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29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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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解脫



           第十四天 思維輪迴苦



  (帕繃喀仁波切引用法王宗喀巴大師所造的兩個偈頌,即「身命動搖猶如水中泡」等1,先簡略地開示了前行改正動機之法,接著回顧了前面講過的科判,並重述了「獲得後世安樂正方便業果法類」的內容。)

  丁二、於共中士道次第修心

  此科分為兩部份:(戊一)發起求解脫心;(戊二)抉擇趣解脫道自性。

  戊一、發起求解脫心

  分兩方面:(己一)思惟輪迴總苦;(己二)思惟輪迴別苦。

  如果按照先前所說的共下士道次第來修習,受持斷十不善的戒律,便能暫時解脫惡趣之苦而受生於某一善趣之中。然而,不應以此為足!譬如,對於一個月之後 將被處決的罪犯來說,鞭答、火漆等日常的刑罰縱然減輕了,最終還是難逃一死;同樣的,如果不能徹底從輪迴中解脫,善妙能引業一旦竭盡,必將再入惡趣,正如 《入行論》中所說:

  「數數來善趣,數數享諸樂,
  死後墮惡趣,常受難忍苦。」2

  因此,如果想截斷今後的痛苦之流,就應當設法徹底從輪迴中解脫。這也是為什麼要在中士道中發起求解脫心的原因。

  發起求解脫心的方法有兩種:一、由思惟四諦自性之門而發起;二、由思惟十二緣起之門而發起。

  所謂「解脫」3,即是從繫縛中脫離之意。譬如從繩索捆綁等束縛中掙脫時,便可說「解脫了繩索的束縛」。我們被業煩惱的繩索捆綁在有漏取蘊上的情況與此類似。4具體說來,因受業與煩惱的控制,以「界」而言,在三界中結蘊;以「道」而言,在六道或五道中結蘊;以「生處」而言,在胎生等四生5中結蘊——這就是「束縛」的本質。從這種束縛中脫離,便是此處所說的「解脫」。

  就一般而言,「輪迴」一詞是指在上至有頂6、下至無間地獄7之 中受生流轉的意思。未學過經論的人,談到輪迴,以為是從這一家轉生到另一家,或是在六道中流轉,這是一種依文解義的說法而非輪迴的本意。雖然某些學者主張 在輪迴中數數結生等為輪迴之義,但應以嘉卻‧格桑嘉措的定義為最正確:有漏取蘊的受生相續為輪迴。所以,截斷業煩惱所控制的後有結生之流,即是解脫輪迴。

  此外,就像一名囚犯想要脫離監獄,首先要生起想脫離的心,如果不曾想過監獄的過患,就不會生起這種心念;同樣的,如果沒有希求解脫輪迴之心,也不可能勤修解脫之法;而要生起求解脫心,就一定要如《四百論》中所說,對輪迴生起厭惡之感:

  「諸智畏善趣,等同諸地獄。」

  也就是說,應當思惟輪迴的痛苦。具體的思惟方法可分兩種,一是由四諦之門思惟,一是由十二緣起之門思惟。這裡先講第一種方法:

  薄伽梵在波羅奈斯地區初轉法輪時8,對賢者五弟子說:「諸比丘!此是苦聖諦!此是集聖諦!此是滅聖諦!此是道聖諦!」

  佛陀講了四諦三遍9,共計十二相,稱為「四諦法輪」。所謂「諦」,是指諸聖者如實所見、真實不虛,故名為「諦」(真實)。

  按照因果的順序,理應先說集諦,然而佛陀卻將四諦的次第顛倒過來,先說苦諦,這裡面有重要關鍵:為了使度化的對象對痛苦生起厭離,所以佛陀先開示苦諦,如果對苦不起厭離,自然也就不會起斷除苦因之心;祈求離苦之心一旦生起,化機便會勤修離苦之道。所以,佛陀此說,是為了化機修持的需要,想求解脫的人應將四諦作為取捨的主要對象。

  至尊彌勒在《相續本母論》中,談到知苦之後當斷苦因等,以譬喻說明道:

  「如病應知斷病因,當得樂住應依藥;
  苦因彼滅如走道,應知應斷應證修。」

  大意是說:就像生病的時候,先要認識病因,然後才能服藥以斷病因。第五世達賴喇嘛則以水為喻:「如同露營忽遭水淹,起尋水源欲作堵截。」10因此,想要修習解脫苦病的方法,先要生起希求遠離苦因的心,此心生起需先探究苦因,而探究苦因又需要先瞭解所受的痛苦,宗喀巴大師說:

  「若不思惟苦諦失,終不能發解脫欲,
  若不思惟集流轉,則不能斷輪迴根,
  應厭三有希出離,了達輪迴繫縛因。」11

  四諦依次各有四種別法:無常、苦、空、無我12;因、集、緣、生;13滅、靜、妙、離14;道、如、成、出15

  有漏取蘊有苦、樂、捨三種受,除有漏苦苦外,我們對其他兩種受並不知其為苦。例如過去有位咒師曾對妻妾們說:「如果不是因為怕你們傷心,我隨時都可以去持明剎土。16」後來咒師生病,瀕臨死亡的時候,眾妻妾說:「咒師啊!您現在馬上就可以去持明剎土了,我們可難過了!」咒師卻答道:「唉,我是無法留在這裡了,否則我寧可與你們長廝守,也不願去持明淨上!」或者像阿雜惹麻努的故事17我們視輪迴為快樂而貪著,根本不知輪迴的本性是苦。

  知道痛苦的原因為「集諦」之後,便應斷除集諦。「集諦」有兩種:「業集」與「煩惱集」。遠離痛苦的果即「滅諦」18,能獲得「滅諦」的方法即「道諦」;需修持「道諦」才能得到「滅諦」。

  關於知苦,《道次第廣論》中開示有八苦、六苦、三苦等,這裡將八苦攝入「人苦」、將三苦歸入「周遍行苦」來講。此處講輪迴總體的六苦:

  己一、思惟輪迴總苦

  思惟輪迴總苦分六節:

  庚一、無定過患

  我們雖然偶爾能受生於善趣,但在輪迴中受生之後所領受的無非是苦,因為輪迴的快樂完全不可信賴。以人的前半生與後半生為例,怨仇與親友、父母與子女等角色經常可以在同一生中互換位置。以前有戶人家,戶長的父親經常以屋後池中之魚為食,死後受生成水池中的魚。母親因為戀家而變成家犬。與他的妻子通姦的仇人在被殺之後,因為貪戀其妻而投生為他的小孩。後來,他捕殺父親所轉生的魚。吃魚肉時,母親所轉生的狗跑來啃食魚骨,遭他鞭打。他又常常將仇人投胎的兒子抱在懷中。舍利弗見到這一情形,口說一偈:

  「食父鞭母,仇人抱懷,
  妻吞夫骨,輪迴可笑!」19

  《親友書》也說:

  「父轉為子母為妻,怨仇眾生轉為親,
  及相反事而死歿,故輪迴中全無定。」

  我們通常假設怨敵、親友的關係是永恆的,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即便是在同一世的前後半生中,親友往往也可能變成怨家,仇人也可能成為親人。貧富的情況也是如此,昨日的富人可能因為遭到搶劫而變成今日的窮人,類似的事件我們時有所聞,一切事情無一下是在剎那變化之中。

  (在詳細敘述了長者吉祥生的本生故事之後20,帕繃喀大師說:

  「看過了長蛇盤繞的女屍、眾多蟲子啃食的大樹,又看到一人被眾多面貌猙獰的閻羅鬼卒捶打、摩羯魚殘遺骨骸堆積如山遮蔽日光,目犍連為吉祥生解釋說: 「那條蛇是某個貪戀自己體貌的婦人的轉世,大木頭是濫用僧伽木料、無所顧忌者的轉世,被鬼卒捶打的人是某個獵人的轉世,摩羯魚骨骸則是你本人前世所遺留下 來 的。」

  吉祥生的過去世曾是國王,臣僚請示如何判決一名罪犯,當時他正忙著下棋,隨口說了一句:「按王法辦」,此人就遭處斬。等棋下完之後,國王詢問此事如何 處置,臣僚們報告說已遵旨處決。國王雖然極為懊悔,卻仍然因為殺害此一罪犯之罪而長久受生為摩羯魚。有一天,有艘船險些被它吞入口中,船上的商人驚恐地唸 誦「皈依佛」,摩羯魚聞聲閉口,不再吞食,以致餓死,海中諸龍將它的屍體送到海邊。像這樣前世為國王,後來變成摩羯魚,又變成人等,輪迴無定的情況便是如 此。

  庚二、無飽足過患

  色對蝴蝶有致命的吸引力,麋鹿、蜜蜂、大象分別對聲、香、觸有特別的貪愛,因而常招來殺身之禍21輪迴的快樂就像喝鹽水一樣,飲用再多也不會滿足。例如,一個有一兩銀子的人,會想:「假使能得到十兩銀子,我就滿足了。」可是等到他有了十兩銀子,又希望能得到一百兩;等到有了一百兩,又想得到一千兩。得千思萬,無有止境,永遠也無法滿足。《廣大遊戲經》中也說:

  「國王當知若有人,悉得天界之慾樂,
  以及人間諸妙欲,此仍不足復追求。」

  以人天的快樂為例,我乳大王雖能統治四洲及天界,仍然不知滿足,最後福報享盡,復墮南瞻部洲,留下遺囑告誡世人,沒有任何過患更重於慾望深而不知足22

  同樣的,一個征服者征服了一個地方,便想再征服第二個地方,佔領再多的上地仍然不覺滿足,擁有再多,仍然想要擴充基業,不辭勞苦,夙夜匪懈。

  不能知足,即便累積再多財富,也與乞丐無異。以前印度有個窮人名叫「蘇惹達」,在偶然的機會下得到一塊無價之寶,他想把這塊寶物送給最貧窮的人,幾經思量,最後獻給了明勝王,他說:「國王啊!因為您從不知足,所以您是最貧窮的人!」我們縱然欠缺財物,如果能知足,便是富翁。《親友書》中說:

  「若能少欲知滿足,雖乏諸財仍富有。」

  眾生怙主藏巴嘉惹也說:

  「知足者之家,富翁臥門旁,欲深者難知。」

  相反的,如果不知足,就永遠不會有滿意的一天,所以說,不知足是最大的過失。

  庚三、數數捨身過患

  不管受取什麼樣的身體,都不能信靠。《親友書》中說:

  「雖得天界大欲樂,以及離貪梵天樂,
  後當仍墮無間獄,成火薪木苦恆連。
  或生天上居日月,自身光照遍世間,
  此後至於黑板中,白手伸展亦不見。」

  雖然我們過去受取過無數梵天、帝釋等身,但都沒有絲毫利益,後來又受生在無間地獄或變成奴隸等;雖然我們曾偶爾生為日、月天子,以身體的光明照耀四大部洲,死後卻生在洲與洲之間不見天日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

  天人的受用我們以前樣樣都享受過,然而任何受用都無法保信。我們曾經在天界多番享用鑽石鋪成的寶座、珍寶砌成的宮殿,現在卻依然只有坐皮墊的分;因此,即使受生為帝釋,到頭來同樣一無所有,受生為帝釋又有什麼意義?

  雖然我們曾受生在天界,與眾天子、天女長時期共相娛樂,死後卻墮入地獄,被可伯的地獄鬼卒包圍,受盡苦難;雖然我們曾無數次享用過天界的無死甘露,死後卻受生在地獄中喝沸騰的鐵汁;雖然我們曾作過轉輪王等,統治過億萬臣民,擁有七政寶23等,如今,事過境遷,非但當時的奢華榮耀蕩然無存,甚且還因貪著欲塵永不知足而造下罪業,墮入惡趣,這不全是過患嗎?

  有位上師臨終時,別人請他口授遺囑,他反覆著說:「輪迴之事毫無意義!」我的依怙主大寶上師常舉這個例子。同樣的,我們在這個輪迴中,無論受取怎樣的身體、獲得再好的富樂受用,也都沒有意義。

  當我們受生為轉輪王時,腳上穿的鞋子,價值超過這世上所有的財富,儘管如此,又有什麼利益?國王與乞丐遊歷於中有險道的時候,一切平等,沒有孰優孰劣之分。所以,我們應該謹記京俄瓦之言,慎重其事:「覺窩敦巴24!從無始以來,什麼樣的身體我們都已受取過,以前沒有修過的大乘法,這一次自當好好修了!」

  庚四、數數結身過患

  我們過去在地獄中受生,暍過的烊銅比海水還要多,倘若不能斬斷輪迴的生死之流,將來要暍的烊銅還會更多。《親友書》中說:
  「雖取地丸如柏子,數母邊際未能盡。」

  《除憂經》中也說:
  「數於地獄中,所飲諸烊銅,
  雖大海中水,非有爾許量。」

  經中又說:
  「生諸犬豕中,所食諸不淨,
  其量遠超過,須彌山王量。」

  我們以前生為豬、狗的時候,吃過的穢物堆起來比須彌山王還要高,今後若不能斬斷輪迴後際,所要吞下的穢物將會更多。《除憂經》中又說:
  「又於輪迴中,由離諸親友,
  所泣諸淚滴,非海能為器。」

  我們過去因與父母、子女、兄弟等親愛離別悲傷哭泣所流下的淚水,比大海裡的水還多,如果現在還不能斬斷輪迴後際,所流的眼淚還會更多。經中又說:
  「由互相鬥諍,積所截頭首,
  如是高聳量,出過梵世間。」

  我們以前與仇人打鬥,被仇人砍下的頭顱,堆積起來比彌山王還高,今後若不能斬斷輪迴的生生之流,落地的頭顱肯定比以前更多。又如經中所說:
  「為蟲極飢虛,所嗷諸糞土,
  於大乳海中,充滿極高盈。」

  我們過去在污泥中受生為蟲的時候,吃過的骯髒糞上,縱然以大海為容器也無法容納,如果還不能從輪迴中解脫,今後所要吞食的糞上還會更多。

  又如龍猛所說:
  「一一所飲母之乳,其量過於四海水,
  異生相續輪迴者,更飲乳水多於彼。」

  我們在輪迴中不斷受生,暍過的母乳比四大海還鄉,如果今後仍無法消滅輪迴生死,又將飲下更多的母乳。

  如前面下士道中所說,我們每死亡一次,與在惡趣中每受生一次,都會有那麼多痛苦與恐懼,今後在無數類似的生死中所將遭受的痛苦與懼怕就更下必說了。蠍 子讓我們毛骨悚然,可是以前我們也曾受生為蠍子,那些蠍身堆積起來,將與須彌山一樣高,若不能斬斷輪迴的生死之流,未來所受的蠍子之身必定比以前更多。

  庚五、數數高下過患

  律典中說:
  「積集皆銷散,崇高必墮落,
  會合終別離,有命鹹歸死。」

  財物如何積聚,終歸是會銷散;再高的權位,終歸要墮落;聚合的盡頭是離別;生命的盡頭是死亡;這是有為法的「四邊際」。

  輪迴中的任何盛事,最終都逃不出衰敗的命運。格西桑浦巴25因此說:「在此輪迴中,須多番仰覆,對此實感不安。」

  下僅如此,經過多番努力才掙來的房屋,財富等,可能被冤家搶走,也可能因為自身亡故而下知所終。現在我們師徒眾人雖然相聚在一起,但在數年之後也終必分離。嘉卻‧格桑嘉措曾經說過:「身居高位不多時,他人足下成奴僕。」26

  《親友書》中也說:
  「即成帝釋世應供,由業力故復墮地,
  即成轉輪聖王已,復於輪迴為奴婢。」

  縱然高貴如梵天、帝釋之輩,也會有這種下場;至於更低一級,如我們這個世界上的榮華富貴等,也沒有什麼真正的價值。傑‧貢唐巴說:

  「名譽地位枯樹上,愈往上攀愈危險,
  細而折斷奈何之,住於樹下胡不可?」27

  即使不談前生來世,此生中的權勢地位也並不可靠,例如因失勢而下獄等。以前的第司‧桑結嘉措(佛海)28,曾主持制定政府多項政教法規,擁有極大的權勢、財富與聰明才智,後來因為與拉藏汗29結仇而被斬首,首級在堆隆赤橋橋頭示眾多日,無人敢出面處理,妻小等也被流放邊疆;拉藏汗王後來也命喪準噶爾軍之手。

  庚六、無伴過患

  我們從母親胎中出生的時候,是獨自一人;中間成長、衰老過程中患病與受苦時,也是一個人獨自承受;死亡的時候,也像是從酥油中拔毛一般,獨自一人去世,除自己之外沒有同行的友伴。

  《入行論》中說:

  「生時獨自生,死時還獨死,
  苦分他不取,何須作障親?」

  宗喀巴大師也說:

  「不可保信三有眾圓滿,見過患已…」30

  意思是說,輪迴中的任何快樂與盛事都是下可保信的,所以,輪迴中沒有永遠可靠的朋友。

  以這樣的認知來思惟輪迴中無休無止的痛苦,當能感受到一種失望沮喪的心情。因此,不管總的輪迴是否有邊際,都應當設法結束自身的輪迴。想結束輪迴之苦,就應如前面所說,設法斬斷輪迴的生死之流。

  己二、思惟輪迴別苦

  此分二節:(庚一)思惡趣苦;(庚二)思善趣苦。

  庚一、思惡趣苦

  這些內容在前面下士道中已經談論過了,就像患酒病者對酒已倒足胃口,不想再喝酒,這裡就不再多談。

  庚二、思善趣苦

  此分三節:(辛一)思惟人苦;(辛二)思惟非天苦;(辛三)思惟天苦。

  有人以為:「前面所講的惡趣之苦是那麼痛苦,若是生在人天之中,痛苦不就少了嗎?」當知在輪迴中受生,縱然獲得人天增上之身,仍脫離不了痛苦。

  辛一、思惟人苦

  受生為人雖然極為難得,但除了可得修法之利外,人身仍具有巨大的痛苦。此分七節,首先為「思惟生苦」。

  壬一、思惟生苦

  因為胎障等的關係,我們對以前所受的「生苦」已忘得一乾二淨,但以後如果再獲人身,還是得承受所有的生苦。從入胎到出胎之間的胎髒五位,31以及身體支分發育的每個階段中,各有一種痛苦。首先當心識進入精血中央時,身體像乳酪狀尚未成形,會產生像在地獄大銅鍋中被燒煮的痛苦;而後長出五支分的芽胞時,便產生像被刑具進開的痛苦;各支分生成時各有一種特別的苦;每當母親喝下熱的飲料、轉動身體或躺臥等時,將產生如在熱水中燒煮、狂風吹散、大山壓迫的痛苦。此時的情況如《弟子書》中所描寫的那樣:

  「難忍臭穢極逼切,狹窄黑板遍蔽覆,
  住胎如入奈洛迦,身屈備受極重苦。」

  如果現在要我們鑽進一隻裝滿各種穢物的鐵瓶中,塞上蓋子住上一天,根本無法忍受;然而我們卻必須在狹窄、黑合、骯髒、惡臭的母胎中待上九個月零十天。此後,當胎兒生起五想32、厭惡住在胎內,渴望從胎門出生時,則如《弟子書》中所說:

  「此如堅硬壓油具,漸次壓迫方得生。」

  所受的痛苦像是從網眼中被拉扯出來。出產道時有如牛被剝皮之苦;縱然在柔軟的褥墊上,也像被拋到荊棘上一樣;風吹在身上,有如刀劍刺割;被母親抱起時,則像麻雀被老鷹銜走般生起莫大的恐懼。

  此外,我們前世如智慧等所有功德,完全被障蔽住,什麼都記不得,吃、睡、行、坐等基本動作都得重新學起。

  修生苦的時候,不能有隔岸觀火的心態,要想到自己將來必然會遭遇生苦,像是親身經歷一般感受深刻,按照《阿難入胎經》中所描述的痛苦來作思惟。

  (帕繃喀大師指出,有人以為生苫已經受完了,所以似無大礙,但是要知道,在斬斷輪迴後際之前,光是生苦這一種苦就有無量無邊,極難忍受。)

  壬二、思惟老苦

  《廣大遊戲經》中說:
  「老令妙色咸醜陋,老奪威德奪勢力,
  老奪安樂作毀訾,老奪光澤而今死。」

  老來有盛色衰退、氣力衰退、諸根衰退、受用境界衰退與壽量衰退等苦。33諸根與智慧等逐漸減弱,身軀佝倨如弓、皮膚失去光澤、坐起艱難、頭髮蒼白、皺紋滿佈,好像一具醜陋的行屍走肉,正如傑‧密勒日巴所說:
  「一者站起如拔橛,一者行走如捕鳥,
  三者坐下如袋墜,此三湊合時若至,
  老嫗當愁幻身衰。」

  以及:
  「一者外皮起皺紋,二者內剩嶙峋骨,
  三者盲聾兼昏聵,此三湊合時若至,
  老嫗皺眉示苦相。」34

  這一切都是我們在輪迴中徘徊所產生的過患。

  噶當派格西迦摩巴35說:「年老漸至,尚可忍受,當下降臨,其苦難忍。」今晚我們以少壯之身入眠,明早起來如果發現自己諸根已不明利、身體老態龍鐘,我們如何能忍受?所以,應該趁現在諸根、智慧、身體等還沒有衰壞的時候趕緊修法。否則,當老苦煎迫、形同死亡、諸根衰敗、坐起惟艱時,還談什麼修法呢?貢唐‧丹貝准美說:

  「老如灌頂水,從頂善灌注。
  頭髮白如螺,然非黑垢淨,
  閻羅唾沫箭,白霜降使然。
  額紋如角環,然非少肥紋,
  已逝壽量數,時使所記存。」

  以及:

  「鼻涕滴不斷,然非珍珠串,
  光彩韶華冰,已遭烈日化。
  齒髮漸掉落,然非換新齒,
  此生食將盡,收食具時至。」

  又說:

  「臉醜色憔悴,然非猴面具,借貸韶華還,醜陋本色現。
  頭顱搖不停,然非責他過,因遭死杖擊,腦顫苦難忍。
  彎腰道上行,然非尋遺針,此乃失記憶,韶華寶之狀。
  起時用四肢,然非仿牛行,因腿難支身,而需借用手。
  坐時聲砰然,然非擺官態,年歲擔沉重,壓身失平衡。
  雙手抖不斷,然非慳吝財,因恐閻羅來,盡奪一切物。
  飲食極少量,然非惜食物,消化力弱故,老人憂脹死。
  身著輕薄衣,然非輕裝舞,體力減弱故,衣亦成負擔。
  喘息長呼嘆,然非吹咒氣,呼吸沉重相,消逝空中兆。
  頻頻改計劃,然非無主見,為老魔所逮,不能隨心意。
  諸事皆忘失,然非示浮誇,身根衰敗故,記憶慧力失。」36

  當知,白頭髮、皺紋的出現,就像是事業閻羅執行死刑的信號。

  此外,因懼怕死亡生起的惶恐不安也不知有多痛苦!

  壬三、思惟病苦

  《廣大遊戲經》中說:

  「譬如冬季大風雪,草木林藥奪光榮,
  如是病奪眾生榮,今根色力皆衰損。」

  患病會使身體素質變壞,使我們受到身心苦惱的長期折磨,對平素愉悅的事情失去興趣,而被迫承受不想要的痛苦,更有將要喪命的憂傷之苦。37

  正如「身力盡失口鼻枯」38等所描述的,縱然是壯年男子,也禁不起疾病折磨,他將輾轉病楊,體力消失、光澤減弱。若欲開廣,則應思惟罹患各種疾病的痛苦,例如,死的時候有劇烈的「解支節」苦,以致連遺囑也無法立下的情形。(帕繃喀大師隨之講了悉達多太子因目睹病、老、死等而修行解脫的故事。)

  壬四、思惟死苦

  《廣大遊戲經》中說:

  「若死若歿死歿時,永離親愛之眾人,
  不還非可重會遇,如樹落葉同逝水。」

  死亡使我們與各種享受、親人、眷屬、身體等圓滿可愛的事情分離;死時將有劇烈的身心疾苦。《教誡國王經》中說,死時沒有其它辦法可以阻止,這在前面講「念死」的時候已經講過了。

  壬五、恩愛別離苦

  我們與自己的上師、弟子、兄弟、朋友、父母、親屬等一起親熱地開懷暢飲,歡聚結束時,總覺得難以分離;至於失去權力地位、財物受用等的痛苦就更大了。即便是出家人,也有因失去戒律而感到的憂苦等,還有其它各種各樣的愛別離苦。這些並非我們個人所遭到的下公平待遇,而是輪迴中本來就有的徵相。

  壬六、恩怨憎會苦

  「怨憎」是指下稱心的人或事,例如:碰到怨家而被打劫,遇到病魔而受折磨發瘋等,以及與人發生口角,或觸犯王法、遇到強盜等,無數的事件都可能招來怨儈會苦。

  一旦產生惡緣,我們便身陷糾紛之中,身心疲苦不堪,這也是輪迴中的固有過患。以毛驢為例,身患鞍瘡卻仍須背負重擔,這是它的業力使然,而人則沒有這種痛苦。格西博朵瓦語錄中說:

  「不論我們受生在六趣中哪一趣,一旦受生,便有病、死等苦,該病者病,該死者死,任何不應該發生的事不會突然出現,這是輪迴的定義或本性。只要我們在輪迴中,就逃不出這個局面;如果對此感到厭惡,就應斷除生死;要斷生死,就須斷除生死之因。」

  因此,如果我們不想再受輪迴之苦,就應當設法從輪迴中解脫出來。

  壬七、思求不得苦

  求不得苦,即是因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忍受寒冷、炎熱、疲勞、恐懼等苦。例如,當我們有要事求助於某位官員,起初總是滿懷期盼,克服種種困難去面見官員,最後卻往往大失所望。

  有些人以為,擁有土地的人一定很快樂,其實有土地的人也一樣有苦:農民一早就要到田裡耕作,白天要忍受烈日燒炙、冷風吹襲、灰土裹身;播種之後,又要收割;作物送入倉庫之前,還要擔心收成遭到霜凍、冰雹、霉爛、乾旱等破壞;稼穡之後又擔心收成可能欠佳,苦惱一樁又一樁接續不斷。

  農民以為商人很快樂,但商人要拋下自己的父母、配偶、兒女,將自己的性命懸掛在靶子上(意為不顧一切地幹下去),跋山涉水奔波於大江南北;晚上也無法安然入眠。有些商人非但得不到利潤,反而還要蝕本;遇到上匪強盜,更有喪命之虞。

  同樣的,沒錢的人有沒錢的苦:窮人老是擔心今天飽了明天吃什麼,常有覓下到食物的痛苦;有錢的人有有錢的苦:富人老是擔心自己的財物被乞丐乞討、被別人借貸、被作官的強奪,甚至擔心被貓鼠等偷竊,常有無法積攢財富、保護財產之苦,擔心破財之苦及他人索求之苦等。

  木匠、裁縫師等以手藝維生的人,總是擔心招致東家不滿、領不到工資或是日常必需品,常起我慢、嫉妒等心,經常偷一些木片、布片等零碎材料,卻又無法藉此積攢到足夠的財貨。

  雖然我們是出家人,但如果不能少欲知足、專注於正法,便難免有四處奔波趕拜經懺之苦。

  作宮的以為當個平民百姓很快樂,但平民也有平民的苦:食不裹腹、衣不蔽體,下能主宰自己的財產,又常因納稅、支差、口角、爭鬥等事耗去大半財物。有些 人連飯都吃不飽而在山溝中流浪乞食:有些人家裡已無糌粑可食,卻仍免不了要繳交稅賦、遭逢意外之災或官府懲處等厄運。總之,日日夜夜有數不清的煩惱事,一 生就這樣在困苦中度過。

  老百姓反過來以為當官的很快樂,其實不然,如《四百論》中所言:

  「上流為心苦,平庸從身生,
  二苦日日中,能壞此世間。」

  縱然是統治一方的國王,國運一旦不濟,便要遭受臣民的唾罵。他要為這個國家排憂解難,要擔心能否戰勝敵國,要擔心能否保護同胞,要擔心律法能否懾服民眾,要擔心權力是否會喪失等等的痛苦。

  我們出家人每日僅食一餐,事務卻極繁重。總之,如俗話說:「有財大如馬,其苦亦如斯。」我們初次與別人打交道,會禮貌的說些客套話,熟悉了以後,所講的大都是彼此的困難。

  嘉卻‧格桑嘉措曾說:

  「貴賤僧俗男女眾,服飾姿態雖有異,
  苦伴終生無不同,悲夫諸友此共相。」39

  儘管人們在外表上的穿著打扮等有高低之別,實際上都一樣在受苦。我們也許苦於沒有稱心的住處、沒有資財、沒有朋友等問題,但擁有最好的住宅、最貼心的朋友、最富裕的受用,難道就不痛苦了?即便更換了成千上百名僕人、弟子與朋友等,也照樣不會滿意,依然下覺稱心。不論與誰作伴,全是痛苦的朋友;不論受用何物,如品茗等,全是痛苦的受用;不論住在何處,如寺院等,都是痛苦的住所。我們現在也許不滿意住在大寺院,想要搬到別處;一旦住進茅篷,也還是會感到不順心,於是想外出雲遊;等到厭煩雲遊時,又想回到家鄉,忙忙碌碌,沒有停歇的一刻。

  我們所有的閒談,不外乎是為了追求衣著、飲食、名聲事下從願而發的豐騷,這也是輪迴過患的一種表現。

  以上是對人苦的陳述,如果我們不能體認苦的真正由來,便很可能以為所有的痛苦都是由住所、友伴等外在條件所造成的,而將「輪迴」想成是遠在天邊的某個地方。我們不應有這樣的誤解,而應該知道先前所講述一切痛苦的根源就在於輪迴。在脫離輪迴之前,不論我們到哪裡,都要經受前面所說的無邊痛苦。

  辛二、思惟非天苦

  那麼受生為非天是否會有些許快樂呢?當知受生為非天也是純苦無樂,《親友書》中說:

  「諸非天中意苦重,因其本性瞋天福,
  彼等因有趣性障,雖具智慧不見諦。」

  非天的住處在須彌山海平面以下,有四座城市,稱為「具光」、「月曼」、「妙處」和「不動」,與天界之間除了有一段距離外,兩處就好像是樓上與樓下一樣。

  雖然非天與天界大體上有些類似,但還是無法與天界相比。天神經常掠奪非人中的漂亮女性,又能享用長生不死的瓊漿玉液等,受用豐裕,因此非天常常護火中燒。我們一看到仇人稍有享受,心中就不免生起幾分嫉妒和不快,非天對天神盛大的享受所產生的難以忍受的情緒就更不用說了。一旦忍無可忍時,非天便只有向天界發動戰爭一途了。

  打仗時,天界的大象「護地子」只要一甩動鼻子,便能將大擂石砸向非天。眾天神即使被兵刀擊中,只要頭未斷便不會死;非天一旦被兵刀擊中任何要害都會致命。所以,每次戰爭非天總是以失敗告終,永無得勝的機會。我們人世間打仗的時候,縱然兩軍勢均力敵,士兵們也有深深的恐懼,非天與軍容更為強盛的天神作戰,又怎麼會不害怕?他們的恐懼是無法言喻的。非天的軍人終其一生經常得承受這種戰爭的痛苦,他們的妻子雖然留在家裡,未親自經歷戰事,但是會在「同觀湖」中見到自己丈夫在戰爭中被殺戮的景況而悲痛欲絕。

  非天雖然具有智慧,但這是一種業障矇蔽的所依身,所以該身中沒有見諦的緣分。

  辛三、思惟天苦

  那麼天神是否有快樂呢?當知欲界天神有死歿下墮、悚慄及斫裂殺害等苦。關於死歿下墮苦的情形,《親友書》中說:

  「身色變為不可愛,不樂本座華發萎,
  衣服垢染身出汗,走於先時所未有。
  天趣報死五死相,現於天界諸天神,
  等同地上諸人中,傳報當死諸死相。」

  天神有呈現遠五死相與近五死相十種死相的痛苦。當天人皮膚的光澤開始減退、不想安住座上、身上掛著的花環開始枯萎、衣服染上污垢、身體出汗以及身光變弱、沐浴時身上沾水、從衣飾中發出刺耳的聲音、眼睛閉合、耽著於一個地方等死相出現時,他們就會像在熱沙上翻騰的魚兒一樣,在住所的某個角落徒發愁嘆。這種痛苦需經歷七天之久,天界的時間長度與人間不同,以四天王天為例,其七日等同人間三百五十年。

  尤其痛苦的是:天神們被稱作「三時者」,也就是說他們了知以前因何受生為天、現在因何能享福、死後將往何處這三件事,因此他們知道自己死後受生的地方。由於天神總是無法因自身苦而生起出離心,也無法因他人苦而發起悲心等,所以非但不懂得行善,還將以前所累積的福德享用殆盡。這就像穿著一件價值十兩銀子的披單與穿著一件價值一兩銀子的披單相比,前者福報的消耗程度是後者的十倍。同樣的,天界盛大的快樂享受,也將使天神耗去眾多福德。人們常會說:我們現在是積福的時候,而非享福的時候。由於這個原因,天神死後大都墮入惡趣;他們已預先知道這個結局,所以苦惱也就格外深重。天神發現自己將與天界的住所、身體、受用、友伴等賞心愜意的樂事分離,而投生到惡趣之中,內心的痛苦要比地獄苦大上十六倍!我們死亡的時候,多半不知道來生是好是壞,因此痛苦與不安也就不至於太過強烈;天神卻因清楚見到自己將受生在惡趣裡,於是發出「嗟呼眾車園」40 等哀嘆。

  再者,死相現前的天神如同死屍一樣被遺棄一旁,其他的天子、天女連多瞧一眼都不願意。即使他們渴切地請求以前認識的朋友說:「請到我跟前小坐一會兒吧!我就快要死了,快要投生到那些苦惱的地方去了,請讓我再見你們一面吧。」那些朋友照樣置若罔聞。一些關係比較親近的朋友或許會用棍子將鮮花傳送到他們頭上,祝福說:「願你死後生在人間,在那裡培福後再轉生到天上來吧!」除此之外不會再有別的表示。然而,此舉只是徒增憂傷,讓他們心裡感到更加不安而已。

  此外,福德較薄的天神見到威勢與受用洪大的天神會心怵恐慌,經受極大的痛苦與憂愁。

  與非天作戰的時候,天神有被斫裂殺害的痛苦;弱小天神有被大力天神驅逐出自宅的痛苦。

  上界天41雖然沒有死相現前之苦,卻由於「行苦」壓迫,而有煩惱、障礙,對死歿與留駐亦無力掌握,仍為「粗重」所苦。《資糧論》中:「色無色諸天,超越於苦苦,以定樂為性,住劫不傾動,然非畢竟脫,從彼仍當墮。」以無色界為例,最初在該處受生時,心生「已受生」之念,隨即入定歷經多劫,最後死歿墮入下處,此即不得自在之苦。

  以前所培植的福德在該天身中耗盡,又沒有新培植的福,所以死後墮入下處。又因為以前習慣於阻斷妙觀察慧的運作,所以必然會變得比一般人更為愚笨。

  某些人把根本定誤認為解脫,所以在得定時以為已經證得解脫了,及至後來發現仍須受生,便因未能如願而作譭謗,42從而受生到無間地獄。所以,受生在無色界中只是落入一時的圈套,實際上與口飲烊銅的地獄沒有什麼差別。相較之下,還不如在人間做一個會念「嘛呢」計數的窮老太婆好些。

  正如嘉卻‧格桑嘉措所言:

  「三界輪迴鐵火宅,任至何方為苦燒,
  心中刺痛然無奈,漂流惡處心生厭。」43

  在輪迴之中,上至有頂下至無間,無論受生在哪裡,都像住在六層燃燒的鐵屋內,沒有一處能免離痛苦。過去鬧饑荒時,小孩子討糌粑吃,給了各種蔓菁食品都搖頭不顧,抱怨說我們給的都是蔓菁;同樣的,無論生在何處,本質都是痛苦,只不過受苦的形式有所改變而已。我們就像是同在一個屋簷下不幸家庭的成員。

  簡言之,由於我們不斷地承受三苦的折磨,因此一切痛苦也可以歸納為三苦來說:

  我們目前在輪迴中認為是「樂」的種種,實際上純為痛苦的自性;被認為是「捨」的種種感覺,實際上也是苦的自性。在熱瘡上灑上冶水,暫時似乎會有些許樂的感受,這只是輪迴中的樂受,稍後又會生起痛苦,所以是「壞苦」。一切有漏樂受、與之相應的一切心、心所、以及作為所緣的境均是「壞苦」。

  熱瘡最初形成的時候,雖無明顯的疼痛感,但有痛的自性在。在未遇到水等冶、熱二觸之時的感受為有漏捨受。這種捨受以及與之相應的一切心:心所和境,因為是受先前業煩惱的控制,並含有能生將來苦與煩惱的種子,伴有逼行粗重,所以稱為「周逼行苦」。

  熱瘡一接觸熱水便會有明顯的疼痛,這種劇烈的痛楚即是苦受。能觸惱身心的有漏苦受、與之相應的心、心所與境均是「苦苦」。

  我們平時認為是苦的那些苦受是「苦苦」,妄以為樂的那些樂受是「壞苦」。樂受並不具有樂的自性,因為感覺的時間一久,痛苦便自然生起,我們只是將前苦逐漸減輕、後苦尚未完全生起之間的感覺妄認為樂。例如,在樹蔭下待得太久,跑到太陽底下便似乎有些舒服安樂之感;但這並不是樂,如果是樂,就應該與痛苦的情形一樣,愈持續就愈增加,即使在太陽底下待得再久也不會覺得不舒服,而且還會愈來愈快樂;實際情況卻非如此,只要在陽光下曝曬一會兒,就會開始覺得不適,又得趕快回到樹蔭底下。因此,這種樂只不過是苦還不明顯時的錯覺而已,曬太陽的痛苦將逐漸由小而大。同樣的,走路走累了,坐下來時會覺得舒服,這也是走路的苦逐漸減輕、坐著的苦逐漸增加兩者之間產生的感覺,當時並不是沒有苦,只是坐苦還不明顯而已。當我們不耐久坐而想站起來活動活動時,也是同樣的情形。《四百論》中說:

  「如安樂增長,現見反咸苦;
  如是苦增長,然非可轉樂。」

  有漏取蘊即「周遍行苦」。有漏取蘊一旦成就,便成為一切痛苦的容器。簡言之,一切輪迴之苦都是因為受取取蘊而產生的;地獄的冷熱之苦是由受取地獄的有漏取蘊而產生的;餓鬼的飢渴之苦是由受取餓鬼的取蘊而產生的;畜生中以驢為例,驢身一旦成就,便自然成為領受馱物、鞭打等苦的容器。總而言之,因芒刺扎身而疼痛難忍等一切痛苦,均系受取取蘊的產物。赤裸的背上荊棘的重負還未卸下之前會持續引生痛苦;同樣的,在卸下有漏取蘊的重擔之前,痛苦也是隨時存在。(帕繃喀仁波切接著介紹了長者吉祥生出家的經過,以及親教師目犍連帶吉祥生到海邊出示其前生屍骨等,而激發其出離心的故事44。)

  「取蘊」一名的由來共有三種:如荊棘產生的火稱為「荊棘火」,由過去近取煩惱所產生的蘊也是果立因名;或如倚仗國王的人稱為「國王身邊的人」,依賴於近取煩惱的蘊也是以所依賴的對象來立名;再一種就像能長出某種藥或某種花的樹便以該藥或該花的名字來命名,蘊本身能生出近取煩惱,所以因立果名。

  由於這種蘊上永遠依附有苦與煩惱的粗重,所以是行苦。有了這種蘊之後,縱然目前暫時沒有苦受,但隨即就會經由各種途徑產生許多痛苦,所以,行苦遍及一切痛苦,也是其他兩種苦的根本。它是容納此生之苦的器皿和導致後世之苦的基礎,因此這種蘊在一切苦之中最為可怕。所謂「輪迴」,即是身不由己地受業煩惱支配,受取有漏取蘊的擔子,在有頂與無問地獄之間的某個地方受生,不斷地流轉生死。這個有漏取蘊也可以說就是輪迴。因此,厭離輪迴就是要厭離這個有漏取蘊。在沒有對周遍行苦發起厭離之前,下可能真正做到厭離輪迴。

  (帕繃喀仁波切又按中等詳略程度,將上述內容重述了一遍。)



  註釋:

  1、引自《功德之基頌》,全文見本書第一冊附錄一,528~53l頁。

  2、引自《入行論》第九品。

  3、此處與小乘涅槃同義。

  4、「漏」指煩惱,有漏即具有煩惱之意;「取」亦指煩惱;「蘊」為色、受、想、行、識五蘊。「有漏取蘊」的含義詳見本章之末,簡言之,即五蘊係由自因業煩惱所生。

  5、胎生、濕生、卵生與化生。

  6、即作為三有之頂的無色界第四天——非想非非想天。

  7、見本書第十一天。

  8、佛陀一生所說的正法:初轉「四諦法輪」,二轉《般若經》等「無相法輪」,三轉《解深密經》等「善辨法輪」。

  9、上述引文為第一遍,明四諦之「體」;第二遍講四諦之「應作」:「此苦聖諦,是所應知!此集聖諦,是所應斷!此滅聖諦,是所應證!此道聖諦,是所應修」;第三遍講四諦之「果」:「此苦聖諦已知!此集聖諦已斷!此滅聖諦已證!此道滅諦已修!」

  10、詳見《文殊口授》。

  11、引自《道次第攝頌》。

  12、不淨五蘊剎那生滅故名「無常」;不自在故名「苦」;非與我相關故名「空」;非構成我故名「無我」。此為苦諦四相。

  13、一般之「我愛」為能生不淨五蘊故名「因」;一般之「後有愛」能招感五蘊故名「集」;特殊之「後有愛」為產生五蘊之肋緣故名「緣」;「入胎愛」能直接產生五蘊故名「生」。此為集諦四相。

  14、三有繫縛已斷故名「滅」;遠離諸苦故名「靜」;最勝無上故名「妙」;永不復生故名「離」。此為滅諦四相。

  15、導向涅槃故名「道」;確切不移故名「如」;決定成辦解脫故名「成」;不復退墮故名「出」。此為道諦四相。

  16、密宗淨土。

  17、此人係一工匠,住熱振寺助修阿底峽像,某月圓日因戀鄉而泣,他人問道:「若汝現可成佛或晤汝妻,當擇何者?」彼答:「寧擇吾妻。」

  18、雖然滅諦被稱為「離繫果」,但因其為非因緣所生之無常法,所以不是真正的果。儘管它是基於現證無我之道產生的,但它本身是無為法的一種。

  19、這一故事引自《速道》,另一種說法與此稍異,見之於《大辨業經》,主角為目犍連而非舍利弗。

  20、詳見《賢愚因緣經》。

  21、詳見世親所造《五欲塵過患釋》一文,該論頌日:「鹿象蛾魚蠅,五類被五害,一害況恆常,近五何不害?」

  22、參見《賢愚因緣經》。

  23、七政寶即:1、輪;2、珠;3、妃;4、臣;5、象;6、馬;7、將軍。

  24、指京俄瓦之師仲敦巴‧傑維炯乃。

  25、又名俄‧勒貝喜饒(善智,十世紀晚期到十一世紀初期),噶當派早期大師之一,師事阿底峽尊者約十年,1073年遵從師命,在拉薩河下游地區建寺。

  26、引自《聖大悲觀自在前讚嘆祈請文‧降利樂雨》。

  27、引自貢唐‧貢卻丹貝准美之《研習顯密經論學處‧寶曼》。

  28、其生卒年代為1653~1705;第司係代理達賴喇嘛執政的最高行政長官,設置於第五世達賴時期。桑結嘉措於1679年擔任第司,管理政教,維修擴建布達拉官,建造五世達賴靈塔,並創建藏醫學校於藥王山,在曆算、醫學等方面著述極豐。

  29、蒙古和碩特部首領,固始汗(1582~1654)之孫。固始汗於1643年協肋五世達賴建立甘丹頗章政權,並自任藏王,開蒙人任藏王之例。

  30、引自《功德之基頌》。

  31、人體在母胎內發育過程的五個階段:1、羯羅藍(凝酪);2、遏部曇(膜皰);3、閉尸(血肉);4、鍵南(堅肉);5、缽羅奢佉(支節)。懷孕的前四周為前四位,從第五週開始為第五位。

  32、五想:1、胎為穢處;2、氣味惡劣;3、如同牢獄;4、黑暗幽閉;5、起出胎欲。

  33、五種老苦詳見《菩提道次第廣論》與《瑜伽師地論攝抉擇分》。

  34、引自《密勒日巴十萬道歌集》。

  35、法名喜饒沃(智光,1057~1131)。

  36、以上三段引自《與經驗老者之對談》。

  37、參閱《菩提道次第廣論》與《瑜伽師地論攝抉擇分》。

  38、引自班禪洛桑卻堅之《解脫中有險難啟請》,全頌為:「地水火風依次攝,身力盡失口鼻枯,煖微氣塞氣喘時,起強善心求加持」。

  39、引自《內心憂悔歌》。

  40、「眾車園」為三十三天四大園林之一。

  41、指色界天與無色界天。

  42、以為不存在解脫的邪見。

  43、引自《內心憂悔歌》。

  44、詳見《賢愚因緣經》。

01-5-29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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