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勞臌膈四大証治

清 姜天敘


中風

中風一症,有卒仆,有暴喑,有不遂,有歪僻,有四肢不舉,有神昏冒寐,有痰涎壅盛,有語言蹇澀,有外風襲入者,有本氣自病者。及乎外有六經形証,內見二便閉塞,其病各異,其名不同,而為治之法亦非一也。

中風一症,有卒仆,有暴喑,有不遂,有歪僻,有四肢不舉,有神昏冒寐,有痰涎壅盛,有語言〔靈樞經〕云︰虛邪偏客於身半,其入系內居營衛。營衛稍衰,真氣去,邪氣獨留,發為偏枯。其邪氣淺者脈偏痛。又云︰偏枯,身偏不用而痛,言不變,志不亂,病在分腠之間,巨針取之,益其不足,損其有餘,乃可複也。痱之為病也,身無痛者,四肢不收,志亂不甚;其言微,知可治;甚則不能言,不可治也。

仲景〔金匱〕云︰夫風之為病,當半身不遂,或但臂不遂者,此為痺,脈微而數,中風使然。又云︰寸口脈浮而緊,緊則為寒,浮則為虛,虛寒相搏,邪在皮膚…… 僻不遂。是則〔內經〕、〔金匱〕所論中風,皆主虛邪立說。而後代劉河間則主火為訓,李東垣則主氣為訓,朱丹溪則主濕為訓。然則三子者各出心裁,亦指証中之所有而言之也。至近代諸家,則分真中、類中,強引中氣、中暑、中濕、諸卒仆暴死之証,渾同立論。而中風一証,共欲明之,而實晦之矣。蓋中風之邪,其有無夾雜風火氣濕之來,豈可劃然分耶?但當以何有何無,孰淺孰深,以求確然之治,斯為當矣。

夫八風之邪,皆名虛邪,人身營衛經絡素盛者,無從入之。入之者,因其虛而襲之耳。

〔內經〕以為身之虛而逢天之虛,兩虛相感,其氣至骨,入則傷五臟。是則中風之來,無不本之陽虛者矣。喻嘉言氏論中風曰︰陽虛邪害空竅為本,而風從外入者,必挾身中所有之邪,或氣或痰或火而為之標。以風邪之中人,未有不因陽氣不固而入之者也;中風之為疾,未有不因火因氣因痰而勾引深入者也。因虛卒仆,不挾外邪者則有之。若但云客邪而本不虛者,則未之有也。中風之邪,從外而來,以漸深入。

〔金匱〕云︰邪在於絡,肌膚不仁。中絡邪氣入衛,猶在絡脈之外,故但肌膚不仁。其曰︰邪在於經,即重不勝。中經則於營脈之中,內而骨,外而肉,皆失其所養,則軀殼為之重著,然猶在軀殼之間。至入腑入臟,則離軀殼而入內,邪中深矣。中腑,即不識人。然中腑必歸於胃,以胃為六腑之總司也。風入胃中,胃熱必盛,蒸其津液,結為痰涎,壅塞隧道。胃之支脈絡心者才有壅塞,即堵神氣出入之竅,故不識人也。中臟,舌即難言。諸臟受邪至盛,必逆入於心而亂神明。神明無主,則舌難言。其臟氣素虛而陽氣不治者,卒然倒仆矣此論外中邪以漸深入。東垣亦分中腑、中臟、中血脈之治。中腑者,其病在表,多著四肢。中臟者,其病在裡,多滯九竅。中血脈者,外無六經之証,內無二便之閉,但口眼喎斜,半身不遂。中腑外見六經形証,用續命東加減治之(小續命湯治中風不省人事,漸覺半身不遂,口眼歪斜,手足戰掉,語言謇澀,肢體麻痺,精神昏亂,頭目眩昏,痰火並多,筋脈拘急,不能屈伸,骨節煩痛,不得轉側,諸風服之皆驗。

防風 桂心 黃芩 杏仁(去皮尖炒) 芍藥 甘草 川芎 麻黃(去節) 人參(各一錢半) 防己(二錢) 大附子(炮,七分)
上藥作二帖,水一盞半,薑五片,棗一枚,煎八分服。

中臟內見二便閉塞,則用三化湯通利之三化湯治中風外有六經之形証,先以加減續命湯主之,內有便溺之阻隔,此方主之。

大黃 枳實 羌活各等分 每服一兩,水煎服。

然解表攻裡之法,必體壯証實者設也。夫風為陽邪,善走空竅。若誤攻其表,重開洞門,出而複入,其變愈大。而攻裡尤甚。以中臟之候,多因平素積虛,其邪易入,臟真不守,若誤下之,立致危亡,不可不慎也。惟在胃腑一証,內實便閉者,間有可下。然不過解其煩熱,實非大下也。然中臟有緩急二候。中腑日久,熱勢深極,傳入臟者,此屬可下。必使風與熱俱去,填其空竅,則風不再生。若開其瘀壅,必反增風熱,何以下為哉?其卒虛身中急証,下藥入口,其人即不蘇矣。可不辨歟﹗

風中五臟,其來有自。臟氣先傷,後乃中之。火、熱、氣、濕、痰、虛,六賊勾引深入,一旦猝倒無知,偏身牽引,四末不用,但得不死,亦成癱瘓。察其形証,何臟先傷,調之使平。肺中於風,多汗,惡風,時咳,晝瘥暮甚,口燥而喘,身運而重,冒而腫脹。肝中於風,多汗,惡風,善悲,色蒼,嗌乾,善怒,頭目 而脅痛,行常傴,令人嗜甘。心中於風,當分二候。若翕翕發熱,不能食,心中飢,食即嘔吐,此外因也。其曰心傷者勞倦,即頭面赤而下重,心中痛而自煩發熱,當臍跳,其脈弦,此內因也。脾中於風,多汗,惡風,身休怠惰,四肢不欲動,色薄微黃,不嗜食,翕翕發熱,形如醉人,腹中煩重,皮目而短氣。腎中於風,多汗,惡風,面龐然加腫,脊痛不能正立,隱曲不利,其色 。此五臟之見証也。審其何臟之証多見,按其脈,察其色,毋草草也。

中風外証,錯見不一。風火相煽,多上高巔。風濕相搏,多流四末,手足麻木。但屬氣虛,關節腫痺,濕痰流滯。

喻嘉言云︰中風之脈,各有所兼。兼則益造其偏。然必顯呈於脈。蓋新風挾舊邪,或外感,或內傷,其脈隨之忽變。兼寒則脈浮緊,兼風則脈浮緩,兼熱則脈浮數,兼痰則脈浮滑,兼氣則脈沉澀,兼火則脈盛大,兼陽虛則脈微,亦大而空,兼陰虛則脈數,亦細如絲,陰陽兩虛,則微數或微細。虛滑為頭中痛,遲緩為營衛衰。大抵陽浮而數,陰濡而弱。浮滑、沉滑、微虛、散數,皆為中風。然虛浮遲緩,正氣不足,尚可補救;急大數疾,邪不受製,必死無疑。若大數未死,急疾猶得不死,經言風氣之病,似七診而非,故有不死。可見大數為風氣必有之脈,亦未可定為死脈耳。

天敘云︰按中風一証,醫書冠之篇首,其証大矣。歷觀古今名家所論不一,遂令中風一証茫無著落,以至後代諸君分為真偽兩途,其意中風必因外中於風,方名真中;其猝仆偏枯,非因外風,雖至種種諸証,皆為類中。及予考之〔內經〕、〔金匱〕諸篇,其論偏枯、猝仆諸証,未嘗專主於風立說。及予每驗中風之人,于未中之先,必有先征,或十指麻痺,或肌肉蠕動,或語言謇澀,或肢體不遂,或平時脈滑大不和,弦緊無根,諸多隱微見於一二年前,人多不覺,直至一時觸發,忽焉倒仆。其若果為外中風邪,何以預為若是也?且每見中風之人,必中年以後,或肥盛之軀。豈外風之來,必中年肥盛者方感之耶?若此,則中風之証非特外風所中也明矣

經曰︰仆擊偏枯,肥貴人則膏粱之疾也。又曰︰三陰三陽發為偏枯痿易。又曰︰虛邪偏於身中,其入深內居營衛。營衛稍衰,則真氣去,邪氣獨留,發為偏枯云云。其曰膏粱之疾,其曰三陰三陽,其曰虛邪,其曰真氣去,邪氣獨留,明指是証非獨外中於風。是以仲景先師中風論云︰寸口脈浮而緊,緊則為寒,浮則為虛,虛寒相搏,邪在皮膚。浮者血虛,絡脈空虛,賊邪不瀉,或左或右,邪氣反緩,正氣即急,正氣引邪, 僻不遂。其若果為外中於風,何其反云浮者血虛?絡脈空虛,正氣引邪, 僻不遂等語,則其明指此風為虛風之候,其不專主於外風立論也。

東垣、河間、丹溪,三君所論似殊,及細詳之,而東垣先生則引經曰︰陽之氣,以天地之疾風名之。原夫人身中之氣,以天地間之風喻之,蓋天地間之風,其平治之時未見其形,變現之時迷塞宇宙。而人身中之氣亦然,其變其害皆由陽氣不治,氣即為邪。

經云︰天明則日月不明。邪害空竅,陽氣閉塞,地氣冒明。虛風內發之証一如天地間之疾風豪雨,迅不及掩。故以風之一字命名,意可見也。所以病中風者,每於未中之先,必有先征。河間主火,東垣主氣,丹溪論痰,皆各有卓見。其所論皆中風門中所必有之事,其中氣、中暑、中寒、中惡、食厥、痰厥,其暴病暴死,有相類乎中風,然皆自是別証,與三子所論之証有何干涉耶?不得強引中風合論,亦不得以類中名之。

嘉言氏曰︰河間主火為訓,是火召風入,火為本,風為標矣。丹溪主痰為訓,是痰召風入,痰為本,風為標矣。然人之一身每多兼三者而有之,曷不曰陽虛邪害空竅為本,而風從外入者,必挾身中所有之邪,或火或氣或痰而為之標耶?當於風火痰氣之間審其何有何無,虛實輕重之際孰緩孰急,辨其分寸可也,而為之施治,斯為上策矣。若但於風之一字起見立說,其不敗者幾希﹗

生生子曰︰人之一身,經絡貫串為之脈。脈者,血之隧道也。血隨氣行,周流不停。筋者,周布四肢百節,聯絡而束縛之。此屬肝木,得血以養之,則和柔而不拘急。脈皆起於手足指端,故十二經皆以手足而名,筋則無處無之。皮毛者屬肺,主外,而易於感冒。人身之血內行於脈絡,外充於皮毛,滲透肌肉,滋養筋骨,故百體和平,運動無礙。若氣滯則血滯,氣逆則血逆,得熱則血瘀濁,得寒則血凝泣,衰耗則順行不周,滲透不遍,而外邪易侵矣。津液者,血之餘,行乎外,流通一身,如天之清露。若血濁氣滯,則凝聚而為痰。痰乃津液之變,遍身上下無處不到。津液生於脾胃,水穀所成,濁則為痰,故痰生於脾土也。是以古人論中風、偏枯、麻木等証,以血虛、瘀血、痰飲為言,是論其致病之源。至其得病,則必有所感觸。或因風,或因寒,或因濕,或因酒,或因七情,或勞役、房勞汗出,因感風寒濕氣,遂成此病。此血病痰病為本,而外邪為標,其邪中於皮毛肌肉,則不知痛癢,麻木不仁,如有物一重貼於其上,或如蟲游行,或洒洒寒栗,遇熱則或癢,遇陰雨則沉重酸痛。其邪入於血脈經絡,則手足指掌肩背腰膝重硬不遂,難於屈伸舉動,或走注疼痛。此上諸証皆外自皮毛,以至筋骨之病。

凡脈所經所絡筋所會所,血氣津液所行之處,皆邪氣鬱滯,正氣不得流通而致。然治者當以養血除風順氣化痰為主,不必強度某病屬某經某臟而雜治之也。

卒仆,謂卒然僵仆而不省人事也。〔內經〕名之 。凡中氣、中暑、食厥、痰厥,皆致猝然僵仆。然與中風之候,自是相殊。而中風卒倒,喉多痰聲,脈多沉伏,或脈隨氣奔,指下洪盛者。中風之証,有少須自蘇者,有中而不蘇即死者,有蘇而終變不治者,無不本之陽虛。若陽氣未至十分脫絕者,尚可救援。若真陽離絕,雖有良法無益也。若因而挾外邪,或痰或火沖犯清陽,閉塞竅道,亦致倒仆。但得真氣漸複,亦可自蘇。倉卒之際,先辨其陽中、陰中。中於陰者,面色或青或白或黑,痰喘昏亂,眩冒多汗,甚者手足厥冷。中於陽者,面赤唇紅,牙關緊咬,上視強直,掉眩煩渴。大率陰中重而陽中輕。又必先辨其閉証、脫証。若牙關緊咬,兩手握固,即是閉証,法宜開關通竅,急宜用通關散。

牙皂、細辛、生半夏,為細末搐鼻,有嚏可治,無嚏難治。口噤不開,宜抉,或以破根散南星(五分) 冰片(少許)以中指點末,擦牙根

一法急用白礬(半兩) 鹽花(一分)細研,揩牙根,更以半錢綿裹安牙盡頭,或用烏梅肉擦牙,隨用薑汁、竹瀝、麻油化蘇合香丸,或用三生飲生南星(一兩) 川附子(五錢) 生川烏(五錢) 木香(二錢五分) 加薑(十片) 煎好灌下。

挾虛者加人參兩許。如熱阻關竅,痰盛昏迷者,用牛黃清心丸,煎滌痰湯

南星(薑汁炒)半夏(各二錢) 枳實(一錢) 茯苓(錢半) 橘紅(錢半) 菖蒲(八分) 人參 竹茹(各七分) 甘草(五分)化下,以上為閉証者設。

若口開(心絕),手撒(脾絕。閉証則口噤咬,兩拳握固,與口開者異),眼合(肝絕),遺尿(腎絕),聲如鼾睡(肺絕),此名脫証。若五不全見者,速宜大劑參附煎濃汁頻灌,及灸臍下,雖曰不治,亦有得生者(中風脫証極虛,不救者多,即用參附,亦不過或冀什一。若不預為病家道明,竟投參劑,設使不救,多致招謗)。若不分閉、脫,妄投蘇合、牛黃,不救(按腦麝、牛黃,乃辛香竄散之品,惟中藏閉証,暫借開竅。設邪在血脈,反誤投之,引邪深入,如油入面,莫之能出。至脫絕之証誤投之,是速其死也)。(心法)云︰氣虛卒倒,用參、 補之。肥白人多濕,少用烏頭、附子行經;瘦人陰虛火熱,用四物湯加竹瀝、牛膝、芩、柏,有痰加痰藥(按肥白人多濕,用烏、附行經,然肥白人不特多濕,抑多陽虛,附子在所必用也)。

痰涎壅甚者,宜用吐法,稀涎散(半夏大者,十四枚 牙皂一個,炙) 入薑汁煎服。不能咽者,徐徐灌之(此法之輕者)。其有涎多難散,又非小吐不可,則用明礬、牙皂等分為末,白湯調服吐之(此吐劑之輕者);重者用藜蘆半錢為末,加麝香少許,齏汁調灌。若口噤昏迷者,灌入鼻內吐之。虛者不可吐。其或風多涎少,人事不昏者,則用蝦半斤,入醬、蔥、薑等物,水煮,先吃蝦,次飲汁,後以鵝翎探引吐之。痰涎壅甚,用橘紅一斤,逆流水五碗,煎至一二碗,傾服白湯導吐之,吐痰之聖藥也。太白散用陳鍛石水飛,每服三錢,水一碗煎湯溫服,下痰如神。氣欲絕,心頭上溫者,喉中微響皆效,二陳湯、星香散,加竹瀝、薑汁。虛者六君子湯同星香散。脈沉伏無熱者,三生飲加全蠍一個。養正丹可以墜下痰涎。若痰熱甚者,加石膏、麥冬于二陳之內。牛黃清心丸乃治中藏痰熱昏冒之藥也(以上治痰諸法)。

王宇泰曰︰卒仆偏枯之症,未有不因正氣不周而病。故黃耆為必用之君藥,防風為必用之臣藥。黃耆助真氣者也,防風載黃耆助真氣以周於身者也,亦有治風之功焉。許胤宗治皇太後中風口噤,煎二藥熏之而愈(其法用黃耆八十斤,防風若干,煎湯成鍋,使其氣周滿一室,如熏如霧,氣退自醒),況服之乎。多怒,加羚羊角;渴,加干葛汁、秦艽;口噤亦加秦艽;恍惚錯語,加茯神、遠志;不得睡,加酸棗仁;不能言,加竹瀝、荊瀝、梨汁、陳醬汁、生葛汁、人乳汁;內熱,加梨汁、人乳、生地黃汁;痰多,加竹瀝、荊瀝,少佐薑汁。余每治此証,用諸汁以收奇功,為行經絡滲分肉,捷于湯散故也(此治氣虛肥白者之法)。

繆仲純曰︰東南之地,素多濕熱之氣,質多柔脆,往往多熱多痰,真陰既虧,內熱彌甚,煎熬津液,凝結為痰,壅塞氣道,不得通利。熱甚生風,亦致猝然僵仆,或不省人事,或語言謇澀,小便短赤,此其驗也。至所用之藥,初清熱,則天門冬、麥門冬、甘菊花、白芍藥、白茯苓、栝蔞根、童便;順氣則紫蘇子、枇杷葉、橘紅、郁金;開痰則貝母、白芥子、竹瀝、荊瀝、栝蔞仁;次治本益陰,則天冬、甘菊、生地、當歸、白芍、枸杞、麥冬、五味、牛膝、人乳、白膠香、黃柏、白蒺藜之屬;補陽則人參、黃耆、鹿茸、大棗。(按仲純此論,本於河間、丹溪。至其所用之藥,惟重甘寒,一遵〔內經〕熱淫所勝治以甘寒之旨。陰虛多熱之証,則當從此選用也。)

不語 華元化云︰心脾中風,則舌強不語。蓋脾脈絡胃俠咽,連舌本,散舌下。心之別脈系舌本。二臟受風,則舌本強硬而不語也,資壽解語湯

防風 羚羊角 棗仁 炙草 天麻 附子(炮) 官桂 羌活 竹瀝 薑汁。心經熱者,兼涼膈散清心。心經蘊熱,舌謇不語,用轉舌膏(即涼膈散加菖蒲、遠志,等分為末,蜜丸,彈子大,朱砂為衣,薄荷湯下)。

若痰迷心竅,舌強不語,當滌痰為先(見卒仆門)。然此証最急,此藥似緩,當先調化牛黃清心丸。審其屬虛者,此方調下二丹丸二丹丸治風邪健忘,養神定志,和血肉,定心神,外華腠理,得睡。

丹參 熟地 天冬(各一兩五錢) 朱砂 人參 菖蒲 遠志(各五錢) 茯神 麥冬 甘草各一兩
共研細末,蜜丸,桐子大,每服五十丸至一百丸,庶足以開痰通竅也(再入竹瀝、薑汁更驗)。

若風涎壅塞,舌本難轉,語不正者,正舌散

蠍蛸(去毒,十四個) 茯苓(一兩)
共為細末,食前溫酒下。有腎氣厥不至舌下,舌喑不能言(舌喑者,乃舌本喑弱,不得言,與舌本難者相反)。

王宇泰曰︰〔素問〕云太陰所謂入中謂喑者,陽盛已衰,故為喑也。內奪而厥,則為喑痱,此腎虛也。少陰不至者,厥也。夫腎者藏精,主下焦地道之生育,故衝任二脈系焉。二脈與少陰腎之大絡同出腎下,起於胞中,其衝脈因稱胞脈。絡為十二經脈之海,遂名海焉。衝脈之上行者,滲諸陽,灌諸精;下行者,滲三陽,灌諸絡,而溫肌肉,別絡結於跗。因腎虛而腎絡與胞絡內絕,不通於上則喑。腎脈不上循喉嚨挾舌本,則不能言。二絡不通於下,則痱厥矣。如是者,以地黃飲子主之

熟地 戟肉 山茱萸 蓯蓉 石斛 五味 炮附子 麥冬 白茯苓 菖蒲 遠志肉 官桂(各等分) 薄荷葉(七片) 薑(五片) 棗(一枚)。

按腎氣厥不至舌下,乃真臟之氣不榮於舌耳。至其濁陰之氣,必橫格於喉舌之間。吞咯維艱,昏迷特甚。又非不有之証可以緩調。方中所用附、桂、巴、蓯。原為驅逐濁陰而設,用方者不可執己見而輕去之也。若肝腎虛而涎潮壅塞不語,當用三因白散子

生附子 滑石(各五錢) 半夏(七錢半)為末,每服二錢,水煎,加薑七片,蜜半匙,空心服。失音不語,訶子湯訶子(四個) 桔梗(一兩) 甘草(一寸)三味俱半生半炒,為末,每服五錢,童便一杯煎服。中風不語,龜尿少許,點舌上神效(取龜尿法。置龜新荷葉上,用豬棕鼻內刺之,即出)。

半身不遂,即偏枯之証。左為癱,右為瘓。經云︰男子發左,女子發右。大率仆擊偏枯証每相連而至。為治之初,亦先順氣,次辨風火痰虛,何有何無,要當以養正為本,而兼以治標之藥。若筋骨疼痛,舉動不便,多則痰火風氣流注經絡,又當先以通經活絡之味,然後治本可也。

喻嘉言曰︰〔內經〕云偏枯者不一,曰汗出偏沮,使人偏枯;曰陽盛陰不足;曰胃脈大小不一;曰心脈小堅結;曰腎水虛。〔靈樞〕亦敘偏枯於熱病篇中。皆不言風,皆不言虛,皆不言其本於何邪。豈非以七情飢飽房室,凡能虛其臟氣,致營衛經脈痺而不通者,皆可言邪耶?然偏枯病陽盛陰不足者有之,而陽氣虛衰、痺而不通者亦有之,不可不知也。王宇泰云︰〔內經〕論偏枯皆主心與胃二臟。蓋心是天真神機開發之本,胃乃穀氣充大真氣之標,標本相得,則胸膈間之膻中所留宗氣盈溢,分布四臟三焦,上中下外,無不周遍。若標本相失,則不能致其氣於氣海,而宗氣散矣。故分布不周於經脈則偏枯,不周于五臟則喑。即此言之,可為諸言偏枯者綱領也。治療之方,黃耆為君,人參、當歸、白芍為臣,防風、桂枝、鉤藤、竹瀝、薑汁、韭汁、葛汁、梨汁、乳汁之屬為之佐使。苟用烏、附、羌活之屬以涸營而耗衛,如此死者,醫殺之也。

丹溪云︰大率多痰,在左屬血虛與死血,在右屬氣虛與痰。然亦不可執也。蓋人之偏枯,如樹木之一邊津液不蔭注,則枯槁而葉脫。故治偏枯者,但當補養血氣,急灌其未枯者,使已枯者可通氣而複榮。

昔人之用勻順散,

白朮二錢 天麻五分 白芷 沉香 青皮 人參各五分 烏藥錢半 甘草五分 紫蘇 木瓜各一錢 薑三片煎服 亦是取其和勻氣血,無偏無忤之意。

然後進以滋養之藥,如和榮湯

(白朮 川芎各錢半 南星 半夏 芍藥 茯苓 天麻各一錢 當歸 生熟地 牛膝 棗仁 黃芩 橘紅各八分 防風 官桂各六分 紅花 甘草各四分 黃柏二分,入竹瀝,薑汁服)

有補血活血之功,不致于滯,有健脾燥濕消痰之能,不致於燥,又清熱運動疏風,開經絡,通腠理,王道之劑,多服可以見功。

周慎齋云︰雖有左右之分,治只一法,俱宜十全大撲湯,加羌活,三四帖後,在左用氣中之血藥,在右用血中之氣藥。大便閉,雖十日半月不妨,慎無輕導。如便閉,血藥多於氣藥,便泄,氣藥多於血藥。

慎齋方治半身不遂,

甘菊 歸身 石斛 首烏(各一兩五錢) 牛膝 麥冬(各二兩五錢) 蒺藜 貝母 蘇子 黃耆 橘紅 甘草(各四錢) 天冬(一兩) 白芍(一兩八錢) 地黃(三兩) 作十劑,煎服。

虎脛骨酒治偏枯不遂,石斛 石楠葉 防風炙 虎脛骨 當歸 茵陳 葉杜仲 牛膝 巴戟 川斷 川芎 金毛狗脊(各一兩) 酒(一斗) 浸十日服。虎骨散治半身不遂,肌肉乾瘦(當歸 赤芍 續斷 白芍 本 虎骨 烏蛇肉 共為細末,每服二錢,食後溫酒調下。)

史國公浸酒方治風癱不能行功 防風 萆薢當歸 敗龜板 鱉甲 虎骨 川牛膝 枸杞 秦艽 晚蠶砂 油松節 羌活 白茄根 蒼耳子 酒浸,蜜封七日。開飲,不可面向壇口。每服一小杯,一日飲二次。以上三方,皆用酒者,取其導引流通之意。

而河間換骨丹及續命丹皆用腦麝,以癱瘓之証,因虛而風濕痰火搏結於筋脈之間疼痛者,借此以開通閉結。然過於竄散,其在陰虛之體,若誤投之,禍不旋踵。其風濕搏結者,舒筋安散治左癱右瘓、拘急走注疼痛

木瓜(五兩) 萆薢五靈脂 牛膝(酒浸) 續斷 僵蠶(炒) 松節 白芍 烏藥 天麻 威靈仙 黃耆 當歸 防風 虎骨(酒炙各一兩)
好酒(一斗),浸藥十四日,扎壇口。然後取藥,焙為末,浸酒下,每服二錢。

若風入筋骨,而拘急攣拳,或麻木疼痛,鐵彈丸治癱瘓筋攣,麻木疼痛(

乳香 沒藥各一兩 川烏(炮去皮臍一兩五錢) 五靈脂(酒浸淘去沙石晒乾四兩) 麝香(一錢) 滴水丸,彈子大,每服一丸,臨臥薄荷酒磨服。

按偏枯癱瘓諸証,有淺深輕重之別,即經所云其入深內居營衛,其邪氣淺者脈偏痛。以此推之,其痛者反輕,不痛者為重也。言不變,志不亂者,為輕;甚則不能言者,不可治也。故其用藥,有顧本以兼標者,有治標不重本者,因証以詳治也。其方中有用參、耆為主者,重於虛者也;有用烏、附、羌、防為主者,取其流通經絡,蓋痰火風濕瘀滯,若非先以雄健之品為之響導,莫能開也。用酒漬酒下者亦是此意,不可因見用風藥奏功,認為外風,肆行無忌而傷人也,智者思之。

近代繆仲純取用白蒺藜、菊花、首烏、黃耆、二冬、漆葉、牛膝、地黃、鱉甲、竹瀝,一派甘寒之味,雖無近效,而陰虛內熱之人,誠可恃也,不可因其平淡而忽之。

王宇泰治藏位宇氣虛痰多,脾虛有濕,晚年半身不遂

人參(一斤) 半夏曲(二斤薑汁竹瀝拌炒) 白朮(半斤) 牛膝(一斤) 天冬(一斤) 用長流水煎膏,再入鹿角膠虎骨膠 霞天膠(各一斤) 河間梨膠(二斤) 各製膏,和勻,重湯煮一日夜,出火毒。每空心臨臥取半杯,以竹瀝、梨汁、人乳、桑瀝各一杯,和勻,重湯燉熱服之,便效。

外治法

用蠶砂二石,分作三袋,蒸熱著患處,冷再易,以瘥為度。

內用羊脂,入粳米、蔥白、薑、椒,煮熟,日食一具,十日止,效。

桑枝法用桑枝一升,炒香,以水三大升煎取二升,一日服盡。

〔圖經〕云︰桑枝溫平,不涼不熱,可以常服,療中風體癢乾燥,腳氣風氣、四肢拘攣、上氣眼暈、肺氣咳嗽,消食,利小便,久服輕身,聰耳明目,令人顏色光澤,兼療口乾。〔仙經〕云︰一切仙藥不得桑煎不服。

河間治何子常病兩臂痛,諸藥不效,依此作數劑,臂痛即愈。

口喎目斜(有中經中絡之別),綱目云︰目斜屬足三陽經(足太陽起於目之上,足陽明起於目之下,足少陽起於目銳 ),口 屬手足陽明(手足陽明經環於口之上下),風邪入之,則引頰移口而為 僻也。

治法亦當先用順氣之劑(勻氣散見前),次用清陽湯(黃耆 歸身 升麻 葛根 炙草 紅花 酒柏 桂枝 蘇木 生甘草 酒煎,服後以火熨摩急處)或秦艽升麻湯升麻 葛根 炙草 芍藥 人參(各五錢) 秦艽 白芷 防風 桂枝(各三錢) 每服一兩,加蓮鬚、蔥白,煎取汁服。若內因痰火虛風,當消痰清火清風,仲純法最妙(如菊花 沙參 栝蔞根 貝母 天麥冬 天麻 蘇子 橘紅 白芍 元參 秦艽 連翹是也)。

戴複庵云︰口眼喎斜,先燒皂莢煙熏之,以逐去外邪,次用乳香煙熏之,以順其血脈。口眼喎斜,固主於陽明,而有筋脈之分。經云︰足之陽明,手之太陽,筋急則口目為僻,此為胃之筋病也。又云︰足陽明之脈,挾口環唇,所生病者,口 唇斜,此胃之絡脈病也。故筋急斜,藥之可愈,脈急 斜,非灸勿痊(目斜灸承泣,口 灸地漿,如未效,於人迎、頰車灸之。頰車在頰齒交處)。

又法︰以筆管五寸,插入耳內,外以面塞四圍,勿使透風,頭以艾灸七七,右 灸左,左 灸右。

一法︰耳垂下用麥粒大艾灸之,灸壯同法。

外治法︰用酒煮桂枝汁一升,以故布浸 面上,左 右,右 左。一方︰用槿樹花搗爛敷之,或酒煎服,若無花用子,無子用殼,俱效。

又方︰用鱔魚血加麝香塗之,以絲絨絆即效。

四肢不舉,皆屬脾土,然有虛實之分。若膏粱太過,積熱內蘊者,為脾土實熱,宜瀉以開其瘀(三化湯之類)。

食少體羸,怠惰嗜臥者,脾土虛衰,宜補以健其運,加味六君子湯(即六君子東加竹瀝半小杯、麥冬三錢)。身體疼痛,鐵彈丸(見前)。

若手足流注疼痛,麻痺不仁,難以屈伸者,苡仁湯

苡仁(三錢) 當歸 芍藥(各一錢二分) 麻黃(五分) 官桂(五分) 蒼朮(米泔水浸、銼炒錢半) 甘草(八分) 生薑(七分)。

小便不利,潔古云︰中風不利,不可以藥利之。既已自汗,則津液外亡,小便自少。若利之,使營衛枯竭,無以製火,煩熱愈甚。當自熱退汗止,小便自行也。不因津液枯竭者,用三因白散子,加木通、燈心、茅根,煎。

遺尿,濃煎參耆湯,少加益智子頻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