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萬山講《傷寒論》 第70講

辨陰陽易差後勞複病證並治(2)傷寒六經病證治總

上次課講到了《傷寒論》講義的最後一篇,辨陰陽易差後勞複病證並治,這篇的內容還沒講完,我們把剩下的講完之後再給這篇做小結。我們剩下還有兩個條文,一個是397 條傷“傷寒解後,虛羸少氣,氣逆欲吐者,竹葉石膏湯主之。。這條描述了一個外感熱病,病後高熱已退,但餘熱未盡,形氣兩傷。為什麼說它餘熱未盡?餘熱在什麼地方?我們是根據氣鬱欲吐的證狀來的,這是餘熱在胃,胃氣失和而出現胃氣上逆的臨床表現,這種病人在臨床上我們觀察到的是:不僅有氣逆欲吐的自覺症狀,而且有食欲不振或者根本沒食欲,惡聞葷腥,他討厭聞油膩的味道,甚至炒菜的味道也討厭,炒菜油烟的味道受不了,一聞就噁心。這正是餘熱在胃,胃氣上逆的表現。為什麼說它形氣兩傷?這裡所說的虛羸少氣這四個字把一個大病初愈、形體消瘦、弱不禁風、正氣不足的病人,非常形像的給我們呈現在面前,大家想想,發高燒之後,這個人雖然站起來,病好了,燒退了,消瘦,弱不禁風、這不就是虛羸嗎?所以說是形傷。

為什麼說氣傷呢?因為少氣,上氣不接下氣,動則感到氣不夠用,這是氣傷的表現。在《傷寒論》裡,有少氣和短氣,短氣是有形邪氣阻滯,使胸中氣機不利,我們在講大結胸證的時候提到,大結胸證是水熱互結於胸膈脘腹的證狀,當水熱邪氣相結的部位偏高的時候,他有胸痛、短氣、煩燥、胸中懊憹等等。那個短氣是實證,是有形邪氣阻滯氣機。少氣在《傷寒論》裡是指正氣虛、氣不夠吸,這就像在講的梔子豉湯適應證的時候提到:那是無形邪熱留擾胸膈、蘊鬱心胸,輕的見到虛煩不得眠,重的就見到反復顛倒,心中懊憹,如果火熱傷氣而兼見少氣的,那麼就用梔子甘草湯清宣鬱熱兼以益氣。那個地方我們提到了少氣,那裡少氣是火熱傷氣所造成的,是以甘草來補氣,我們在這裡提到的虛羸少氣,也是熱病耗傷了人體的真氣,因此這個證候它的基本病機就是餘熱未盡,形氣兩傷。當然也的醫家說它是氣陰兩傷或氣津兩傷,或氣液兩傷,這些說法都可以,不過我覺得用形氣兩傷來描述這種虛羸少氣的弱不禁風,形體消瘦的現象似乎更準確。治療用竹葉石膏湯,清餘熱,益氣陰。

竹葉石膏湯由竹葉、石膏、半夏、麥冬、人參、甘草、粳米組成。看它的藥物組成,發現它與白虎加人參的藥物組成,應當說是同一類的方子。白虎加人參湯是知母與石膏相配伍,而竹葉石膏湯不用知母,用了竹葉,是竹葉與石膏相配。知母與石膏相配伍清熱力量大,又有養陰的作用;而竹葉與石膏相配伍,相對來說,清熱力量就較弱了,但它有清心除煩的效果,這是一組藥。人參、粳米和甘草是白虎加人參湯和竹葉石膏湯共同有的藥物,它有著益氣、生津的作用。不同的是竹葉石膏湯用了麥冬,增強了補肺陰、補胃陰的作用,而白虎加人參湯沒有用麥冬。還有一個不同的是竹葉石膏湯用了半夏,半夏是辛溫的藥,有和胃降逆止嘔的作用。由於半夏的應用就使竹葉石膏湯這個方子整個寒涼的特性低於白虎加人參湯強,而又有兼有很好的和胃降逆止嘔的作用。所以竹葉石膏湯經常用於熱病後期,形氣兩傷,而餘熱在胃,胃氣不和的證候,這是熱病後期善後的一個良方,傷寒病後期也在用,溫病後期也在用,尤其是溫病後期,是個經常用到的方子。

差後病篇的最後一條是398 條,《傷寒論》原方是398 條。我們說《傷寒論》原文398 條,112 方。講到這,我們終於涉及到第398條。病人脈已解,而日暮微煩,以病新瘥,人強與穀,脾胃氣尚弱,不能消穀,故令微煩,損穀則愈。

這個條文和霍亂病篇最後那個條文的意思是一樣的。一個熱性病的病人,脈已解,從脈像來看邪氣已經完全解除了,而日暮微煩,到了傍晚時有輕度的心煩或說輕度的煩熱。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因為病人大病剛好、新瘥,瘥就是病癒。應當說趙開美翻刻的宋版《傷寒論》中所寫的這個瘥就是差(不加病字旁),我們的講義又給它加了病字旁。病人剛剛好,正氣還沒有恢復,人強與穀,也就是家屬是好心吧,說你病了這麼長時間,肯定是一點勁都沒有,你應當多吃一點好的,多吃一點富含營養的東西來補一補,這種心理是許多家屬都有的一種心理狀態。結果適得其反,人強與穀,就是哄著他吃一點好的,吃多一點,因為他脾胃氣尚弱,脾胃氣還沒有完全恢復,他就不能夠消化這些飲食,導致了這些飲食積聚在腸胃道,食鬱化熱,鬱熱擾心,就出現了輕度的煩,這種情況怎麼辦,一般情況下,不用藥物治療,損穀則愈,減少一點飲食,吃得少一點,他就好了。所以在差後病篇的最後一條,強調了病後應當節飲食的重要性,這在臨床上有非常重要的指導意義。所以我們對一個大病後期的病人,一定要提醒他的飲食禁忌。像一個腹泄病人,拉了幾天,形體也消瘦了,身上也沒有勁了,現在不拉了,他自己也覺得我應該多吃一點好的東西,家屬也覺得應該多吃一點好的東西,結果魚肉蛋蝦全吃,結果造成慢性腹瀉,這個腹瀉就是腸炎,痢疾更是這樣。剛剛病好之後要忌食魚肉蛋,應當忌一個星期。所以病後不要急著用食補,而等機體的機能完全恢復以後,再去適當的食補。這點非常重要的。

《傷寒論》的最後一條,強調了節飲食的重要性。所以貫穿《傷寒論》始終的是保胃氣,存津液。在太陽病篇的第一個方子,桂枝湯,這方子裡四個藥都來自於食療。而且服藥以後,要喝熱稀粥,要特別注意飲食禁忌,體現了保胃氣的精神。最後一條(398條)病後要節飲食、要慎起居,體現了保胃氣的精神,所以後世醫家說保胃氣,存津液是貫穿《傷寒論》至始至終的一個精神,一個治則,一個原則。這就是強調了保護人體正氣的重要性。

我們把差後病篇講完了,實際上差後病篇的內容,比較概括,比較簡單,病後存在的什麼問題呢?

  1. 存在陰陽易的問題:因為陰陽易這個病,現在在中國大陸見不到,就像我上次講課所說,據說在國外也一種性病,它的臨床表現很類似於陰陽易,這留待我們今後進一步研究。
  2. 食復、勞復的問題。這是臨床上能常見的。具體處理,我想我們並不限於枳實梔子豉湯,而應根據病人的具體情況而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仲景只不過是舉枳實梔子豉湯來治療病後復發,餘熱未盡。
  3. 房勞複的問題在差後篇沒提到,在後世醫家有許多關於房勞復的論述,而且認為房勞復是這些復發病證中最重的,甚至有時候可以導致生命的危險。這些在學習後世著作的時候應當引起注意。

病後遺留下來的這些問題,比方說病後又出現發熱,仲景提出來一個治簡馭繁的一個好、也非常實用的方法:就是是看他的診,脈明顯的浮浮,就用發汗的方法,用桂枝湯;脈明顯沉實有力的,用瀉下的方法,用大柴胡湯;脈既不浮又不沉的,這個範圍較為廣泛,那你通通的用小柴胡湯。所以我們說小柴胡湯是解熱極好的一個方子,它治療往來寒熱、頭痛發熱、嘔而發熱、發潮熱、差後復發熱。小柴胡湯在臨床上是經常用於解熱,解熱時要注意柴胡的量要在15 克以上,疏肝時柴胡10 克就可以了,升陽時柴胡可用5-6 克,甚至3 克即可。

至於病後遺留下來的一些水熱邪氣,留滯下焦,出現了腰以下水腫的,《傷寒論》提供了牡蠣澤瀉散來清熱利水。牡蠣澤瀉散是個泄下逐水的方劑,我們應當注意它和和十棗湯大陷胸丸相鑒別。

遺留下來寒飲的問題,如396 條:“病差後,喜唾,久不了了,胸上有寒,當以丸藥溫之,宜理中丸。”這提到了兩太陰虛寒、飲邪不化、寒飲邪氣、留滯胸中隔上的問題,在這裡用理在丸,主要是溫兩太陰,就是溫脾陽、溫肺化痰飲。

對於吐涎沫、對於喜唾,歸納前面所講過的內容,吳茱萸湯可於治療乾嘔、吐涎沫;四逆湯可治療胸中膈上有寒飲,胸中膈上有寒飲也可見吐涎沫、吐大量清稀唾液。因此當我們見到一個大量吐清稀唾液病人時,根據《傷寒論》的治療思路,我們要進一步區別:
是脾陽不足、寒飲內生用理中丸
是胃中寒盛、寒飲上逆或者肝胃兩寒、寒飲不化用吳茱萸湯
脾腎兩虛或以腎陽虛為主或脾腎兩虛、飲邪不化、胸中膈上有寒飲,用四逆湯
至於病後形氣兩傷,餘熱未盡用竹葉石膏湯

最後一條,病後節飲食、慎起居,這是應當在病後的護理上特別要注意重視的。這樣才能減少使病情減少復發,使病人儘快完全康復。差後病篇就提供這麼多內容。

到此為止,《傷寒論》10篇的內容,我們把它叫做“潔本”,398 條,112 方。其中主要的內容就算談完了,我們大體也就是講了三百多條左右的條文。 其中有一百多是一級重點,必須掌握的,剩下的內容,一般的了解或一般的熟悉。我們整個整體回憶一下,《傷寒論》以六經分證為綱領,把錯綜複雜的外感病分為六大類。

太陽病

首先是太陽病,因為《傷寒論》作者張仲景認為輸布於體表的陽氣是由太陽所輸布的,所以體表的陽氣被寒邪所傷,而發生的淺表證候叫做太陽病。太陽病涉及到表證;涉及到太陽經脈氣血不利的證候;涉及到膀胱腑的證候。從太陽表證來講,風寒邪氣傷人體體表的陽氣,體表的陽氣被傷,溫煦肌表的功能、調節汗孔開合、防禦外邪的功能可能失調,因此在臨床證候上出現兩大類:
(1) 汗孔只開而不能合的,有汗的,叫中風證
(2) 汗孔只關而不能開的,無汗的,叫傷寒證

由於中風本身證候有汗出,汗出傷營,所以稱作太陽中風表虛證;而傷寒證候沒有汗出,不存在營陰外泄的問題,所以稱作太陽中風表實證。表虛也罷、表實也罷是相對而言,並不是說太陽中風表虛證(後世醫家叫它表虛證)就是虛證,在治療上是以祛邪為主,不是以補正為主。治療太陽中風表虛證的我們用桂枝湯;治療太陽傷寒表實證的我們用麻黃湯。

隨後《傷寒論》中又談到桂枝湯的其他適應證,桂枝湯的使用禁忌證,加減應用舉例;麻黃湯的其他適應證,麻黃湯的使用禁忌證,加減應用舉例,這大部分內容是太陽表證的主要內容。太陽病有汗的用桂枝湯,而禁用麻黃湯;太陽病無汗的應用麻黃湯,禁用桂枝湯。可在臨床上會遇到一種中間的狀態:病人是無汗,但寒邪閉表,寒邪並不重,病程已經長了,營衛之氣已經不足,這時用桂枝湯不能發越在表閉鬱的寒邪,用麻黃湯又怕發汗太過更傷營衛之氣,這時張仲景把兩方合用。這就是在太陽表證最後談到的三個小汗方:桂麻各半湯桂二麻一湯桂二越一湯。別看這三個方子我們今天在臨床上用的機會並不多,但合方治療疑難病症的思路特別值得學習。所以今天在臨床上常常不是單獨用一個方,而是經方與後世時方相混合、兩個經方或者三個以上的經方相混用,這些思路都來自於《傷寒論》。它可以提高臨床療效。

當太陽表邪不解、邪氣循經入裡時就可出現膀胱腑證。太陽腑證有氣化不力的,我們稱作太陽蓄水證;太陽腑證有血熱互結的稱作太陽蓄血證;太陽蓄水證,大家都非常清楚,那是膀胱氣化不利,排出廢水的功能發生障礙,出現小便不利、小便少。膀胱氣化不利、津液不能輸布上承,出現口渴、消渴,渴欲飲水;膀胱氣化無力、下焦氣機壅遏,出現少腹苦裡急,同時可兼有脈浮、脈浮數、身微熱的表證。這是典型的一組太陽膀胱蓄水證。小便少、下竅不利、水邪上逆,可以阻滯中焦氣機而兼見心下痞;水邪上逆使胃失和降,可兼見渴欲飲水,水入則吐,仲景把它叫做水逆。這在治療上都用五苓散,外疏內利、表裡兩解。

太陽腑證的血分症,是血熱互結於下焦,這時如果是血熱初結,熱勢重而且急,瘀血剛剛形成的話,症狀見到少腹急結,其人如狂,用桃核承氣湯,瀉熱為主,兼以化瘀。如果血熱鬱結、瘀血重而瘀血病勢比較急,熱血已經收斂,臨床症狀見到了其人如狂或發狂、少腹硬滿,用抵當湯來破血逐瘀;如果瘀熱互結,熱雖有但熱勢非常輕微,瘀血雖然成形,但瘀血病勢非常和緩,症狀僅僅見到有熱、少腹滿,用抵當丸,化瘀緩消。抵當丸在《傷寒論》中可看作是消法的代表方。太陽本證就這麼多內容。

[23:37] 當太陽病失治、誤治後,臨床症狀產生了新的變化,這個新的症狀又不能用六經正名來命名的,我們通通叫做變證。而張仲景把變證中因為多次誤治以後所造成病情複雜化的這種變證叫做壞病。變證也好,壞病也好,或寒或熱、或虛或實、或在臟、或在腑,變化多端、錯綜複雜。張仲景提出“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十二個字的治療原則,這十二個字也是《傷寒論》辨證論治精神在方字表述上最集中的體現。所以我們特別強調大家能背會這十二個字,能領會它的精神。

太陽病篇隨後列了或熱、或寒、或虛、或實種種變證,這些變證的治療。為我們臨床對許多雜病的辨證論治,提供了思路,提供了方藥。所以太陽病篇的變證的內容,有許多方子是在治療雜病中經常運用的,比方說桂枝甘草湯常用於治療心陽虛的心慌心跳,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桂枝去芍藥加蜀漆龍骨牡蠣救逆湯、桂枝加桂湯,常常用於精神官能證,而辨證屬於心陽不足的,治療脾虛的方子如:厚薑半甘參湯小建中湯;臨床上都非常常用。厚薑半甘參湯治療腹脹滿;小建中湯治療腹痛、心中悸而煩;在臨床都非常常用。治療水氣病的苓桂朮甘湯、苓桂薑甘湯、苓桂棗甘湯,在臨床上更常用。治療腎陽虛的乾薑附子湯較為不常用,但治療腎陽虛而陽虛水泛的真武湯就非常常用;治療陰陽兩虛的炙甘草湯,它治療慢性結代、心中悸,更是中醫治療心律失常的一個最古老的方子,而且療效頗佳。至於太陽病篇的變證內容也是臨床經常用到的,我們應當很好的掌握它。

陽明病

邪入陽明,從陽明病的角度來看,它也有兩大類:

(1) 邪偏於淺表的,稱作陽明熱證,前世醫家有人把它叫做陽明經證。這裡的經證也罷,熱證也罷,主要是指胃熱彌漫的白虎湯證和胃熱彌漫、氣津兩傷的白虎加人參湯證。當然在《傷寒論》的原文中,陽明的熱證來源、陽明經脈有熱;誤下以後造成的,陽明經脈有熱,誤下以後的221 條,首先出現了餘熱留擾胸膈的梔子豉湯證,後世醫家把陽明經熱誤下,餘熱留擾胸膈出現心煩、心中懊憹,但頭汗出,飢而不欲食的證候叫陽明熱證的第一個證候,是熱在胸膈。儘管有的醫家說這是陽明經熱誤治以後的變證,但是因為陽明經脈行於頭面、胸腹,胸中也是陽明經脈所過的部位,所以把熱在上焦的證候說成是陽明熱證也沒什麼大的錯誤。上焦有熱用梔子豉湯清宣鬱熱;中焦有熱用白虎加人參湯,辛寒折熱,而中焦有熱的證候重點是白虎加人參湯證。所以在講白虎加人參湯時,用了較多時間分析身大熱的問題、汗大出的問題,特別是口大渴的問題、還有脈洪大的問題。除此之外還有熱盛耗氣、氣不固表、大汗出、腠理開泄、經不起外來風寒的吹襲而兼見時時惡風或微惡風寒的虛像,治療用白虎加人參湯,辛寒折熱、益氣生津。而白虎加人參湯從今天來看,無論是治外感熱病的病程中,還是治療雜病都有很多使用機會。

陽明經熱誤下之後傷了下焦陰液,而餘熱和水結於下焦,這就形成了陰虛水熱互結證。這就是陽明病篇熱結證熱偏於下焦的一個證候。它的臨床表現有心煩不得眠、小便不利、有渴欲飲水,治療用豬苓湯,來清熱利尿育陰。所以陽明熱症上焦的清宣法、中焦的折熱法、下焦的清理法,為後世醫家治療熱證上、中、下三焦不同熱證,提供了思路、方法、方藥,這是我們特別值得學習的。

(2) 陽明之熱和陽明糟粕相結以後形成了陽明實證。就陽明實證來說,陽明腑實證是主要的,構成陽明腑實證的基本證候特點有兩類:

(1) 全身毒熱內盛的證候
(2) 腑部實證的臨床表現。

這兩種證候同時具備,我們才可以把它診斷為陽明腑實證,如果只有第一組證候,陽明毒熱內盛的證候,只能用清法,只能看作陽明熱證而不能看作是陽明腑實證;如果只有第二組證候,也就是說,只有腹部的實證表現,沒有全身熱盛症狀,那它不是外感病,不是陽明病,它只是雜病,是雜病中的腹滿實證。當然雜病中腹滿的實證可以用大承氣湯、小承氣湯來治療,但不能把它叫做陽明病。只能把它叫做承氣湯的適應證之一。既然陽明腑實證是由全身毒熱內盛的證候、腹部的實證表現,兩組證候疊加而形成的,這就便於選擇在什麼情況下用調胃承氣湯、在什麼情況下用小承氣湯、在什麼情況下用大承氣湯。如果毒熱內盛證為主,可用調胃承氣湯,調胃承氣重在瀉熱;如果以腹部的實證表現為主,可用小承氣湯,小承氣湯重在通腑、導滯;如果毒熱內盛,腹部的實證表現兩者都重,那自然是用大承氣湯,既瀉熱又通腑。

陽明實證還涉及到脾約證,脾約證是由於衛陽亢盛、脾陰不足、脾不能把津液還入胃腸道。醫家把它叫作脾不能為胃行其津液,這時候出現津液偏滲、小便數多、大腸失潤、大便乾燥,這就叫脾約。治療用麻子仁丸潤下。因為麻子仁丸是為了通便,所以它以小承氣湯為底方,二仁一芍小承氣,它是潤腸通便的一張方子。

在外感熱病的病程中,由於熱盛傷津,也由於治療時或用了發汗、利尿等等藥傷了津液,導致津虧。這時大便乾結,大便阻結於肛門,排不出來,這叫津虧便結證。張仲景採取了蜜煎方來導便、通便,或用豬膽汁來灌腸。導便法和灌腸法,在世界上最早應用,有文字記載的應當屬《傷寒論》。

陽明實證,上面談到的腑實證也罷、脾約證也罷、津虧便結證也罷,病都在氣分,陽明腑實證也有病在血分的。那是由於陽明之熱和陽明久有的瘀血相結而形成的陽明蓄血證,由於瘀血久留、新血不生、心神失養、它有喜望,注意他的精神證狀,應當和太陽虛血證的如狂發黃的精神證狀相區別。由於血熱互結、大便雖然乾燥、其色必黑,反易解。黑提示了有瘀血;反易解因為畢竟是瘀熱互結,瘀血是陰性物質,它有濡潤腸道的作用,所以它容易解出來。對於這種證候,《傷寒論》雖然提出了用抵當湯而治療,臨床上應當根據病人的全身情況來決定,不一不定用抵當湯。因為這像一個上消化道慢性出血的病人,沒準有時還需用涼血、止血、潤便的方藥來治療,這是應當注意的。

至於陽明的變證,主要是指陽明之熱和太陰之濕相和,濕熱互結,濕不得泄,出現小便不利、熱不得越,則出現但頭汗出、身無汗、齊頸而還、濕熱互結於體內,阻遏氣機,影響肝膽疏泄;或者迫使脾之本色外漏而出現發黃,這就是陽明濕熱發黃證。這種發黃證,熱是大於濕的,熱為陽邪、濕為陰邪,當熱大於濕的這種濕熱發黃證,顯然應當歸屬於陽證的範疇。所以把它叫做陽明濕熱發黃。一般情況下,治療這種證候用茵陳蒿湯,茵、梔、黃三個藥連續用、同時用,效果較好。可當濕熱未退、黃膽未退、而中氣已經有不足時,該用梔子柏皮湯,清熱利濕退黃,又兼有保護中氣;而濕熱發黃的病程中,他有感冒、而治療濕熱發黃又不能間斷時,這時改用麻黃連軺赤小豆湯,清熱利濕、退黃兼於解表。陽明病的主要內容就這麼多。

少陽病

少陽病從病位來說,他涉及到足少陽膽經、足少陽膽腑和手少陽三焦腑。少陽的陽氣雖然比較弱小,不亢不烈,但是它對全身五臟六腑的新陳代謝有促進和調節作用。少陽膽腑主疏泄,藏精之,寄相火主決斷,它對人的情緒的調節、心情的調節;它的膽汁的排泄和貯藏的正常功能,對胃氣的降濁、脾氣的升清都有著重要的作用。而手少陽三焦腑,作為一個水火氣機的通道、氣化的場所、能量代謝的場所,它對太陽陽氣的輸布,有著調節作用。所以《黃帝內經》曾經說過:三焦,膀胱者,腠理毫毛其應。因此,足少陽膽經、足少陽膽腑雖然在人體的一側,但是膽也罷,三焦也罷,它的功能卻是作用於全身的。如果說太陽主表,陽明主裡的話,少陽既不主表,也不主裡。但是和主表、主裡都有關係,後世醫家就把這種特殊的功能稱作少陽主半表半裡。所謂半表半裡就是不表不裡、非表非裡,但它決不是一半表、一半裡,更不是表裡之間的夾層、表裡之間的夾界,所以如果理解不好半表半裡這個詞,就乾脆理解成少陽主樞,少陽樞機的暢達,能使人體的五臟六腑的氣機暢達,表裡內外的氣機暢達,足少陽膽經的經別和心膽相連,這就溝通了心膽相關的聯繫。正因為如此,少陽病常兼有太陽不和、兼有陽明不和、兼有太陰不和、兼有精神神志不寧。在一般情況下,如果只是輕微兼證,用小柴胡湯就行,如果兼證特別明顯,那就需加減,所以在小柴胡湯的基礎上配合桂枝湯,就是和解少陽兼於解表;配合半個承氣湯,那就是大柴胡湯,大柴胡湯和解少陽兼於清裡,配合甘草乾薑湯,就是柴胡桂枝乾薑湯。柴胡桂枝乾薑湯,和解少陽兼於溫補太陰,但這個方裡也有生津止渴的天花粉。而柴胡加龍骨牡蠣湯,那就是針對少陽不和、心膽不寧,出現胸悶、煩驚的證候。這幾個加減方,或者涉及到太陽、或者涉及到陽明、或者涉及到太陰,或者涉及到心主神志功能,這正體現了少陽病,它作為一個疏樞機,它表裡內外的影響範圍是非常廣泛的,所以少陽病有四大特點:

  1. 經腑同病
  2. 容易氣鬱、容易化火
  3. 容易兼夾太陽、陽明、太陰不和的特點
  4. 容易化痰、生飲、生水的特點

這是我們在治療少陽病的過程中都應當特別注意的。

在少陽病的後面,附上一個熱入血室證,其實熱入血室證不是少陽病。而是或者婦女在月經期、或月經剛斷患外感,這個外感可以是太陽病,可以是陽明病。血室空虛,血氣趁虛內入血室,化熱和水相結,由於胞宮的正常生理功能,和肝膽的正常疏泄功能有著密切關係,一旦瘀熱結於胞宮,它就反饋性的影響了肝、膽疏泄的失調。影響肝經疏泄失調的,可見胸脅下滿痛,如結胸狀,並且出現瘀熱上擾、肝不藏魂的暮則譫語。仲景用刺期門穴的方法來泄肝經瘀熱。如果血熱結於胞宮,影響少陽精氣不利的,那就可能出現了寒熱交做如瘧狀的臨床表現,仲景用小柴胡湯,小柴胡湯可以治療發熱,又可治療熱入血室的寒熱交錯如瘧狀。

小柴胡湯治療發熱總結

往來寒熱、頭痛發熱、嘔吐發熱、發潮熱、差後復發熱,還有熱入血室的寒熱交錯如瘧狀。但是熱入血室的寒熱交錯如瘧狀治療,我們必須在小柴胡湯的基礎上加活血化瘀藥:丹皮、赤芍、茜草等等,這樣才有較好的療效。因小柴胡湯畢竟是治療氣分病的一個方子,既然病入血分,所以一定要加入血分藥。少陽並就這麼多內容。

太陰病

至於太陰病非常清楚,它是一組脾陽虛、脾氣虛、運化失司、寒濕下注、升降紊亂的證候,這是它的主要證候─臟虛寒證。治療用四逆輩,包括理中湯、附子理中湯、四逆湯等等,來溫中散寒、止瀉。

太陰病下利的主要特徵:自利不渴、大便稀溏,這點我們必須掌握。太陰經脈受邪出現腹滿、實痛或者大實痛,治療用桂枝加芍藥湯,疏通經脈、和裡緩急。如果太陰經氣血失和,進一步發展成氣滯血瘀,就用桂枝加大黃湯,疏通經脈、和裡緩急、兼於化瘀止痛。如果氣血兩虛、腹部經脈失養出現腹中拘急疼痛,用小建中湯,溫中補虛、和裡緩急。而小建中湯、桂枝加芍藥湯、桂枝加大黃湯這三個方都是以桂枝加芍藥為基礎,虛的加飴糖,實的加大黃。所以我們要學習會這三張方子治療腹滿、腹痛的臨床用。

這三個方治療的證候不在脾臟而在脾經,這要區別清楚。

少陰病

關於少陰病,病變的部位涉及到心、腎,從總體情況來看,它是以心、腎、陰陽俱衰,而又以腎陽虛衰為主的具有全身性正氣衰弱的證候。

心為五臟六腑之大主,腎為元陰、元陽之根本。所以病變涉及到心、腎,那就出現了人體根本之氣的動搖。所以少陰病應當說是比較嚴重的。

因為心主火,腎主水,而腎中又內藏元陰、元陽,所以就少陰本證、少陰臟證來說,它就可能出現寒化和熱化兩大類。當素體少陰陽虛而陰盛時,外邪從陰化寒就出現少陽寒化證。少陽寒化證主要講了陽衰陰盛的四逆湯證、陰盛格陽的通脈四逆湯證、陰盛戴陽的白通湯證、陽虛水泛的真武湯證、陽虛身痛的附子湯證。在講義上把胃寒劇吐的吳茱萸湯證;腎氣虛、關門不固、脾氣虛不能攝血,而出現下利滑脫、大便膿血的桃花湯證,都屬於少陰寒化證中。但是我說這兩個方證不是典型的少陰寒化證,像吳茱萸湯證可以把它看作是少陰病的類證;而桃花湯證勉強可以說是腎氣虛、脾陽虛的證候,勉強可以說成少陰寒化證。當然桃花湯證適應證有大便膿血,但在厥陰病篇的白頭翁湯的適應證有大便膿血,應當注意這兩個方證的鑒別。

當素體少陰陰虛而陽亢,外邪容易從陽化熱而出現少陰的熱化證。少陰熱化證的一個證候是:因腎水虛於下、心火亢於上,出現心中煩不得臥,治療用黃連阿膠湯。黃連阿膠湯也是溫病後期常用的一個方,它有滋陰清熱、瀉南補北的作用。當少陰陰虛陽亢、外邪從陽化熱、熱與水結,這就形成了陰虛水熱互結的豬苓湯證。豬苓湯的適應證可以是由陽明經熱誤下而來,也可以是由少陰熱化證而來。形成陰虛水熱互結證以後,它的臨床表現:一組是小便不利;一組是渴欲飲水;一組是心煩不得眠。這是它的三大主證。既然有水邪,水邪是逆流橫溢的、無處不到的、變動不羈的。所以水邪犯肺可以有咳嗽、水邪犯胃可以有嘔吐、水邪浸漬腸道可以有下利。當然對豬苓湯適應證來說,特別是它由陽明來的,它還有些熱,如像脈浮、像身熱,治療用豬苓湯,育陰、清熱、利水。

應當特別注意的是:真武湯豬苓湯五苓散都有利尿的作用,又都是特別常用的三個方子,應當注意區別這三個方子的適應證,對於少陰病來說,還涉及到太、少兩感證;涉及到少陰兼陽明裡實的證候;也涉及到少陰咽痛證。這些證候在臨床上都可能遇到,大家在複習的時候,注意區別清楚。

厥陰病

[43:05] 六經病的最後一經病是厥陰病。關於厥陰病,厥者盡也、極也。單從厥陰這個詞來說,是陽氣衰竭到極點,或者陰寒邪氣盛到極點,物極必反,窮則思變。所以病到厥陰、當陽氣衰到極點時,也許死亡,也許像厥陰相火被陰寒邪氣鬱遏到極點時,相火可能就會暴發,暴發陽氣就來復,這就有可能由陰轉陽。所以厥陰病篇它的證候常常是或寒、或熱、或虛、或實、或寒熱錯雜、或厥熱進退、或死、或自癒。變化多端、錯綜複雜,具有兩極轉化的特點。

由於厥陰病篇我們剛剛講完,我想這一部份的內容,在這裡就不再做更多的總結。總之,厥陰病兩極轉化的這種特點我們應當能夠掌握。在厥陰病篇提到的一些方子,臨床上特別好用的,像治療濕熱下注、下利的白頭翁湯;像治療血虛寒厥的當歸四逆湯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像湯;治療肝、胃兩寒、濁陰上逆的吳茱萸湯;治療蛔厥、治療久利的烏梅丸;還有嘔而發熱者,小柴胡湯主之,這些條文、方劑都較常用。都是我們應當重點掌握的。

應當說,學習《傷寒論》,講解《傷寒論》真是見仁見智,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眾說紛紜,這市是因為學習《傷寒論》的人,他是根據自己的學識,根據自己的經歷,站在自己的觀點上來看待問題的,有一個很著名的攝影師,拿一張照片給大家看,你們看我拍的什麼呀?一個小姑娘說,這是我的花襯衫,一個老太太說,這是我坐的屁股墊,一個大廚師說,這是我烤糊的餅乾上的花紋,一個建築師說,這始我拼裝的新地板的花紋,最後攝相師公佈了答案,說這是我拍的放大了一千倍的一張少女的臉。為什麼不同的人對同樣一個事物,有不同的結論,這主要是根據他個人的學識,個人的見解,個人的經歷。我看大家一起學習《傷寒論》,算起來我們學了70個學時,我講的這些東西,是根據我自己的認識,並不一定能夠被大家所公認,但是做為我們本科,我做為我們一個《傷寒論》入門的一種教學,我覺得這就可以把大家引入門。今後大家在繼續學習和深造的時候,不要特別局限於我所說的觀點,那你可以讀更多的書,了解更多的知識,或者你借助更多的臨床,來重新好好地閱讀《傷寒論》,我只是把大家引入門。當然這裡頭肯定是有我的偏見,就像麵包師把放大一千輩的少女的臉當稱餅乾一樣,我可能有有這種情況。

和大家在一起學習了這麼長的時間,非常感謝大家對我教學工作的支持。我們的課程到此全部結束,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