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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命的幽谷 看见人生幸福

主讲:萧建华 纪录 : 萧文成


◎ 周大观文教基金会第11届全球热爱生命奖章得主

我!萧建华,出生在云林县林内乡,在家排行第十一,可想而知父母亲的生活压力非常的大,于是3岁就被送到台北的孤儿院,国小开始读书的时候才知道有种人叫爸爸、有种人叫妈妈,有个地方叫做“家”,也因为在孤儿院活,在学校常常被同学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一直到国小5年级被南投县的一位老兵领养,而我的养母是原住民布农族,于是我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但国中2年级那一年养父病逝,我们才相处了短短的4年,一下子就必须面对生计的问题,虽然我成绩优秀,却是当时三百个毕业生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参加升学考试的学生,因为养母跟我说:“家里没有人赚钱,妈妈的身体不好,如果你去读书,那这个家怎么办”,于是我决定一肩扛起养家的责任,把跟叔叔伯伯借来的报名费还给人家,放弃升学开始半工半读的生活。

国中毕业之后没能再升学,国中毕业的学历也难以找到好的工作,于是我早上清晨3点骑着脚踏车,开始挨家挨户送报纸,7点多再换个装到西餐厅吧台当学徒,17岁再到台中汽车修护厂学做黑手,也存了一笔钱让妈妈在我当兵时可以使用。

入伍之后在陆军特种部队服役练就了一身强壮的体格,退伍后经长官介绍来到台南市担任驾驶工作,各位叫得出名字的各种高级豪华房车我都开过,但几个月后我一直想,我的未来要这样过吗?我的未来要在别人的指挥中过日子吗?于是我辞掉这份薪水优渥的工作到处递履历,但国中毕业几乎没有人要请我上班。

26 岁那一年养母过世,长达8年的苦熬终告结束,我终于可以走我自己的路、开始走自己的人生。

白天我在挥汗如雨地在建筑工地打杂,晚上带着满身汗臭地换上制服到学校念书,别人泼我冷水嘲笑我干吗那么辛苦时,只有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先就读了台南一中补校,后来再报考嘉南药理学院,读了一年又考取了成功大学中文系的夜间部,直到36岁终于完成了大学的学业并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我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终于完成大学学业,求学的日子里我开过捐血车、也送货;从28岁念到36岁,整整8年没有中断过的半工半读,这8年是我人生中最精华的岁月,我这么努力,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让我更好,不给我好那实在太没天理啦!

这么辛苦的撑过来,以为美好的人生正要开始,正要一步一步实现我的人生规划时,但没想到才刚毕业不到一年,就开始感觉右手的小指头没有力气,一开始不以为意,便找了间中医针灸、电疗,但是情况并没有比较好,于是去大医院做检查,做了简单的神经传导检查,医生说是神经传导有问题,吃了三个月的药,情况并没有好转。

经过数月的蒙古医生治疗,医生诊断出我是因为颈椎压迫到神经必须开刀,不然很快手脚很快就会瘫痪,这种情况下没有选择的余地,于是让一位香港来的名师在92年动了颈椎减压手术,七节的颈椎中的2~6节被截去一半,共损失了五节。

然而病情却没有好转,而且肌力随着我的复健却一直流失,也让我愈复健愈痛不欲生,状况一直恶化,医生却在此时告诉我可能不是颈椎的问题,因为医生的误诊,让我白白挨了这一刀。后来在成大和台大荣总两间医院医生联合会诊之下,诊断出我罹患了一种在国外发生率只有十万分之六,在台湾一年出现不到十个病例,目前尚无积极治疗方式的“慢性多发性脱髓鞘神经病变”,这种病类似“渐冻人”。

我的身体功能会逐渐萎缩,自体免疫系统会破坏神经,慢慢影响到我的视神经、影响到我吞咽的功能,最后连大家最平常的呼吸我会要很困难才能进一口气,医生告诉我说,存活的时间大概三到五年。从92年3月发病到今天,我跟死神拔河了六年!六年了!2000多个日子里,每一天我都得花比别人十倍甚至一百倍的力气在努力的活着。

很多生活上的辛苦你很难想像,每天起床你会想先用哪一只脚先下床吗?
刷牙时你会考虑如何挤出牙膏、如何刷牙吗?
每天我必须要用滚的滚下床,再用架子把自己慢慢吊起来; 我必须先挤出牙膏在嘴里,再用右手慢慢刷。

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会抱怨,我当时心里想的,都是自己失去、没有的一切,身心俱疲,整个人跌到了谷底。小时候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正常的家庭可以顺利的完成学业,因为没有很好的学历,找不到好的工作,我都没有怨言。我靠自己的努力付出最精华的八年岁月,重新站在崭新的起跑点上,老天爷却跟我开了这样的玩笑!

老师们不是都跟我说以后会会苦尽甘来吗?我身体不会更好了,我想算了!就让我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我买了一包木炭准备自我了断,却在此时我无意识地走进我的书房,我看到满满的书籍、讲义、奖状,我陷入了长思。

回想我成长的每一天都过得很辛苦,难道我因为生了这场病什么都没有了吗?不!我回头想想我还拥有什么,虽然我连家人没有了,但是生病之后学校的老师、同学、学弟妹温暖的手一双一双伸了出来,让我不再去想自己失去的有多少,而是努力去想自己拥有的,竟然是这么的丰富与宝贵。 “生命无常,我不知生命的终点和明天 哪一个会先到,但面对枯萎,我能做的就是勇敢。”

92年12月当电视报章媒体披露我的故事之后,开始很多机关团体打电话来邀约我分享生命故事,“如果其中有一个人因为我的处境与想法,而改变了负面的观念,那就是我生命残存价值的发光”,我给自己订下一个目标,我要讲100场,讲完之后我就是100分了,我可以功德圆满离开人世间了。

当我讲完第一百场演讲时,才经过一个月就发生了一场让我悲痛不已的火灾,因为电线走火,烧掉我的房子,我记得好清楚,那一天我拼命的哭,从有眼泪哭到没眼泪,从有声音一直哀嚎到没声音。你以为我哭是因为烧掉的房子吗?是舍不得财物的损失吗?

不!我哭是因为在那场猛烈的火灾中,有一位从我罹病开始,即自告奋勇、自愿协助照顾我生活起居的学妹,因走避不及,吸入过多浓烟,紧急送往医院抢救了一个半小时之后,仍然宣告不治,一条无辜的生命应我而丧生,那才叫我感到万分的悲痛与自责。 着她在急诊室的那九十分钟,就像一整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攸关存亡。看着医护人员尽职的进行该有的急救步骤,我却束手无策。

“老天爷,你不要带她走!你不要带她走…”,我希望她能听见我的声音,知道有人殷切的期盼她苏醒过来。
“不要带走她,不要带走她…”这一句话在我心里不知翻滚了千次、万次,但就在一个半小时后,我亲眼看到医生将白色的床单,盖过学妹清秀的脸庞,我知道任凭我卑躬屈膝、声嘶力竭,不断苦苦的哀求,老天爷已然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学妹还是走了!一条无辜、善良的生命因我而牺牲,那种伯仁因我而死的自责、悲痛,在那一刻,我全然崩溃了。

这个世界乱了,没了秩序、善恶不分;没了天理、赏罚不明。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房子烧了没关系,我还能投靠朋友;东西烧了没关系,反正以后我也带不走。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带学妹离开。以为讲完了一百场,对自己、对所有爱我的人,就算有了个交代;以为讲完了一百场,老天爷就会放我一马,让我安详的走到终点站。

让残余的生命能发热、发光,我总觉得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所以,从来不敢奢望当我倾力完成一百场之后,老天爷会给我什么奖赏做为回馈。我掏心掏肺的在每一场讲座中,告诉大家要跟我一样感恩天、不可以抱怨老天爷,不给奖赏也就罢了,怎忍无端牵连一条宝贵的生命?叫我怎么不怨?叫我如何不恨?

我被社会局紧急安置的一家小旅馆里,蜷缩在被窝里不停的颤抖、啜泣,我不想再跨出房门一步,不想再看见窗外的蓝天,因为经历这一场恶火之后,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我教大家要感恩的“天”。 我不懂!不懂老天爷为何执意将我推向悲苦、去承受更多的痛苦与折磨?还不够吗?我都已经这样惨了,还不够吗?

拉上窗帘、关上房门,把自己囚禁在这个小房间,管它外面是白天或黑夜,任凭再多的凄风苦雨、愁云惨雾,我都无所谓了。 火灾后的第三天,慈济的师姐送来几套干净的衣服,让我换掉被浓烟熏黑的旧衣,然后告诉我:“唉,谁希望自己的家遭逢火灾?谁希望亲人在眼前与自己天人永隔?谁都不想遇到这样不幸的事…”。

师姐叹声气接着说:“但,不幸如果真的发生了,就算你哭哑了嗓子、学妹也不会再从奈何桥那边回来了,不幸的事实能改变吗?如果你认为学妹是因你而牺牲的,那你更应该为学妹振作起来,而不是糟蹋自己的生命,学妹的这一条命,值不值得你为她继续再讲一百场? 让学妹的精神将因你的奋起而浴火重生。

今天!第六个100场就在今天!以前大家都说不可能!但它扎扎实实就发生在今天。

“一定有人曾经跟你说,你很幸福,但是这句话在你心里有多大的感觉?你看,别人的房子那么大,别人的车子那么拉风,别人穿的都是名牌,别人怎那么英俊,别人怎么那么漂亮,开口闭口都是别人的,但你可曾用心看看你自己呢?我为什么不肯承认我一无所有,我干嘛用坏心情来面对别人,虽然你们有很多是我没有的,但我有很多是你们没有的耶!

我用心看我所拥有的这些东西。
你可以去问两眼全盲的人幸福是什么?
他会告诉他想拥有跟你一样看的见的双眼,看的到这缤纷的世界

各位!
在拥有的时候就应该要去珍惜啊!
每天在城市的角落里,有人无声无息就走了!
你身边所拥有的一切你都应该去珍惜、去感恩啊!

在你很小的时候你的父母亲会叫你自己换尿布、泡牛奶吗? 为何你现在用忙当藉口,一个月花没几分钟跟他们通电话?这十几二十年来你是如何长大的!你还记得吗? 你可曾仔细见到他们一天天的衰老、日子越过越少,你要等到他们进棺材了才要去坟前痛哭缅怀他们吗?

亲情、友情、爱情、课业的难关,都是可以克服的,年轻的生命,不要钻牛角尖来让自己烦心,应该珍惜生命、更该去惜福、感恩当下。

我希望能够用自己的故事让更多的人受到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