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華教授講
昨天把緒言的第一個問題作了簡要的說明,實際重點講了一下“書名釋義”,有關“性質”,就等於把仲景關於雜病部分,他的主要醫學貢獻引出,引起大家的注意。“沿革”的部分就是作為一般介紹,大體上瞭解就可以了。
今天,我要講的是第二個問題,關於《金匱要略》基本內容及編寫體例。這個問題我也是作一般性的介紹,因為時間的關係,舉例是有限的。基本內容,原書一共是25篇,第一篇是總論(二~十七篇─內科雜病;十八篇─外科雜病;十九篇─不便於歸類的雜病;廿~廿二篇─婦產科雜病;廿三~廿五篇─雜病方與食物禁忌),相當於全書的,具有概論的性質。第二篇到第十七篇是辨治內科雜病、十八篇辨治外科雜病、十九篇是一些不便於歸類的雜病,也可以說雜病篇裡的雜病、二十到二十二篇是有關婦產科的雜病辨治,二十三到二十五篇,雜療方與食物禁忌。重點,我們放在二十二篇以前,在全書裡面,如果是二十五篇的話,有262方,如果前二十二篇,就是205方。
在以前的《講義》上,包括現在通用的五版《講義》,它也是說有4首方劑,僅見方名,而沒有載藥。實際上,我認為是5首。這要是去掉有方名而沒有載藥的這幾個方,就剩了200個方,下面請大家打開書,看這5首方劑是哪幾個方。
這5首方劑,實際上仲景《金匱》的方劑裡面,和《傷寒論》重複運用的有37方,咱們如果再減去37個,與《傷寒論》重複的方,還需要減掉一個什麼方呢?就是我說的,在編次過程中,附方一共有23首。因此,這個數字我要告訴大家,在《金匱要略》裡面,第一次出現,見到的實際是140方。就是說《金匱》裡面實有140方,這是說前二十二篇,不包括二十三到二十五篇的雜療方,他只是在林億的序裡面告訴你了,二十五篇內容裡有262方,現在我告訴你們的,就是我們要講的,前二十二篇主要內容裡,涉及這些關於用藥的問題。
用藥應該說一共是166味,在所翻閱到的資料,統計數字不完全一致。但是我今天要講給大家的,是按照非常規範的數位統計出來的。怎麼算出來的呢?就是《傷寒》和《金匱》共用的藥物是68味,它們兩個合起來共用是68味藥,而《傷寒》,它自己單用19味,作為《金匱》明顯地多於它(《傷寒》),79味藥。所以雜病的治療範圍廣泛,方的應用範圍也廣,因此挖掘和研究的餘地很大。回過頭來有人統計,就是在整個166味藥,不管是《傷寒》,還是《金匱》,應用頻率最高的,恰恰是“桂枝湯”的組合成分,大家能聽明白嗎?“桂枝湯”裡面,都有什麼?桂枝、芍藥、甘草、生薑、大棗。為什麼?我覺得等到我們涉及到具體方論分析的時候就會看到,為什麼桂枝湯的組成成分用藥頻率最高。這是和他的醫學思想,用藥的規律息息相關,是不是?
這是有關基本內容,我想就簡單介紹到這,下面要說他的編寫體例。
這個編寫體例,我如果用三句話來概括,它是“以病分篇”或者說“分篇論病”,還有就是“分條敘證”,再一個就是“分證出方”。我現在從這三個方面,給大家歸納一下,然後看他到底這種編寫體例有什麼優點。
第一,“分篇論病”,如果在前二十二篇裡面,他所論述的疾病大約是40多種。也就是說,在這個“分篇論病”裡面,它有兩種形式,一種是合篇,合篇來論述,也就是說,它是數病合為一篇的;還有的就是專篇論述,獨立的一個疾病成篇。現在我首先來說一下,就是關於合論,數病合篇的這種合論,它有幾種情況呢?有三種形式。我們這個《講義》,這也是按照我說的這種情況,三種形式。
第一種情況,是病機相同,或者說病機相仿,證候相似,或者病位相近。有的病機不完全相同,相仿也可以。就是病機相同或者相仿,證候相似,或者病位相近,這是一個依據,把它合篇論述。比如說第七篇,講肺痿、肺癰、咳嗽上氣,大家想,它共同的病位應該是在哪?在肺,病位相同,是不是?這根本就不是相仿了,就是病位相同,也不是相近,都在肺,是主要來論述肺系的疾病。顯而易見,這三種病,包括咳嗽上氣裡的肺脹,同樣的症狀是什麼呢?現在不是說證候相同了、相似了,而是症狀相同,都是咳嗽、痰,或者甚則喘,咳、痰、喘,症狀相似,當然在方藥上,也有互用的情況。這個就是他合起來論述的理由。
第二類就是我剛才在分篇裡面說到的,不便於歸類的雜病。十九篇就是這種情況,把一些不便於歸類的,把它放在一起了。比方說,四肢的疾病,趺蹶、手指臂腫,包括轉筋,是四肢的病變。然後他又把陰狐疝和蚘蟲病歸為一篇,陰狐疝呢,一會我在講疾病分類的時候再給大家講,蚘蟲病,顯而易見,就是所差的這個字呢,我們現在寫“蛔”,對不對?張仲景的這個《蚘蟲病》篇,是這個蚘,腸寄生蟲病,他把它放在第十九篇裡,就是不便於歸類。
最後,就是分科論病。剛才講的二十到二十二篇,婦產科的疾病,十八篇的外科疾病,這都屬於分科來論述。
這是關於數病合篇的三種形式。有什麼作用呢?強調鑒別診斷,讓你在學習過程中,同中求異、異中求同,強調鑒別診斷,專論,一病成篇,或者說獨立成篇,這個在我們書上體現在哪些呢?一個是第八篇《奔豚氣病》,第十二篇《痰飲病》篇,第十四篇《水氣病》篇,第十五篇《黃疸病》篇,全是獨立地來論述一種疾病,或者伴發的症狀。一般來說,就是特色鮮明、內容比較完整,或者說理法方藥比較清晰,比較系統,所以把它獨立成篇。這是有關我要說的“分篇論病”。因為它是以原文的形式出現的,所以我說“分條敘證”。
“分條敘證”就是以條文的形式列出,以問答式的,來論述脈因證治,所以書寫比較靈活。時間的關係請大家回去翻閱第三頁,它專門的介紹了,就在第三頁,編寫體例的中間這一大段,舉了很多很多例子,而且說了條文之間有幾種情況,篇章之間又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況,這個呢,大家自學了,不佔用課堂時間。
第三就是“分證出方”,這個是兩情況,一個是有“詳於方而略於證”。就是在條文的敘述上,把這個方說出來了,但是證呢,就用一個症狀,或者一個是主症來代表,這個地方在辨證施治的過程中,需要完善證候應該見的臨床症狀。這就是採取在學習過程中,以什麼以方測證,包括以藥測證。再一種情況,“詳於證而未出方藥者”,這就是省文法的一種情況,提示我們在學習中,就得採取“以方測證”,或者“以證測方”,簡單說就是這個意思。這種編寫體例有什麼優點呢?我是這樣給大家概括的,首先來說,從分類講,簡明、扼要。因此說“分類簡明”,這個我基本上按照林億等人的序,把它歸納概括出來的。第一從分類上來講,簡明扼要,辨證切要,從層次上來說,層次清楚,便於檢用,還有就是文字質樸,經驗可靠。所以清代陳修園,贊稱他這種編寫體例,我們講義上也引用了,我就不寫板書了,他說:“全篇以此病例彼病”,拿這個病,可以來說另外一個病。因為之前我講了叫做同中求異,異中求同,拿這個病比另一個病。這樣的話,“為啟悟之捷法”,就是啟發你,來抓住病與病之間的一些特徵,或者說便於抓住疾病的本質,這種編寫體例有很好優越性。第二個問題簡單就講這些內容。
第三個問題,也是我在緒言裡面,要著重給大家分析的一個問題,就是有關本書的學術成就及貢獻。在說這個問題之前,我想應該解釋一下什麼叫“學術”?什麼叫“學術特色”?再說張仲景的學術成就。這就算一個屬於概念性的問題,我們來明確一下,什麼叫做“學術”?所謂“學術”是指具有系統理論的專門學問,所說這種專門學問一定得怎麼樣啊?具有系統的理論,也可以說,它得形成一種什麼呢?學術體系、理論體系。“學術特色”是指這個理論體系當中,它有別於其它學問的顯著特點。學術特色,它一定是要指,這樣具備系統理論的專門學問,形成了它自己的理論體系。在這一理論體系當中,要有別於其它學問的顯著特點。所以我現在要談張仲景的學術成就,需要分析張仲景的著作是怎樣的一個理論體系,他又有別於其它學術也好,學問也好,有什麼顯著特點。我覺得張仲景的學術成就,首先表現在他首創了“以病為綱,病證結合,辨證施治的雜病診療體系”,也就是說張仲景終究是首創了一種什麼理論體系呢?有關辨證施治的診療體系,對於《金匱》來說,他突出的是對雜病的辨證施治診療體系,他對這種辨證施治,理論體系,對外感熱病亦是首創。我首先要談為什麼叫做首創,而且他這個理論體系表現在哪裡,這個理論體系集中體現在他的《傷寒雜病論》上他這部經典醫著上,在分析這個問題上,我就覺得他的原序裡面告訴我們,他的成書有三個來源。
第一就是“勤求古訓”,選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還有《胎臚藥錄》,那麼多的古醫籍。實際上就是全面的總結並繼承了漢代以前的古典中醫藥理論,從大量的古醫籍中獲取理論要素,這也是教給我們的學習方法,因為《傷寒雜病論》它的形成,是既有《內經》、《素問》、《靈樞》(《九卷》是《靈樞》)、《八十一難》是《難經》、《胎臚藥錄》,有的說《胎臚》是一本書,是有關婦科的,婦產科的,《藥錄》是有關藥學的知識。就是說,他對於他以前的,或者同時代能看到的古典的中醫藥理論,他都要勤求古訓,目的是從這些古醫籍當中獲取理論要素。
“博采眾方”就是廣泛地來汲取漢代及其以前的醫療經驗和有效方藥,不是他獨創,而是他繼承前人的經驗,又有自己的學習的體會和臨床經驗的總結在裡面。所以,他首先得廣泛汲取,比方說,范行准先生,他的研究結果指出,“《金匱》的內容是《漢書•藝文志》十一家經方的縮影”。這就證明他真是博學,廣泛地來學習,像前人的經驗,包括自己的經驗,直接的和間接的經驗,都體現在他的這本著作裡了。所以,他能把博覽群書的所得,關鍵是怎麼樣啊?上升為醫學理論。在當今也是這樣,有的他刻意稱其為“理論家”,但是他脫離臨床實踐,這個理論他就寫不成。你臨床療效很好的一個“臨床家”,但是他不注重從理論上昇華,仍然不夠全面。
我覺得昨天張處長,他給講了名醫的四大要素,今天這個內容,是我給大家特殊補充進來的。他昨天的講話,對於我們實際上是指明了一個努力的方向,而張仲景正好是我們最好的榜樣。名醫的四大要素,他講了一個什麼呢?
“精深的理論”,可以說“高深的理論”,“高尚的醫德”,高明的,或者說“精湛的醫技”,第四是“高的門診量”。我特別聽他說了要遠近聞名,門診旦也得有。我現在覺得張仲景他自己的親身體會,叫做“平脈辨證”。什麼叫“平脈辨證”?你得親自去實踐,只有高深的理論,不經過自己的臨床實踐,知識是束之高閣的,不行,所以叫做“平其脈,辨其證”。張仲景這本書,體現了他通過四診合參的診斷方式,依靠獲得的醫學真知,系統地總結了仲景本人長期的臨床實踐經驗。在“沿革”裡面也能看出,他是從《伊尹湯液經》的基礎上,發展完善,和合成論的。所以這十六卷《傷寒雜病論》不是平白無故,也不是抄來的,更不是別人的。有他自己的臨床經驗,“平其脈,辨其證”,總結仲景的臨床辨證經驗。所以從這裡面他們能看到他“勤求古訓”,突出一個“勤”字,而且在他的原序裡面說到,你光看書,有的人是書蟲子,見著書就買,有書就看,就是流覽,什麼也不思考。但是,張仲景給你體會的,在“勤求古訓”當中,一定要“思求經旨”。讀了那麼多古醫籍,一定要思考,思求經旨,深切領會他的精神實質,變成你自己的東西,消化掉。“博采眾方”,突出的是“博”,得“經究方術”,光采來這個方,仍然是人家的,不是你自己的,死記硬背,不好用,所以要精益求精。這裡面又突出的什麼呢?在“勤”當中要“思”,在“博”裡面要“精”,從廣博把它化為約,變成你自己消化了的知識,這是一個長期磨練的過程。所以,最後我要講學習方法的時候,我今天是因為受張處長昨天強調的“名醫之路”,“成長之路”的要素,我覺得張仲景就是我們的學習榜樣。關於他的高尚醫德,在他的序裡面體現得也非常好,就不多說了。
我現在要說的,是他的學術成就。到底是怎麼首創的?這個辨證論治的體系是個什麼體系?剛才我講的那三個要素,要說他首創,就是第一次把古醫經和古醫方,冶於一爐,融為一體,創立了祖國醫學,理法方藥全備的理論體系。所以以在中國醫學史上,張仲景的醫學貢獻,或者他的主要學術成就,第一次創立了祖國醫學,理法方藥全備的辨證施治,不只是理法方藥全備,這個理論體系叫做辨證施治的理論體系。我今天要講《金匱》,它突出在雜病上,《傷寒論》呢?就是外感熱病的辨治診療體系。說他首創,就是他第一次,這在醫學史上他的成就也好、貢獻也好,就體現在辨證施治的理論體系,或者診療體系的創立。我說他這個作用,實際上有劃時代的意義,因為從那個時候到現在接近1800年,在這個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中國醫藥學現在已經進入了一個發展的新時期。在他的方法論指導下,歷代名醫輩出,可以說,凡是在祖國醫學範圍內有所建樹的,沒有一個不是依靠經典著作的深入研究,而且有獨到見地,這樣的人,他才能夠在理論上和臨床實踐上有所創建。他們從不同角度、不同層面,對辨證施治進行了繼承和發揮,促進了整個理論體系的發展。一些著書,包括一些文章非常非常的多,也可以說浩如煙海,汗牛充棟。但是,作為《傷寒論》《金匱要略》,它確是偉大醫學寶庫當中,最重要的歷史文獻。也可以說,它已經能夠最集中的來體現我們祖國醫學的遺產,是必須加以保護,而且要進一步的發掘整理和提高它。所以說,它是最有價值的古代文獻,也可以說是經典著作。
為什麼要把辨證施治的診療體系概括為“以病為綱、病證結合的首辨證施治診療體系”?《傷寒論》和《金匱要略》篇名是一樣的,都以什麼名篇呢?標題上都冠以“病脈證”,有的時候他說“並治”,有的就直接“病脈證治”,有的多一個“並”字,這就是它篇名怎麼來的,咱們就怎麼學,篇名兩書是一致的,標誌著什麼呢?“以病為綱,病證結合,脈證合參”。這種“脈證合參”又不是孤立的,一定得是病與脈證的合參,然後才是“辨證施治”,辨證與施治的緊密結合。首先,我覺得應該談一下關於“以病為綱”的問題。關於“以病為綱”的意思呢,就是首先確立病名診斷,在雜病中的綱領地位。就是指在雜病診療,雜病診斷過程中,你要診斷疾病診斷雜病,確立病名的綱領地位,首先把病名搞清楚,是個什麼病,原來我們說辨病與辨證結合,是把西醫的病拿來,中醫來辯證,這叫辨病與辨證相結合。我們現在說,張仲景在漢代的時候,就已經從中醫的角度上,一定得先明確,它是一個什麼樣的疾病,然後我們再說,辨病與辨證相結合,以什麼為主啊?以辨證為主。這是咱們中醫傳統的理論,從經典上誰創立的?張仲景。
所以我首先要強調關於疾病的命名,簡單舉例子說,有六種情況。
時間關係,不舉例了。我要說明的,就是儘管《金匱》對疾病的命名不像證那麼統一,它是多元的。但是你要在臨床診斷上,仲景注意到了,病和證畢竟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因此,他一定要強調以辨病為前提,才能確定辨證的範圍。儘管我們中醫這個病名,現在有的時候臨床上大概有的還不常用,或者說起來莫名其妙,但是做為我們中醫的學者、研究者,或者是後學者,學生們,也必需得掌握這個。你得先說中醫講的是什麼,你得實踐,然後才會知道,在多大的病變範圍裡,再進行分證、辨證施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