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道次第略論毗缽舍那七》

洛桑卻佩格西講授,法炬法師翻譯
2005/10/06


請看第 205 頁,「法稱論師云:『若未破彼境,不能斷彼執,故斷隨德失,所起貪瞋等,要不見彼境,非由外道理。』」

彼執就是指補特伽羅我執與法我執,如何斷除二我執呢?只有透過破斥二我執所執的對境,才能將二我執斷除,如果不去破斥二我執所執的對境,是無法將二我執斷除的。我們會生起貪和瞋,就是因為見到對境的功德而起貪及見到對境的過失而起瞋,如果要將貪瞋斷除的話,就要不見到所緣對境的德和失,這裡講「要不見彼境」,即我們見境時會增益為具有功德或過失,所以,必須要不見到所增益的對境或所增益的境是不存在的,才能將貪瞋斷除,如果沒有見到所增益的對境是不存在的,是無法斷除執著的,我們是不可能從外在將貪瞋去除的,因為無法用拔除荊刺的方法將貪瞋斷除的。

請看文,「此說剔除外刺,不待破彼所執之境,以鍼從根剔之則除,斷除內心煩惱則不如是。如斷我執,要見無彼所執之境,始能斷除也。」

當被荊刺刺到時,只要將這個刺去除即可,並不需要觀待破除刺這個所知境,只要用針將刺剔出來就可以了。可是,如果要斷除內在的煩惱,就不能像刺一樣拔掉就可以。要斷我執,就必須要認知何為我執所執的對境,然後將所執的對境破除掉,這樣才能將我執斷除。

二我執,就是指補特伽羅我執和法我執,補特伽羅我執所執的對境就是執補特伽羅是由自己方面存在的,法我執就是執補特伽羅之外的蘊或其他諸法是由自己方面存在的。透過種種經教和正理,了解我執所執的對境是不存在的,之後才能將它斷除。

這就是我們要學習空性的原因,因為我們都想去除痛苦,而去除痛苦首先就要斷除貪瞋痴,而要斷除貪瞋痴就必須斷除無明,要斷除無明就必須了解空性。

空性就是指諸法是不由自己方面存在的、無諦實存在的、無自相存在的,一般而言,成立空性的正理有很多,其中我們最容易了解的有兩種:第一是緣起的道理,諸法之所以不由自己方面存在,原因就在於諸法要依於他者才能夠存在,所以是彼此相互觀待、依賴才能存在的,因此是不由自己方面存在的。

第二,我們在法的安立處、施設處去尋找,尋找到最後是不可得的,也就是我們在認為是由自己方面存在的法的安立處去尋找,尋找到最後是不可得的,因此,就證明它是不由自己方面存在的。

這兩種正理不但是成立諸法是不由自己方面存在的理由,而且這兩種正理有助於實際的行持。當我們談到見地與行持時,所謂的行持是指悲心、菩提心,主要是為了積聚福德資糧,而見地則是指積聚智慧資糧的空性慧,上述兩種正理不但是成立空性見地的理由,而且對行持方面有很大的幫助。我們如果了解諸法是依緣而生起的,就會知道任何一法都是要依賴於他者的,這樣的了解有利於我們對他人生起悲心或生起利益他人的心,甚至有利於去遮止掉傷害他人的心,也有利於我們去修忍辱。

我們往昔所獲得的安樂,都是因為他人的關係才能獲得的,現在所獲得的安樂也是一樣,未來所要獲得的解脫及佛果的遍智果報,也是要依於他者才能獲得的,所以,他人就變成非常重要,透過對緣起正理的了解,將有助於我們去做種種的行持、修持。

剛才是以緣起的角度來解說,現在則以施設處或安立處上來作了解,補特伽羅是依於五蘊而安立的,可是當我們在五蘊上一一加以分析、觀察時,卻找不出任何一個蘊可以指得出就是補特伽羅,也就是在補特伽羅的安立處是得不到補特伽羅的。

我們這一世所說的親或敵,完全是由我們的妄分別心所安立的。比如我們將某人安立為敵人後,就會對他起瞋恚,因為我們會去觀他的過失,而對他起瞋恚。可是,當我們對於所安立的敵人去加以分析,比如我們被某人用棍子打,我們會因此對某人起瞋恚,不過,起瞋恚時,就應該去分析到底應該對誰起瞋恚?是對人或棍子起瞋恚?如果是對他手中所拿的棍子起瞋恚,那是不合理的;那麼,是否應該對他的手起瞋恚呢?那也是不合理的。他的手又是屬於他的身體的支分,如果對他的身體起瞋恚,那也不合理,因為身體是屬於這個補特伽羅的,如果要在他的身體上去尋找這個人或補特伽羅,到最後也尋找不到一個你可以指出就是你所說的那個補特伽羅。由此可知,這個來打你的補特伽羅根本就是不由自己方面存在的。

因為補特伽羅是在蘊和肢體支分的聚合之下,才被安立為這個補特伽羅的,如果我們在他的肢體支分加以分析的話,到最後根本就找不到這一個補特伽羅,由此可了解這一位補特伽羅根本就是不由自己方面存在的。

如果我們在這位補特伽羅的肢體支分上去尋找,是找不到這位補特伽羅的。事實上,他身體的某個肢體卻又傷害到了我們,我們被打是事實,可是,我們卻又找不到這個補特伽羅。

在拿棍子打我們的打者身上去尋找是找不到的,也不是由他手上所拿的棍子發起而打的,這樣追尋下去,就發現雖然直接碰到我們身體的是這個棍子,可是,這個棍子是被打者的手所拿的,這個打者的手又是被身體所支配的,這個身體又是被他的心所支配,他的心又是被他的瞋恚所支配。

這樣一直追尋下去,我們就知道真正要去反抗的是他心中的瞋恚,也就是他那一顆粗暴的心,而想要滅掉這個打者心中的瞋恚煩惱,只有透過佛法才有可能,現代的科學家或其他宗教是沒有調伏煩惱的方法的。

在佛教的教典當中,講了調伏煩惱的兩種方法:一個是可以暫時壓伏住煩惱的方法,一個則是永遠將它滅掉的方法。不論是要調伏自己心相續當中的瞋恚煩惱或調伏他人心相續中的瞋恚煩惱,都一樣不離開這兩種方法。

可以暫時壓伏煩惱的方法,比如修慈心、忍辱等等。你可以透過去思惟種種的理由,比如去思惟:你自己需要安樂,他人也需要安樂,自己的安樂是源自於他人,必須仰賴他人才能獲得安樂,用這種慈心的修持方式,可以暫時壓伏住自己心相續當中的瞋恚。

如果要永久滅掉煩惱的話,就必須要永久地滅掉三毒,三毒是源自於二種我執,如果要滅掉二種我執,唯有依靠所證得之空性而已。如果修靜慮或奢摩他,僅僅只能暫時壓伏住煩惱而已;唯有證得空性,才能將煩惱從根斬除。所以,要去除自他心相續當中的煩惱怨敵,只有佛法而已。

如果不靠證悟空性的方式將心中的煩惱怨敵永遠滅掉,只是靠著暫時的對治法來對治的話,可能暫時壓伏住某個煩惱,可是,卻又會生起另一個煩惱怨敵,甚至越生越多。就像世間外在的敵人一樣,當你殺掉一個敵人時,搞不好又引來更多的敵人。

從古來的歷史上可以看到,有很多國家的國王,為了得到王位,殺掉很多敵人,之後卻又不斷有新的敵人再出現,直到他的生命結束,還有很多敵人沒有殺完。

從根斬斷煩惱怨敵最好的方法就是去禪修抉擇空性的毗缽舍那,佛法是非常淵博的,全部都是依著所化機不同的層次、不同的意樂而作不同的宣說。雖然佛法是這麼廣博,可是,我們如果能依著正確的宗派來修學的話,都可以學到顯密圓融的教法,以及涵蓋三士道的所有教法。

也有一些宗派不是像我們現在所學的一樣能夠顯密圓融地來學習,他們只有取佛法的某個支分來做學習而已,有一些只有學習顯教的部分,有一些只有學習小乘的部分。雖然佛法非常廣博,如同大海一般,可是,如果沒有正確地去做選擇的話,可能就會落入到只學某個支分而已。當然,不同的學習會有不同的結果,如果想要證得佛果的話,就務必要學習大小乘顯密圓融之道才行。

即使是身為大乘的行者,也不可以說小乘之法不是大乘行者應該學的,不可以拋棄它。小乘有講到出離心、無常、暇滿難得、奢摩他等等,這些也都是大乘行者應該要修的,不應該因為自己身為大乘行者,就將小乘所應該修的法拋棄。

因為小乘的法主要是追求解脫,大乘行者的目標雖然擺在佛果,可是,也一樣要追求解脫。雖然身為大乘行者,主要的修持部分是上士道的修持,可是,下士道的法也應該要修,也就是大乘行者也要修持下士道和中士道,在修學上士道時,還可以添加修學密咒法。

以修持禪定來說,禪定並不是佛教專屬的修持,甚至外道也有修禪定的,在修禪定時,如果能夠有堅定的皈依,也就是以追求來世人天果報為基礎而修禪定的話,所修的禪定就成為下士道的法;如果沒有皈依,而且沒有生起追求來世人天果報的意樂而修禪定的話,所修的禪定就會成為外道的禪定,外道修持禪定是可以成就很多不同的神通變化,但不是佛法。

如果在修禪定的時候,能夠依著希求來世人天果報的心,又加上希求解脫的心來攝持的話,所修就會成為中士道的法。甚至如果能夠用悲心及菩提心來攝持而修禪定的話,所修就會成為大乘的禪定。

如果沒有皈依、出離心、菩提心、悲心來攝持而修持禪定的話,所修的禪定還是外道的禪定,雖然自稱自己是大乘的行者而修禪定,可是,如果沒有這一些意樂來攝持的話,所修的禪定還是一樣屬於外道的禪定。外道的數論派、裸行派也有很多論典,甚至在他們的論典中,關於如何修禪定也講得非常詳細。

佛內道中有一些班智達,在最開始時也是外道徒,他們在修學外道法時,也修持得非常好,自己本身已經成為外道的學智者,後來轉而入了佛教後,此時在見解方面有所改變,因為,他本身早就是學智者了,所以,轉換跑道到佛教,就成為佛教的班智達。

譬如,馬鳴菩薩、觀音禁行祖師和法稱論師以前都是外道的學者,法稱論師成為佛教徒之後,因為他的上師汪秋是唯識宗的,法稱論師也成為唯識宗見者。馬鳴菩薩本來也是外道,因為他所依止的上師是提婆菩薩,而提婆菩薩本身是應成派的,當馬鳴菩薩成為佛教徒之後,就自然成為應成派的行者。觀音禁行祖師,他本來也是外道,後來被清辨論師收服後,依止清辨論師,因為清辨論師本身是中觀自續派的,所以,他也成為中觀自續派的。

在很多論著中可以看到,古代印度的佛內道祖師,會去破斥很多外道論師的見解,那些外道宗派,事實上到現在早就消失不見了。現在印度的印度教、回教、基督教,如果以佛教的立場看,他們都是外道,可是,過去祖師們所要破的見解並不是破他們的,因為所要破的那些外道早就消失了。

現在的基督教、印度教等外道並沒有很深厚的教理或是很深的論著,他們認為惡業的苦果是來自於主,如果自己造作了重大的惡業,而感受到惡業的苦果時,卻說這些惡業的苦果是來自於主,這樣的講法是不合理的。

在我們成為佛教徒之後,就應該竭盡所能盡力去學習佛陀所傳的教法及相關的論著,如果在成為佛教徒之後,只是去參加法會,修修法及持持咒、念念佛號的話,對佛法一知半解,跟外道也是不相上下、差不多的。

所以,修學佛法必須透過種種角度去思惟正確的正理,在加以了解之後,就要利用這些教理來讓自己獲得利益,也讓他人能獲得利益。

如果我們能夠多加學習、了解佛法的意義,甚至更進一步去修持自己所了解的佛法,我們的信仰就不是迷信。對於所應該了解的佛法內容,無所了解,只是人云亦云的話,這樣的信仰就會變成迷信了。

古來出現了五百位班智達、八十位大成就者。其中,有的是屬於毗婆沙宗,有的是唯識宗,有的是自續派或應成派,雖然分別屬於各種不同的宗派,但他們卻都共同主張:我執是輪迴的根本,要脫離輪迴就須斷除我執,若要斷除我執,就要先破除我執所執的對境,了解我執所執的對境是不存在的,這一點是五百位班智達和八十位大成就者共同的主張。

佛教為什麼會出現這四個宗派呢?原因就在於對於粗和細品的我執有不同的主張,因而區分出這四個宗派。

要破除我執,先要破除所執的對境,透過由禪修我執所執的對境是不存在的,來斷除我執,這個主張是印度所有宗派班智達通通都是一樣的。雖然法稱論師是唯識宗見,可是,上述的主張是一樣的,所以,這裡才會引用法稱論師的見解。

這裡主要是講應成派的宗見。應成派的代表人物是月稱論師。

請看文,「月稱論師亦說,由見貪等煩惱與生老等過患,皆從薩迦耶見生,故瑜伽師若欲斷彼,當以正理破除我執所增益之人我境也。」

貪等煩惱也就是貪瞋痴慢等等煩惱,生老等過患是指由貪瞋痴等煩惱所引生的生老病死等等痛苦過患,這些痛苦全部都是由我執(薩迦耶見)所出生的,由於見到這一切都是由薩迦耶見所出生的,所以,瑜伽師(指禪修空性的行者)如果想要斷除薩迦耶見的話,就應當以種種的正理破除我執所增益的境—人我,也就是要破除補特伽羅是由自己方面成立。

從我們現在眼睛可以看到的法,不論是人或畜生,全部都不外乎受到三苦、六苦、八苦的逼迫,這是我們可以了解的。至於那些我們看不到的眾生,比如地獄有八寒地獄、八熱地獄和近邊地獄,甚至餓鬼道所受到的外在的苦、內在的苦、飢渴之苦,同樣非天(阿修羅)也受到種種的苦。

如果我們只是知道有苦,而不生起想要把苦斷除的心,這樣一來,了解苦好像並沒有多大意義。在外道的教理當中,當然也會講到各種不同的苦,可是,大部分的外道者,都認為苦是由他們的主或上帝所帶來的或給予的,似乎沒有講出明確能夠脫離的方法。

在佛教的經典或論著當中,就不是這樣了,並不只跟我們講苦而已,也講了如何脫離苦的方法。過去所受的苦、現在所受的苦和未來將受的苦都是源自於苦因,要斷除苦因的方法是有的,在經典和論著中都講得很清楚。

比如一個村莊,如果有人能預言下個月或明年將會有大水氾濫成災,那麼這個村莊的村民心中一定非常苦、非常害怕,因為他們沒有辦法去解決將降臨的大災害。如果有人不但可以預言,還可以跟他們講如何擋掉大水氾濫的方法,村民當然就不會有痛苦、恐懼的心了。

月稱論師就像這樣,他跟我們講得很清楚,貪等煩惱和生老病死的苦都全部源自於薩迦耶見的補特伽羅我執,要斷除貪等煩惱和生老病死等等的苦,就必須要先將補特伽羅我執斷除,而要斷除補特伽羅我執,就要先認知補特伽羅所執的對境,也就是要先認知補特伽羅所增益的我,之後才能針對補特伽羅我執所增益的我來破除。

月稱論師是在《入中論》中說的,請看文,「如入中論云:『慧見煩惱諸過患,皆從薩迦耶見生,由了知我是彼境,故瑜伽師先破我。』」由於見到種種煩惱及生老病死等過患全部都源自於薩迦耶見,所以,一定要將薩迦耶見破除掉,薩迦耶見就是壞聚見。

在「由了知我是彼境,故瑜伽師先破我」中,出現了兩個「我」,前面的我只有指補特伽羅而已,後面的我則是補特伽羅我(自性),也就是指補特伽羅由自己方面存在的我。因為薩迦耶見的所緣是緣念於補特伽羅,所以,當瑜伽師要破除薩迦耶見的時候,就應該要將緣念於補特伽羅而執補特伽羅為由自己方面存在的執著破除掉。因為薩迦耶見所緣的對境是緣念於補特伽羅,又在所緣念的對境上去執這個對境是由自己方面存在的,所以,當瑜伽師要破除薩迦耶見的時候,就要先破除薩迦耶見所緣念的對境是由自己方面存在的補特伽羅我。

這裡的瑜伽師就是修持空性的行者,請看文,「修真實義者,當如是行,故云瑜伽師也。」這裡的修真實義者就是修空性者,修空性者就稱為瑜伽師。

將我執立為輪迴的根本,而要破除我執就必須要破除我執所執的對境,這樣的主張並不是只有法稱論師而已,月稱論師也這樣說,甚至龍樹菩薩也是這樣說的。請看文,「此亦是龍猛菩薩之意旨。如六十正理論云。」龍樹菩薩寫了很多論著來抉擇空性正見,其中一部就是《六十正理論》。

請看文,「如《六十正理論》。云:『彼即眾見因,無彼不生惑,是故遍知彼,見惑皆不生。云何能遍知,謂見緣起性,緣生即無生,是正覺所說。』」

這裡說「彼即眾見因,無彼不生惑」。第一個「彼」就是指二我執,二我執就是眾多煩惱見的因,如果沒有二我執的話,就不會生起煩惱。接著是「是故遍知彼,見惑皆不生」,如果完全了知二我執和二我執對境的話,煩惱見及煩惱皆不會生起。「云何能遍知,謂見緣起性」,要如何完全了知呢?就是要去了解緣起的道理。

「緣生即無生,是正覺所說」,依緣而生起就是無自性生,這樣的說法是佛所說的。因為諸法是依緣而生起的,所以,諸法是無自性生的。

緣生就是依緣而生起,就是指諸法是依緣而生起的,也就是指諸法是依於因和緣而生起的,既然如此,就表示諸法並不是由自己方面存在的,而是無自性生的,也就是諸法之生起是無自性生的。如果是自性生的話,就表示它是可以由自己方面而出生的,也就不需要觀待因和緣了。事實上並非如此,諸法是觀待於本身的因和緣而出生的,因此,諸法是無自性生的,是不由自己方面出生的。以小孩為例,小孩並不是由他自己生出來的,他必要由父母才能出生。

請看文,「此說為染污見及餘煩惱作根本之實執,要由緣起通達諸法自性不生之真理,始能斷除。」

染污見就是指邪見、薩迦耶見、邊見、見取見、戒禁取見等,餘煩惱就是指貪瞋痴等煩惱,就是說依著染污煩惱和其餘的貪瞋痴等煩惱作為根本的實執。如果要破除這種執實,就必須要透過緣起的道理,去了解諸法並不是由自性所出生的,才能將染污見和煩惱斷除。所謂破除執實的對境、破除由自己方面存在或破除諦實存在,這些幾乎都是同義的。

請看文,「若未能破執諸法有自性之境,則必不見無彼自性故。」如果未能破除去執諸法是有自性的對境,必然就無法見到諸法是無自性的。剛才引用了法稱論師、月稱論師和龍樹菩薩的論著,接下來要引用提婆論師的論著。

請看文,「提婆菩薩所說如前已引。」身根周遍全身,而痴可以周遍所有一切的煩惱,這是提婆菩薩所說的。接下來又引用提婆論師所寫的《四百論》。請看文,「又《四百論》云:『若見境無我,三有種當滅。』」如果見到二種我執所執的對境是無我的,則三有的根本就會滅除。

請看文,「此說由我執所緣之境,都無有我,則能斷除為三有之根本無明。」如果了解二種我執所執的對境都無所謂的我,則能斷除三有的根本無明。

下面又引用靜天菩薩的著述,(靜天菩薩就是寂天菩薩。)請看文,「靜天菩薩亦云:『補特伽羅空已善成立,由斷根本,故一切煩惱皆不復生。』」補特伽羅是依於蘊而安立的,如果已經成立起補特伽羅空,也就是在補特伽羅的安立處尋找補特伽羅是找不到的,就表示成立起補特伽羅是空的,這樣就可以將煩惱的根本斷除,也就是將補特伽羅我執的煩惱根本斷除,這樣一來,所有一切支分煩惱當然就不會再生起來了。

下面又引經來佐證,請看文,「如《如來秘密王經》云:『寂靜慧,如斷樹根, 一切枝葉皆當乾枯。如是,若滅薩迦耶見,一切煩惱與隨煩惱,皆當息滅。』此說通達修習補特伽羅自性空,能滅薩迦耶見,若滅彼見,則餘一切煩惱亦當隨滅,但若未破人我執境,亦必不能通達無我。」如果修持補特伽羅無我,則能滅除輪迴的根本薩迦耶見,這樣一切煩惱都隨著滅除,但是,如果沒有破除補特伽羅我執所執的對境,也不能通達無我。

就如同《如來秘密王經》所說,如果將薩迦耶見滅除的話,所有煩惱都會隨之而滅,也就是說薩迦耶見是一切煩惱的根本。由所引的比喻可以推知,就像如果將一棵樹的根斬斷,這棵樹的枝葉都會隨之乾枯,同樣地,如果將薩迦耶見滅掉的話,所有的煩惱和隨煩惱全部都會息滅,由此可以了解薩迦耶見就是一切煩惱的根本。

薩迦耶見本身就是無明,請看文,「彼文既明薩迦耶見為餘一切煩惱之根本,若彼異於無明,則生死根本有不同二種,故彼亦是無明也。」如果薩迦耶見不是無明的話,生死根本就會有不同的兩種,可是,事實上生死根本並沒有兩種。所以,才說薩迦耶見也是無明。

請看文,「總之,註釋甚深經義之諸大論師,凡抉擇真實義時,必以無量教理而觀察者,因是了知,未見邪執所執之我空無所有,則不能知無我空性。故於此義當求定解,最為切要。」

這裡就是指印度和西藏的諸大論師,當他們在抉擇空性時,會引用無數的經典和正理來作觀察,他們之所以要引用無量的教理來抉擇真實義,是因為他們了解:如果沒有見到二我執所執之我是空無所有的,則不能了知無我的空性。因為如果不了解這二種我執所執的我是空的話,就無法了解無我的空性,因此,對於何為二我執所執的我是空無所有,應該先求得決定解。

先前已經讓我們了解何為輪迴的根本(我執無明),為了要破除輪迴的根本(我執無明)的緣故,前面就引了很多經論來讓我們了解我執無明所執的對境,當我們了解之後,才能將它破除,下面就會開始講如何破除的方法。

前面引了那麼多經論,這些祖師都有相同的主張,也就是主張輪迴的根本就是我執無明,要破除我執無明,就必須要先認知我執無明所執的對境,這樣才能將它破除,古來的祖師們對這一點的主張都是一致的。接下來就會比較詳細講到如何破除我執無明的方法。

請看文,「若未破除生死根本邪執之境,修彼空義,而修其餘深義,則全不能斷除我執。」

如果未能破除生死根本二我執的所執對境,而去修其他甚深義理的話,則完全不能斷除我執。因為補特伽羅我執就是執補特伽羅是由自己方面存在的,如果要破除補特伽羅我執,就必須要先了知補特伽羅是不由自己方面存在的,也就是破除執補特伽羅是由自己方面存在的,然後再持續修持下去,當然就可以將補特伽羅我執滅除。如果不用這種方法來破的話,而是透過修持其他的法,那是無法將補特伽羅我執破掉的。

就像上次所講的比喻,比如在一間房子裡面,有一堆斑紋的繩子,某個人看了就以為是一條蛇,因此就產生非常害怕的心,如果要使這個人不害怕,你必須要跟他說:「房子裡只有繩子而已,並沒有蛇。」只要破除「有蛇」的這一點,他就不會害怕了。如果你跟他說:「房子裡沒有大象。」這是沒有辦法破除他對蛇害怕的心的。

請看文,「以心未緣無我空性,則必不能斷我執故。」

雖然你要斷除我執,而心卻未去緣念無我的空性,這樣是不能斷除我執的,如同佛教裡,有皈依的話,所修的法就將成為佛法;如果有出離心的話,所學的法就可以成為小乘的法;如果發菩提心的話,就成為大乘的法,透過這樣,可以積聚廣大無邊的福德資糧。因此,如果沒有空性正見的話,是無法傷害到我執的毫髮許的。

月稱論師曾經講過:「修持慈心、悲心、菩提心是無法傷害到我執的。」宗喀巴大師也講過:「如果未具真實慧,即使去修持出離心、菩提心,亦無法斷除輪迴根本。」

他們所說的意思和這裡所說的完全是一模一樣的,如果你的心未去緣念無我空性的話,是無法斷除我執的,即使努力去修皈依、出離心、菩提心,不管怎麼修,都無法傷害到我執。

要是你認為空性非常重要,於是將出離心、菩提心放置一邊,而專修空性,這樣的修持只有成為解脫的因而已,而無法成為佛果的因,成佛的因必須圓具福德資糧和智慧資糧,透過去修持悲心和菩提心,就是積聚福德資糧最好的方法,而要積聚智慧資糧就是必須修無我空性,成佛的因就是要去圓具這兩類因。

◎問題一:剛才講到八十位成就者和五百位班智達都認為二我執是輪迴的根本。之前在《宗義》講過:自續派以下認為補特伽羅我執才是輪迴的根本,法我執是屬於所知障的部分。為什麼這裡會說所有成就者都認為二我執是輪迴的根本呢?

◎回答:應該是剛才的翻譯錯誤,應該說是我執是輪迴的根本。有一些主張二我執,而有一些是不主張二我執的,大家改一下。

《菩提道次第略論》裡面說的邪執是指二我執,因為這是應成派的論著,所以,這裡的邪執是指二我執。可是,剛才說的班智達和成就者就是只有我執而已。八十成就者全部都是大乘的行者,因為他們全部都是修密法而成就的,因此也都主張二我執。可是五百班智達中包括毗婆沙宗和經部宗,他們不主張有法我執。密續只有大乘而已,小乘並沒有密續法。

◎問題二:剛剛講到法稱論師是唯識宗,他的二我執的見解和應成派相同,唯識宗不是認為輪迴的根本只有補特伽羅我執嗎?

◎回答:唯識宗也認為二我執是輪迴的根本。只是唯識宗和中觀宗在粗細上有所差別而已。唯識宗以下的毗婆沙宗和經部宗因為主張有法我,他們不承許有法無我,可是,他們也和唯識宗和中觀宗一樣認為補特伽羅我執是輪迴的根本,只是唯識宗和中觀宗又加上法我執而已。

大乘的唯識宗和中觀宗自續派、應成派全部都認為二我執是輪迴的根本,可是,他們所認為的二我執還是有粗細品的區分。在宗喀巴大師的一些論著當中,也有提到法我執是輪迴究竟的根本,就我們(色拉寺傑學院)看來,就是說法我執是輪迴的根本。可是,哲蚌寺洛色林學院的解釋不是這樣的,他們解釋為「唯識宗說斷除輪迴是不必斷除法我執的,因此法我執不是輪迴的根本。」

如果站在應成派而言,補特伽羅我執和法我執兩者都是輪迴的根本,我們也是應該要這樣認為的。三大寺都是以宗喀巴大師所寫的論著做為基礎、根本的論著、教材。從宗喀巴大師之後所延續下來的三大寺,各自均有兩個學院,總共六個學院當中,每個學院都各自有它不同的教科書,在眾多教科書當中,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出入,是有可能會有不同的主張的。

哲蚌寺洛色林學院的教科書說:「入於空性根本定的菩薩,心相續當中是沒有悲心和菩提心的。」因為他們認為:心中如果有悲心和菩提心的話,就表示悲心和菩提心的力量必須是滿強的才可以。可是,入空性根本定的菩薩心中的菩提心和悲心力量不是很強,所以,他們認為在定中是沒有悲心和菩提心的。就我們而言,入空性根本定的菩薩心相續當中仍然有菩提心和悲心,雖然力量很小,卻不能說沒有,因為他的菩提心和悲心是處在隨眠的狀態當中。如果去問其他學院的,他們會有不同的講法,多少會有一些出入,可是,他們也會有他們根據的論著。