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答案死得快


二次大战时,美国军方委托著名的心理学家桂尔福 (J. P. Guilford) 研发一套心理测验,希望能用这套东西挑选出最优秀的人,来担任飞行员。

结果很惨,通过这套测试的飞行员,训练时成绩表现也很亮眼,可是一上战场,三两 下就被击落,死亡率非常高。

桂尔福在检讨问题时,发现那些战绩辉煌,身经百战打不死的飞行员,多半是由退役的‘老鸟’挑选出来的。
他非常纳闷,为什么专业精密的心理测量,却比不上‘老鸟’的直觉呢?其中的问题在哪儿呢?

桂尔福向一个老鸟请教,老鸟说:‘是什么道理,我也说不清。不如你和我一起挑几个小子看看,如何?’

‘能够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第一个年轻人推门进来,老鸟请他坐下,桂尔福在旁观察、纪录。

‘小伙子,如果德国人发现你的飞机,高射炮打上来,你怎么办?’老鸟发出第一个问题。
‘把飞机飞到更高的高度。’
‘你怎么知道的?’
‘作战手册上写的,这是标准答案啊,对不?’
‘正确,是标准答案。恭喜你,你可以走了。’
‘长官,只有一个问题吗?没有其他要问的吗?’
‘你没有问题,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的。’
‘是的,长官!’

第一个菜鸟走出去后,进来第二个菜鸟。他刚一坐下,老鸟问了同样的问题:

‘小子,如果该死的德国佬发现你的飞机,高射炮打上来,怎么办?’
‘呃,找片云堆,躲进去。’
‘是吗?如果没有云呢?’
‘向下俯冲,跟他们拼了!’
‘你找死啊?’
‘那摇摆机身呢?’
‘是你开飞机还是我开?书,你都没看?’
‘长官,你说的是作战手册吗?’
‘对,难道叫你看《灵犬莱西》?’
‘作战手册我有看,但太厚,有些记不清。长官,我爱开飞机,我要替美国开飞机。但读书对我像读食谱。’

‘什么意思?’
‘我煎蛋、煎牛排都行,我还会帮我老妈烤苹果派。但要我像食谱那样讲出 1 、 2 、 3 ,我就搞不懂了。’
‘好,你可以下去了。’
‘长官,我是不是说错什么?’
‘菜鸟,现在不要问问题。’

等菜鸟走出门,老鸟转过身来问桂尔福:
‘教授,如果是你决定,你要挑哪一个?’
‘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会把第一个刷掉,挑第二个。’老鸟说。
‘为什么?’
‘没错,第一个答的是标准答案,把飞机的高度拉高,让敌人的高射炮打不到你。但是,德国人是笨蛋吗?我们知道标准答案,他们不知道吗?
所以德军一定故意在低的地方打一波,引诱你把飞机拉高,然后他真正的火网就在高处等着你。这样你不死,谁死?’
‘噢,原来如此。’
‘第二个家伙,虽然有点搞笑。但是, 越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子,他的随机应变能力反而越好。碰到麻烦,他可以想出不同的方法来解决,方法越多 ,活命的机会就越大,像我这种真的打过很多仗没死的,心里最清楚,战场上发生的事,作战手册都没有。只有一样跟书上写的一样。’

‘哪一样?’
‘葬礼。只有这样儿跟书写的一字不差。作战都靠背书,那你只能战死,找不到答案!’

桂尔福经此教训,重新改造他的测试。新的测试就会问:‘如果你有一块砖头,请说出 50 种不同的用途?’
这类激发创意的问题。不但为美国选出真正优秀的飞行员,也因此创造了‘ 创意测试’,成为现代创意活动之父。

人都有惰性,碰到问题,总会用最快、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最好有个标准答案,是以前人用过就有效的,这样就不用花脑筋去想。久了成为习惯, 就不会去思考新的可能。

现代教育最大的问题,就在‘ 标准答案’。
为了做评量的方便,为了表面的公平,标准答案就是最好的尺,最准的秤。
快又简单,没什么讨论空间,只有对与错,一翻两瞪眼。
当孩子习惯了一个问题,一个标准答案,他就会停止寻找。

这就会发生如我最崇拜的 洪兰教授说的,当她先告诉学生旧的理论,然后再说旧的已经被新的理论修正或推翻,这时学生会愤愤不平的涂掉刚刚抄的笔记,好像在对她抗议:‘为什么不直接讲正确的答案?干嘛找麻烦?’

如果你相信只有一个标准答案,你不只会停止寻找,在你有了一个标准答案,你就会停止思考。
就像兔子睡着了,只要它不醒来,距离再短,永远也到不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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