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性延命錄

明 胡文煥


養生詠玄集

夫詠玄者,乃詠玄中深奧也。窈冥取理,恍惚求真。撮眾妙之英華,採群經之要會。言上直而義正,道入重玄;旨似遠而意明,風存上祖。引龍虎同歸之躁競,顯玄牝絕利之玄微。直示指歸,立成妙用。正演開遮之說,明分去就之元。回玄包羅,升沉浩渺。故使下士撫掌,上士勤行。克成於神氣全真,冀泯于根塵妄照。誠知珠玉兮何重,性命兮何輕。寧不窮解分息動之玄,而縱流光走魄之逝。深可悲哉﹗此詠玄詩實長生度世之法要也。至如玄元帝之靈篆,常秘枕中;淮南王之神方,密藏肘後。蓋上聖所遵所重乎至言也。學人值遇,宜須秘慎,深自惜焉。

榮衛氣

二氣相成道始生

夫姿形立兆,未有獨分一氣而獲著生。蓋榮衛調和,方生存也。故云二氣相成。始生者道也。道者,生也。故老子云︰道不可見,因生以明之;生不可常,用道以守之。

渾融同處一源行

二氣渾融之謂和氣。同處一源,以其生生也。

陰陽感激相須理

稟二氣而兆形質,舍二氣而著生成。此皆感激陰陽,資養性命。

不得和柔即戰爭

忽二氣爭競,不相和柔,即勃亂五臟而患生焉。故經云︰陰疑於陽必戰。是知無全陽之男、全陰之女。故天為全陽而負陰露,地屬全陰而抱陽精。蓋天地陰陽相須而化生萬物。《易》云︰乾男坤女。故人倫亦全,法天象地矣。

榮氣

榮氣生來不獨分

榮氣者,清陽也。《內觀經》云︰氣清而駛謂之榮。在人身中,不可獨建,故不獨分也。

清陽虛在賴陰存

陰氣聚而陽托,陽氣存而陰賴。故曰陽賴陰存,以相成也。

從茲始得成胚兆

夫二氣相感,始成於胎孕。解胎而生,亦自有榮氣之始也。

煉取歸元別有門

于二氣中淘煉,歸於本源。純一清淨之氣別,修除滓穢,成全陽而榮與道同真矣。

衛氣

衛氣元從陽氣來

衛者,濁也。《內觀經》云︰氣濁而遲謂之衛。本因元氣交感,方有形軀;既有形軀,始明衛氣。故衛從榮來。

色身兆合處胞胎

形質既兆,即稟二氣之所感,處於胞胎也。

暗符天地排宮室

人之一身,暗象天地。故《內觀經》云︰眼為日月,發為星辰,眉為華蓋,頭為昆侖,布列宮闕,安置精神。此之謂也。

自此澄凝細可裁

自此精血澄凝,以成形質,細可裁量,以通其用。蓋人之衛氣,凡有二名。

一者,精血澄凝,以成形質。二者,同榮氣流行而通其生也。是知人之身者,因示修真之地,得乎最靈之稱,可不惜而怠惰而求于逝也。其衛氣亦象三才︰一者,澄凝以成形質,象地也;

二者,榮衛合處,曰沖和之氣,象人也;三者,真精命蒂,居上丹田全陽之宮,以象其天也。稟此三氣,以通其生,而道自歸之。是故體三才而履道也。

魂魄

二氣含和即著生

魂者,陽真精也。魄者,陰真精也。二精處乎泥丸宮,以蒂二氣。不相離潰而神明居之,生方著也。

老子曰︰萬物負陰抱陽,以成其道。

始名魂魄應真靈

子產曰︰人始曰魄,既生陽曰魂。是故二氣發生,莫非魂魄而應真靈。及其生也,萬變千化,有生有死。無超躍三清,漂淪諸趣。得喪之機,實在此矣。

在天日月全通象

日月者,天地魂魄也。故魂者為日,主晝天真精也;魄者為月,主夜地真精也。是知明暗同源,往來通會。蓋人之魂魄,全通象於日月也。淮南王曰︰天之氣成魂,地之氣成魄。又《五臟內鏡》云︰父之精氣為魂,母之精氣為魄。其理昭然矣。

萬化皆從守一寧

萬化者,蓋心之所滅而運役魂魄,著於生云。故聖人設千經萬術,教化群品,顯是守一之法而息諸妄也。

陽精魂主號神金

魂者,陽真精也,故陽精是神之金。聖人為之法體,遞相系屬,以通真也。韓子云︰非至精不能變至神。抱朴子云︰老君者,天之魂,感日精而孕,化成兆身,故顯至陽之精也。

感應潛符運用心

心動即氣轉,故云潛符,以明感應也。

若使圓通諸妄息

若息諸妄,至於圓通,即氣以合於神而生變也。

靈光照耀脫全陰

真精既備乃合靈,逍遙不夜,即脫坼全陰之質。故聖人稟御以通靈變也。

陰氣衝融應感陽

境動宜其心,而成感激也。

二來和會致流漿

二氣既投,弗可致也。

窮玄偶此非真用

窮玄者,隨境放逸,致二氣乖蕩。即非真用之法,違道之真理也。

魂不飛揚魄不妨

魂不飛揚魄不妨者,應心之用也。魂既不飛,魄亦不應。蓋心為去留之轄,氣是生死之基。而修生之理,非此者未之有也。

榖神

聖祖函門顯榖神

聖祖于函關為關令尹,喜說《道德經》五千言。指象立端,顯明榖神。削其浮訛,以彰玄妙也。

深微歷代事長新

義理深微,卒何窮究。縱多分曉,莫盡洪源。故云深微歷代事長新,言經文玄邃者也。

若于已上披尋得

思理棄言,崇于已上。行持之法,匪於谷外也。

便是今生了悟人

契悟者,不拘優劣及有無之分。若穎悟,即一生了決。果陶屬論于諸生也。

玄谷因何隱至靈

谷者,二氣孕化之兆也。

都緣谷內抱真精

真精者,二氣之精,莫處乎泥丸宮。此乃因茲隱至靈,若精散即神去也。

如從得所相包系

神氣相須,各不離潰也。

和會依憑始有聲

和會,各相依憑,以成其體。既和會,感至靈。即方明著生。即有聲言者耳。

闃寂猶來無所依

闃寂者,幽寂也。言神之未處四大,恆游太極無所依附。及降兆於身,始明靈,即立生有道。本體象乾坤,凡生行藏,皆能通應。老子云︰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又《易》曰︰陰陽不測之謂神。即知其不以意度,寧足以言詮而明之也。

因過玄谷眾神歸

既過玄谷,眼即視色,耳能聽聲,鼻能嗅香,舌能別味,意懷貪愛,身受寒溫,靈變多端。故云眾神歸也。

子今認得還元路

返本還元之道,滅心抱一之法,必在事兼道,匪多事而至也。

不計程途迥細微

非步涉程途,以明其要,莫不探賾遠妙,體用雙明。而能舍妄歸真,背塵合道也。

返本還元

氣衰形悴少精神

人之衰老,為染嗜欲,以致傷敗而多殂落。《西升經》云︰如木自出火,還複自燒腐。

又《陰符經》云︰心生於物。此之謂也。

返本還元是最真

氣全神備,道可克成。太白真人云︰老者複丁,壯者返嬰。此蓋明返本而還元者也。

補過功成方漸契

補過者,為補從來耽淫銷削之過。補之功成,方契返本之道也。

複知大患即吾身

複知者,重明返本還元也。返本還元,凡有二︰初明補過,謂求全氣而返真;次云複知者,以其本乃歸乎本元。老子云︰吾有大患,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依此而論,故老子不以全身為至也。

神與氣合

神氣相須不去離

夫神之無氣,若魚之去泉。氣之去神,如燈之無火。不可去離也。

深明翻恐世人疑

將神合氣,化入無形。有無之理,亦不執滯。若深明之,廣學人疑惑。蓋人有智識明昧淺深者也。

且緣凡聖行持別

聖人不視外色,不聽外聲,不思外事,神凝氣合。凡俗以貪妒為心,勞神役智,故聖人行神與氣合之事也。

非絕神壚安得之

倘去就之未歸,即神氣之不合,實如貓捕鼠。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自此則可結胎育嬰。換之臭質,回顏返老。煉冗冗之凝軀,或發火以焚身,或化金而成骨,或則脫落滓滯,或則凝撮真如。入不二之玄門,盡無窮之至理。是知神與氣舍,方有滋應。用隨其所歸,是非深淺而通變化之道者也。

抱一

深玄抱一事為宗

神氣相抱,混而為一之宗。老子曰︰抱一為天下式。又云︰善抱不脫,善計不用籌策。又莊子云︰通於一,萬事畢也。

未了真元道不通

未諳 轄,寧得通和。

心地虛無方見諦

虛無者,虛無其心也。故老子十三虛無經所載,蓋顯五千文中。生之徒十有三,十二者,全明生之徒也。所明十三,總歸於虛以為善。既心地虛無,以求抱真一也。

信知萬物用非同

學人多途,玄陳各異。故云萬物之用不同。虛無抱一之道者也。

胎息

用得沖和道自全

沖和者,二氣混同,榮衛合處。若用及網衛,則契最玄之理而著於會通。生道余也。

適名胎息理幽會

謂契重玄之理,即明真住之法也。

處胞赤子何當契

靡由百谷,生自何存?

細審行持法自然

了認赤子之道,可明胎息之機。自然理會,神凝心通念絕。蓋聖人稟之而生,憑之而成。苟不得其要樞,即難除其大患。指歸之路,屆茲而無法可言。返本之源,應用而有期。必契體而用之,必無差失。棲真子云︰我氣內閉,我身長寧。凡修胎息之法,皆是自然之道。保任真息綿綿,來往微微。不得令靜躁不恆,自以求乎安也。晝夜修行不斷,日往月來,真人自不出戶。若得真全胎結,其道至矣。老子曰︰綿綿若存,用之不勤。此理明絕諸慮以定其至而生慧昭然也。若至定位,即生定水,灌溉五臟生光華。此曰真水,非乎涎濁之液唾。此去留形住世之法要。《三住銘》云︰心若住,氣亦住。氣若住,形亦住。三者盡住,即我命在我,不在於天矣。

自然

水性謙柔火性剛

水火各屬自然。蓋論水火相生之理,以明神氣自然之道也。

就卑炎上各相當

就卑者,水之性。炎上者,火之體。故氣能蒸上,液能潤下。二物遞相交感。氣上蒸以生液,液下潤而生氣。固養一身,自茲感化。故名之各相當,非人所擠抑也。

交並感應皆相類

交並者,水入相投而成感應。類象外之。凡水火,若炎釜水,氣即生。蓋顯大道之感應,皆自然也。

莫 殊途理自長

既知本體自然之道,故非外有所求。且天覆地載,男生女孕,君臣父子,皆稟自然之數,非乎殊途異類之屬而能會和如此。即還丹之道昭矣,本元之理明矣。

龍虎

龍虎同源躁競時

龍者,隱顯非常。有無不的,故象神之妙也。虎者,其性勁勵,其力剛強,複象氣之為物也。聖人混神氣為一物也,故得製伏之機。凡俗以內外各行,而生躁競之患,遂致龍騰虎走,不相系屬也。

只應聚極卻支離

既立兆形,乃全其神氣。皆以嗜欲所感。至於衰老脫削,元氣既盡,即神無所投,致之死也。故曰聚極則支離也。

先須製虎為樞轄

欲降其龍,先須製虎。故《陰符經》曰︰擒之製在氣。蓋全氣以明其用者也。

便得龍潛兩自持

虎伏龍潛,兩自憑而歸真一之道。太皇老歌曰︰虎伏龍亦潛,降龍先伏虎。但畢河車功,不用提防拒。蓋顯擒之用也。

煉陽銷陰

陽煉陰銷舉世稀

煉陽魂,銷陰質也。煉陽銷陰之法,天真皇人傳黃帝三一之訣,此其道也。若神氣相合,陽自煉,陰自銷。此皆自然之理,陰陽使其然哉。《黃庭經》云︰玄元上一魂魄煉,其理至所至玄。人罕得知其深奧,故曰︰舉世稀也。

靈文妙訣好遵依

靈文,金簡之書。妙訣,乃三一之法。此皆起歸秘藏,飛入玄都。非乎至人,不傳斯道。煉陽銷陰之理,化本虛無之機遇,云凡人何所至矣。

陽緣躁動難拘系

欲拘系者,理不偏取,道可雙全,匪羈孤而成妙用也。玄剛云︰凡人余陽一分則不死,余陰一分則不仙也。

認取靈元上上機

靈元有上機,乃製躁動之樞要。太白真人曰︰玄機至則身存,機往則身喪也。

上丹田

宮闕重重號玉都

玉都者,泥丸宮也。上丹田有九處宮闕,悉相通貫。故云︰宮闕重重也。

還丹成就處陽壚

還丹者,真精也。上丹田乃全陽之宮,獨貯還丹之所。人皆有之,故云成就處陽壚也。

通神夾脊為衢道

此宮有二條脈,夾脊降至下丹田氣海,以通真精,點化和氣而應脫泄者也。

下應關元事不虞

關元者,乃下丹田脫泄精氣之關口也。若人交感陰陽,則真精降下至關口。點和氣變為凝精,以應神用。蓋此關乃百聚之口,通諸臟腑及四肢筋脈,如藕絲竅氣化之所,故號關元也。上若應下而道者以為不虞矣。

中丹田

建申令屬應中元

建申者,七月。中元,亦應人之中丹田也。

一部三焦心肺肝

三焦者,心肺肝也。主喘息之府。此乃中丹田所管,故號生之府。津液下潤而致於是也。

自有靈台駐真宰

靈台者,五臟心之一臟也。真神依附,以為宮室,故云駐真宰也。

修持見在証輕安

若知真神之動用,則修持見在証輕安,則永無憂患也。

下丹田

沖和運育下丹田

下丹田者,臍下三寸氣海是也。沖和者,一氣榮,榮氣混衛氣,故名和氣。其氣運轉於五臟四肢,常湊於下丹田。故曰氣海也。

點化猶來道不玄

心若動作,貪著淫欲,即上丹田真精降至下丹田。點化和氣,和氣即化。遂乃棄損而道豈玄也。

二氣相投皆感應

謂男女二情交相感激,而有雲雨施之事,皆自然感應,乃至成於胎孕。自真元之精成,變化在修生者,宜須慎守,以求製御之法。故《太白真經》云︰留精於身即生身,施精於人即生人。移此元氣,結彼元氣,彼既成形,此則受損。是知慎於是也。

細尋運會地交天

天地陰陽二氣相推,而生變化。蓋陰陽有運會之理,不言而信。故云氣上蒸而雨澤,雨澤下潤而萬物化生。但細推天地運合、日月回旋,以明法象,通乎無私之理。

重玄

上玄潛與下玄通

上玄,門也。下玄,關也。謂上玄不止,即下欲難除也。故云上下潛通也。

動靜由來事一同

動止上下相應而通其氣,故以重玄明之,兼心法而論也。至如龍吟雲起,虎嘯風生,皆以隨類相從,各得其所。故上玄、下玄,應用等心法而兼濟助,事同一也。

消息上玄令泯滅

專一漸求泯滅。老子云︰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故消息亦皆如之。若修至神與氣和真全,胎即自然,心隨息盡,氣逐息生,塵境既消,系系都盡。《胎息論》云︰胎從元氣中結,氣從鼻中生溫,在乎專用泯滅。故知日新,此之謂也。

下玄從此亦同功

老子云︰前後之相隨者也。

陰丹

陰丹多見賺時人

得者全少,失者至多。

都是傳來托誤文

得者少,托誤文者,多見夭逝。不體真元,故非真諦。且凡心既發,如猛火投焰。事既熾然,卒何固濟。故道之玄妙,起自心法,既忽蕩動,氣亦奔騰。豈謂初機之道,返為害命。

未曉重玄篇內旨

未曉重玄之旨,徒枉陰丹之功。

味于無味亦徒云

既若無味,則何用行持?故云亦徒云也。《黃庭經》云︰長生至慎房中急,何謂死作令神泣。

蓋王屋真人、羅真人、狐剛子、元陽諸仙人,不可一一舉備。所說陰丹,皆得重玄之妙用,道體交合神凝之法。若初學,強自行持而至中夭,與道愈失。與道愈失,與道愈彰,生自何存也?故陰丹之法,本為絕塵之事。古聖人恐真者未遂了達,且居常道,故示之陰丹之妙。其理法天象地、升陰降陽,所忌者,以淫心難製。以女子交感而男子先脫其精,如此行之而疾病俱生,以運夭逝。其外晦朔、弦望、風雨、飢飽、喜怒、勞佚,次而忌之。凡女人有經後六日,三陽數,與女人交合者生男;三陰數,與女交合者生女。凡一月此六日,若是須二情齊降,方獲成就。自此陰陽 數,還知貧富貴賤,其理昭然矣。

玄關

無關善閉豈能開

老于曰︰善閉無關鍵而不可開。玄關者,不獨稱乎心也。若明善閉之法,以通玄妙,始得玄關之稱。蓋善閉之道,即心地之法也。

妙使靈童出得來

靈童者,得道之稱也。若契玄關之理,即達善閉之道,或出或處,得妙便法要,至乎輕安也。

已絕六塵玄路啟

六塵者,謂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各有法識,所染是六塵。故云玄關善閉,以求泯滅其塵妄。若志之所至,即玄之又玄也。

自茲生死不相該

無染塵識,安系去留,心法兩忘,取損同泯。棲真子云︰百邪不能干其正,群動不能撓其清,故生死不該屬也。

玄珠

玄珠安比世間珠

非身外有珠,方璧之類也。故曰居易求。《玄珠賦》云︰動為道樞,靜為心荷,玉光不耀,至真不渝也。

悟者將知是命符

若悟珠之至理,乃明生之要會而與命符也。

不昧不明隨應化

老子云︰不昧不明,玄之又玄。蓋顯玄珠之本體,相應其通而變者也。

動為瑕玷即縈紆

心動即隨緣逐境,乃是玄珠之瑕玷。故云動為瑕玷即縈紆,即玄珠不能瑩徹也。

玄牝門

通真玄牝是靈關

玄門者,神廬也。牝門者,大關也。此修行之大要也。故云靈關。老子云︰榖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不悟修生事更難

若不悟玄牝門,行持修生之理與精神為關鑰。即修生之事,無所可著也。

浪緊溯流動用到

初行持者,乘舟溯流,功用到,則非常道。老子曰︰理大國若烹小鮮,寬猛之理,得所也。

只茲灘後更無灘

若功用到,永離憂患,恆居安靜。故云更無灘也。

玄門

九洞三山各少人

九洞三山者,海中所有之島,乃仙人集居之所。絕學至人,多隱其間。故舉以明得道之所由,顯玄門是修生之樞要。九洞三山,亦象人之三田九竅也。

盡經此路學修真

玄門一路,得盡同,若失之歸,即動皆非。

下連紫府通華蓋

華蓋者,肺也;紫府,腎宮氣海也。蓋玄門開合,皆通應也。

得喪絕塵非絕塵

若得神廬之妙則永,故云絕塵。若喪淳朴之根,巡還六趣,即云非絕塵。

牝門

諸竅開因牝竅開

牝門者,大關也。諸竅開坼,至於筋脈、五臟、命關,皆悉相應。脫漱氣液至於衰志而無覺知,以崇其道,求乎生也。

精神自此去如催

牝門既開,則出損精氣。精氣若損,神漸昏蒙而見危壞。

固關樞要將為首

修生者因閉天關,次為其首也。

迷者多因致禍災

若不明開合之理,但貪著滋味之感,則萬禍入、寒暑侵,至於殞逝,皆由之也。

絕利一源

絕利一源事細微

絕陰路而啟陽門,初機道也。老子《胎息精微論》曰︰玄之又玄,是我命門。又《陰符經》云︰絕利一源,用師十倍;三返晝夜,用師萬倍;匪運而有,用師之倍。蓋絕一源於是也。

調和全自理神機

調和,調源也,全在神機運合者也。

若教依舊還貪著

若念未盡,不能製止,蕩逸去來,即非道也。

倏忽交爭見是非

若神氣亂行,妄生動作,則暴亂生乎是非,致錯誤之由也。

染污隨緣聖莫窮

心者,性之用也。隨緣染境,起滅無常,是知聖莫窮也。

都來心法共伊芳通

千方萬法,至於出死入生,未有不因心而修學,至於成備者也。

是非得喪全由此

萬事是非,或舍或留,或迷或悟,皆由此也。

返本歸原道愈同

返其本,歸其源。故道是群經之要會,與道合即同也。

性為心所本同途

性不可見,由心明之。心不自彰,因性方起。既為心所起,故曰同途。

認取元陽製動樞

元陽者,元和之氣。能製躁動,故為樞也。此全明心法也。

依附凝軀方建立

人依屋宇,始免風霜;性托形軀,方能建立也。

自心卻返到虛無

心契妙軌,以法行持,云歸虛無之妙。故云自心卻返而歸元也。動即為心,乃之動而非動,其動則應見隨機變通無滯。群品于始終之理,知他心起滅之端,妙不可量,功不可測,化無所化,稱莫以稱。在凡即云妄想紛紜,在聖即曰真元作用者也。其靜則為性,是知靜則非靜。泯滅變化之道,消亡應現之機,不涅不緇、無塵無垢。熙熙上聖之真風,蕩蕩極迷途之化本,巍巍事既實而言莫詮,道以崇而理難諭,前際後際有空,煥乎浩浩之元,宛乎融融之德,妙中之妙,玄之又玄。此蓋歸乎化源而窮理盡性,變化莫測者也。

法本無言理自如

不拘動靜,理自如如。

猶知自是眾經樞

聖人所設萬論千經,說不可及法,乃無樞要也。

人有穎悟玄玄趣

若得悟玄中深趣,即真道之諦理也。

秘向心頭作妙符

法者,心源之妙符,起生死之大要。非輕取輕傲求,非躁撓所能知,非訛所能學,非念誦而至,非步歷而至。明昧雖殊,古今不異。《真言訣》云︰去其死,先去其生。去留之理,體而用之。故高真教主、太上虛宗,或明於三心九心,或顯于一法萬法。至於皇人丹訣、青童玉書,理有實歸本元,是非執滯,調不訛而經眾妙,直露希夷。其餘化體飛形,育嬰固命,乃至五行假借,動靜得常,三身互道往不廢,亦干枝葉,殊未屆其根株。蓋受道于深淺之師,致理有見聞之執。深宜濟度,勿憚參承。

養生膚語

天地以氣生人,故人一日一時未嘗能離乎氣。魚之在水,兩腮翕動,無有停時。人在宇宙間,兩鼻翕張,亦無有停時。所以統轄造化之氣,人賴之以生也。故曰︰食其時,百骸理。動其機,萬化安。為此也。人生奔馳勞頓,氣因之驟矣。驟則出多入少,外者不入,內者愈虛。所以死期將至。惟至人觀天道,執天行,抱神以靜,氣氣歸臍。壽天地矣。故知人生天地間,雖可見者,形;所以能長久者,氣。

郭康伯遇神人授一保身衛生之術,云︰但有四句偈,須是在處受持。偈云︰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還將心自醫。心境靜時身亦靜,心生還是病生時。郭信用其言,知自護愛,康健倍常,年幾百歲。皆由善攝元氣所致。天氣常清,天色常明。更無一物撓亂,所以長久。今人所見雲氣倏忽變現起滅者,皆近地之界。百里而上,無有也。譬如人身有七情六欲之干,有三毒六害之擾,豈能長久?誠能至清至明如天地,豈得不如天地之不毀乎?青天歌云︰青天忽起浮雲障,雲起縱橫遮萬象。養生者辨之。

觸事而感生,善應而勞生,此皆致老之理也。莊子稱︰魯有單豹者,岩居而水飲,不與民同利,行年七十而猶有嬰兒之色。余以為此即養生之理也。人之生也,以有上棟下宇之求,飢食渴飲之資,故不得不與民角利。日夜憂勞其心,無有頃暇,故老及之也。今岩居水飲,則於世無求;不與民同利,則于物無競。無求無競,雖欲不壽,得乎?古人謂之卻老。卻之者去其可老之道也。

人有喜談道者,余止之曰︰道不易談也。不能絕色,不必談道。不能絕世,不必談道。何也?道所以全吾真也,而不絕色,則為滲漏之軀,真何能全?道所以完吾性也,而不絕世,則為合塵之徒,性何能全?或者引休妻不是道及引大隱在市廛為証,此則禪家最上一乘之妙。若以此為解,徒使退墮耳。

衛生歌云︰木還去火不成灰,人能去火方延命。諒哉斯言。夫人之忿怒,羨艷悲壯、激切、鼓動、奔馳、跳躍、翔舞、謳歌、叫嘯之類,凡激於人我而發者,夫熟非火之所以為哉?木與木相鑽而火生,人與人相形而欲生。其理一也。人能勘破此理,每事抑損,懲其忿而窒其欲,則五氣自平,六脈自和,延生必矣。

魂魄合而成形。賢愚在德,肥瘦在母,壽夭在父。血盛則肌肥,精足則神壯,神和則德全。此聞之汪弄丸,云以此見天之賦命,生由父之精而死亦由父之精也。但養和全德,此則由乎己者,不可不知所事。

權德輿文云︰舟有溺,騎有墜,寢有魘,飲有醉,食有 ,行有饜。其甚則皆可以致斃,無非危機。嗚呼,豈獨在於高官尊爵已哉?正在飲食、衽席、輿馬、燕寢之間。人之所易而弗之防,故自阽于危耳。

學道之士,須識吾之一身從太虛中而來。既從太虛中而來,則此身初亦無有,豈應執著之以為己物?故此身之靈明,主人必使不著於有,不著於無,一如太虛之無物以擾之。然後本體之心方得清靜合虛,靈覺常圓。而一切繁華,一切系累不能奪矣。繁華、系累不能奪,則俗心日退,真心日進。退得一分俗心,自能進得一分真心,孟子所謂養心莫善於寡欲者是也。心自太虛,則身還太虛。所謂仙,所謂佛,何俟多談。

周萊峰以養生術請錢午江,曰︰不過履和適順而已。履和,則不傷和;適順,則不違順。夫天地之氣,至和大順。盡之人身,小天地也,豈不可仿天地之長年乎?萊峰刻石臨清公署製小牙牌,勒四字置衿袖,終其身。先輩之重箴言如此﹗

陰陽本不相對,待造化之生物也。陽入於陰,陰留陽而不得飛,則生;陽出於陰,陽罔顧陰而不能留,則死。是死生俱系於陽,固與陰不相關也。仙家謂︰一分陽氣,不盡不死;一分陰氣,不盡不仙。

然則陰陽豈可對待言哉?雖然,陽之所在,不獨生死系之,即諸物之靈蠢亦系之。人,陽氣在上,故耳目聰明,于物最靈。鳥獸,陽氣與陰氣混淆,故蠢。草木,陽氣在根,故尤蠢。以此為言,則人之陽氣安可不寶?耳聾目 ,陽將散矣。是以君子先時竟竟,惟陽是守。有以也夫。

人生食用,最宜加謹,以吾身中之氣由之而升降聚散耳。何者?多飲酒則氣升,多飲茶則氣降,多肉食、穀食則氣滯,多辛食則氣散,多咸食則氣墜,多甘食則氣積,多酸食則氣結,多苦食則氣抑。修真之士,所以調燮五臟,流通精神,全賴酌量五味,約省酒食,使不過則可也。

人始死,耳目口鼻手足形體具足而父母兄弟妻子莫之愛者,謂其神之去也。然則人之所愛,在神不在形矣。而今人所養,顧在形不在神。何耶?今人作文神去,作事神去,好聲神去,好色神去。

凡動靜運用紛紜,神無不去,人莫之惜顧,神絕乃獨悲之深焉,是何見之晚也。人之致思發慮,致一思,出一神,注一念,出一神。如分火焉,火愈分,油愈干,火愈小,神愈分,精愈竭,神愈少。及其絕而悲之深焉。是何見之晚也。古仙云︰元神一出便收來,神返身中氣自回。如此朝朝並暮暮,自然翁嫗返童孩。噫,其誠通天地之生機也夫。

高南州云︰陰陽交合,造化之妙,無可倫比。因述一術士言,八月十五日夜半子時,俟月色正中,以方諸取月華水盈缸。俟來年五月五日午時,以陽燧置缸上。須臾,日照水中,缸中水奔騰翻湧而起。頃之,水盡涸矣。觀其藥候,以為服食。此丹家煉神水法也。服食雖未易卒得,然因此可以窺造化交合之妙。卻病之術,有行功一法。虛病宜存想收斂,固秘心志,內守之工夫以補之。實病宜按摩導引,吸努掐攝,外發之工夫以散之。凡熱病宜吐故納新,口出鼻入以涼之;冷病宜存氣閉息、用意生火以溫之。

此四法可為治病捷徑,勝服草木金石之藥遠矣。此得之老方士言。

道書云︰有妻子者,則為妻子所累;有富貴者,則為富貴所累。道不可行也。審如是,必棄妻孥、捐富貴而後可乎?夫妻孥不病道,病在於累妻孥;富貴不絕道,絕在於累富貴。

蓋妻孥、富貴,在境而累,不累在心。舜嘗二女裸矣,亦嘗受堯禪矣。不為許由之逃務光之辭,而竟無傷於道。此其道之微旨可想已。

王宏宇論修真有難易曰︰吾輩破漏之軀,與童真修煉自別緣。童貞原是乾體,不破不漏,非破乾而成離者。比欲修純乾,止用得一段純陽工夫耳。若吾輩,必補離成乾,然後更著工夫,所以難也。此論甚合元理。

《續仙傳》有賣藥翁嘗呼曰︰有錢不買藥吃,盡作土饅頭去。此言最警悟,人之不為土饅頭寡矣。人日非而己不悟,何與?但藥有數種,苦不能辨。有靈藥可以益壽延年,有至藥可以起死回生,有神藥可以回陽換骨。若夫金石草木,但可以治病,雖然遲速,末後一著土饅頭如故。

許道人云︰人心貴澄靜。若能半夜打坐不倒身,端坐凝寂,則性命入吾囊橐;若夜夜不倒身,則性命在我掌握,長生可冀矣。何者?魂強魄弱故也。又問︰何如用工。曰︰真人潛深淵,浮游守規中。二語盡矣。

陸元鶴談養生之旨曰︰不過藏神于淵,令不外游。久之,自然神化。毋多談,予唯其語。夫神之為物,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識識。恆留於身,其中炯然。則精氣歸真,神化自現。古仙云︰氣是添年藥,心為使氣神。若能神氣住,便是得仙人。所謂神氣住者,非神也耶?世率稱仙真為神仙,以其所煉在神也。

鄭龍門見召,指座右二沃丹花曰︰此四本同發,惜止移其二入堂中,今十餘日矣。其二則未暇為日色所曝,遂萎謝。且曰︰此可以悟養生若如此花,天豈有所限量邪?余因惕然有警。誠悟此理,則自不置其身於傷生之境。嵇中散一溉後枯之說可信。

壯年嗜欲,一時不見,久之漸至怯薄;譬如富家妄費,一時不見,久之漸至貧窮。自然之理。人聽見在旦暮,故不悟耳。推此以觀,凡讀書史、作文字養生作家,取效亦複如是。弗謂無功,久之自然見效。

偶遇方僧,談終南山苦行道流,多有至二三百歲者。日常掘食黃精、蒼白朮諸藥草以充食,又有服餌茯苓者。其法︰山中大松樹多合抱者,搜其根土深數尺,斷樹命根,以大瓮盛蜜與新茯苓放樹根下。春則蜜氣升於樹顛,冬則蜜複降入瓮。如此三年,方取出地。每日啖如拳大一塊,飲水一甌,不複火食。茯苓既是長年之植,又不火食,其享有異壽,固宜也。若今世人,志行如常而欲企異常之壽,不亦難乎哉?

俗謂人之雄健者,曰有氣力。以見力與氣元自相通,力從氣而出也。凡叫喊、跳躍、歌嘯、狂舞、奔逸、趨走之類,凡以力從事者,皆能損氣。古之善養生者,呼不出聲,行不揚塵。不恆舞而熊經鳥伸,不長嘯而呼吸元神。殆皆息力以生氣乎。

凡風寒暑濕,在外則為氣,中於人身則為毒,或有發為癰疽、發為瘧痢者,中伏傷生之道,不可不謹。故人之起居室之棲止,須秘密堅固,高朗乾燥。斯無患矣。

井不汲不溢,精不用不盈。何以?以水由地中,汲則益之;精充身中,損則充之。本非有溢而盈也。世人不解斯理,謂汲井不見其損,不知汲頻則地元竭;用精不見其耗,不知用頻則真元疲。是以明于汲井之理者,井養而不窮;明於用精之道者,神用而不竭。

有人好養真而未嘗輕事遠游,曰︰昔也,某曾泛舟游于江,遇風幾覆沒,以是不數游也。余笑曰︰閉爾戶,坐爾室,寧獨無江乎哉。夫江之險猶憑舟也,若戶與室之險,在衽與席,在飲與食,寧複有舟可憑哉,奚獨江也?焦若火,凝若冰,利若戈矛,何時而不有,奚獨江也與哉?客曰︰吾聞命矣,吾將事遠游。發本緇也,而何為素?齒本縝也,而何為疏?眸本 也,而何為 ?耳本聰也,而何為 ?手本攫也,而何為疲?足本趨也,而何為痿?肩能負,何為老而痺?身能任,何為病而弱?顏能丹,何為衰而枯?此意可省其殆生之所以死者耶?殆死之所以形見其征者耶?知生之所以死者,則知死之所以生矣。

夫人之形,日日有生,生而不知所以寶其生;時時有死,死而弗知所以救其死。及其偃然臥、溘然冥,然後隨而哀之。噫,亦晚矣﹗夫早服重積者,非至人,烏足語此。

上品上藥,神與氣、精。精能生氣,氣能生神,則精氣又生,神之本也。保精以裕氣,裕氣以養神,此長生之要方。但心為精主,意為氣馬。心馳意動,則精氣隨之行。故正心誠意為中心柱子,為此。

雖然,猶是初功,須到得心慮俱泯、神識兩忘,方是真人境界。心慮俱泯、神識兩忘為何?泯其心所以存其心,忘其神所以養其神。氣盛神全,自然底于神化。

顧色泉生平好奉道旨。偶夜夢之海上,有二人從逐而行,相謂曰︰此君姓顧,篤好學仙。色泉顧而問之,一人高聲曰︰仙沒有,無欲即仙。因與同東行,指海中而去。醒而自思疇昔所夢,非仙也邪?余因無欲即仙一語甚近道,志之。

黃可齋言︰嘉靖年間至京,遇內膳來自吏部李古沖所,得嘗一臠,味極咸,不可入口。蓋諸物俱用秋石煮製故耳。大抵內膳烹調,五味過濃,食之至有不知其何物者。因言︰食淡極有益,五味盛多能傷生。彼曾至東光縣村落中,三老人昆弟俱年八十餘,極強健。問之,云︰此地難得鹽,吾輩盡淡食,且務農無外事。此不可解養生哉?可齋亦食淡已十年。丹書云︰食淡精神爽。老子云︰五味令人口爽。以此觀之,五味之用,可無慎哉?

天食人以五氣,地食人以五味。今人口鼻中氣喘急,氣出反為天地所盜,得天氣之養者寡。日常所養,惟賴五味。若過多偏勝,則五臟偏重。不惟不得養,且以戕生矣。試以真味嘗之,如五穀、如菽麥、如瓜果,味皆淡,此可見天地養人之本意。至味皆在淡中,今人務為濃濃者,殆失其味之正邪。古人稱鮮能知味,不知其味之淡耳。

胡浦南巡撫西江,以勞 致衰疾。聞方士言,乃多索民間乳飲。每晨進甌許,無驗。又多索松子取實,日進數盂,代餐飯。半月餘,更覺虛疲不可支。得告歸,竟不起。此胡沙岡言。因思物有形質,豈能複化為精氣?況諸香走竄腠理,耗散元精。其不驗,宜矣。夫善養生者,豈徒特藥物已哉?

王陽明詩曰︰飢來吃飯倦來眠,只此修元元更元。說與世人渾不解,卻於身外覓神仙。昔慧海師,或問修道如何用功,師曰︰飢來吃飯,困時即眠。一切人,吃飯時不肯吃百種,需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眠食,不得自如。豈得長生邪?嘗舉示二則公案於道友,且問百尺竿頭更進步,如何?道曰︰飢食困眠,猶是欲界;須陽長陰消,至氣滿不思食,神滿不思睡,方是究竟。

欲最難制,惟斷乃成。姻家董三岡,性剛果,年六旬,始舉子。既育之日,曰︰吾將絕欲延壽,觀此子之成立也。諸姬別館,自此俱異處。壽七十八而終。余聞嚴介溪,因閫中不和,年方四旬餘,即絕欲。至後貴極人臣,果八十五終。寶精之驗如此。

昆山周六觀,蓋 然一儒也。余曾識荊,能詩善畫,作趙體書亦逼真。又好客、好古玩、好聲伎、好鼓琴。余私念,此君精神如此,諸好畢集,何以支久?逾年,周果不祿。以此見人生所好,自當專一。若多好、多能,反能耗神損精。其殆與食少事煩者,同一機邪。

張全山官學職,年八十有六,有少容。陳泰嚴談其為人甚可法。官雖小,若以為貴;家雖貧,若以為富。年老生一子且幼,若以為眾且壯也,欣然無憂戚之色。且不形之論議,真實作自家事。宜其壽也。因憶全山對徐存齋云︰彼蒼報施,決不差爽。然則全山之得壽,其亦有由致與?

馬見田善談元理,年六十有五而鬚髮盡黑。李少白不善談元理,行年七十而鬚髮亦黑,有少容。

予嘗以養生術叩見田,曰︰不食鹹,不飲茶,寶養精、氣、神為主。日坐一室,無所事事。及叩少白,少白無言,但日嬉嬉然,不關心世務,雖患難,無憂戚之色而已,然未常絕足城市。然則二君致壽,果相符邪?抑外不相符而中實無異邪?

心動則神疲。凡諸技倆營營與人角勝負者,未有不減年 者也。技倆之中,作詩弈棋,勞神獨甚。周萊峰云︰某之所見,以弈傷生者四人矣。宋豫齋、王連川、王汾源、郭南洲是已。又云︰孫李泉五更作詩,以勞成疾而卒。陳雨泉云︰王同墟與客弈,忽瞑目,呼之不應則死矣。弈之勞神如此﹗噫,傷生之事,豈獨在酒色之間已哉。

嘉定陸筠台少病寒証,瘥而不慎,遂病亡陽。稍聞人聲,輒悸欲死。服藥累年無效,陸乃盡除藥餌。日事睡臥,待斃而已。如是者五年,病似少瘥,性頗通靈。

門有隸人至,呼曰︰隸人至矣。有友人至,呼曰︰有友人某至已。而數裡外之事,率能前知。更年餘,乃起,如少壯時,能挽他有力人不能挽之弓。既病起累月,少 人事,靈知遂昧,不複如其病臥時矣。

與余友善,後得子,號蘭室。過佘山,遇顧豫齋,與語。豫齋好靜,修築館佘山,彌歲不歸。談內養一訣,止是專氣致柔,如嬰兒作不生計,則長生可冀。若分別爾汝、高下,有敬慢、有愛憎,皆是有生後事,非未生前工夫也。此言真得修養之奧。

內養秘訣,得之未真切,未可輕試,屢有因之而召禍者。曾見謝賓山之徒試內視之訣,行火太急,未期痢下五色,死。有一蘇友,從方外學閉氣訣于某塔寺,僅半歲,亦病痢下而亡。某士夫,聞一同年病疽發而殞,云︰此必曾學坐功也。詢之果然。以是知遇訣未真,欲益反損。試觀人間煉黃白朮,火候少差,鼎爐隨失。況於人身,又非鼎爐可見者比。下工試手者其慎無倚,信哉。

色易溺人,聖人亦不能卒製,止是遠之而已。故曰去讒遠色。遠之自可馴致于絕也。飲食亦易動饕貪,故曰君子遠庖廚也。旨酒則疏,儀狄而絕之。疏之云者,殆亦遠之義與?因談食色性也之義而漫論及此,不知可測聖賢製欲之真方否。

道者謝賓山,別去數年,複來謁。云︰別後過建業,浮彭蠡,之袁南饒廠之間,訪龍虎山遺跡。年餘,逾匡廬,走荊、襄、鄭、衛諸境。已而過河間,徒步真、保,長途以及北都。居三年,複還。寓金焦歲餘。訪賢日久,曾無一遇。但只勘得世情熟破。問世情若何?曰︰只是要占便宜,損人利己而已。遇富人則敬,遇貧人則賤。在在皆然。語音不同,其情一如。既而曰︰只討一人我平等人,亦不易得。況肯損己利人,何以學道?余聞之悚然。果能人我一如,是謂無我,是謂克己。巍巍聖境,緲不可即。

吾鄉佘山廟塑像甚工。聞寺僧云︰舊有一塑工某姓,來自江西。經歲餘,塑諸像。金澤寺像亦其人所塑。成而病,諸侶欲為延醫。工卻之曰︰無以為也。吾想像臆度,盡吾神矣,此所以病也。世豈有藥物能複吾神哉?竟死。仙廟諸像今具在,諸剎罕見其比。

龍生九子不成龍,各有所好。囚牛,平生好音樂,今胡琴頭上刻獸頭是。睚 ,平生好殺,今刀柄上龍吞頭是。嘲風,平生好險,今殿角走獸是。蒲牢,平生好鳴,今鐘上獸紐是。狻猊,平生好坐,今佛座獅子是。霸下,平生好重,碑坐獸是。狴犴,平生好訟,今獄門獅子頭是。 ,平生好文,今碑兩旁龍是。蚩吻,平生好吞,今殿脊獸頭是。惟龍無好,所以成龍。此可以証無欲即仙之旨。

《龍川紀事》載仙都山道士論養生有內外。精氣,內也,非金石所能堅凝。四肢百骸,外也,非精氣所能變化。欲事內,必調養精氣,極而後內丹成,內丹成則不能死矣。然隱居人間,久之或托尸解而未能變化輕舉,蓋四大本外物和合而成。惟外丹然後可以點瓦礫、化皮骨,飛行無礙矣。然內丹未成,內無交之,則服外丹者多死。余謂此論固為唐皇服丹燥渴而發,然以內丹為精氣,則膠于凡軀不知藥自外來之旨;以外丹為金石,則滯於形質而不知從有入無之妙。豈足通元家之奧義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