽的二十種分類中,有一類是中有成就的阿羅漢,這類阿羅漢不會有生有,因此所謂“以中有轉為生有”的說法也不是一概而論的。
《集論》說:“極住七日,或中夭,或時轉移,住中有中,亦能集諸業,先串習力所引善等思現行故。”《瑜伽師地論》說:“又此中有,七日死已,或即於此類生,若由餘業可轉中有種子轉者,便於餘類中生。”
本有者,《俱舍論》中總說四有:死已未生是為中有,當正受生初一剎那是為生有,從此第二剎那乃至死有最後剎那以前是為本有,臨終最後剎那是為死有。
《俱舍論》中如是界定四有:① 中有,死亡之後乃至尚未轉生之間是中有;二、生有,正受生的第一剎那就是生有;三、本有,從受生後的第二剎那乃至死有最後剎那之前是本有;四、死有,臨終最後一剎那是死有。
以下糾正對《俱舍論》中“本有形”詞義的誤解。
此望將來受生之死有,是其本有,有誤解此說為前生身形。
《俱舍論》一頌中的“本有形”,是觀待下一世受生的死有而安立的本有,有人將此“本有形”誤解為前生本有的身體形相。
又有見說是後形故,說三日半為前生形,次三日半為後生形。
又有人見到既說“死以前”,又說“生剎那之後”表示也是後生形相,所以將二者折衷,認為中有前三天半是前生的身形,後三天半是後生的身形。
此說全無清淨依據,惟增益執。
這些說法根本沒有清淨的依據,唯是增益執著。
午四、遣除對“於前世身不起欲樂”之誤解
《瑜伽論》說:“識不住故,於前世身不起欲樂。”故有說云:見前世身而生憂苦,亦屬增益。
《瑜伽師地論》說:因為神識已經離開前世身體的緣故,對於前世身體不會生起欲樂。有人以此為依據,認為“中有見前世身體會生起憂苦”,這也屬於增益。
唐譯《瑜伽師地論》說:“先所依身已棄捨故,先我愛類不復現行。”(由於先前的所依身已經棄捨,先時執著前一蘊身為我的我愛已不再現行。)譬如,從城北遷居到城南,以前的住宅出售之後,對先前住宅的我所愛就不會再現行。因此,不能把“對前世身不起欲樂”理解為“見前世身而憂苦”。
午五、造善不善中有顯現現前之相
造不善者所得中有,如黑羺光,或陰暗夜。作善中有,如白衣光,或晴明夜。
造惡者所得的中有,如同黑色牛毛氈或陰暗的夜色,行善者所得的中有則如白衣光或晴明的夜色。
午六、中有所見
見己同類中有,及見自等所當生處。
中有眾生以如天眼般的眼根能看見與自己同類的中有,以及自己將要受生的地方。
午七、中有顯色
《入胎經》 云:“地獄中有如燒杌木,旁生中有其色如煙,餓鬼中有色相如水,人天中有形如金色,色界中有其色鮮白。”
《入胎經》云:“地獄中有的色相醜陋,猶如被火燒焦的木炭,旁生中有的身色似煙霧,餓鬼中有如水,人天中有如金色,色界中有的形色非常鮮白。”無色界本來沒有中有,以無色之故。以上是顯示各趣中有色相的差別。
此是顯色差別。
以上是顯示各趣中有色相的差別。
午八、中有何處有無
從無色沒生下二界則有中有。若從下二生無色者則無中有,於何處沒,即於其處成無色蘊。
從無色界死亡後轉生到欲界或色界,會有中有產生,而從下二界轉生到無色界,則無中有,在何處死亡,當處就形成無色蘊,直接受生在無色界天。
堪為根據諸教典中,除此而外,未說餘無中有之例,故說上下無間,皆無中有,亦不應理。
堪為根據的教典當中,除了受生無色界之外,並沒有說到其他沒有中有之例,因此,所謂“上下無間都沒有中有”的說法也不應理。
有人誤解“上下無間,皆無中有”此句意思是說下二界死沒無間受生無色界,以及上無色界死沒無間受生下二界,都不需要經過中有。
午九、中有行態
經中又說:天之中有頭便向上,人之中有橫行而去,諸作惡業所有中有,目向下視倒擲而行,意似通說三惡趣者。
經中又說:天中有頭部向上直立行走,人中有橫行而去,所有造惡業的中有都是雙眼下視,頭向下腳向上倒身而行,這似乎是通說一切三惡趣眾生。
《俱舍論》說:人鬼畜三,各如自行。
《俱舍論》說:人、鬼、旁生的中有,各自的樣子還是如人、鬼、旁生。
午十、中有壽量
壽量者,若未得生緣,極七日住,若得生緣,則無決定。
中有的壽量,如果沒有獲得受生因緣,最長只有七天,如果得到生緣,則沒有決定。
若仍未得則易其身,乃至七七以內而住,於此期內定得生緣,故於此後更無安住。
如果第七日仍未獲得生緣,中有將會轉換一個新的身體,最多在七七四十九日內安住,在此期間肯定會獲得生緣,因此,七七之後不再安住中有之中。
堪依教典,悉未說有較彼更久,故說過此更能久住,不應道理。
在二聖 六莊嚴 的教典中並沒有說過中有能更久地安住,因此,所謂“中有能超過四十九日安住”的說法不符合道理。
午十一、中有者將成其他中有之理
如天中有七日死已,或仍生為彼天中有,或轉成辦人等中有,謂由餘業轉變勢用,能轉中有諸種子故。餘亦如是。
例如,天中有七日死後,或者仍然轉為該天的中有,或者轉而形成人等的中有,這是由於以其他業的勢力能轉變中有的種子,因而由天中有轉成人中有等。其他情況可以依此類推。
“七日死”,“七日”是指一七至七七之間的任何一個七日,“死”是指中有安住七日後,勢力就會衰竭而不能再安住,因此需要投生,或者轉為下一個中有。如果是投生,就會按照已獲得的中有形類,趣入當生之處;如果是以餘業勢力轉變了中有種子,使中有的形態變異而受生,則是在餘類中受生。
巳五、次於生有受生道理分九:① 以貪愛往趣之理 ② 起顛倒見 ③ 以瞋恚死沒結生 ④ 於何境以何種方式神識結生 ⑤ 福德厚者或薄者結生時的聲音及顯現 ⑥ 住胎身體圓滿之理與降生時間 ⑦ 中有是否趣往受生處,可決定受生與否 ⑧ 受生旁生等生處之相 ⑨ 四生當中濕生、化生、卵生之相
第五次於生有結生之理者,
即中有業識於下一個五取蘊結生相續的道理。
結生有胎、卵、濕、化四種方式:胎生,就是經過胎藏諸位而圓滿肢節後,從母胎中降生,比如馬、象等;卵生,就是在蛋中經過七種變化成熟之後,蛋殼裂開而出生,比如鳥在蛋中成體後出生;濕生,不是卵生或胎生的方式,而僅僅是以煖、濕出生,比如螞蟻、蝨子等等;化生,就是無有胎藏等依託,唯一依業力諸根一時頓起,比如地獄眾生和天人。五趣之中,天和地獄全是化生,鬼趣有胎化二種,人和旁生趣則四生都有。
午一、以貪愛往趣之理
若是胎生,則彼中有於當生處,見有自己同類有情,為欲看彼及戲笑等,遂願往趣當生之處。
如果是胎生,中有會在將要投胎之處看見自己同類有情,當時非常想看而且想與他們一起遊戲、玩耍等,以此欲望,很願意往趣當生之處。
午二、起顛倒見
次於父母精血,起顛倒見。爾時父母未行邪行,猶如幻變,見行邪行,便起貪愛。
然後中有對父母行房所出精血生起了顛倒見。當時父母雖並沒有行房,但如幻變般,以父母精血為基,顛倒見到父母正在行房,而引起了強烈的貪愛。
比如,幻師以咒語加持石塊,幻現出象馬,實際只是一些石塊,但觀眾卻顛倒見為象馬。同樣,以父母精血為基,中有顛倒見到父母在行房,而引發強烈的貪愛。
此復若當為女,欲令母離,貪與父會;若當生男,便欲父離,貪與母會。《瑜伽師地》是說:“非實見其父母,誤於精血,見行邪行。”
假如要轉為女身,當時中有就會排斥母親,想讓母親離開,貪著與父親交會;若要轉為男身,就想父親離開,貪著與母親交會。《瑜伽師地論》說:“不是真實見到父母行房,而是緣於父精母血,誤見父母行邪行。”
對此,唐譯的說法有所不同:“顛倒者,謂見父母為邪行時,不謂父母行此邪行,乃起倒覺,見己自行。見自行已,便起貪愛。”對父母行邪行,顛倒見為自己在行邪行。
午三、以瞋恚死沒結生
生此欲已,如如漸近,如是如是漸漸不見男女餘分,惟見男女二根之相,於此發憤,中有即沒,而生其中。
生起愛欲之後,中有不由自主地漸漸逼近受生處,漸漸看不見父母身體的其餘部分,唯見男女二根之相,此時發憤,中有隨即隱沒,受生在精血之中。
對以上所說的顛倒見,有一些不同的說法:有說在父母邪行之處,對父母精血誤見為父母行不淨行;也有說是父母行房之後,精血在母胎中和合,雖然房事已經結束,但是以見精血凝合,仍然顛倒見父母行房。無論何種情況,共同點是首先見男女之相,漸漸只見男女二根之相。
午四、於何境以何種方式神識結生
此復父母貪愛俱極,最後決定各出一滴濃厚精血,二滴和合住母胎中,猶如熱乳凝結之時,與此同時中有俱滅。
父母貪愛至極點時,最後雙方決定將各出一滴濃厚精血,在母胎中混合在一起,它的形狀就像牛奶煮熟後稍微冷卻,在牛奶表面凝結的一層浮皮。在精血和合的同時,中有隨即隱沒。
與滅同時,即由阿賴耶識力故,有餘微細諸根大種和合而生,及餘有根同分精血和合摶生,爾時識住,即名結生。
中有滅的同時,由於前世阿賴耶識熏習了五色根的種子或功能,依靠這阿賴耶識的功能力,在中有趣入精血時,無間出生後世身體五根部分微細大種,這些微細諸根與同分的精血和合聚集而生,這時識安住在精血當中,就叫結生。
當和合摶生時,相比原來單純的父精母血的體性,已經轉變成新生命胚胎的最前位。以比喻來說,在沒有加入酒麴之前,只是單純的牛奶,一旦酒麴與牛奶和合摶生,其性質已轉變成優酪乳的最前位,應當名為優酪乳,同樣,識趣入精血時,就名為結生。
“阿賴耶識力”:一切種子識的功能力;“諸根”眼耳鼻舌身五色根;“微細”:以這五色根只有功能,還沒有出現色的實體,所以名為“微細”;“餘”:其體性不是識,所以說“餘”;“同分”:精血與諸根種類相似,所以叫“同分”。
諸有不許阿賴耶者,許為意識結生相續。
經部宗和有些中觀宗論師不承許阿賴耶識,只承許六識,就這些宗派來說,就叫第六意識結生相續。
午五、福德厚者或薄者結生時的聲音及顯現
若薄福者,當生下賤種,彼於死時及入胎時聞紛亂聲,及自妄見入諸蘆荻稠林等中。
如果是薄福之人,將會受生在下賤之家,他死時與入胎時的境像不妙,會聽到各種紛亂嘈雜的聲音,很不寂靜,而且出現幻覺,顛倒見自己進入到蘆荻或者稠密的叢林當中。
這些境像唯一是心識自現而已,如果煩惱深重、福德淺薄,則心前所現的環境、音聲等都是不寂靜之相。
造善業者,當生尊貴族,聞有寂靜美妙音聲,及自妄見升於高閣宮殿等處。
福德深厚者會生在尊貴之家,入胎之際所顯現的境界可意美好,沒有嘈雜紛亂,非常寂靜,能聽到很多美妙的聲音,比如天樂鳴空等,而且會妄見自己上升到高高的樓閣、莊嚴的宮殿等地方。這些相唯一是由福德力所顯現。
以夢境類比,比如,夢境非常恐怖、雜亂,這說明惡業重,相反夢境極其清晰、美妙、寂靜,見到自己升到莊嚴的宮殿中,聽到美妙的音聲,這是福德力所現。平時觀照自相續時,如果夢境越來越不好,就很危險,是墮落的前相,如果每天夢境很好,則是進步之相。一切相都是唯心自現,當罪業逐漸淺薄、善根日益純厚時,必然會顯現寂靜美妙之相,此即唯心所現的道理。
午六、住胎身體圓滿之理與降生時間
又住胎者,凡經七日有三十八,胎中圓滿一切肢節。次經四日,當即降生。
一般胎兒是在母胎中安住三十八周(二百六十六天),在圓滿一切肢節之後,再過四天就會降生,也就是一般懷孕九個月(二百七十天),胎兒會誕生。
如《入胎經》云:“此經九月或過九月,是極圓滿;住八月者雖亦圓滿,非極圓滿;若經六月,或住七月,非為圓滿,或復缺肢。”
《入胎經》中說到住胎的三種狀況:極圓滿、圓滿與不圓滿。新生命的孕育成熟需要時間,時間越圓滿越好,如果過早出生,會造成身體先天不足,將來身體會有缺陷。所以《入胎經》說:“住胎九月或超過九月,這是極為圓滿;住胎八月降生,雖然也是圓滿,但不是極為圓滿;住胎六月或七月就降生,這就不圓滿了,或者會肢體殘缺。”
這只是以普遍現相而言,以特別的業力所感,也會有更長更短的孕期。比如經中記載,羅睺羅尊者住胎六年,還有一位老小兒住胎長達六十年。
此等廣說如《入胎經》,應當了知。
以上詳細的解說應當按照《入胎經》來了知。
午七、中有是否趣往受生處,可決定受生與否
若於生處不欲趣赴,則必不往。若不往者,定不應生。
如果中有不願前去受生之處,就不會去,如果不前往受生之處,必定不會在那裡受生。
故作感那洛迦業及增長已,謂屠羊宰雞或販豬等諸非律儀中有,猶如夢中,於當生處見有羊等。
如果先前造了感生地獄之業,而且作而積集,比如殺雞、殺牛、宰羊、販豬等這一類非律儀的中有,在受生時,猶如夢中一般,在將要受生之處看見生前熟悉的牛羊等有情,以及正在屠宰豬羊等情景。
由先所習喜樂馳趣,次由瞋恚生處之色,中有遂滅,生有續起。
由於先前串習力深,因此當他見到熟悉的屠羊等境界時,就歡喜地奔去,然後在當生之處被境界所礙,心中生起瞋恚,中有便從此息滅,生有無間生起。
為什麼中有看到這些境界會高興呢?這是以串習力不自在轉導致的結果。比如,獵人一見到獵物就會興奮,酒鬼聞到酒味就不由自主地貪求。同樣,由於生前的串習力,中有面對業力顯現的樂欲之境,就會喜樂而馳趣;相反,如果生前沒有串習,中有時決定不會顯現這類境界,不會逐取受生。因此,在生之時,就要努力對治一切不善習氣,否則,中有會因此而以愛取受生。
如是於餘似那洛迦癭鬼等中受生亦爾。
除地獄之外,在與地獄相似的癭鬼等生處中,也有類似的受生情形。
午八、受生旁生等生處之相
若生旁生、餓鬼、人間、欲天、色天,便於生處,見己同類可意有情。次由於彼起欣欲故,便往其所,瞋當生處,中有遂滅,生有續起。
如果轉生旁生、餓鬼、人間、欲界天、色界天等處,在受生之際,中有會在受生處見到自己同類的有情,隨後生起欣樂欲,在欣欲推動下前往受生之處,即將到達時,被所生處之境拘礙,頓時生起瞋心,中有因此息滅,生有隨即而起。
此乃《瑜伽師地論》說。
這是按照《瑜伽師地論》而宣說的。
若非宰雞及販豬等不律儀者,生那洛迦,理同後說 。
如果所做的是宰雞、販豬等之外的不律儀者,受生地獄之相,與前文所說相同。
換言之,這類非不律儀有情受生地獄,也是由於顛倒見境界、生起前往的願望而受生的。唐譯說:“復起是心而往趣之,謂我與彼嬉戲受樂,習諸技藝。彼於爾時顛倒,謂造種種事業,及觸冷熱。”(在屠羊等非律儀中有受生地獄以外,又有一類中有心想:我和他們一起嬉戲受樂,練習技藝,而趣往受生之處。當時心識顛倒,見做各種事業或者觸到冷熱。)“若離妄見如是相貌,尚無趣欲,何況往彼。若不往彼,便不應生。”(如果沒有顛倒見這些相貌,尚且沒有往趣的樂欲,更何況是真實趣往。如果不趣往那裡,就不會在那裡受生。)
午九、四生中濕生、化生、卵生之相
《俱舍論》云:“餘求香宅舍。”謂濕生欲香,化生求舍,而受生也。
《俱舍論》中說:“胎生之外的受生相,是內心希求香氣和屋舍。”其中,濕生有情心中希求香氣,化生有情貪著住處。
夏天河邊的草中,會出生很多小蟲,這便是貪求草的住處而受生的。
復如釋說,若是當生熱那洛迦,希求暖熱,生寒地獄,希求清涼,中有遂往。
這是說化生的受生情形,按照《俱舍論自釋》所說,要受生熱地獄時,中有希求暖熱而前往受生,要受生寒地獄時,中有是希求清涼而受生。
諸卵生者,《俱舍論》說亦同胎生。
卵生的受生方式,《俱舍論》中說與胎生相同。
下面一併交待出處。
死沒及結生之理,無特外者,皆如《本地分》說。
上述死歿和結生的道理,除特殊幾處之外,幾乎都是按《本地分》而宣說的。
發起希求解脫意樂的方便有二種,以上已經宣說了由苦集門思惟,為了更清晰地認識如何由集生苦之相,以下宣說如何由十二緣起思惟,目的也是為了發起希求解脫之心。
寅二、由十二緣起思惟分四:① 支分差別 ② 支分略攝 ③ 幾世圓滿 ④ 此等攝義
第二由十二緣起門中思惟分四:① 支分差別;二、支分略攝;三、幾世圓滿;四、此等攝義。
緣起是佛法最重要的一個課題,它的意義是“此有則彼有”,一切內外諸法都是緣起法,此處特以無明等十二支來說明內有情流轉的緣起。
瞭解十二緣起,就會明瞭生死既不是無因生,也不是自在天等非因生,而是十二支以前前支為因緣引起後後支,環環相扣地流轉延續。
為什麼要思惟十二緣起?因為只要不瞭解流轉的緣起規律,就會一直存在執著輪迴有我、有安樂、有實義的愚癡,由此無法趣入解脫道,如果能瞭解十二緣起,就可以認清自己真實的存在狀況,不會認為輪迴是安穩、安樂之處,從而生起希求解脫之心。
外道也有苦苦、壞苦、粗無常等教法,而十二緣起則是佛教的不共法,在《般若經》、《稻稈經》、《緣起經》、《緣起心要頌》、《瑜伽師地論》、世親菩薩的《緣起經釋》、《俱舍論》、功德慧的《緣起經廣釋》、蓮花戒的《稻稈經釋》等大經論中都有闡述十二緣起的法義。
佛陀初轉法輪,首先宣說四諦十二緣起,其目的何在?《陀羅尼自在王經》中有則比喻,摩尼寶師想要開發寶性山中的摩尼寶,首先是要以方便除去粗垢。其喻義是:佛陀見凡夫個個樂著生死,就宣說四諦十二緣起,讓凡夫認識輪迴的真相,由此激發他的厭離心,使他轉入解脫道。凡夫之所以無法遣除耽著生死之心,就是因為沒有通過觀察,認識生死真相。如果能在緣起上透視生死,一定可以引起出離意樂。
總之,思惟十二緣起,目的是要引發希求解脫的心。重點是觀察前前支引生後後支的流轉方式。
卯一、支分差別分三:① 總說 ② 分說 ③ 攝義
辰一、總說
十二緣起支中。
十二支的每一支以及以前前引生後後的生起次第我們相續中本來就具有,自然應當結合自相續來思惟,而不是脫離自相續去另學一種知識。例如,學習“受緣生愛”這一條,就要觀察自己身心上是不是按這種方式生起。比如,物質世界的規律,並不是物理學家發現之後才存在,而是本來就蘊含在物質世界中,但人們不去思惟,也就不能瞭解。同樣,生死流轉的規律始終運轉在凡夫人的身心中,而且是無數次發生過,但我們從來不在身心上如理如量地觀察,因此都不認識。現在佛陀開示了這個流轉公式,關鍵在於自己能否通過思惟認識到,只有以這種方式才能真正認識佛法。
辰二、分說分十二:① 無明 ② 行 ③ 識 ④ 名色 ⑤ 六處 ⑥ 觸 ⑦ 受 ⑧ 愛 ⑨ 取 ⑩ 有 ⑪ 生 ⑫ 老死
巳一、無明分二:① 無明體性 ② 無明差別
午一、無明體性分三:① 大小乘共許的無明體性 ② 持薩迦耶見為無明的宗派所許無明的體性 ③ 承許無明與薩迦耶見不是一體的宗派所許無明的體性上午 08:04 2008/1/18
第一支,如大黑暗般的無明,分成體性與差別兩部分,其中體性又有三種不同的承許,首先按照大小乘共許的觀點,宣說無明的比喻與意義。
未一、大小乘共許的無明體性
初無明者,如《俱舍》云:“無明如非親實等。”
《俱舍論》中以比喻如是描述“無明”:無明如同非親或非實等,“非親”是指怨敵,“非實”是指虛誑。
以下具體解釋這個比喻。
此亦如說怨敵、虛誑,非惟遮無親友、諦實,及異親、實,是說親友、實語相違所對治品。
所謂“怨敵”,是指親友的對立法,並不是遮除親友之後的餘法,也不是與親友不同的法,比如,陌生人是親友之外的法,但不是怨敵。“虛誑語”也是指真實語的正對治品,而不是真實語之外的語言,因為真實語之外的綺語、柔軟語、粗惡語等並不是虛誑語。
以下宣說意義。
如是無明,亦非僅遮能對之明及明所餘,是明相違所對治品。
如是無明也不是只遮除了能對治的明以及排除明後所剩餘的法,而是與明直接相違的所對治品,因此應當這樣定義:所謂無明,即明的違品或對立法,而不是明之外的法。
明是指了達無我義,在明之外還有一類法,比如布施、了達暇滿、粗無常的智慧等,既不是無明也不是明。因此,“明”是指了達無我義,而“無明”是指不了達或倒執無我義,這二者猶如光明與黑暗般,是無法並存相克的關係。
另外須知,無明的釋詞:“無”不是指沒有分別心而是指沒有它的能對治,“明”也不是指明分而是指智慧的明,即無明不是指沒有分別心的明分,而是指沒有能對治——智慧的明。
未二、持薩迦耶見為無明的宗派所許無明的體性
此中能治明者,謂正明瞭補特伽羅無我之義。此相違者,謂補特伽羅我執薩迦耶見。
此中能對治的明就是真實明瞭人無我的意義,其違品就是補特伽羅我執的薩迦耶見,也就是緣多分無常的五蘊執著是常、一、自在我的薩迦耶見。
此乃法稱論師所許。
法稱、法護、清辯、月稱等論師,根據《十地經》與《月燈經》的觀點,對無明承許有見與非見兩種,其中將薩迦耶見承許是有見。
未三、持無明與薩迦耶見不是一體的宗派所許無明的體性
無著論師兄弟則許倒執實義、蒙昧實義二中後者,總謂邪解、未解二心之中,為未解心。
無著和世親二兄弟以及大多數小乘有部宗論師,根據《稻稈經》、《辨別經》等,承許無明是倒執實義與蒙昧實義這二者中的蒙昧實義,總之,是指邪解與未解二心之中的未解心。
然此相違能治上首,則同許為覺無我慧。
但以上兩派都一致承許,與無明相違的主要對治是了達無我的智慧。
在中觀論典和《釋量論》等中,都承許真正能破無明的是了達空性的智慧,其他慈悲、布施等只是助緣,單憑布施等法不可能直接破除無明。比如,以承許薩迦耶見與無明是一體的宗派來說,以智慧現見我唯一是多分剎那的蘊,並沒有常一的法相,這樣了達人無我,自然就會破除倒執五蘊為我的無明,猶如光明自然破除黑暗一樣,此外再沒有能破無明的正對治。
總之,法稱等論師承許無明是和了達人無我的智慧相違的顛倒邪解,無著兄弟等則承許無明是愚蒙不瞭解無我真實義的心態,僅僅是一種未解的心識。雖然他們界定無明的體相有所不同,但一致承許無明的對治是空性慧。
午二、無明差別
為什麼要認識無明的差別呢?因為瞭解清楚了無明的差別,才能辨明惡趣與善趣流轉的源頭。
又此愚蒙,《集論》中說略分二種,謂業果愚及真實義愚。
無著菩薩的《集論》中,將無明體性的愚蒙略分為業果愚與真實義愚兩種。其中業果愚是指不知道業果,真實義愚是指不知道無我,此二者是衰損的源頭。
我們首先要瞭解造成輪迴大苦海的根源,如果不瞭解,就不會以強烈的希求心去尋求瞭解業果與空性,即使修行也只是在枝末上繞,不能直接在根本上用功。相反,若能認清楚生死的源頭,就會全力以赴對治根本。比如,知道惡趣的源頭是業果愚後,就能決定下士道修行的重點是通過思惟業果,對業果產生深忍信,這是轉生善趣最重要的基礎,是一切白法的根本,如果不能遮破業果愚,則必定會墮入惡趣。修習中士道是要出離整個輪迴,道的核心就在通達人無我空性,抓住這個要點用功,才是從根本起修。
以下宣說無明的作用。
初能招集墮惡趣行,後能招集往樂趣行。
以業果愚必定招集墮落惡趣的業,以真實義愚能招集轉生善趣的業。
業果愚就是不瞭解自己的行為會造成何種後果,由於不瞭解,就會盲目造作墮落惡趣的業。在十二緣起圖中,無明是以盲人行走在山道上來表示。凡夫如同盲人,每天都在愚蒙的狀態中不停地造作。
這業果愚具有巨大的能力,能造集墮惡趣的行。比如,當今社會,幾乎全民都落在業果愚中,因此,相比以往任何時代,現代人行持殺盜婬等更具有能力。
如果破除了業果愚而沒有脫離真實義愚,它會造作什麼行呢?在真實義愚的掌控之下,所造作的必定是往生善趣的福業與不動業。以外道來說,外道從未想過對治我執超出三界,他們執著自我真實有,在我執的推動下做各種修行,但無論如何在真實義愚的支配下,時時都處在集順生死業當中,沒有一刻能趨向解脫。因此,真正瞭解到輪迴是行苦的本質,才會義無反顧地出離世間,如果再能生起無我空慧,就可以截斷輪迴根源,這時才不會以我執造集有漏福業與不動業。
巳二、行分三:① 行之體性 ② 行之差別 ③ 無明緣行之理
第二支行,就是能造作自己果的五取蘊或後有的行。換而言之,能感召後世五取蘊身的因就是行。
午一、行之體性
行即是業。
行就是業。
午二、行之差別
此有非福業能引惡趣,及能引善趣業。後復有二,謂能引欲界善趣之福業,及能引上界善趣之不動業。
此處分析了三種行,業粗分為能引惡趣的非福業與能引善趣的業二種。能引善趣的業又分二種,即能引欲界人天的福業與能引色無色界的不動業。
名言之中,辨明差別極其重要,有了辨別才會正確取捨。要結合自心來認識業的法相,重點觀察平常自己是造了非福業、福業還是不動業,這樣細緻觀察後,才能清晰瞭解未來的前途。比如,若希求善趣,就應衡量自己造業的狀況,如果白業多於黑業,就有希望轉生善趣;若希求解脫,則要衡量自己有多少趣向解脫的業,如此便知有沒有希望解脫。能引出世間的業,唯一是以無偽出離心或無我智慧所攝的業,如果不具足這種業,就不可能趣入解脫。可以說,在沒有產生出離心與無我智慧之前,我們的相續中一直在密密麻麻地造集能引生死的業。
十二緣起圖中,行是以陶工表示。一位勤勞的陶工每天一早起來投入工作,在他的作坊中有泥、水、繩子、火等,他不斷地製作各種形狀的陶器,日日如此。其實,凡夫人就是輪迴工廠中的陶工,三門就是造作的工具,隨著各種因緣的顯現,會造作種種語言、動作與心念。
午三、無明緣行之理
現在重點觀察無明與行的關係。造作的起因就是無明。我們每天在無明推動下,動很多念頭、說很多話、作種種行為,這些造作的根源確實是無明。比如,由於對業果愚昧,認為這樣做沒有關係而造下惡業,雖然有時會布施、持戒、聞思等,但也沒有遠離真實義愚,造業時念念有個我,總認為我做得如何,這樣最多造集能感欲界人天的善業,連不動業也談不上。
再觀察這個世界,人們的行為都是被業果愚推動。比如,都市人每天的工作就是以三門製造種種非福業,這樣大量、猛利、加速度造作的動力源頭就是業果愚。
從反面觀察也完全成立,一旦對業果生起勝解信,就會遮止非福業。比如,只要發現自己為了名利造業的結果唯一是墮入惡趣,自然就不願意再依此方式毀壞自己。因此,只要人們能深信業果,這個世界無數的行業就會自然關閉。破了業果愚,自然就遮止了非福業。
此外,如果能認識到本來無我,則分判自他、緣自起貪、緣他起瞋又有什麼意義呢!為什麼要念念以我而造作善業呢?這沒有任何必要。因此,一旦遮破了真實義愚,就會止息福業和不動業,每天在生死中勤作的陶工,也會從此休息。
總的須認識一條緣起:以無明為緣產生行,相反無明滅則行滅。
巳三、識分二:① 識之體性 ② 識之差別
午一、識之體性
識者,經說六識身,然此中主要,如許阿賴耶者,則為阿賴耶,如不許者,則為意識。
第三支識是了知別別境的心,經中說到六識身,即眼、耳、鼻、舌、身、意六識。此處的識,按照承許阿賴耶識的唯識宗而言,主要指阿賴耶識,小乘有部、經部或某些中觀論師不承許阿賴耶識,則主要指第六意識。
午二、識的差別分二:① 受生惡趣的因位識與果位識 ② 受生善趣的因位識與果位識
識分為因位識和果位識:因位造業之後第二剎那熏於識田中的種子識是因位識;習氣成熟而受生時的識是果位識。因位識在種子位,果位識在異熟位。
未一、受生惡趣的因位識與果位識
此復若愚從不善業起苦苦果,造作增長諸不善業,此業習氣所熏現法之識者,是因位識。
此段是按無明生行、行生識的生起次第來解釋。“無明”就是對“從不善業生起苦苦果報的道理”愚昧,由此業果愚自然會造作增長不善業,在造業的第二剎那,業的習氣留存在識田中,這個以業習氣所熏的現法識稱為因位識。
由依此識,未來世中於惡趣處結生之識者,是果位識。
由此因位識的功能成熟,來世在惡趣結生時的識稱為果位識。
例如,自己受賄時不知道以公謀私會引生惡趣苦果,這是業果愚。雖然收下賄賂後,業在第二剎那就息滅,但黑業習氣留存在心中,法爾具有引發苦果的能力,當時以業習氣所熏的識,稱為因位識。死後現前中有,又見有人送禮,趕緊收取,由神識受拘礙而生瞋,從而墮入餓鬼胎中,當時結生的識就是果位識。實際上,造下黑業的第二剎那,因位識上已經具有變現餓鬼根身器界的功能,在果位以識的功能力將會無法遮止地顯現餓鬼的身體、受用、器世界等。
以上宣說了受生惡趣的因位識和果位識,以下再講受生善趣的兩種識,也是要認識如何由無明而生起行,再以行如何熏於識,這是緣起鏈,有前前必定會引生後後。
未二、受生善趣的因位識與果位識
如是由於無我真實義愚增上力故,未如實知善趣真苦,妄執為樂,即便造集福、不動業。爾時之識,是因位識。
受生善趣根源是真實義愚。雖然瞭解業果,遠離了業果愚,但是對無我真實義蒙昧,以這種無明力的作用,心識被障蔽,不瞭解輪迴圓滿是苦的本質,而妄執是真正的安樂,以這種心推動,就會造集福業或者不動業。造集業的第二剎那,業的習氣會留在識上,這個因位的業習功能,稱為因位識,也叫種子。
由此可見,只要不瞭解欲界的欲樂和上界的樂受、捨受是苦的自性,就無法消除心對這種法的執取。換句話說,只要對苦諦愚昧,所造之業肯定不會超出三種情況:一是內心希求後世欲界的五欲安樂,以此動機行善,造集的是有漏福業;二是認為受用五欲的樂受短暫而沒有大義,只希求定生樂受,這樣努力修習禪定,造集的是不動業;三是連定生樂受也厭離,希求一種定生捨受,造集的是四禪和無色界的不動業。這些都是以真實義愚而引起有漏業,不能趣向解脫,在造作的第二剎那,就會在識田中播下種子,能引將來善趣的受生。
由依於此,遂於欲界上界善趣結生之識,是果位識。
由依於因位識,當習氣成熟時,就會在欲界和上界的善趣中結生,正結生時的識就是果位識。
因此,要全面準確地觀察輪迴,如果眼界狹小,無法拓開見識,往往會認假為真,心中實際尋求的只是有漏法,卻誤以為是在修解脫道。
緣起圖上,識是以猴子表示,我們的心識如猴子般無法靜止,永不停息地帶著各種業因在六道中輾轉,故以猴子表示識。
巳四、名色
名色中名者,謂受、想、行、識非色四蘊。色者,若生無色,惟有色種而無實色,除此餘位羯羅藍等色,如應當知。
第四支名色,名是指受、想、行、識非色的四蘊,色是指色蘊,名色就是指五蘊。如果受生在無色界,其色蘊只有色種子而沒有實際的色。除無色界之外的其他生處的羯羅藍、安部陀等色,應當按照相應階段的體相分別理解。
為了表示名色,在緣起圖中畫了一條船,船上有很多人,船是代表色蘊,眾多乘客代表受、想、行、識四蘊。此圖還表示了名和色的關係:船無人不能行,人不依船也不能進,二者缺一不可,互相起作用。同樣,單有神識而不依精血,也只是中有身,無法轉成取蘊身;而沒有神識參與,父精母血只是一種色法,不會形成具足眼耳等六根的生命。當心識與精血結合成名色時,名和色彼此成為助緣,一方面由於阿賴耶識的功能力,精血會逐步發育成胎中五位,另一方面隨著色蘊的演變,名也會相繼出現受想行三者。
首先從反面觀察。
也就是煩惱生起一次,就會加強習氣勢力一次,數數起就會數數堅固,逐漸串習就會變得如生牛皮般,難以逆轉。
因為涅槃的境界以遠離煩惱而得名涅槃安樂,如果相續中仍有煩惱隨逐,就不能馬上獲得涅槃安樂。
起一次煩惱,就會消耗很多福報,若日日起煩惱,最終必定會窮困潦倒,難以維持基本的生活。
所以煩惱會令自心陰暗、萎縮,相反,如果心無煩惱不造惡,俯仰無愧,就能無所畏懼,正大光明。
下面舉出教證。
飲食不足,會令身體饑瘦虛弱;飲食過量,則使呼吸艱難,這都會加速死亡。
按照《瑜伽師地論‧聲聞地》所說,為了去除由飲食引起的各類疾病,本應遵照良醫所開良方服藥,才能消除疾病,但自己不遵從,這也是死緣之一。
《四家注》對這一句解釋為,有些飲食與藥物若分開食用,不會產生疾病等致死因緣,混合使用則會導致中毒。
比如一個人挑擔,如果不知道自己力氣的大小,過於蠻幹,則容易造成身體損傷。又如,生活起居沒有規律,或經常徹夜長坐,或在季節交換之時,不能按時加減衣服,都會製造死緣。
非時是指月經期間以及生病等不宜行婬之時,非量是指縱欲,過量而行。印光大師說:世間人由色欲直接致死的,有十分之四;由色欲間接致死的,即由色欲虧損遭受別種感觸而死,又有十分之四。
之所以稱為中有,是指在死有和生有二者中間出生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