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林改錯

王清任 清 (西元1644-1911年)


婦兒篇

張序

醫,仁術也。乃或術而無仁,則貪醫足以誤世;或仁而無術,則庸醫足以殺人。古云不服藥粵數年,目擊此輩甚眾,輒有慨乎其中。每遇救急良方,不惜捐資購送。今於癸丑四月,適聞佛山友人有幼子患症,醫以風藥投之,竟至四肢抽搐,口眼歪斜,命垂旦夕,忽得一良方,一劑稍愈,三服霍然。又有人患半身不遂者十餘年,得一良方,行走如故。余甚奇之,再四訪求,始知二方皆出《醫林改錯》一書,遍求得之,歷試多驗,因於公餘沉潛反覆,頗悟其旨,竊嘆此書之作,直翻千百年舊案,正其謬誤,決其瑕疵,為希世之寶也,豈非術之精而仁之至哉﹗余不忍秘藏,立刊布以公於世,使今人得悉臟腑經絡之實,而免受庸醫之誤,亦不負王勛臣先生數十年濟世之苦心矣。願同志君子勿視為尋常善書,幸甚﹗幸甚﹗

咸豐癸丑仲夏順天張潤坡識

劉序

丁未之秋,寄跡吳門,適同鄉焦子浚文來,手執臟腑全圖,乃勛臣王先生《醫林改錯》之稿腑人人皆同,勛臣背古人以傳圖,得毋炫奇立異乎?曰︰否,不然也。古人之圖傳其誤,勛臣之圖傳其信。天下物理之是非,聞虛而見實,寡見猶虛,多見為實。古人竊諸刑余之一犯,勛臣得諸親見之百人,集數十載之精神,改正乎數千年之遺誤,譬諸清夜鐘鳴,當頭棒喝,夢夢者皆為之喚醒焉。醫書汗牛充棟,豈盡可征,然非善讀書者,獨具支眼,終為古人所牢籠,而潛受其欺。孟子曰︰吾於武城取二二策。武城,周書也。孟子,周人也。當代之書,猶且不可盡信,況遠者乎?是書繪圖立說,定方救逆,理精識卓,絕後空前,可為黃帝之功臣,即可為長沙之畏友。抑又聞之,葉氏《指南》有久病入絡之說,徐氏非之,不知入絡即血瘀也。今勛臣痛快言之,而《指南》入絡之說益明。坊友汪子維之見而悅之,開雕梨棗,以公諸世,斯真能刊錄善書者也。是為序。

道光戊申中秋日上元後學小窗氏劉必榮識

知非子序

余讀勛臣先生《醫林改錯》一書,而嘆天下事,有人力為之者,有天意成之者。先生是書,之一游也。此豈非天假之緣,而使數千載之誤,由先生而正之哉﹗帷膈膜一事,留心三十年,哉﹗至先生立方醫疾,大抵皆以約治博。上卷著五十種血瘀之症,以三方治之。下卷論半身不遂,以一方治之,並審出未病以前四十種氣虛之形症,非細心何能至此。論吐瀉轉筋,治分攻補兩途,方由試驗中來;論小兒抽風非中風,以大補元氣一方治之,以不能言之兒,查出二十種氣虛之形症,平素細心不問可知;論痘非胎毒,痘漿非血化,以六方治古人不治之六十種逆痘,頗有效者。先生之書,大抵補前人之未及,而在氣虛血瘀之症為多,今特揭諸篇首。

知非子書

自序

余著《醫林改錯》一書,非治病全書,乃記臟腑之書也。其中當尚有不實不盡之處,後人倘外感內傷,傷人何物,有餘不足,是何形狀。至篇中文義多粗淺者,因業醫者學問有深淺也。前後語句多複重者,恐心粗者前後不互証也。如半身不遂內有四十種氣虧之症,小兒抽風門有二十種氣虛之症,如遇雜症,必於六十種內互考參觀,庶免謬誤。望閱是書者,須詳審焉。

玉田王清任書


卷上

醫林改錯臟腑記敘

古人曰︰既不能為良相,願為良醫。以良醫易而良相難。余曰︰不然。治國良相,世代皆有本先失。病本既失,縱有繡虎雕龍之筆,裁云補月之能,病情與臟腑,絕不相符。此醫道無全人之由來也。

夫業醫診病,當先明臟腑。嘗閱古人臟腑論及所繪之圖,立言處處自相矛盾。如古人論脾胃磨胃化食,脾不動則食不化?論脾之動靜,其錯誤如是。

其論肺,虛如蜂窠,下無透竅,吸之則滿,呼之則虛。既云下無透竅,何得又云肺中有二十四孔,行列分布,以行諸臟之氣?論肺之孔竅,其錯誤又如是。

其論腎有兩枚,即腰子,兩腎為腎,中間動氣為命門。既云中間動氣為命門,何得又云左腎為腎,右腎為命門,兩腎一體,如何兩立其名,有何憑據?若以中間動氣為命門,藏動氣者,又何物也?其論腎錯誤又如是。

其論肝,左右有兩經,即血管,從兩脅肋起,上貫頭目,下由少腹環繞陰器,至足大趾而止。既云肝左右有兩經,何得又云肝居於左,左脅屬肝?論肝分左右,其錯誤又如是。

其論心,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意藏於心,意是心之機,意之所專曰志,志之動變曰思,以思謀遠曰慮,用慮處物曰智,五者皆藏於心。既藏於心,何得又云脾藏意智,腎主伎巧,肝主謀慮,膽主決斷?據所論,處處皆有靈機,究竟未說明生靈機者何物,藏靈機者何所,若用靈機,外有何神情,其論心如此門上輸於脾肺,宣播於諸脈。此段議論,無情無理。

胃下口名曰幽門,即小腸上口。其論小腸自肛門出,水歸膀胱為尿。如此論,尿從糞中滲出,其氣當臭,嘗用童子小便,並問及自飲小便之人,只言味鹹,其氣不臭。再者,食與水合化為糞,糞必稀溏作瀉,在雞鴨無小便則可,在馬牛有小便則不可,何況乎人?看“小腸化食,水自闌門出”一節,真是千古笑談。其論心包絡,細筋如絲,與心肺相連者,心包絡也。又云心外黃脂是心包絡。又云心下橫膜之上,豎膜之下,黃脂是心包絡。又云膻中有名無形者,乃心包絡也。既云有名無形,何得又云手中指之經,乃是手厥陰心包絡之經也?論心包絡竟有如許之多,究竟心包絡是何物,何能有如許之多耶?其論三焦,更為可笑。《靈樞》曰︰手少陰三焦主乎上,足太陽三焦主乎下,已是兩三焦矣。

《難經‧三十一難》論三焦︰上焦在胃之上,主內而不出;中焦在胃中脘,主腐熟水穀;下焦在臍下,主分別清濁。又云︰三焦者,水穀之道路。此論三焦是有形之物。又云︰兩腎中間動氣,是三焦之本。此論三焦是無形之氣。在《難經》一有形、一無形,又是兩三焦。王叔和所謂有名無狀之三焦者,蓋由此也。至陳無擇以臍下脂膜為三焦,袁淳甫以人身著內一層,形色最赤者為三焦,虞天民指空腔子為三焦,金一龍有前三焦、後三焦之論。論三焦者,不可以指屈,有形無形,諸公尚無定準,何得云手無名指之經,是手少陽三焦之經也?其中有自相矛盾者,有餘嘗有更正之心,而無臟腑可見,自恨著書不明臟腑,豈不是痴人說夢,治病不明臟腑,何,四月初旬,游於灤州之稻地鎮,其時彼處小兒正染瘟疹痢症,十死八九,無力之家多半用代席裹埋。代席者,代棺之席也。彼處鄉風,更不深埋,意在犬食,利於下胎不死,故各義塚中,破腹露臟之兒,日有百餘。余每日壓馬過其地,初未嘗不掩鼻,後因念及古人所以錯論臟腑,皆由未嘗親見,遂不避污穢,每日清晨,赴其義,就群兒之露臟者細視之,犬食之餘,大約有腸胃者多,有心肝者少,互相參看,十人之內,看全不過三人,連視十日,大約看全不下三十餘人,始知醫書中所繪臟腑形圖,與人之臟腑全不相合,即件數多寡亦不相符。惟胸中膈膜一片,其薄如紙,最關緊要,及余看時皆以破壞,未能驗明在心下心上、是斜是正,最為遺憾。

至嘉慶四年六月,余在奉天府,有遼陽州一婦,年二十六歲,因瘋疾打死其夫與翁,解省擬剮。跟至西關,忽然醒悟,以彼非男子,不忍近前。片刻,行刑者提其心與肝肺從面前過,細看與前次所看相同。後余在京,時嘉慶庚辰年,有打死其母之剮犯,行刑於崇文門外吊橋之南,卻得近前,及至其處,雖見臟腑,膈膜已破,仍未得見。道光八年五月十四日,剮逆犯張格爾,及至其處,不能近前。自思一簣未成,不能終止。不意道光九年十二月十三日夜間,有安定門大街板廠胡同恆宅請余看症,因談及膈膜一事,留心四十年,未能審驗明確。內有江寧布政司恆敬公,言伊芳曾鎮守哈密,領兵於喀什噶爾,所見誅戮逆尸最多,於膈膜一事,知之最悉。余聞言喜出望外,即拜叩而問之,恆公鑒余苦衷,細細說明形狀。余於臟腑一事,訪驗四十二年,方得的確,繪成全圖。意欲刊行於世,惟恐後人未見臟腑,議余故叛經文。欲不刊行,複慮後世業醫受禍,相沿又不知幾千百年。細思黃帝慮生民疾苦,平素以《靈樞》之言下問岐伯、鬼臾區,故名《素問》。二公如知之的確,可對君言,知之不確,須待參考,何得不知妄對,遺禍後世。繼而秦越人著《難經》,張世賢割裂《河圖洛書》為之圖注,謂心肝肺以分兩計之,每件重幾許,大小腸以尺丈計之,每件長若干,胃大幾許,容穀幾斗幾升。其言仿佛是真,其實臟腑未見,以無憑之談,作欺人之事,利己不過虛名,損人卻屬實禍。竊財猶謂之盜,偷名豈不為賊。千百年後,豈無知者?今余刻此圖,並非獨出己見,評論古人之短長,非欲後人知我,亦不避後人罪我,惟願醫林中人,一見此圖,胸中雪亮,眼底光明,臨症有所遵循,不致南轅北轍,出言含混,病或少失,是吾之濃望,幸仁人君子鑒而諒之。

時道光庚寅孟冬 直隸玉田縣 王清任 書於京邸知一堂

古人臟腑圖

古人所繪臟腑圖形如此︰

圖1 p01-e2a1.bmp (缺)

肺六葉兩耳,凡八葉。

圖2 p01-e2a1-1.bmp (缺)

圖3 p01-e2a1-2.bmp (缺)

膽附於肝之短葉。
肝左三葉,右四葉,凡七葉。

親見改正臟腑圖

余將親見諸臟腑顯隱之形,繪於其後,計四十二件。

圖1 p01-e2a2.bmp (缺)

左氣門、右氣門兩管,歸中一管念,由心左轉出橫行後接衛總管。心長在氣管之下,非在肺管之下,心與肺葉上棱齊。

圖2 p01-e2a3.bmp (缺)

肺管至肺分兩杈,入肺兩葉,直貫到底,皆有節。管內所存,皆輕浮白沫,如豆腐沫,有形亦無行氣之二十四孔。

圖3 p01-e2a4.bmp (缺)

膈膜以上僅止肺、心、左右氣門,餘無他物。其餘皆膈膜以下物,人身膈膜是上下界物

圖4 p01-e2a5.bmp (缺)

肝四葉,膽附於肝右邊第二葉,總提長於胃上,肝又長於總提之上,大面向上,後連於脊,肝體堅實,非腸、胃、膀胱可比,絕不能藏血。

圖5 p01-e2a6.bmp (缺)

胃府之體質,上口賁門,在胃上正中,下口幽門,亦在胃上偏右,幽門之左寸許,名津門。胃內津門之左,有疙瘩如棗,名遮食。胃外津門左,名總提,肝連於其上。胃在腹,是平鋪臥長,上口向脊,下口向右,底向腹,連出水道。

圖6 p01-e2a7.bmp (缺)

脾中有一管,體象玲瓏,易於出水,故名瓏管。脾之長短與胃相等,脾中間一管,即是瓏管。另畫瓏管者,謂有出水道,令人易辨也。

圖7 p01-e2a8.bmp (缺)

氣府,俗名雞冠油,下棱抱小腸,氣府內,小腸外,乃存元氣之所。元氣化食,人身生命之源,全在於此。此系小腸,外有氣府包裹之。

圖8 p01-e2a9.bmp (缺)

中是瓏管,水由瓏管分流兩邊出水道,由出水道滲出,沁入膀胱為尿。出水道中有回血管,其餘皆系水管。

圖9 p01-e2a10.bmp (缺)

大腸上口,即小腸下口,名闌門。大腸下口,即肛門。

圖10 p01-e2a11.bmp (缺)

膀胱有下口,無上口,下口歸玉莖。精道下孔,亦歸玉莖。精道在婦女,名子宮。

圖11 p01-e2a12.bmp (缺)

兩腎凹處,有氣管兩根,通衛總管。兩旁腎體堅實,內無孔竅,絕不能藏精。

圖12 p01-e2a13.bmp (缺)

舌後白片,名曰會厭,乃遮蓋左右氣門、喉門之物。

圖13 p01-e2a14.bmp (缺)

古人言經絡是血管,由每臟腑向外長兩根,惟膀胱長四根。余親見百餘臟腑,並無向外長血管之形,故書於圖後以記之。

會厭、左氣門、右氣門、衛總管、榮總管、氣府、血府記

欲知臟腑體質,先明出氣、入氣與進飲食之道路。古人謂舌根後名曰喉,喉者候也,候氣之出入,即肺管上口是也。喉之後名曰咽,咽者也,飲食入胃,即胃管上口是也咽以納食,喉以納氣,為千古不易之定論。自《靈》、《素》至今,四千年來,無人知其錯而改正者。如咽飲食入胃,人所共知,惟喉候氣之出入一節,殊欠明白。不知肺兩葉大面向背,上有四尖向胸,下一小片亦向胸,肺管下分為兩杈,入肺兩葉,每杈分九中杈,每中杈分九小杈,每小杈長數小枝,枝之盡頭處並無孔竅,其形仿佛麒麟菜,肺外皮亦無孔竅,其內所存皆輕浮白沫,肺下實無透竅,亦無行氣之二十四孔。先賢論吸氣則肺滿,呼氣則肺虛,此等錯誤,不必細辨。人氣向裡吸,則肚腹滿大,非肺滿大;氣向外呼,則肚腹虛小,非肺虛小。出氣,入氣,吐痰,吐飲,唾津,流涎,與肺毫無干涉。肺管之後,胃管之前,左右兩邊凹處,有氣管兩根,其粗如箸,上口在會厭之下,左曰左氣門,右曰右氣門,痰飲津涎,由此氣管而出。古人誤以咳嗽、喘急、哮吼等症為肺病者,因見其症自胸中來。再者,臨症查有外感,用發散而愈;有燥痰,用清涼而愈;有積熱,用攻下而愈;有氣虛,用補中而愈;有陰虧,用滋陰而愈;有瘀血,用逐瘀而愈。揚揚得意,立言著書,以為肺病無疑。不知左氣門、右氣門兩管,由肺管兩旁下行至肺管前面半截處,歸並一根,如樹兩杈歸一本,形粗如箸,下行入心,由心左轉出,粗如筆管,從心左後行,由肺管左邊過肺入脊前,下行至尾骨,名曰衛總管,俗名腰管。自腰以下,向腹長兩管,粗如箸,上一管通氣府,俗名雞冠油,如倒提雞冠花之狀。氣府乃抱小腸之物,小腸在氣府是橫長,小腸外、氣府內,乃存元氣之所。元氣即火,火即元氣,此火乃人生命之源。食由胃入小腸,全仗元氣蒸化,元氣足則食易化,元氣虛則食難化。此記向腹之上一管。下一管,大約是通男子之精道,女子之子宮。獨此一管,細心查看,未能查驗的確,所以疑似,以俟後之業醫者,倘遇機會,細心查看再補。衛總管,對背心兩邊有兩管,粗如箸,向兩肩長;對腰有兩管,通連兩腎;腰下有兩管,通兩胯;腰上對脊正中,有十一支管連脊,此管皆行氣、行津液。氣足火旺,將以管中之氣上攻,上行過心,由肺管前氣管中出左右氣門。痰飲津涎,本氣管中物,古人何以誤為肺中物,因不知肺管前有氣管相連而長,止知痰飲津涎自胸中來,便疑為肺中物,總是未親見臟腑之故。手握足步,頭轉身搖,用行舍藏,全憑此氣。人氣向裡吸則氣府滿氣府滿,則肚腹大;氣向外呼則氣府虛,氣府虛則肚腹小。衛總管,行氣之府,其中無血。若血歸氣府,血必隨氣而出,上行則吐血、衄血,下行則溺血、便血。衛總管之前,相連而長,粗如箸,名曰榮總管,即血管,盛血,與衛總管長短相等,其內之血,由血府灌溉。血府即人胸下膈膜一片,其薄如紙,最為堅實,前長與心口凹處齊,從兩脅至腰上,順長如坡,前高,即舌後之白片,乃遮蓋左右氣門、喉門之物也。

津門、津管、遮食、總提、瓏管、出水道記

咽下胃之一物,在禽名曰嗉,在獸名曰肚,在人名曰胃。古人畫胃圖,上口在胃上,名曰賁門。下口在胃下,名曰幽門。言胃上下兩門,不知胃是三門。畫胃豎長,不知胃是橫長,不但橫長,在腹是平鋪臥長。上口賁門向脊,下底向腹。下口幽門亦在胃上,偏右脅向脊。幽門之左寸許,另有一門,名曰津門。津門上有一管,名曰津管,是由胃出精汁水液之道路正蓋津門。總提下,前連氣府接小腸,後接提大腸;在胃上,後連肝,肝連脊,此是膈膜以下,總提連貫胃肝大小腸之體質。飲食入胃,食留於胃,精汁水液,先由津門流出入津管。津管寸許,外分三杈。精汁清者,入髓府化髓。精汁濁者,由上杈臥則入血府,隨血化血。其水液,由下杈從肝之中間,穿過入脾。脾中間有一管,體相玲瓏,名曰瓏管。水液由瓏管分流兩邊,入出水道。出水道形如魚網,俗名網油。水液由出水道滲出,沁入膀胱,化而為尿。出水道出水一段,體查最難。自嘉慶二年看臟腑時,出水道有滿水鈴鐺者,有無水鈴鐺者,於理不甚透徹。以後診病,查看久病壽終之人,臨時有多飲水者,有少飲水者,有不飲水者,故後其水仍然在腹。以此與前所看者參考,與出水道出水一節,雖然近理,仍不敢為定準。後以畜較之,遂喂遂殺之畜,網油滿水鈴鐺,三四日不喂之畜,殺之無水鈴鐺,則知出水道出水無疑。前言飲食入胃,食留於胃,精汁水液,自津門流出。津門既孔如箸大,能向外流精汁水液,稀粥豈不能流出?津門雖孔如箸大,其處胃體甚濃,四圍靠擠縮小,所以水能出而食不能出。況胃之內,津門之左一分遠有一疙瘩,形如棗大,名曰遮食,乃擋食放水之物,待精汁水液流盡,食方腐熟,漸入小腸,化而為糞。小腸何以化食為糞?小腸外有氣府,氣府氣抱小腸,小腸外、氣府內,乃存元氣之所,元氣化食。此處與前氣府參看。化糞入大腸,自肛門出。此篇記精汁由胃出津門,生精生血;水液由瓏管出水道,入膀胱為尿;食由胃入小腸,元氣蒸化為糞之原委也。

腦髓說

靈機記性不在心在腦一段,本不當說,縱然能說,必不能行。欲不說,有許多病,人不知言靈前,歸並一根,入心,由心左轉出,過肺入脊,名曰衛總管,前通氣府、精道,後通脊,上通兩肩,中通兩腎,下通兩腿,此管乃存元氣與津液之所。氣之出入,由心所過,心乃出入氣之道路,何能生靈機,貯記性。靈機記性在腦者,因飲食生氣血,長肌肉,精汁之清者,化而為髓,由脊骨上行入腦,名曰腦髓。盛腦髓者,名曰髓海。其上之骨,名曰天靈蓋。兩耳通腦,所聽之聲歸於腦。腦氣虛,腦縮小。腦氣與耳竅之氣不接,故耳虛聾,耳竅通腦之道路中若有阻滯,故耳實聾。兩目即腦汁所生,兩目系如線,長於腦,所見之物歸於腦,瞳人白色,是腦汁下注,名曰腦汁入目。鼻通於腦,所聞香臭歸於腦。腦受風熱,腦汁從鼻流出,涕濁氣臭,名曰腦漏。看小兒初生時,腦未全,囟門軟,目不靈動,耳不知聽,鼻不知聞,舌不言。至周歲,腦漸生,囟門漸長,耳稍知聽,目稍有靈動,鼻微知香臭,舌能言一二字。至三、四歲,腦髓漸滿,囟門長全,耳能聽,目有靈動,鼻知香臭,言語成句。所以小兒無記性者,腦髓未滿;高年無記性者,腦髓漸空。李時珍曰︰腦為元神之府。金正希曰︰人之記性皆在腦中。汪庵曰︰今人每記憶往事,必閉目上瞪而思索之。腦髓中一時無氣,不但無靈機,必死一時,一刻無氣,必死一刻。

試看癇症,俗名羊羔風,即是元氣一時不能上轉入腦髓。抽時正是活人死腦袋。活人者,腹先無氣,胸中氣不知出入,暴向外出也。正抽時,胸中有漉漉之聲者,因津液在氣管,腦無靈機之氣,使津液吐咽,津液逗留在氣管,故有此聲。抽後頭疼昏睡者,氣雖轉入於腦,尚未足也。小兒久病後元氣虛抽風,大人暴得氣厥,皆是腦中無氣,故病患毫無知識。以此參考,豈不是靈機在腦之証據乎﹗

氣血合脈說

(脈之形,余以實情告後人,若違心裝神仙,喪天良,評論必遭天誅。)氣府存氣,血府存血。衛總管由氣府行周身之氣,故名衛總管。榮總管由血府行周身之血,周身氣管。榮總管,體薄形細,長在衛總管之前,與衛總管相連,散布頭面四肢,近皮肉長,即周身血管。氣在氣府,有出有入,出入者,呼吸也。目視耳聽,頭轉身搖,掌握足步,靈機使氣之動轉也。血自血府入榮總管,由榮總管灌入周身血管,滲於管外,長肌肉也。氣管近筋骨生,內藏難見。血管近皮肉長,外露易見。氣管行氣,氣行則動;血管盛血,靜而不動。頭面四肢按之跳動者,皆是氣管,並非血管。如兩眉棱骨後凹處,俗名兩太陽,是處肉少皮連骨,按之跳動,是通頭面之氣管。兩足大指次指之端,是處肉少皮連骨,按之跳動,是通兩足之氣管。兩手腕橫紋高骨之上,是處肉少皮連骨,按之跳動,是通兩手之氣管。其管有粗有細,有直有曲,各人體質不同。胳膊肘下近手腕肉濃,氣管外露者短。胳膊肘下近手腕肉薄,氣管外露者長。如外感中人,風入氣管,其管必粗,按之出膚。寒入氣管,管中津液必凝,凝則阻塞其氣,按之跳動必慢。火入氣管,火氣上炙,按之跳動必急。人壯邪氣勝,管中氣多,按之必實大有力。人弱正氣衰,管中氣少,按之必虛小無力。久病無生機之人,元氣少,僅止上行頭面兩手,無氣下行,故足面按之不動。若兩手腕氣管上,按之似有似無,或細小如絲,或指下微微亂動,或按之不動,忽然一跳,皆是氣將絕之時。此段言人之氣管,生平有粗細、曲直之不同。管有短長者,因手腕之肉有薄濃也。按之大小者,虛實也。跳動之急慢者,寒火之分也。前所言明明是脈,不言脈者,因前人不知有左氣門、右氣門、血府、氣府、衛總管、榮總管、津門、津管、總提、遮食、瓏管、出水道,在腹是何體質,有何用處。論臟腑、包絡,未定準是何物。論經絡、三焦,未定準是何物。並不能指明經絡是氣管、血管。論脈理,首句便言脈為血府,百骸貫通。言脈是血管,氣血在內流通,周而複始。若以流通而論,此處血真能向彼處流,彼處當有空隙之地,有空隙之地,則是血虛,無空隙之地,血流歸於何處?古人並不知脈是氣管,竟著出許多《脈訣》,立言雖多,論部位一人一樣,並無相同者。

古人論脈二十七字,余不肯深說者,非謂古人無容足之地,恐後人對症無論脈之言,診脈斷臟腑,不能傷筋骨,不能傷皮肉,所傷者無非氣血。氣有虛實,實者邪氣實,虛者正氣虛。正氣虛,當與“半身不遂門”四十種氣虛之症、“小兒抽風門”二十種氣虛之症,互相參考。血有虧瘀,血虧必有虧血之因,或因吐血、衄血,或溺血、便血,或破傷流血過多,或崩漏、產後傷血過多;若血瘀,有血瘀之症可查,後有五十種血瘀症互相參考。惟血府之血,瘀而不活,最難分別。後半日發燒,前半夜更甚,後半夜輕,前半日不燒,此是血府血瘀;血瘀之輕者,不分四段,惟日落前後燒兩時,再輕者,或燒一時,此內燒兼身熱而言;若午後身涼,發燒片刻,乃氣虛參 之症;若天明身不熱,發燒止一陣,乃參附之症。不可混含從事。

心無血說

余友薛文煌,字朗齋,通州人,素知醫。道光十年二月,因赴山東,來舍辭行。閑談言及古宗。血是精汁入血府所化,心乃是出入氣之道路,其中無血。朗齋曰︰吾兄所言不實,諸物心皆有血,何獨人心無血?余曰︰弟指何物心有血?曰︰古方有遂心丹治癲狂,用甘遂末,以豬心血和為丸,豈不是豬心有血之憑據?余曰︰此古人之錯,非心內之血,因刀刺破其心,腔子內血流入於心,看不刺破之心,內並無血,余見多多。試看殺羊者,割其頸項,不刺心,心內亦無血。又曰︰不刺心,何死之速?余曰︰滿腔血從刀口流,所以先流者速,繼而周身血退還腔子,所以後流者遲,血盡氣散,故死之速。如人斗毆破傷,流血過多,氣散血亡,漸至抽風,古人立名曰破傷風,用散風藥治死受傷者,凶手擬抵,治一個,即是死兩個。若明白氣散血亡之義,即用黃耆半斤,黨

方敘

余不論三焦者,無其事也。在外分頭面四肢,周身血管;在內分膈膜上、下兩段,膈膜以上瘀之症;立血府逐瘀湯,治胸中血府血瘀之症;立膈下逐瘀湯,治肚腹血瘀之症。病有千狀萬態,不可以余為全書。查証有王肯堂《証治準繩》,查方有周定王朱 《普濟方》,查藥有李時珍《本草綱目》,三書可謂醫學之淵源。可讀可記,有國朝之《醫宗金鑒》,理足方效,有吳又可《瘟疫論》。其餘名家,雖未見臟腑,而攻發補瀉之方,效者不少。余何敢云著書,不過因著《醫林改錯‧臟腑圖記》後,將平素所治氣虛、血瘀之症,記數條示人以規矩,並非全書。不善讀者,以余之書為全書,非余誤人,是誤余也。

通竅活血湯所治症目

通竅活血湯所治症目

血府逐瘀湯所治症目

血府逐瘀湯所治症目
頭痛 頭痛有外感,必有發熱惡寒之表症,發散可愈;有積熱,必舌乾、口渴,用承氣可愈;有氣好,百方不效,用此方一劑而愈。
胸疼 胸疼在前面,用木金散可愈;後通背亦疼,用栝蔞薤白白酒湯可愈;在傷寒,用栝蔞、陷胸、柴胡等,皆可愈。有忽然胸疼,前方皆不應,用此方一副,疼立止。
胸不任物 江西巡撫阿霖公,年七十四,夜臥露胸可睡,蓋一層布壓則不能睡,已經七年,召余診之,此方五副痊愈。
胸任重物 一女二十二歲,夜臥令仆婦坐於胸方睡,已經二年,余亦用此方,三副而愈。設一齊問病源,何以答之。
天亮出汗 醒後出汗,名曰自汗。因出汗醒,名曰盜汗,盜散人之氣血。此是千古不易之定論。竟有用瘀湯,一兩副而汗止。
食自胸右下 食自胃管而下,宜從正中食入咽。有從胸右邊咽下者,胃管在肺管之後,仍由肺葉之下轉入肺前,由肺下至肺前出膈膜入腹,肺管正中,血府有瘀血,將胃管擠靠於右。輕則易治,無礙飲食也;重則難治,擠靠胃管,彎而細,有礙飲食也。此方可效,痊愈難。
心裡熱 (名曰燈籠病)
身外涼,心裡熱,故名燈籠病,內有血瘀。認為虛熱,愈補愈瘀;認為實火,愈涼愈凝。三兩副血活熱退。
瞀悶 即小事不能開展,即是血瘀,三副可好。
急躁 平素和平,有病躁急,是血瘀,一二副必好。
夜睡夢多 夜睡夢多,是血瘀,此方一兩副痊愈。外無良方。
呃逆 (俗名打咯忒)
因血府血瘀,將通左氣門、右氣門歸並心上一根氣管從外擠嚴,吸氣不能下行,隨上出,故氣湯、都氣湯、丁香柿蒂湯、附子理中湯、生薑瀉心湯、代赭旋覆湯、大小陷胸等湯治之,無一效者。相傳咯忒傷寒,咯忒瘟病,必死。醫家因古無良法,見此症則棄而不治。無論傷寒、瘟疫、雜症,一見呃逆,速用此方,無論輕重,一副即效。此余之心法也。
飲水即嗆 飲水即嗆,乃會厭有血滯,用此方極效。古人評論全錯,餘詳於痘症條。
不眠 夜不能睡,用安神養血藥治之不效者,此方若神。
小兒夜啼 何得白日不啼,夜啼者,血瘀也。此方一兩副痊愈。
心跳心忙 心跳心忙,用歸脾安神等方不效,用此方百發百中。
夜不安 夜不安者,將臥則起,坐未穩又欲睡,一夜無寧刻,重者滿床亂滾,此血府血瘀。此方服十餘副可除根。
俗言肝氣病 無故愛生氣,是血府血瘀,不可以氣治。此方應手效。
乾嘔 無他症,惟乾嘔,血瘀之症。用此方化血,而嘔立止。
晚發一陣熱 每晚內熱,兼皮膚熱一時,此方一副可愈,重者兩副。

膈下逐瘀湯

膈下逐瘀湯所治症目
積塊 積聚一症,不必論古人立五積、六聚、七 、八瘕之名,亦不議駁其錯,駁之未免過煩。今然如故,自然不在腸胃之內,必在腸胃之外。腸胃之外,無論何處,皆有氣血。氣有氣管,血有血管。氣無形不能結塊,結塊者,必有形之血也。血受寒,則凝結成塊,血受熱,則煎熬成塊,豎血管凝結,則成豎條,橫血管凝結,則成橫條,橫豎血管皆凝結,必接連成片,片凝日久,濃而成塊。既是血塊,當發燒。要知血府血瘀必發燒。血府,血之根本,瘀則殞命。肚腹血瘀,不發燒。肚腹,血之梢末,雖瘀不致傷生。無論積聚成塊,在左肋、右肋、臍左、臍右、臍上、臍下,或按之跳動,皆以此方治之,無不應手取效。病輕者少服,病重者多服,總是病去藥止,不可多服。倘病患氣弱,不任克消,原方加黨參三五錢皆可,不必拘泥。
小兒痞塊 小兒痞塊,肚大青筋,始終總是血瘀為患,此方與前通竅活血湯、血府逐瘀湯,三方輪轉服之,月餘,未有不成功者。
痛不移處 凡肚腹疼痛,總不移動,是血瘀,用此方治之極效。
臥則腹墜 病患夜臥,腹中似有物,左臥向左邊墜,右臥向右邊墜,此是內有血瘀,以此方為主,有雜症,兼以他藥。
腎瀉 五更天泄三兩次,古人名曰腎泄。言是腎虛,用二神丸、四神丸等藥,治之不效,常有 三五年不愈者。病不知源,是難事也。不知總提上有瘀血,臥則將津門擋嚴,水不能由津門出,由幽門入小腸,與糞合成一處,糞稀溏,故清晨瀉三五次。用此方逐總提上之瘀血,血活津門無擋,水出瀉止,三五副可痊愈。
久瀉 瀉肚日久,百方不效,是總提瘀血過多,亦用此方。


卷下

半身不遂論敘

醫家立言著書,心存濟世者,乃良善之心也。必須親治其症,屢驗方法,萬無一失,方可傳倘病不知源,方不對症,是以活人之心,遺作殺人之事,可不畏歟?如傷寒、瘟疫、雜症、婦科,古人各有所長,對症用方,多半應手取效,其中稍有偏見,不過白玉微瑕。惟半身不遂一症,古之著書者,雖有四百餘家,於半身不遂立論者,僅止數人。數人中,並無一人說明病之本源。病不知源,立方安得無錯?余少時遇此症,始遵《靈樞》、《素問》、仲景之論,治之無功。繼遵河間、東垣、丹溪之論,投藥罔效。輾轉躊躇,幾至束手。伏思張仲景論傷寒,吳又可著《瘟疫》,皆獨出心裁,並未引古經一語。余空有活人之心,而無濟世之手。凡遇是症,必細心研究,審氣血之榮枯,辨經絡之通滯,四十年來,頗有所得,欲公之天下,以濟後人,奈不敢以管見之學,駁前人之論,另立方法,自取其罪。友人曰︰真胸有確見,屢驗良法,補前人之缺,救後人之難,不但有功於後世,正是前代之勛臣,又何罪之有?余聞斯議,不揣鄙陋,將男、婦、小兒半身不遂,癱腿痿症,抽搐筋攣,得病之源,外現之症,屢驗良方,難治易治之形狀,及前人所論脈理臟腑經絡之錯誤,一一繪圖,申明其說,詳述前後,以俟高明,再加補助,於醫道豈無小補云爾。

半身不遂論

半身不遂,病本一體,諸家立論,竟不相同。始而《靈樞經》曰︰虛邪偏客於身半,其入深︰風中五臟六腑之俞,所中則為偏風。張仲景曰︰夫風之為病,當令人半身不遂。三書立論,本源皆專主於風。至劉河間出世,見古人方論無功,另出手眼,云︰中風者,非肝木之風內動,亦非外中於風,良由將息失宜,內火暴甚,水枯莫製,心神昏昧,卒倒無所知。其論專主於火。李東垣見河間方論矛盾。又另立論曰︰中風者,氣虛而風邪中之,病在四旬以後,壯盛稀有,肥白氣虛者間亦有之。論中有中腑、中臟、中血脈、中經絡之分,立法以本氣虛外受風邪,是其本也。朱丹溪見東垣方症不符,又分途立論,言西北氣寒有中風,東南氣濕非真中風,皆因氣血先虛,濕生痰,痰生熱,熱生風也。其論專主於痰,濕痰是其本也。王安道見丹溪論中有東南氣濕非真中風一句,便云《靈樞》、《素問》、仲景所言是真中風,河間、東垣、丹溪所言是類中風。虞天民言︰王安道分真中風、類中風之說,亦未全是,四方病此者,盡因氣濕痰火挾風而作,何嘗見有真中、類中之分?獨張景岳有高人之見,論半身不遂大體屬氣虛,易中風之名,著非風之論,惟引用《內經》厥逆,並辨論寒熱、血虛、及十二經之見症,與症不符,其方不效者,可惜先生於此症閱歷無多。其餘名家所論病因,皆是因風、因火、因氣、因痰之論。所立之方,俱系散風、清火、順氣、化痰之方。有云氣血虛弱而中風邪者,於散風清火方中,加以補氣養血之藥;有云陰虛虧損而中風邪者,於滋陰補腎藥內,佐以順氣化痰之品。或補多而攻少,或補少而攻多,自謂攻補兼施,於心有得。今人遵用,仍然無效。又不敢議論古人之非,不曰古方不合今病,便云古今元氣不同。既云方不合病,元氣不同,何得傷寒病,麻黃、承氣、陷胸、柴胡,應手取效,何得中風門愈風、導痰、秦艽、三化,屢用無功?總不思古人立方之本,效與不效,原有兩途。其方效者,必是親治其症,屢驗之方;其不效者,多半病由議論,方從揣度,以議論揣度,定論立方,如何能明病之本源。因何半身不遂,口眼歪邪;因何語言蹇澀,口角流涎,大便乾燥,小便頻數,毫無定見,古今混猜。以一虧損五成元氣之病,反用攻發克消之方,安得不錯?溯本窮源,非錯於醫,乃錯自著書者之手。嗟乎﹗此何等事,而竟以意度,想當然乎哉﹗

半身不遂辨

或曰︰半身不遂,古人風火濕痰之論,諸家層次議駁,有証據可憑乎?余曰︰即以仲景《傷寒論》中風篇云,中風則令人頭疼身痛,發熱惡寒,乾嘔自汗。《金匱要略》論傷風則令人鼻塞噴嚏,咳嗽聲重,鼻流清涕。中風本門又云︰夫風之為病,當令人半身不遂。今請問何等風,何等中法,令人頭疼身痛,發熱惡寒,乾嘔自汗?何等風,何等中法,則令人鼻塞噴嚏,咳嗽聲重,鼻流清涕?何等風,何等中法,則令人半身不遂?半身不遂若果是風,風之中人,必由皮膚入經絡,亦必有由表入裡之症可查。嘗治此症,初得時並無發熱惡寒,頭疼身痛,目痛鼻乾,寒熱往來之表症。既無表症,則知半身不遂,非風邪所中。再者,眾人風火濕痰之論立說更為含混。如果是風火濕痰,無論由外中,由內發,必歸經絡。經絡所藏者,無非氣血。氣血若為風火濕痰阻滯,必有疼痛之症。有疼痛之症,乃是身痛之痺症,非是半身不遂。半身不遂,無疼痛之症。余平生治之最多,從未見因身痛痺症而得半身不遂者,由此思之,又非風火濕痰所中。

半身不遂本源

或曰︰君言半身不遂,虧損元氣,是其本源,何以虧至五成方病?願聞其說。余曰︰夫元氣氣衰,則無力;元氣絕,則死矣。若十分元氣,虧二成,剩八成,每半身仍有四成,則無病。若虧五成,剩五成,每半身只剩二成半,此時雖未病半身不遂,已有氣虧之症,因不疼不癢,人自不覺。若元氣一虧,經絡自然空虛,有空虛之隙,難免其氣向一邊歸並,如右半身二成半,歸並於左,則右半身無氣;左半身二成半,歸並於右,則左半身無氣,無氣則不能動,不能動,名曰半身不遂。不遂者,不遂人用也。如睡時氣之歸並,人不能知覺,不過是醒則不能翻身,惟睡醒時氣之歸並,自覺受病之半身,向不病之半身流動,比水流波浪之聲尤甚,坐時歸並,身必歪倒,行走時歸並,半身無氣,所以跌仆。人便云因跌仆得半身不遂,殊不知非因跌仆得半身不遂,實因氣虧得半身

口眼歪斜辨

或曰︰半身不遂,既然無風,如何口眼歪斜?余曰︰古人立歪斜之名,總是臨症不細心審查之故。口眼歪斜,並非歪斜,因受病之半臉無氣,無氣則半臉縮小,一眼無氣力,不能圓睜,小眼角下抽,口半邊無氣力不能開,嘴角上抽,上下相湊,乍看似歪斜,其實並非左右之歪斜。嘗治此症,凡病左半身不遂者,歪斜多半在右;病右半身不遂者,歪斜多半在左。此理令人不解,又無書籍可考。何者?人左半身經絡上頭面從右行,右半身經絡上頭面從左行,有左右交互之義。余亦不敢為定論,以待高明細心審查再補。

又曰︰口眼歪斜,盡屬半臉無氣乎?余曰︰前論指兼半身不遂而言。若壯盛人,無半身不遂亦能病口眼歪斜,用通經絡散風之劑,一藥而愈,又非治半身不遂方之所能為也。

辨口角流涎非痰飲

或曰︰口角所流非痰飲乎?余曰︰嘗治此症,見所流盡是清水,並非稠痰。明明氣虛不固津以他症互相參看,流涎者屬氣虛無疑。

辨大便乾燥非風火

或曰︰患半身不遂,兼大便乾燥,古人名曰風燥,言其病有風有火,有是理乎?余曰︰若是風火,用散風清火潤燥攻下藥,大便一行,風散火清,自當不燥。嘗見治此症者,誤用下藥,下後乾燥更甚。總不思平素出大恭時,並非大恭順穀道自流,乃用氣力催大恭下行。既得半身不遂之後,無氣力使手足動,無氣力使舌言,如何有氣力到下部催大恭下行。以此推之,非風火也,乃無氣力催大恭下行。大恭在大腸,日久不行,自乾燥也。

辨小便頻數遺尿不禁

或曰︰小便頻數、遺尿不禁,有火有虛,有分別乎?余曰︰有溺時玉莖內疼痛,尿一點一滴開張,尿流而不知,名曰遺尿。不禁者,尿欲出而人禁止不溺,尿仍自出。此專指小便自病而言。若半身不遂,兼小便頻數,遺尿不禁,絕無玉莖疼痛之苦,此是氣虛不固提也。

辨語言蹇澀非痰火

或曰︰說話不真,古名語言蹇澀。前人論舌之本有痰有火,此理想來不錯?余曰︰非痰火也能動,舌亦半邊無氣,亦不能全動,故說話不真。試看小兒氣不足不能行走時,高年人氣衰時,說話俱不真,是其証也。

辨口噤切牙

或曰︰既無風火,如何口噤切牙?余曰︰口噤自是口噤,切牙自是切牙,古人以口噤、切牙傷寒、瘟疫、雜症、婦科,有虛証口噤者,有實証切牙者。獨半身不遂,有口噤,絕無切牙,亦有口噤太甚,下牙裡收,其聲如銼似切牙,實非切牙,亦虛症也。如無半身不遂,又無他症相兼,忽然口噤不開,乃風邪阻滯經絡,氣不上達之所致,用疏通經絡之劑即愈。

記未病以前之形狀

或曰︰元氣既虧之後,未得半身不遂以前,有虛症可查乎?余生平治之最多,知之最悉。每故一陣風響者,有耳內無故一陣蟬鳴者,有下眼皮常跳動者,有一隻眼漸漸小者,有無故一陣眼睛發直者,有眼前常見旋風者,有常向鼻中攢冷氣者,有上嘴唇一陣跳動者,有上下嘴唇相湊發緊者,有睡臥口流涎沫者,有平素聰明忽然無記性者,有忽然說話少頭無尾、語無倫次者,有無故一陣氣喘者,有一手常戰者,有兩手常戰者,有手無名指每日有一時屈而不伸者,有手大指無故自動者,有胳膊無故發麻者,有腿無故發麻者,有肌肉無故跳動者,有手指甲縫一陣陣出冷氣者,有腳指甲縫一陣陣出冷氣者,有兩腿膝縫出冷氣者,有腳孤拐骨一陣發軟、向外棱倒者,有腿無故抽筋者,有腳指無故抽筋者,有行走兩腿如拌蒜者,有心口一陣氣堵者,有心口一陣發空、氣不接者,有心口一陣發忙者,有頭項無故一陣發直者,有睡臥自覺身子沉者,皆是元氣漸虧之症,因不痛不癢,無寒無熱,無礙飲食起居,人最易於疏忽。

論小兒半身不遂

或曰︰小兒亦有半身不遂者?余曰︰小兒自周歲至童年皆有,突然患此症者少,多半由傷寒如泥塑,皆是氣不達於四肢。古人以風治,是於此症閱歷無多。

癱痿論

或曰︰元氣歸並左右,病半身不遂,有歸並上下之症乎?余曰︰元氣虧五成,下剩五成,周之源,因足陽明胃經濕熱,上蒸於肺,肺熱葉焦,皮毛憔悴,發為痿症,概用清涼攻下之方。余論以清涼攻下之藥,治濕熱腿疼痺症則可,治痿症則不相宜。豈知痺症疼痛日久,能令腿癱,癱後仍然腿疼。痿症是忽然兩腿不動,始終無疼痛之苦。倘標本不清,虛實混淆,豈不遺禍後人。

瘟毒吐瀉轉筋說

上吐下瀉轉筋一症,古人立名曰霍亂,宋朝太醫院立方,名曰局方,立藿香正氣散以治之。毒流行,病吐瀉轉筋者數省,京都尤甚,傷人過多,貧不能葬埋者,國家發帑施棺,月餘之間,費數十萬金。彼時業醫者,有用參朮薑附見效者,便言陰寒;有用芩連梔柏見效者,則云毒火。余曰︰非也,不分男婦老少,眾人同病,乃瘟毒也。或曰︰既是瘟毒,薑附熱,芩連涼,皆有見效者,何也?余曰︰芩連效在初病,人壯毒勝時。薑附效在毒敗,人弱氣衰時。又曰︰有芩連薑附服之不效,而反有害者,何也?余曰︰試看針刺而愈者,所流盡是黑紫血,豈不是瘟毒燒煉。瘟毒自口鼻入氣管,由氣管達於血管,將氣血凝結,壅塞津門,水不得出,故上吐下瀉。初得,用針刺其胳膊肘裡彎處血管,流紫黑血,毒隨血出而愈。或曰︰所刺是何穴?請明白指示。余曰︰余雖善針,不必論,是穴名曰尺澤。人氣管周身貫通,血管周身亦貫通,尺澤左右四五根血管,刺之皆出血,皆可愈,尺澤上下刺之亦可愈。總之,用針所刺而愈,皆風火氣有餘之症,不足之症,愈針愈壞。此針灸家隱諱而不肯言也。倉卒之時,用針刺,取其捷便也。一面針刺,一面以解毒活血湯治之,活其血,解其毒,未有不一藥而愈者。但此症得之最速,傷元氣最快,一半日可傷生。若吐瀉一兩時後,或半日後,一見腿抽,便是腿上氣少,一見胳膊抽,便是胳膊上氣少。如見眼胞塌陷,汗出如水,肢冷如冰,謾言涼藥有害,即余所立解毒活血湯,亦有過無功。此時無論舌乾口燥,大渴飲冷,一時飲水數碗,放心用薑附回陽湯,一副可奪命。此法非淺醫所能知也。

論小兒抽風不是風

夫抽風一症,今人治之不效者,非今人錯治,乃古方誤人。古人不止論病立方誤人,立病名,則名曰慢驚風。慢驚風三字,相連立名,更為可笑,不但文義不通,亦未細察病源。若真是風,風之中人,必由皮膚入經絡,亦必有由表入裡之症可查。既查無外感之表症,古人何得著書立方,總言是風。其所以言風者,因見其病發作之時,項背反張,兩目天吊,口噤不開,口流涎沫,咽喉痰聲,昏沉不省人事,以為中風無疑。殊不知項背反張,四肢抽搐,手足握固,乃氣虛不固肢體也;兩目天吊,口噤不開,乃氣虛不上升也;口流涎沫,乃氣虛不固津液也;咽喉往來痰聲,非痰也,乃氣虛不歸原也。如不明此理,試看高年人,久病壽終時,或項強身重,或露晴天吊,或牙緊流涎,或痰聲拽鋸,或冷汗淋漓,一派氣脫之症,明明顯露。以抽風之兩目天吊,口噤流涎,痰聲拽鋸,互相參看,則抽風之症,氣虛無疑。元氣既虛,必不能達於血管,血管無氣,必停留而瘀。以一氣虛血瘀之症,反用散風清火之方,安得不錯?服散風藥,無風服之則散氣;服清火藥,無火服之則血凝;再服攻伐克消之方,氣散血亡,豈能望生?溯本窮源,非死於醫,乃死於著書者之手。每見業小兒科閱歷多者,絕不誤人,因抽風古方不效,見抽風則棄而不治。亦有高手,看小兒現下之症,知將來必抽風,雖無方調治,亦必告知病家,此病恐將來抽風。何以知其將來必抽風?凡將欲抽風之前,必先見抽風之症,如見頂門下陷,昏睡露睛,口中搖舌,不能啼哭,哭無眼淚,鼻孔煽動,咽喉痰聲,頭低不抬,口噤無聲,四肢冰冷,口吐白沫,胸高如碗,喘急氣促,面色青白,汗出如水,不能裹乳,大便綠色,腹內空鳴,下泄上嗽,肌肉跳動,俱是抽風之兆。前二十症,不必全見,但見一二症,則知將來必抽。其中有可治者,有不可治者,並所用之方,皆開列於後。若露睛天吊,不食不哭,痰鳴氣喘,病雖沉重,乃可治之症。若天庭灰色,腎子上縮,或脈微細,或脈全無,外形雖輕,乃不治之症。

論痘非胎毒

夫小兒痘疹,自漢至今,著書立方者,不可勝數。大抵不過分順險逆,辨別輕重死生,並無;有遵解毒湯,用犀角、黃連者。痘本一體,用藥竟不相同。遇順險之痘,查小兒壯弱,分別補瀉清涼,用之皆可望生。惟一見逆症,遂無方調治,即云天數當然,此不知痘之本源故也。或曰︰古人若不知痘之本源,如何見逆痘便知幾天死?余曰︰此非古人知痘之本源也,因看痘多,知某日見苗,某日何形,某日何色,某日何症,治之不效,至某日必死。古人知逆痘幾天死者,蓋由此也。如知痘之本源,豈無方調治?或曰︰如君所言,痘之逆症有救乎?余曰︰痘之險症,隨手而愈,不足論。至於逆症,皆有本源,辨明本源,豈不可救?如余所治,悶痘不出,周身攢簇,細密如蠶殼,平板如蛇皮,不熱即出,見點紫黑,周身細密無縫,紫白灰色相間,蒙頭、鎖口、鎖項、托腮,皮肉不腫,通身水泡,不起脹行漿,不化膿結痂,見,胃口不開,至危之時,頭不能抬,足歪不正,兩目天吊,項背後反等逆症,初見之時,辨明虛實,皆可望生。易此理者,知余補前人之未及,救今人之疑難;不明此理者,妄加評論,以余言為狂妄,而不知非狂也,知痘之本源也。不似諸家議論,出痘總是胎毒。諸書又曰︰自漢以前無出痘者。既云胎毒,漢以前人獨非父母所生。此論最為可笑。若依古人之論,有謂胎毒藏於臟腑,而何以未出痘以前,臟腑安然無病?有謂胎毒藏於肌肉,而何未出痘以前花。信如斯言,因驚恐跌仆,傷食感冒,觸動而發,則是自不小心。伏思出花正盛時,非止一人出花,少則一方,多則數省,莫非數省之人,同時皆不小心?此論更為無理。再見世上種痘之醫,所種之痘,無論多少,無一不順。若是胎毒,毒必有輕重,毒重者痘必險,何以能無一不順?由此思之,如何胎毒二字,牢不可破,殊不知痘非胎毒,乃胞胎內血中之濁氣也。兒在母腹,始因一點真精凝結成胎,以後生長臟腑肢體,全賴母血而成,胞胎內血中濁氣,降生後仍藏榮血之中,遇天行觸濁氣之瘟疫,由口鼻而入氣管,由氣管達血管,將血中濁氣,逐之自皮膚而出,色紅似花,故名天花,形圓如痘,故名曰痘。總之,受瘟疫輕,瘟毒隨花而出,出花必順;受瘟疫重,疫毒在內逗留,不能隨花而出,出花必險;受瘟疫至重,瘟疫在內燒煉其血,血受燒煉,其血必凝,血凝色必紫,血死色必黑,痘之紫黑,是其証也。死血阻塞道路,瘟疫之毒,外不得由皮膚而出,必內攻臟腑,臟腑受毒火煎熬,隨變生各臟逆症。正對痘科書中所言某經逆痘,不知非某經逆痘也,乃某經所受之瘟毒也。痘之順逆,在受瘟疫之輕重。治痘之緊要,全在除瘟毒之方法。瘟毒不除,花雖少而必死。瘟毒若除,花雖多不致傷生。痘科書中,但論治胎毒,而不知治瘟毒,縱知治瘟毒,而不知瘟毒巢穴在血。若辨明瘟毒輕重,血之通滯,氣之虛實,立救逆痘於反掌之間,此所謂知其要者,一言而終耳。

論痘漿不是血化

痘出時是紅色,五六天後忽變清漿,次變白漿,次變混漿,次變黃膿,終而結痂。古人謂痘之變清水、白漿、混漿、黃膿乎?痘本血管內血中濁氣,遇天行逐濁氣之瘟疫,自口鼻而入於氣管,達於血管,將血管中濁氣與血,並氣管中津液,逐之自毛孔而出,所以形圓色紅,五六天後,痘中之血,仍退還血管,痘內止存濁氣津液,津液清,名曰清漿。清漿為瘟毒燒煉,稠而色白,故名白漿。白漿再煉,再稠而混,故名混漿。混漿再煉,稠如瘡膿,故名黃膿。將黃膿煉干而結痂。痘不行漿,皆因血不退還血管,血不退還血管,皆因血管內有瘟毒燒煉,血凝阻塞血之道路,若通血管之瘀滯,何患漿之不行?

論出痘飲水即嗆

出痘有四五天、七八天飲水即嗆者,古人論毒火壅於咽喉,列於不治之症。總是不明咽喉左,名左氣門、右氣門。舌根有一白片,其濃如錢,名曰會厭,正蓋肺管、左右氣門上口。人咽飲食,必以舌尖抵上,使會厭將肺管與左右氣門蓋嚴,飲食方可過肺管、左右氣門,入後之胃管。試看人吃飯,飲食將入嗓至喉,未入咽時,或忽然冷笑,氣暴上沖,會厭一開,或一粒米、一滴水,入左右氣門,立刻由鼻嗆出,是其証也。今瘟毒燒煉,會厭血凝,不能蓋嚴氣門,故飲水滲入即嗆。食不嗆者,因微微小縫,能滲水而食不能入,故不嗆。化開會厭中瘀血,其嗆立止。

論七八天痘瘡作癢

痘瘡作癢者,當先分明皮膚。皮是皮,膚是膚,皮膚不分,如何能明痘瘡作癢之本源?如人津液盡歸於皮之外,膚之內。痘窠之中,正氣虛,不能達痘中行漿、化膿、結痂,以致瘟毒外不得出膚,內不得入皮,毒在皮外膚裡,故作癢。醫家遵《素問》“諸瘡痛癢,皆屬於火”之句,隨用清涼之品,克伐生氣,不但作癢不止,胃氣轉傷。有專用補氣者,氣愈補而血愈瘀。血瘀,氣更不能外達於皮膚。斑此時用補氣破血之劑,通開血道,氣直達於皮膚,未有不一藥而癢即止者。

少腹逐瘀湯說

此方治少腹積塊疼痛,或有積塊不疼痛,或疼痛而無積塊,或少腹脹滿,或經血見時,先腰兼少腹疼痛,或粉紅兼白帶,皆能治之,效不可盡述。
更出奇者,此方種子如神,每經初見之日吃起,一連吃五副,不過四月必成胎。必須男女年雙歲,必擇單月方生子。擇月不可以初一為定準,以交節為定準。要知偶有經過二十日結胎者,切記準日期。倘月份不對生女,莫謂餘方不驗。餘用此方,效不可以指屈。
道光癸未年,直隸布政司素納公,年六十,因無子甚憂,商之於餘。余曰︰此易事耳。至六。此方更有險而不險之妙。孕婦體壯氣足,飲食不減,並無傷損,三個月前後,無故小產,常有連傷數胎者,醫書頗多,仍然議論滋陰養血、健脾養胃、安胎保胎,效方甚少。不知子宮內,先有瘀血占其地,胎至三月再長,其內無容身之地,胎病靠擠,血不能入胎胞,從旁流而下,故先見血。血既不入胎胞,胎無血養,故小產。如曾經三月前後小產,或連傷三五胎,今又懷胎,至兩個月前後,將此方服三五副,或七八副,將子宮內瘀血化淨,小兒身長有容身之地,斷不至再小產。若已經小產,將此方服三五副,以後存胎,可保無事。此方去疾,種子,安胎,盡善盡美,真良善之方也。

懷胎說

(兼記難產胎衣不下方)

古人論胎在子宮,分經輪養︰一月肝經養,二月膽經養,三月心經養,四月三焦養,五月脾經交代,膽經交棒,此論實在無情無理。兒在母腹,全賴母血而成,一言可了,何必圖取虛名,故作欺人之論。又如子啼門云︰兒在母腹,口含臍帶疙瘩,吮血養生。請問初結胎無口時,又以何物吮血養生?既不明白,何不歸而謀諸婦,訪問收生婆,訪問的確再下筆,斷不致遺笑後人。豈知結胎一月之內,並無胎衣。一月後,兩月內,始生胎衣。胎衣既成。兒體已定。胎衣分兩段,一段濃,是雙層,其內盛血;一段薄,是單層,其內存胎。濃薄之間,夾縫中長一管,名曰臍帶,下連兒臍。母血入胎衣內盛血處,轉入臍帶,長臟腑肢體,周身齊長,並非先長某臟,後長某腑。一月小產者,並無胎衣;兩月小產者,有胎衣,形如秤錘,上小下大,不過是三指長短;三月小產者,耳目口鼻俱備,惟手足有拳不分指;至月足臨生時,兒蹬破胎衣,頭轉向下而生,胎衣隨胎而下,胎衣上之血,隨胎衣而下,此其長也。最關緊要是難產,古人原有開骨散,服之有效者,有不效者,其方總論活血開骨,不重用力勞乏。佘每用開骨散,重加黃耆,不過一時胎即下。至胎衣不下,古人原有沒竭散,始而用之,有效與不效,繼而加倍用之,胎衣立下。藥味要緊,分量更要緊。

痺症有瘀血說

凡肩痛、臂痛、腰疼、腿疼,或周身疼痛,總名曰痺症。明知受風寒,有溫熱發散藥不愈,云︰病在皮脈,易於為功,病在筋骨,實難見效。因不思風寒濕熱入皮膚,何處作痛。入於氣管,痛必流走;入於血管,痛不移處。如論虛弱,是因病而致虛,非因虛而致病。總滋陰,外受之邪,歸於何處?總逐風寒,去濕熱,已凝之血,更不能活。如水遇風寒,凝結成冰,冰成風寒已散。明此義,治痺症何難。古方頗多,如古方治之不效,用︰

辨方效經錯之源論血化為汗之誤

胞侄作礪來京,見《臟腑圖記》,問曰︰伯父所繪之圖,經絡是氣管,皆本於衛總管,由衛《傷寒》,按足六經之現症,立一百一十三方,分三百九十七法,其方效者頗多?侄不解其理。余曰︰爾看其首篇,細心研究,便知其方效論錯之理。如首篇論足太陽膀胱經,為寒邪有汗,是傷風,用桂枝湯治之。所論是足太陽經,足太陽專通兩足,而不通兩手。其論傳邪,傳足六經,不傳手六經。爾看初得傷寒,頭疼、身痛、項強、發熱、惡寒,未有兩胳膊兩手不疼痛發熱惡寒者,用麻黃湯,亦未有周身皆愈,而獨不愈兩胳膊、兩手者,豈不是方雖效而論經絡實錯之明証?若仲景以前,有人親見臟腑,著明經絡貫通,仲景著《傷寒》,必言外感寒邪入周身之經絡,用麻黃湯發散周身之寒邪,一言可了。論有汗是傷風,以桂枝湯治之,以桂枝、白芍、甘草三味,然從未見治愈一人,桂枝湯所以不見效者,因頭疼、身痛、發熱、有汗,非傷風症也,乃吳又可所論之瘟疫也。

又問︰寒邪在表,自當見頭疼、身痛、發熱、惡寒、無汗之表症,初得傷寒,尚未傳裡,如何即有作嘔之裡症?仲景著論,王叔和等數十人注釋,並未說明表症作嘔之所以然。侄實不能明白,求伯父明白指示。余始看爾不過有讀書之志,而無業醫之才,今據爾此問,尚有思路,將來不敢粗心,輕忽人命。爾問寒邪在表,如何有作嘔之裡症,余詳細告汝︰寒邪始入毛孔,由毛孔入皮膚,由皮膚入絲絡,由絲絡入陽絡,由陽絡入經,由經入衛總管,由衛總管橫行入心,由心上行入入左右氣管,由左右氣管上攻左右氣門,故作嘔,此表症所以作嘔之本源也。用麻黃湯服之入胃,其藥汁由津門流出,入津管,過肝,入脾中之瓏管,從出水道滲出,沁入膀胱為尿;其藥之氣,即藥之性,由津管達衛總管,由衛總管達經,由經達絡,由絡達絲絡,由絲絡達皮膚,由皮膚達毛孔,將寒邪逐之自毛孔而出,故發汗,邪隨汗出,汗出邪散,故嘔即止。此周身經絡,內外貫通,用麻黃湯發散表邪,隨汗而出之次第也。”

又問︰“仲景論目痛、鼻乾、不得眠,是足陽明胃經之表症,以葛根湯治之,其方內有葛根,仍有麻黃,此理不甚明白。余曰︰寒邪由表入經絡,正氣將寒邪化而為熱,故名曰邪熱,邪熱上攻頭頂,腦為邪熱所擾,故不得眠。目系通於腦,邪熱由腦入目,故目痛。鼻通於腦,邪熱由腦入鼻,故鼻乾。明是邪熱上攻之火症,並非足陽明胃經之表寒,用葛根而愈者,莫謂葛根是溫散之品,葛根乃清散之藥也。其方內用麻黃者,發散在表未化之寒邪也。此又是方效經絡錯之明証。又問︰仲景論胸脅痛、耳聾、口苦、寒熱往來而嘔,其症在半表半裡,是足少陽膽經之症,用小柴胡湯治之,其方神效。

侄思此症,若不在膽經,其方又神效。若在膽經,膽又居膈膜之下,又痛又在胸脅,此一段侄又不明白。余曰︰爾看臟腑圖,膈膜以上之血府便明白。邪熱入於血府,攻擊其血,故胸脅作痛;邪向血內攻,血向外抗拒,一攻一拒,故寒熱往來;熱灼左右氣門,氣上下不通,故嘔而口苦;邪熱上攻,故耳聾目眩;柴胡能解血府之熱,熱解汗自出,邪隨汗解,故效甚速。此亦是方效論經錯之明証。至傳變多端,總不外表裡虛實。爾若明傷寒,須看吳又可之《瘟疫》;若見書少,必有偏寒偏熱之弊。昨晚爾當客問︰古人言汗在皮膚是血,發於皮膚外是汗,言汗即血化,此理爾不解。彼時不告汝者,非謂爾當客多言,因客粗知醫,並非名手,故不當客告汝。汗即血化,此丹溪朱震亨之論,張景岳雖議駁其非,究竟不能指實出汗之本源。古人立論之錯,錯在不知人氣血是兩管,氣管通皮膚有孔竅,故發汗,血管通皮膚無孔竅,故不發汗。何以知血管通皮膚無孔竅?爾看生瘡破流黃水者,其毒由氣管而來,每日常流黃水,其皮膚不紅;瘡毒若在血管,初起皮膚必紅,必待皮膚潰爛,所流必是膿血。爾再看瘟毒、發斑、出疹、小兒出痘,色雖紅而不流血,豈不是血管通皮膚無孔竅之明証乎?侄作礪來京,因閑談問餘,彼時是書業已刻成,故書於卷末以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